1
從老家回來,我病了一個多月。每天懶懶的,不想動不想說話,除了上班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就算開早會,我也會沉淪于自己的心事。
業(yè)績飆升的同時,我的情緒跌落到極點。
兩個月后,蘭蘭打來電話說她跟那個人訂婚了。我沖著電話哭了好大一會兒。我想著他吃飯呼啦響的聲音,想著他用手背擦嘴,想著他的滿口自高自大的污言穢語,我的心都涼了。蘭蘭怎么會嫁一個這樣的人?
我問蘭蘭:“你確定你會幸福嗎?”蘭蘭無語,或許物質(zhì)的保障比感覺來得更重要。
掛掉蘭蘭的電話,打了一個電話給趙叔叔,我只說:“叔叔,聽說蘭蘭訂婚了,我不知道她以后是否能幸福,但是如果她跟我在一起,我能保證她一輩子開心?!?/p>
不等趙叔叔應(yīng)聲,我就掛了電話,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我相信他也是長眼的,他應(yīng)該看得到我對蘭蘭的一片真心。
那晚我沒有回家,一個人走在街上吹著冷風(fēng),感受著自虐的快感。
走到步行街看到一家酒吧,我就進去了。
我喝光身上所有的錢,然后一個穿藍色緊身短裙的女子向我走來,她請我繼續(xù)喝。
喝完之后我們摟著跳貼身熱舞。后來,她把我?guī)У揭粋€黑暗的角落里,拉下我的皮帶……我看清楚那是一張陌生女人的臉,不是我的蘭蘭,而我不能對不起蘭蘭。我一陣惡心,提起褲子就往外跑,她大概沒看到過,有箭在弦上還能收回的男人,愣在那里反應(yīng)不過來。
我跑回家,關(guān)起門來哭得很厲害,二十七年的人生中,這是我最感到恥辱的一天,相戀的女友成了別人的準(zhǔn)老婆,面對另外一個女人的身體,我居然還想著她,褲子都脫下了,卻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第二天早上,姜遙來看我。
我沒跟她說話,自顧自往公司去。
我下班回來,她在我家里,玩我的電腦,我本想把她趕出去,可是卻開了一瓶飲料給她。
“你失戀了?”她問。
這是我一直都在逃避的問題,到目前為止,我還不愿意承認(rèn)蘭蘭飛離自己的生命軌跡。
我面無表情地說姜遙,我跟你很熟嗎?我跟她認(rèn)識了幾年,她經(jīng)常在我身邊,可我卻說跟她不熟。她居然也不生氣。
姜遙疼惜地說你騙不了人,你太愛她了!所以才痛苦成這樣。
我受不了她的關(guān)心,我說滾,可是她并沒有走的意思。
“再不走你會后悔?!蔽艺f。
她挑釁地看著我,意思就像在說就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樣,你是個男人嗎?
我忽然把她按倒在床上,昨天在酒吧,跟那個不知道誰誰的女人沒做完的事,今天全補上了。
然后,我給蘭蘭打電話,我說,“蘭蘭,我會證明給你爸看的。”
掛下電話,我跟姜遙說餓了,她起身去給我做飯。
之后,我開始頭疼了,每天下班姜遙都會做好飯菜等著我。
一段時間后,忍受不了她的好,我對著她吼:“請你以后別再來煩我?!笨墒撬廊粊怼?/p>
我下班回來,看到窗口亮著的燈,便轉(zhuǎn)身去酒吧喝酒到天亮。
再下班回來,她還是沒走。
我繼續(xù)去酒吧,很晚的時候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人離開。
早上起來看到女人,一陣惡心涌上來,我在洗手間站了很久,一直到我能忍住吐為止。過了一會兒,女人也起來了,她站在洗手間門口,我拉開門沖她笑笑,她向我靠過來。我說了句天亮了,然后蜻蜓點水地吻過她的臉,拿起包離開。
一個有月亮的晚上,姜遙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吧臺跟幾個長發(fā)女子說笑。她們喜歡我大霧朦朧的眼神,她們說我是個讓人憐惜的男人!然后,就用她們的方式安慰我。
姜遙打掉女子搭在我肩上修長的玉手。
“舍得離開我家了?”我搖著高腳酒杯沖她說。姜遙把我拽出去,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踹我一腳說:“你不能這樣子!”
看得出她已經(jīng)找我很久了,疲憊的眼睛里裝滿無限的疼惜。
我別開臉,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是我的誰?。俊?/p>
“你告訴我,剛剛在你身邊的那個女孩是誰???你了解她有多少?”姜遙質(zhì)問我。
“一次偶然的碰觸無需了解。”我的聲音沒有溫度。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麻木,我心里一陣難過。
“那你告訴我,你手臂上的傷痕是怎么回事?”她歇斯底里。
我穿著長袖外套,不知道姜遙是怎么看到我手臂上的傷的。沒錯,每次跟這些女人在一起,我都會難過,都會在手臂上劃一條傷口,企圖用疼痛讓自己清醒。但是,空虛就像漲潮的河床,越填漲得越寬。
姜遙撲過來抱我,把我的脖子勒得好痛。勒得我無法呼吸時,又突然咬我的耳朵。我一聲尖叫。
“知道疼了嗎?”她問。
“請你不要再來我家,如果你不想我流連于酒吧的話?!泵窝亩?,我說。
以后一段時間里,我沒有再碰到姜遙。我養(yǎng)成不收拾屋子的習(xí)慣,但我的房間總是一塵不染。她每天都錯開我不在的時候過來幫我收拾,順便補充冰箱的食物,我不會再為半夜找不到東西吃而餓得吐黃膽水了。
姐姐總是忙著工作,她見我這樣,開頭還勸過幾回,慢慢地就懶得理我了,姐跟我說:“成長的過程,一些碎片總是難免的?!币舱墙阏f的這些所謂的碎片,使得我成長。
蘭蘭生日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去拍姜遙的家門。她把我拖進屋,打來熱水幫我擦拭。我把她往懷里一扯,她就撲到我身上。毛巾掉在地上,我的嘴里叫著“蘭蘭”的名字,一滴滴液體掉進我嘴里,我嘗到咸咸澀澀的味道。
我醒來的時候,姜遙坐在電腦前敲文字,我才知道她竟然是位知名度很高的網(wǎng)絡(luò)作家呢!在林叔叔的電子廠當(dāng)助理那會兒,她剛大學(xué)畢業(yè),她本可以在家過她大小姐式的生活,但她堅持要進工廠體驗一下真正的打工生活,而且不能在自己家的公司。于是她爸也就是姜叔把她送進了林叔的電子廠,于是我們就像上天早已注定的一樣就認(rèn)識了。
姜遙給我放沖涼水,在水里放很多姜花,從那以后我的身上就有跟她一模一樣的味道。她說要讓我即使跟別的女人在一起,聞的也是她的味道。我想的卻是另一個女人,她也有這種味道。那一刻,我明白,這個世上有一個人,我永遠(yuǎn)都不可能忘了她。
“以后別再放這種花?!蔽腋纱嗵裘髁苏f,“你讓我記得她。”
半夜里,我起來解手,看到她泡在大浴缸里。
“三更半夜,沖什么涼?”我問。
“我要把這個味道漂掉?!彼吐曊f。果然,我聞到濃烈的漂白水的味道。
我回到床上,片刻后她也進來,肩膀一顫一顫地。我翻個身往里睡。
她挨上來,用手抱著我的手臂,我想說:“容易受傷的人不該玩感情游戲。”可是她說能說說她嗎?我什么都沒說。
我以前經(jīng)常跟姜遙說我想蘭蘭,我愛蘭蘭,但是我從沒跟她說,我是怎么認(rèn)識并愛上蘭蘭的。
“就說一次好嗎?你是我的初戀,我不想輸?shù)眠@么不明不白?!彼穆曇艉艿停瑤е煅?。她是姜氏集團的千金,把她整成這樣,我真是罪大惡極!
我心里一軟,不知是不是“初戀”那個詞擊中了我,蘭蘭也是我的初戀。我跟姜遙說自己和蘭蘭屬于青梅竹馬的那種,讀大一的時候,我們正式開始戀愛,可就在三個月前,她跟別人訂婚了。
姜遙沒再講話,大概她也意識到對于一個既是我的初戀,又是我的童年伙伴的女人,她不可能贏她。
由于業(yè)務(wù)出色,我晉升主任,有了自己的工作團隊??墒俏也桓吲d。拿著一月二萬來塊的工資,不知道能做什么用。我發(fā)現(xiàn)人最大的痛苦不是失敗,而是成功之后你卻發(fā)現(xiàn)這份成功根本就毫無價值。
有一次發(fā)了工資,我把它丟給姜遙,說,“拿去,買化妝品去?!?/p>
可是她沒買化妝品,她幫我辦了一張信用卡和一張銀行卡。
姜遙換了一種花香。我想學(xué)著去記住另一種味道,可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記不住。她要的我給不了她,所以我說:“姜遙,別愛上我,現(xiàn)在,女人在我心里只有一個功能!”
她笑了笑。我不知她為什么要笑。
破罐子破摔,墮落了一段時間后,我覺得這樣做其實也很沒意思,與其整天迷迷糊糊的,還不如順便做點業(yè)績,即使錢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但是我就想這么做。
我在抽屜里找到一份計劃書,前年為了促成我做第一單,師傅介紹給我的那單,我當(dāng)時丟到垃圾桶被姜遙撿回來了,她說那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談下來的單,盡管只是計劃書還沒變成真正的保單,但也值得紀(jì)念。
我給那個女人打電話,沒想到她居然存了我的號碼。接到我的電話,笑得很放肆,說她等我多時了。
我說:“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會給你打電話?”
她說:“那當(dāng)然,老地方吧!”
我說:“不!我沒興趣跑那么遠(yuǎn),我在書城旁的天橋上等你,給你一個鐘頭時間,如果你能到我面前,今晚我陪你玩。”
我算好時間的,她從城南到這里,如果不塞車,四五十分鐘可以到得了。當(dāng)然,如果有的路段塞車,那她就只能在不塞車的路段玩命跑。曾經(jīng),我為蘭蘭玩命,現(xiàn)在,我要別人為我玩命。
我換衣服的時候,姜遙問,“你又要出去?”
我沒回答她。她又問我:“你今晚回來嗎?”
我還是沒回答。
出門前,我又一次鄭重其事地對她說:“姜遙,別愛上我!”
我學(xué)會漠視姜遙憂傷的眼神,用一張冷酷到底的表情,偽裝自己??墒俏业膫窝b被姜遙看穿了,她一眼就能看到我的脆弱。所以她一直縱容我,安靜地陪伴著我。我卻不知道,當(dāng)我放縱自己的時候,她在為我受著苦。每個晚上,我不回去,她都會用刀劃傷自己,我們的手臂上有著一樣多的傷痕。
站在書城的天橋上,我看著橋下奔流而過的車流,看著她跑臺階上來,因為緊張而狼狽地喘著粗氣,當(dāng)她站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對著腳下的車流發(fā)笑。我感到作賤別人的快樂!
說到做到,既然她準(zhǔn)時趕到,那我也應(yīng)該履行承諾。我毫不猶豫地跟著她走,不知道她要帶我去哪里,總之上車后,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你是不是失戀了?”在車子里,她冷不丁問我。
是不是每個女人嗅覺都這么敏感,還是我把“失戀”兩字寫在臉上。我沉溺在自己的痛苦里,本身就憂郁的臉更是烏云密布。我看到她的車子閃了個彎,她說:“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
我才知道原來女人也會把持不住,于是丟給她一抹滄桑的笑容,抱著雙臂睡覺了。
她也不叫醒我,開著車子帶著我在路上轉(zhuǎn)悠。
當(dāng)我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落山,世界淪入一片蒼茫的黑幕里,妖艷的霓虹燈照亮了這個城市。我感到疲憊,感到空虛,我又沒出息地想到蘭蘭,我渴望一份溫暖,渴望家的感覺。
她看到我睡醒,問我餓嗎?我沒出聲,掏出煙盒,卻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一支煙。一個人,連續(xù)開幾個鐘頭的車,應(yīng)該很累也很無聊吧,我想我真該感激她。我把煙遞給她。
“我不抽這么濃的煙!”她說,我抽的是520。
她帶我來到城南的一間酒吧街,打電話叫了一大堆人出來,我們在酒吧里拼酒玩游戲,玩得熱火朝天。
這里再呆下去,我會狂掉。我要回家。回到有姜遙的地方去。
女人的那幫朋友不讓我們走,我假裝喝高了!借著酒意,我耍酒瘋,一定要回去,那些人只能放我們走。
坐上車子之后,我從假裝的醉酒狀態(tài)醒來,對她大笑。她愣了愣說,“原來你裝醉的?。俊?/p>
我說:“姐姐,不裝,我們能跑得掉嗎?”但是我是真的想回家。我告訴她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她卻堅持送我。
沒過幾分鐘,我已經(jīng)睡得呼啦呼啦的像三年沒睡過。
她帶我到酒店,開了個房,讓服務(wù)員把我弄進去,幫我蓋好被子。
早上七點半,我被她叫醒了。她站在床邊說:“該去公司開早會了?!?/p>
我迅速爬起來,連再見都沒說就走了。我身上沒有放蕩之后的痕跡,但是我記住她了,一個長了張娃娃臉的單身女人,陪我瘋了一天。
打了指紋卡,走進辦公室,我掏出手機,給姜遙發(fā)信息:中午,我回來吃飯!
開完早會十點半,我在街上轉(zhuǎn)悠著,要不是那個信息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還真不想回去,但是我為我的現(xiàn)狀高興,高興得幾乎要哭出來。我的心里至少能有感情色彩了,這是不是代表我有重新活過來的希望。
在一家超市門口懶懶散散地坐著曬太陽,十一點半進去提了一籃水果。我不知道要買什么,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不知道姜遙喜歡吃什么類型的水果。這個女人,在自己身邊呆了那么久,我卻連她喜歡什么水果都不知道,最后每樣都胡亂買了一點。
十二點多到家,她已經(jīng)做好飯。我們吃著飯,刻意不提昨晚的事,好像那根本就沒發(fā)生過。但是她看我的眼神太濃烈,讓我窒息,讓我想逃離,她給我的不是我所需要的溫暖,而是一種牽制。我想昨晚之所以會想她,是不是因為她一直存在我的生命里,只是一種慣常。
我開始努力工作,從天亮到天黑,不停地奔跑,從城東到城南,只要有目標(biāo)就會去爭取。我企圖用工作來消耗自己的體力和精力,企圖讓自己變成工作狂,可是我還是很沒出息,每當(dāng)疲憊不堪地回到家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蘭蘭。
哦!她已經(jīng)不是我的蘭蘭了??晌疫€是習(xí)慣這么稱呼她,我想我忘記不了她。我的努力和奮斗都是以她為方向的,忘記了她,等同于否認(rèn)了自己的人生。
有一粒種子開始在我心里發(fā)芽,我不能就這么失去她。她只是訂婚了,對!她還沒結(jié)婚。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我要搶……搶婚!對!我一定要搶婚。把她搶回來。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
2
我做了很多課件,對我的團隊進行全方位的培訓(xùn)。誠懇的業(yè)務(wù)員,我教他們維護客戶關(guān)系的絕招,并一路給他們打氣,適當(dāng)?shù)臅r候,會出手幫他們一把;對滑頭的業(yè)務(wù)員,我教他們怎么去抓客戶的偏好和心里,誰的團隊最強悍,我的團隊,誰的團隊最活躍,我的團隊。
成績很明顯,兄弟、姐妹們都掙了些錢有飯吃,但是我覺得這種沒有難度的工作,好無聊啊!站在大廈前,面對著頭頂上的太陽,我不知道該怎么消磨時間。青春怎么這么漫長呢?這日子如何是個盡頭???
我長吁短嘆的,忘記了這個月光顧著幫手下的人,自己還沒出單呢!
不出單,這對我來說,是少有的事情。師傅在大廈門口逮住抬頭望天的我,問我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我莫名其妙??次也幻骶屠淼臉幼?,師傅說:“你這個月還沒出單?。 ?/p>
是嗎?我這個月還沒出單?我是師傅最得意的弟子,怎么可能沒出單?看師傅一副認(rèn)真的樣子,我跑去問我們經(jīng)理的助理,她反問我一句:“你出了嗎?”
郁悶!自己家沒米下鍋都不知道,我趕緊掏出手機,翻遍號碼簿,找個人來幫我。翻到小茉莉的時候,我的手停下了,小茉莉是我半個月前認(rèn)識的一個網(wǎng)友。約過我好多次,我的回答一直都是:妹妹,我忙!
我一個電話打出去,在一花一世界,一杯咖啡過后,一個小單簽下來。四千塊的保費,想想以前,我踩單車來到這里,也是在這張桌子上,可是我灰溜溜地逃了出去。如果那時,拿到這個保單,我會多興奮??!但是今時今日,這么小的單,我已經(jīng)沒感覺了。
簽完單,我準(zhǔn)備撤,小茉莉突然問我:“你們公司現(xiàn)在是不是推出一款叫‘富貴平安的險種???”
我說是,分三期付款,效益逼近投資,但是收益太高,估計很快會被保監(jiān)部門叫停,如果你有興趣趁早。我沒想過她會買,所以我是用公式化的口吻說這句話的。我還就不信她有那么多錢。
她眉毛一挑說,“如果我買十萬呢?”
我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點燃,抽了一口后問她:“保額還是保費?”如果是保額,那就沒必要再談了,那么小的單,懶得打計劃書。
她吸著咖啡說:“保費,三期,一期十萬?!?/p>
他媽的,十萬,那我該有多少傭金拿???我眼睛發(fā)亮,手一抖,煙差點拿不穩(wěn),心里卻想:妹妹,你是不是來真的?
我趕緊坐回位置上,心歡快地跳動著,血管里面在開運動會。
我打開手提電腦,坐到她那邊去,很認(rèn)真地為她講著“富貴平安”,她聽得很認(rèn)真,后來就不安分了,總心不在焉。
當(dāng)我講完的時候,她說要考慮一下。我看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鐘,我才發(fā)覺自己被耍了,她并不是有意想買,而是瞎找個借口把我扯在這跟她聊天而已。
我也不點破,過了一會兒借口有事,起身走出酒店,我拒絕她開車送我的好意,在門口跟她揮手。為了避免騷擾,哥的住處向來保密。
我沒有打車,帶著一身的疲憊走路是一件痛苦的差事,但是我卻愿意這樣。疼痛的感覺能讓我的靈魂漸漸地清醒。我開始在心里數(shù)落自己的墮落,嘲笑自己的齷齪。所有以前我看不起的鄙夷的事,現(xiàn)在只要跟錢有關(guān)系,只要我覺得別人給我的數(shù)字值得,我都會想方設(shè)法。我開始有點恨蘭蘭,是她像丟垃圾一樣丟了我,也是她把我變成像現(xiàn)在這樣的垃圾!
以前我樓下的發(fā)廊妹說我太單純,太純凈,不適應(yīng)這個社會,現(xiàn)在我變壞了,我開始去適應(yīng)并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環(huán)境和手段,這是代表我成長了,還是退步了。如果是成長,我為什么會彷徨,為什么會心痛?如果是退步,我為什么會活得越來越像個人樣?
生活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總看不懂?
我突然把剛和小茉莉簽的那份小保單扔到天上,紙張飄飄悠悠落地,像是曇花一現(xiàn)的雪飄。我突然悲劇地想到,蘭蘭她爸愛錢,我能賺錢了,可是蘭蘭已經(jīng)飛走了。我這么努力賺錢,又有什么意思。
我坐在花壇邊抽煙。這包金裝芙蓉王,我不知道是誰給我買的?是我下面的業(yè)務(wù)員,還是哪個客戶,或許是姜遙?
姜遙,我突然又想到姜遙,想到姜遙,又開始新一輪的思念蘭蘭。我不知道是因為想姜遙,才想蘭蘭,還是因為想蘭蘭,才想到姜遙的。我被自己搞暈了!但是腦子里有一個意識是清醒的,就是我不要沉淪!我渴望有人可以救贖我!沒人能救我,我只能自救,把蘭蘭搶回來的想法,是我生存下去的意志和念想。
抽完煙后,我撿起地上的保單,伸手?jǐn)r一輛的士。我已經(jīng)想通了,拿了錢后往哪里花了。
回到家,看到??吭跇翘菘诘膯诬嚕呀?jīng)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突然很懷念以前踩單車滿街跑的那些日子。
我把單車推出來,找來塊布抹干凈,蹬上去在附近的街道瞎轉(zhuǎn),經(jīng)過驕子酒店,跑到黃牛埔水庫,停下單車,在長堤上走了一會兒,走到我和姜遙曾經(jīng)跳舞的地方,伸展雙臂做出在空中飛翔的姿勢,我現(xiàn)在才明白,我對姜遙是有愧疚的,但是愧疚不等于愛情,我的愛情在蘭蘭那邊,我懷念和姜遙走過的地方,那是因為,那些地方,是我?guī)е鵀樘m蘭拼搏的信念所灑下汗水的路程。直接說,我只是在懷念那個爭取愛情努力上進的自己。
無聊的日子,我總在想著找點花招玩玩,后來我覺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于是我決定搞一場聯(lián)誼活動。
我讓下面的業(yè)務(wù)員,聯(lián)系準(zhǔn)顧客,每人兩個名額,如果業(yè)務(wù)員拉得到人,費用算我的,如果拉不到人,跟我一起攤分費用,我就是要逼著他們?nèi)コ刹拧?/p>
看著他們無奈又充滿激情地忙起來,我感到一陣快樂。我越來越發(fā)現(xiàn)人是好玩的東西,我開始喜歡上玩人。
來聯(lián)誼會的客人,我讓業(yè)務(wù)員對他們每人做一份關(guān)于他們個人及家庭的詳細(xì)資料,報告給我。在活動之前,我仔細(xì)地看過那些報告,并告訴他們的突破點在哪里,告訴他們活動當(dāng)天該如何地抓住時機。
這次活動我們計劃請12個人,但是來的人數(shù)超標(biāo)了,居然來了18個人。很多不知是誰的客人,像姜遙的哥哥姜帆,我很意外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團隊的聯(lián)誼會上。他告訴我是姜遙讓他來的。
姜遙,我已經(jīng)好久沒見了,快一個月了吧。我問他:“姜遙,這陣好嗎?”
他說:“你應(yīng)該去看看她?!敝笪覀兙蜎]再說話,我的注意力在業(yè)務(wù)員和客人身上。
活動搞得很成功,一個星期內(nèi),有四個人交了保單,我想自己的付出值得了??墒翘菀椎氖拢矣指杏X無聊了。
我聽了姜帆的話,去看姜遙。
那天開完早會,我去菜市場買了很多菜,買了茶樹菇和大骨。姜遙喜歡喝茶樹菇大骨湯,這是姜帆告訴我的。真是悲劇,居然要她的哥哥來告訴我她喜歡吃什么。
姜遙應(yīng)該沒想到我會一大早來訪,并且提著那么多菜。她開門看到是我,站在那里失去了反應(yīng),我問她:“怎么?不歡迎嗎?”
她醒悟過來,趕緊把我讓進屋說:“你怎么大白天來了?”
我說:“剛好忙完就來看一下你?!?/p>
我在廚房里把茶樹菇剪掉頭洗干凈放進沙鍋里,把大骨洗好放在架子上滴干水……姜遙一直倚在廚房門口看著。
做好飯,我?guī)徒b打飯。姜遙說:“想不到你會做飯!”
我很早就會做飯了,并且有一手好廚藝,但是姜遙從來不讓我做??墒撬裉靺s看著我做飯,為什么呢?我打一長串問號。
我突然看到姜遙臉上很痛苦,我問她:“怎么啦?”
她說沒事,一會兒就好。
看她憋得臉都紅了,我問她是不是肚子痛?她還是跟我說沒事,一會兒就好。
我想起一件事,問她是不是例假來了。她點了點頭。
我?guī)退蛞恍⊥霟釡嬖V她先喝點熱湯會好一點。
她喝了,過一會兒,似乎臉色有所緩和。于是我們繼續(xù)吃飯,我也沒太在意。疼經(jīng),十個女人九個都有,我就曾看到蘭蘭疼得從床上滾到地上,后面沒辦法,我把手伸過去給她咬一口。但是我沒想到姜遙并不是痛經(jīng),她潛藏多年的病因擴散了,這陣子一直在做化療,化療使她很痛苦,原本孱弱的身體更像風(fēng)雨中飄搖的小草。而我還該死地不知道,以為她只是情緒不好,只是想我,所以才瘦下來的,竟然還道貌岸然地教育她要多吃飯。
現(xiàn)在想想,那會兒我真是傻,怪不得姜遙要罵我傻大個!
喝了湯,我問姜遙:“味道怎么樣?”
她點著頭,很驚詫很害羞的樣子。
剛吃過中午飯,我不想走,一直賴著不動。后來電話響了,姜帆在那頭催得急,而姜遙也說她要休息,強行把我推出門外。
走在街上,我在納悶,怎么第一次被姜遙像送瘟神一樣推出來。我急急去找姜帆,卻不知道剛才的電話其實是姜遙發(fā)信息讓他打的,因為姜遙剛做完化療,陪我吃一餐飯,已經(jīng)是硬扛著,如果我再呆下去,她鐵定穿幫,她不想我知道她的病情。
我和姜帆同是天涯淪落人,他也有過一段內(nèi)傷,他在廣州上大學(xué)的時候,戀上他們的系花。小年輕熱情似火,火辣辣的激情投進去,愛得天翻地覆,地動山搖!后來倆人有一點小誤會,打冷戰(zhàn)。那個女的為了報復(fù)他,跟另一個男的在一起。從那以后,姜帆對愛情絕望,再也不相信女人。
我跟他差不多,我也被蘭蘭打擊得快絕望了。從小到大,我們那么久的感情,她可以一轉(zhuǎn)身就成別人的未婚妻?,F(xiàn)在你別跟我談愛情,否則我絕對跟你急。除了我姐和姜遙,我也幾乎不再相信女人。
女人,都是風(fēng)和云!
3
無聊的日子繼續(xù)無聊地過著,但是我有事情做了,我姐要結(jié)婚,為了給姐籌辦婚禮,我開始奔跑在東莞和湖南兩地之間,我一定要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人。
回到老家,我又去找蘭蘭,但是我沒去她家,我跨坐在摩托車上,在離她家很遠(yuǎn)的地方,一直從黃昏坐到上燈,從上燈坐到她母親出來關(guān)門。我看到她房間的燈光滅了,再抽上兩支煙,估計她應(yīng)該睡著了,然后推著摩托車過去,坐在她家大門外的臺階上默默地流淚。
姜帆一直罵我是柳下惠,我想他罵對了,看我多沒出息,這一刻,我還不能夠放下蘭蘭。人到她家門口了,可我只敢遠(yuǎn)遠(yuǎn)地瞭望,淚水無聲無息地滴落在她家的臺階上。曾經(jīng)這里幾乎是我家,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理由來這里了,望著天上的明月,我想到一句臺詞:“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有愛就有恨!可是我恨不起蘭蘭,我只能恨我自己。不!我盡力了,不!蘭蘭,不可以放棄,她只能是我的。對著蘭蘭的窗口,我發(fā)誓,失去的一定要奪回來,我就算豁出自己的命來寵她,都要把她留在身邊。
下半夜回家,然后爬到屋頂吹風(fēng)喝酒,喝醉了在屋頂睡著了。第二天,被姐用竹桿打醒,我在晨霧里抱著姐跳舞。姐說我是個浪漫的人,跟我在一起的女孩肯定是八輩子修行得來的福,但是我把這福份送到蘭蘭身邊,她卻不要,看來再多的愛也趕不上金錢來得直接。我還是該努力賺錢!
我去了銀行,把所有銀行卡的錢轉(zhuǎn)到同一張卡里,買了個利是封,封起來。
送姐出門的時候,我很不舍得。姐從小寵我到大,記得小時候去上學(xué),沒有單車,路面很凍,姐為了怕我凍著,總是把我背在背上,每次我調(diào)皮搗蛋,父親要教訓(xùn)我的時候,姐總是擋在父親的棍子前,不讓他打我。
我抱著姐姐說:“姐,以后有了姐夫,你會不會就不寵我了?”
姐說,“那我不嫁一輩子陪你好不好?”
當(dāng)然不好!我沒那么自私,我要姐嫁,還要她嫁得幸福。娘家是姐姐永遠(yuǎn)的靠山,我會盡我所能,為姐的幸福生活保駕護航。
母親把姐從我懷里扯出來說再不出門就要誤吉時了。
我彎下腰,幫姐穿上她的紅色高跟鞋。
我把懷里的利是封掏給姐,她愣了愣,她應(yīng)該沒想到,她的嫁妝,我們已經(jīng)給她辦得很豐厚了。辦嫁妝的時候,姐一直在想著不要買東西,把錢直接給她就好了,她想跟姐夫在外面開店,目前資金還不夠,可是我堅持一定要辦,不只因為這是娘家的面子,她不在家里住,可是公公婆婆在家里住,給點東西老人用,總是好的。
姐問我:“什么東西?”
我說:“銀行卡,密碼是你的生日,足夠你開店,記得一定要幸福哦!”
姐很感動,不是因為錢,而是她看到我的成長。她說我真的長大了,學(xué)會保護照顧家人了。
我低下頭,為姐打開她的紅雨傘,看著她被陪嫁的姐妹們扶著出門。
姐出門后,我也拿著車鑰匙出門。
我又開著摩托車,來到蘭蘭家附近,坐了好大一會兒,然后回家。今天我姐出嫁,她是知道的。我姐出嫁,我不可能不回來,我想看到地上的煙頭,她應(yīng)該會知道我來過。
吃過中午飯,我急匆匆地回東莞,才進家門,姜帆就闖進來,把我嚇一跳!
姜帆瞪著眼睛問我:“這段時間去哪里了?”我離開東莞,沒有告訴任何人,沒想到他居然會知道。
我說:“回老家了?!?/p>
他似信非信,用眼神質(zhì)疑我。
我解釋說:“我姐結(jié)婚了,你說我要不要回去?”
他往我胸口捶了一拳說:“你是回去送親還是回去看蘭蘭?”
雖然那一拳他已經(jīng)是掂量著用力,但我還是承受不了。他是練家子,從小就習(xí)武,相對于他的強悍,我只能算是小女生式的花拳繡腿。
他用眼神逼著我回答他的問題。
我說:“都是,我姐真的結(jié)婚了,我送她出門,我也去看蘭蘭了,并且去了她家附近,只是沒勇氣進去?!?/p>
我看到他清澈的眼眸里升起一道寒光,那代表著他在生氣,他的火氣越來越大,他握緊拳頭咬緊牙根,既而一巴掌又一巴掌猛地刮過來,一邊刮一邊罵著:“這掌刮你的不爭氣,這一掌刮你的沒出息,這一掌刮你枉費姜遙的一片癡情。這一掌……”他沒說,但是我知道,他是刮我辜負(fù)他對我的真心呵護。當(dāng)他知道我和蘭蘭的事后,他幾乎處處呵護我,可我就是不爭氣,他做得再多都沒有用。因為我的心里,我的眼里,我的腦子里,只有蘭蘭。
我被他刮得七暈八素眼冒金星,就像看到滿天的螢火蟲,像老家每年夏天收割完早稻的地里,螢火蟲成群結(jié)隊飄呀飄呀地飛過。
我受不了他的巴掌,嘴里有甜膩的滋味,用手抹了一把,血啪答啪答地滴下來。我求他停下來,可是他停不下來,他像只被激怒的雄獅,一巴掌接一巴掌如狂風(fēng)暴雨般打得我東倒西歪。
發(fā)泄過后,他慢慢平息下來。
我終于可以逃離苦海了。我說:“姜帆,你嚇到我了,以后別這樣?!比缓笏麊栁遥骸澳愕降讗鬯卸嗌睿康绞裁闯潭??”
我說如果可以,我想傾盡天下把最好的給她。我告訴他自己想搶婚。
我以為他又會揍我,可是沒有,他猶豫了一會兒后問我怎么搶?
怎么搶我還沒想過,我一直想著搶婚,卻一直不敢貿(mào)然行動。
他說:“像你這樣子,難道要等人家嫁了再去搶?”
他還鄙視說:“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會失敗了,你是只敢想,不行動的家伙!”
我也知道我為什么會敗,真的怪不了蘭蘭,是我自己太優(yōu)柔寡斷,蘭蘭曾經(jīng)好幾次表示要跟我走,可我都沒帶她出來。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她等不及了。
我和姜帆一起討論,婚禮上搶婚,那不太現(xiàn)實,我們丟不起那個人,現(xiàn)在也不是舊時代,可以武力解決。他為我謀劃了搶婚策略,正確地說是誘惑蘭蘭悔婚。他好興奮哦,好像要搶婚的是他一樣的。
幸好他肯幫我搶婚。蘭蘭快回來吧!他踹了我一腳,我的心思還真都讓他給看透了。
我問他:“你的眼睛是不是X光?”
他反問我:“我剛才有看你嗎?”然后,我徹底暈菜了!
這時電話響了,像個頑固的孩子,擺出誓不接起不罷休的姿態(tài)。
還響,還響!斷了三次,還在響。姜帆惱火地跳起來,從桌上抓起電話,我捏了一把汗,心想著電話那頭的人要倒霉了,可是他一看電話上的來電顯示,把電話遞給我,我看都不用看接起來,這個世上能讓他在這種情況下有如此表情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的妹妹姜遙!
姜遙在電話里說很久不見我了,叫我過去。
我說:“我這段時間沒在東莞,我姐結(jié)婚了,我回去送親,剛從老家回來,正累著。你好生照顧好自己,我明天去看你。”
姜遙一聽不干了,她說:“我要你馬上過來!”
我只好答應(yīng)立馬趕過去。姜遙是個偏激的人,我明白她的偏激,就像她明白我的憂郁。
我跟姜帆成為朋友,不完全因為他是姜遙的哥哥,而是想要利用他!利用他的能力幫我搶婚。我不是富二代,但是可以利用富二代來打擊富二代。這是我的私心。
他冷冷地說,“告訴你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我猛地抬頭,原來他一直都知道我想利用他,可是他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上當(dāng)”呢?
他抱著雙臂像看猴戲一樣看著我說:“你要的,我會幫你去做,但是我警告你,不許對我妹妹不好?!?/p>
他像我肚子里的蛔蟲一樣,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到了樓下,他發(fā)動車子,我不想坐他的車。奧迪!我總覺得好丑,像只蛤蟆。我趴在車窗旁對他說:“你知道不,你跟這車子一樣?!比缓?,我睜大眼睛,把手豎起來,吐吐舌頭,學(xué)青蛙沖他呱呱叫幾聲!
可能他從沒被人這么罵過,臉都綠了。我很得意。
4
姜遙家的門大開著,她正抱著啤酒,坐在陽臺的欄桿上,兩個腳丫掛在外面。猛一看,像要跳樓。
“如果我跳下去,你會不會跟著跳下去?”她問。
“不會。”我說。
蘭蘭把我的愛情帶走了,現(xiàn)在別跟我提愛情!誰跟我提我跟誰急。
我也坐在欄桿上,從這里往下看,下面的人就像螞蟻一樣。
“螞蟻也有螞蟻的快樂,人不一定比螞蟻強?!苯b說。
我站起來,今晚的夜很深,月亮像個昏暗的銅盤懸空掛著,像個寂寞的行者,孤獨地走向石頭風(fēng)化的未來。
她發(fā)現(xiàn)我臉上的傷痕問我怎么回事?
我惱怒地說:“還不是拜你哥所賜!”
說完我知道自己說錯了,只是我沒想到,她會因為我被打的事,居然找姜帆吼了一頓。從那之后,姜帆打我,總打在看不到傷的地方。
我們喝著啤酒沒有交談,好像她叫我來就只是要我來,事實上也是這樣。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交談彼此都明白。
蒼白的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我想到那惆悵的望夫崖,可這里不是懸崖峭壁,這里是十八樓。
我把喝空的瓶子摔下去,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心里升起一種破壞的快感。
我興奮地告訴姜遙,我的蘭蘭很快就會飛過來。
“你要干什么?”姜遙的睫毛覆蓋在我鼻子上。幸好她不是我的敵人,否則我一定會一敗涂地,她跟她哥一樣能看透我的想法。
“搶婚!”我直接說。
姜遙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問了一句:“你別這樣行嗎?”
我沒理她,越想越?jīng)]勁,就跑酒吧去。我坐在吧臺喝著酒,有個女人跑過來打招呼,我頭都不抬說:“滾!”
我的手機響了,是姜帆打來的,我把它甩在吧臺上賴得理會,愛響就響去吧!過了不大一會兒,我身邊突然坐過來一個人,我扭頭一看,是姜帆。
見鬼!我心里頭居然閃過一絲害怕,但是很快我就叛逆起來,心里想著:我為什么要怕你?我又不是你的誰?
我故意跟我身邊的女人說話,可是很奇怪,明明這個女人剛剛還主動跟我打招呼,現(xiàn)在她不理我了。不理我,我找別人去,我剛站起來,就聽到姜帆說:“你挨個找,今晚你找遍這個酒吧,要是有女人搭理你,我倒貼!”
看他說得那么絕對又霸氣,我心里頭想著:這酒吧是你家的產(chǎn)業(yè),怪不得以前我泡吧,無論在哪里,姜遙總能找到我。
大家都在看著我們,姜帆笑容干凈得像天使,還一副謙卑淡定的樣子,而我氣得就像一掉進水里剛被撈起來的斗雞。
行!這里是你的地盤,老子換個地方去,我還不信他全都管得著。
我剛走出去,姜帆追上來說:“你就這么不喜歡我妹妹嗎?”
我氣不打一處來,怒不可遏地說:“我喝個酒,你也跟過來煩人!姜帆,你想綁我去跟你妹妹在一起嗎?”
他抽著煙說:“今天就綁你,你能怎么樣?”
我氣短!看到治安巡邏員路過,心頭竊喜,我說我要報警。我還沒說完他已經(jīng)拿出電話說:“要不要我?guī)湍銚芴柎a?”然后,我看到治安巡邏人員跟他客套地打招呼。他是本地人,還是有名望的貴公子,到了派出所,估計那個被拘留起來的會是我,到時我在里面過的什么日子,什么時候能出來,那還得看他的心情。我又氣短了!
我拿出手機準(zhǔn)備向姜遙求救,電話還沒打出去就被他搶了。我沖著天空叫,姜遙,你不是幽靈嗎?你這會兒怎么不出現(xiàn)了,你快來救我呀!
哈哈!姜遙沒出現(xiàn),我姐出現(xiàn)了,我大老遠(yuǎn)就叫:“姐!”
我姐走近了,問:“你在干嘛?。俊?/p>
我說:他搶我手機,然后我記起姐姐并不認(rèn)識姜帆,趕緊向姐介紹:“姐,他是姜帆,姜遙的哥哥?!?/p>
姜帆彬彬有禮地叫一句:“姐姐好!”就像一乖乖仔,跟剛剛的囂張判若兩人。
看姐手里提著蝦,我問,“大半夜買蝦干嘛呢?”
姐說:“我回去煮夜宵?!?/p>
肯定不能讓姜帆綁了去姜遙家,我要回自己的家。我靈機一動,接過姐手里的東西,拉著姐的手一起走。
不要臉的姜帆居然也跟著來。
我姐在廚房里煮夜宵,我特意挑了一個壓縮碟,20集的連續(xù)劇,放在影碟機里看。
吃完夜宵,坐了一會兒,我姐說想睡了,我假裝看電視看得超入神,說:“好!你去睡吧,我看完一會兒就去睡。”
我姐說好,就閃進臥房。
我沖姜帆擠眉弄眼,在我姐的家,你想怎么樣?。坑蟹N,你打我呀!打呀!氣得他捏得拳頭吱吱響。
十二點過,我開始撐不住,好想念床啊!
姜帆跟我扛上了,我不走他也不走。
耗著總不是辦法,我給姜遙打電話,虛情假意地扯了一會兒,我說:“遙遙,你過來好不?我想你了?!?/p>
姜遙說,“不是吧,你會想我,那你剛才還要走?”我說,“想你還需要理由嗎,這會兒真想了,你不來會后悔的?!蔽夜室鈬樆K?,堅持要她過來,并不是我沒紳士風(fēng)度,我只是怕走出門就被她哥綁架了而已。看他那副樣子,今晚要是落到他手里,不被打死,也會被打殘。
過了一會兒,我就聽到姜遙跑上樓的高跟鞋的聲音,當(dāng)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我拉開門,見到救星的感覺真好!我感覺姜遙可愛極了。
姜遙一見她哥在我身后,就知道我們兩個肯定斗嘴了,她讓我不要老惹他哥生氣。我說,你應(yīng)該叫你哥不要老打人,要不,說不定哪天你就看不到我了。
姜帆一下樓,她就趴到窗口,看著姜帆發(fā)動車子離開才說,“??!我哥換車子了?”
我跑過去一看,嗯,是真的!不過剛才過來的時候,他沒有開車啊,原來他是把車停在這里,走去酒吧的?
我不再看,直接撲到床上睡覺,當(dāng)姜遙回頭的時候,我已經(jīng)假裝睡著了。她站在床邊看著我,吻了吻我的睫毛,幫我蓋上被子,然后到客廳里碼字。她居然帶了筆記本電腦過來。
我一直在錯著。像這一會兒,她在客廳里碼字,她就是在抓緊最后的時間,書寫生命??墒俏也欢?!這個女人,我認(rèn)識她那么久,可一直到她死后,我才懂她。
第二天起床,我看到手機里有一條信息,是姜帆發(fā)的,打開了是一條空白的信息,這家伙也會有無語的時候。
我在部門開完早會出來,帶著我的助手林蘭等幾個人直接去了廣州。我們?nèi)粋€客人,談一個團體險,這條線是我耕耘了很久才搭上的。如果談成了,今年下半年,我都不用做了。為了有財力搶婚,我必須成功,現(xiàn)在我不想利用姜帆了,我不想欠他的情。那個家伙,我要離開他,能閃多遠(yuǎn),就閃多遠(yuǎn)!
我們的財神爺是一個香港老男人,大概五十多歲,我準(zhǔn)備了幾個方案,誓不拿下不罷休。
我跟香港老男人在咖啡廳里談了二十來分鐘,他沒什么興趣,我覺得開誠布公談,此路行不通,于是我起身去洗手間。
我去洗手間后,有一靚麗美少女,從我們坐的位置緩緩經(jīng)過,隔著大老遠(yuǎn),我注意到香港老男人連頭都沒抬,女色他不感興趣。
我掏出手機給姐姐和姜遙各打了一通電話,有時候我需要冷靜,姐和姜遙的聲音可以讓我安心。
我一邊打電話,一邊打了個手勢,然后我那個暗藏在角落的助手站起來,緩緩從我們的位置經(jīng)過。在進咖啡廳之前,她已經(jīng)被化妝成一個近四十歲的女人,因為我查過香港老男人有個大陸妻子,感情很好,但是幾年前意外身故了,我的助手跟老男人死去的老婆有點像。利用一個死人,打感情牌是件很不道德的事,但是為了保單,我打了。
這個單,我是志在必得的。
我注意到香港老男人的頭從玻璃窗邊轉(zhuǎn)了回來,并且望著我助手的背影發(fā)愣。
搞定!突破口找到,他在懷念妻子。
離開得有點久了,我回到座位上向他道歉,他還沒從剛才的驚鴻一瞥中回過神來。我跟他打過招呼后,留下再聯(lián)系的借口道別離開。
站在街邊,我的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我想他今晚肯定會睡眠不好。哈!太棒了!
我和助手們回到酒店,吃過飯后,我給他們講關(guān)于香港老男人和他太太的故事。
晚上,我打電話約了一個人——顏艷,她是香港老男人的秘書。我約她去廣廈。一打電話,她說已經(jīng)等我好久了,一句話立馬出來。
我到廣廈,她已經(jīng)在等我。直接買觀光票去頂樓看夜景。遠(yuǎn)處的街燈和近處色彩斑斕的霓虹燈組成繁華俗世的一幅溫暖夜景圖,高樓如多姿的舞女,物欲橫流,酒香四溢,整個城市食色生香。
我們一起吹著風(fēng),吹著吹著她整個人吹進我懷里了。我把手抱在她腰上,讓她伸展雙手,閉上眼睛,然后問她什么感覺?她說像飛起來一樣,我想她的靈魂也會飛起來。睜開眼睛后,我問她有沒有一種整個城市都在腳下的豪邁,她很用力地點頭。
然后,她告訴我明天香港老男人的行程路線。
從廣廈出來,她不肯走。
我告訴她自己晚上得回去策劃明天怎么釣魚,她笑了笑,我伸手?jǐn)r下的士,幫她付了款。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我把助手林蘭叫醒,然后幫她化好妝,讓她去東方廣場。按顏艷的說法,香港老男人早上六點鐘會出來晨練,我讓林蘭穿著晨練的衣服在他晨練結(jié)束的時候跟他擦肩而過。如果他打招呼,可以回應(yīng),但不要停留過久,認(rèn)識一下即可。
我買了杯豆奶,坐在北門,看著林蘭和香港老男人擦肩而過,他走出很長一段路后,又倒回來,跟林蘭打招呼。我大喜!耶!又贏了!
第三天還是晨練,這一次,他們攀談上了,我已先叮囑過林蘭,不允許說與工作有關(guān)的事,她做得很好,跟老男人半個鐘頭不到就很熟絡(luò)了。
第四天,我?guī)е鴰讉€助手去爬白云山。
第五天,我?guī)е麄內(nèi)ビ沃榻?。林蘭問我怎么不去找那個老男人了,我告訴她:“明天,他會找你,如果他問及這兩天你怎么沒去晨練,就跟他說工作忙,順便透露個信息給他,你是做保險的。透露即可,不可說其他的,更不要表現(xiàn)出要他向你購保險的意圖。
我太高估林蘭的把控力了,第六天,當(dāng)他們談及保險的時候,老男人試探性地透露出有買團體險的打算,林蘭立即向他表示了自己的意愿,隔著耳機,我在這頭罵了句:“該死!”
郁悶!居然敢不聽話,自作主張。
林蘭聽到我罵人,知道自己做錯了,而老男人也在猶豫當(dāng)中。我知道他在考慮是不是該相信我的助手,我立即讓林蘭謙遜地對他說:“你在哪個地方買都是一樣的,你也不用那么急,可以先了解一下。”
這樣一來,就成了是在建議他,并且揚言在哪家買都一樣,不一定要向我們買。
第七天第八天,我們都沒聯(lián)系他。第九天,在晨練中,香港老男人主動提出關(guān)于保險的事。
第十天,我們把保單簽了。
中午簽單,下午本來可以回東莞的,但是我沒有回,我把助手們都打發(fā)回去了,自己卻繼續(xù)在廣州逗留。
其實,在我來廣州的第三天,我就接到了姜遙的電話,她是替姜帆來問我在哪里的?因為姜帆的電話,我要么沒接,要么說上幾句匆匆掛了。我總說忙,卻不告訴他在忙什么,姜遙說姜帆正掘地三尺要把我挖出來。
我哈哈大笑!我不在東莞,任他挖吧,掘地五百尺都不怕。
看著保單,看著上面的數(shù)字,我快樂得想從廣廈上飛下來,但是我還是選擇坐觀光電梯下來,畢竟我沒有飛翔的能力!
我拉著顏艷去夜游珠江,買了蓮花燈去放,看著那些遠(yuǎn)飄的花燈,她笑得比那些花燈還妖,在她的笑容里,我真有點樂不思蜀的感覺。六月份的大夏天,泛舟河上,涼風(fēng)習(xí)習(xí),舉頭望星,美女在側(cè),錢財不愁,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我簡直就要醉生夢死了。相比之下,我一點都不想回東莞去。顏艷人如其名,無論是臉蛋還是身材,都艷得我想拍手叫絕,看著她,我就想到有一個詞語叫傾國傾城,真想一輩子擁有這樣的美人。
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只能想想而已,當(dāng)天亮,顏艷問我能不能帶她一起走的時候,我理智地告訴她:“乖!我會常來廣州看你的?!?/p>
她送我去車站,哭哭啼啼地扯著袖子,不讓我走,最后我只能說:“你先轉(zhuǎn)身吧!等你走后,我再走。”
她轉(zhuǎn)身后,走出一段距離,又回過頭來,看她雙目噙著眼淚,梨花帶雨的樣子,我的心里頓時涌動出許多的酸澀。
坐到車上,旁邊的一個女乘客說:“你真狠,她哭得那么傷心,你還能走?!蔽揖托α耍薇緛砭褪桥说奈淦?,可我差點中招了。不過她剛才那一回頭,還真是百媚生啊,我沉溺了!
女乘客說我這么冷血的人,是不可能懂得愛情的。我閉著眼睛假裝睡覺,或許我真不懂得愛情,所以我才會留不住愛情,但是不管愛情是什么樣子,生活還要繼續(xù),回到東莞,我還要面對姜帆,還要想辦法搶回我的蘭蘭。
顏艷,只是一個驛站,不經(jīng)意間在這里休息而已。如果兩個人真在一起,說不定也會合不來,有一些東西,還是讓它永遠(yuǎn)成為遺憾好一點,這樣生活才會多一份美麗。
閉上眼沒多大一會兒,倦意就上來,我決定小睡一會兒。醒來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問身旁的女乘客,這個世上有沒有鬼?因為我剛才夢到一個女子為情所困最后跳江了!
女乘客被我逗笑了,大白天說什么鬼,接著,她給我講關(guān)于鬼魂之類的傳說。她還沒講完,我又睡了過去。
汽車到站的時候,女乘客搖醒我,呵呵,十來天的時間過得真快,東莞,我回來了!
我去公司把保單交了,去了姜帆辦公室。一見面,他便問我給蘭蘭打電話了沒,我說沒有,他嗖地站起來,一拳打過來,兇狠狠地說:“你是不是想等到她出嫁了,再行動?”
我捂著被他打得發(fā)疼的胸口,罵著:“潑街!你能不能不要老打人,你是練過的,我會被你打殘的?!?/p>
他說:“不想被打,你就長點記性!”他一句話說得我沒話說了。
我一直在想他為什么那么積極于搶婚,那么積極于糾正我平時只說不做的德性。后來,總算明白過來,他那么積極幫助我去搶婚,是想讓他妹對我早點徹底死心,他不忍心看著姜遙愛得這么辛苦。
我要走的時候,姜帆帶我去看他的新車保時捷。
我問他原來的車呢?他很隨意地說送人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送人了?一部車子就這么送人了?姜帆也太大手筆了。敗家子,見鬼。我居然有點妒忌那個受贈的好命人。
他問我新車怎么樣?我看不得他高興,鄙夷地說:“青蛙和蛤蟆沒兩樣!”氣得他七竅冒煙,他踢我一腳說:“你還真是傻大個!”
罵完,他憤怒地轉(zhuǎn)過身,一搖三晃地走了。
5
傻大個?姜遙也曾這么罵我。那時,她拿我和林叔做交易,我被利用了還對他們千恩萬謝的。今天又怎么了?誰又利用我了嗎?
想不明白就不再想,我一邊走出姜氏集團,一邊給蘭蘭打電話,我問她過得怎么樣?她說幼兒園已經(jīng)放暑假,好無聊!她不想在家鄉(xiāng)教書了,想出來外邊哪怕在流水線當(dāng)工人也比現(xiàn)在強。我接過她的話頭,以建議式的態(tài)度對她說:“既然決定跟人家過,就要多接觸了解,如果在家真沒事,就過來東莞,和你的未婚夫好好溝通交流一下,進一步增進你倆的感情?!?/p>
聽到我說那個富二代,蘭蘭有點尷尬,但是聽我口氣那么坦然,她也就釋然。
我坦然才有鬼,我只是要把她騙過來,騙過來再說,來了她就走不了。姜帆已經(jīng)張著一張五彩紛呈的大網(wǎng),在等著她飛蛾撲火。
一周后,蘭蘭就給我打來電話,她要來東莞了。
我好開心哦!我的蘭蘭終于要飛過來了。
我建議她第一站先到她父親那邊去,來我這里,不合理,去富二代那邊,我不愿意讓她去,并且我買定了,她一過來,那個富二代肯定會去接她去他那邊。
我打電話告訴姜帆:“蘭蘭要來東莞!”
姜帆很興奮,像是要玩一場很刺激的游戲一樣,躍躍欲試。
果然,蘭蘭到她父親那里的隔天,富二代就去接她,把她帶回家。他們一家生意忙忙碌碌的,富二代忙得沒時間帶她出去玩,蘭蘭跟他們一家人談話的內(nèi)容也無非是開店做生意之類的。
那些問題都不是蘭蘭關(guān)心的,一天時間,蘭蘭熬得像一年一樣漫長。
晚上六點鐘,我給她打電話,故意問她都去什么地方玩了?蘭蘭氣呼呼地說哪都沒去,就在家呆著了。聽口氣,就可以想得到她撅著嘴巴委屈的樣子。我在心里偷笑!哈哈!太好了!
我建議蘭蘭,天黑了,該回家了。當(dāng)然是回她老爸那里,她也不想在富二代那里呆著,于是就提出一定要回家,富二代沒辦法,等到晚上九點多,生意忙過高峰時段,才送她回去。
得到這消息的時候,我正和姜帆飛車在外環(huán)路上游車河。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班,姜帆就跑過來,抓著我跟他一起去飆車。我不想去,但是看到他拉著臉陰沉沉的樣子,還是答應(yīng)了。
他一直沒出聲,只是專注地開著車。后來我說了一句:“蘭蘭,也喜歡飆車!”他突然一個急剎,要不是系著安全帶,我肯定已經(jīng)飛出窗外了。
“你想死??!”我捂著后腦勺說。
他冷冷地問:“撞疼你了嗎?”
我在想著我沒得罪他吧?
“你為什么總是這樣,想生氣就生氣,好歹你有個理由?。俊蔽覅拹旱卣f。每次他生氣,受罪的都是我。
“你來開吧!”他命令。
我答應(yīng)了,至少這樣,我可以把握自己的生命。憑他現(xiàn)在的情緒,我真怕他會把車子撞到防護欄上。
我們沒有說話,車子在我手里平穩(wěn)地奔馳在公路上,從環(huán)城路到東部快速……我載著他漫無目標(biāo)地在公路上轉(zhuǎn)著,哪里的人少,哪里的路寬,往哪里去。
我真的很想問他怎么回事,是不是二次失戀,如果是,我肯定要放鞭炮,要是真有哪個女子能讓他傷心成這樣子,我真要打著燈籠也要把她找到,趕緊促成他們的婚姻,但是想想還是忍住了。
車子開到一條偏僻公路的時候,他突然讓我調(diào)頭,送他回家。車開到半路,他已經(jīng)睡著了,微閉著眼睛,純凈得像個孩子。我不由地想起姜遙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微閉著眼睡覺的人,基本上都是沒有安全感或是孤獨的人。
姜帆看似青春飛揚,華衣錦食,身邊的人熙熙攘攘,可是沒一個人能走進他內(nèi)心,陪他笑看繁華俗世,他就像一個孤獨的旅人,站在邊上,觀看自己的繁重生命。
我慶幸自己只是貧苦人家的孩子,蘭蘭飛走了又怎么樣?我可以爭取。我窮又如何?又不會餓死。至少我可以我行我素,按自己的意愿活著,可是姜帆不行,他肩上不只扛著姜氏,扛著姜氏的幾千名員工的生存,更扛著以姜氏為首的姜氏商業(yè)聯(lián)盟的命運。
我曾經(jīng)聽姜遙說過姜氏家族,那個家族大到她也說不清楚。據(jù)說是他們父輩們組成的一個相當(dāng)于商業(yè)聯(lián)盟的商會,各個成員都有獨立的企業(yè),卻又相互控股,形成各自經(jīng)營,獨立核算,相互扶持的堅強堡壘。如果外界有誰想攻擊其中的一家,除非你能同時把聯(lián)盟的企業(yè)全部拿下,這個方式是姜帆建議并付諸執(zhí)行的。年僅30歲的姜帆在商業(yè)界已經(jīng)是一顆矚目耀眼的新星,姜叔叔現(xiàn)在只是掛名董事長。
到了姜帆居住的小區(qū),我停好車把鑰匙丟給他,并順便告訴他:“蘭蘭明天下午到?!?/p>
我還沒走遠(yuǎn),姜帆的電話就打過來,居然提醒我:“不要忘了給你家蘭蘭打電話,確定一下她明天下午具體什么時間來?!?/p>
不過,還真多謝他提醒,不然我肯定會忘記了。雖然我剛才在跟他說蘭蘭明天下午到,但事實上我還沒打電話叫蘭蘭過來。姜帆,真太了解我了。
我給蘭蘭打電話,她說她已躺在床上準(zhǔn)備睡覺了,因為她不知道干什么好。
我和她東拉西扯聊了一會兒,切入下題:“蘭蘭,要不你明天下午過來我這邊玩吧?既然出來了,就到處走走?!?/p>
她想了一下,答應(yīng)了。
第二天下午兩點鐘,蘭蘭打電話說她出發(fā)了。從樟木頭到黃江約半個鐘的車程,我一接到電話,立即跑到書城等她。
蘭蘭一下車,我就看到她了,穿著一件無袖白色紗布裙子,纖維料子,看樣子不會超過八十塊錢,只背了一個小包包,里面估計就一包紙巾一個錢包,她壓根沒考慮在我這里住。
我先帶她去吃東西,坐在必勝客歡樂餐廳里,她顯得有點拘謹(jǐn),我確定她肯定已經(jīng)被她老爸灌輸了已經(jīng)是有主的人,不能再跟別人來往之類的傳統(tǒng)文化觀念,而我就是那個別人中最重點的那個。
我刻意地跟她聊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態(tài)度百分百的純潔,一副既然你選擇他,我就尊重你,大家好聚好散,他日再見依然是朋友的大方態(tài)度。
后來她似乎對我沒那么警惕了,我們回到老同學(xué)、好伙伴的狀態(tài)。
我邀請她去我家里看看,她有些緊張。我騙她說,“我跟我姐住一起?!彼欧畔滦模易?。
我心里涼嗖嗖的,真是物是人非,以前親密無間的人,轉(zhuǎn)眼就對我有防備之心了,負(fù)心的女人真是比水涼!
我們剛到家,姜帆的電話就打過來,問我蘭蘭到了沒有。我說到了!于是半個鐘后,姜帆和姜遙就同時出現(xiàn)。
他們是來看蘭蘭長什么樣子的。因為我一直以來所表現(xiàn)的癡狂,已經(jīng)在他們心里注下一個肯定是傾城傾國的意念,姜帆更是把蘭蘭想象成貌勝西施、才勝虞姬、舞比飛燕、膚如合德,剔透聰慧五官玲瓏!乍一看卻是個村婦,村婦也就罷了,村婦不被世俗所污染,單純??商m蘭還世俗。
我理解姜帆的失望,他這一刻的心情就像我見到富二代情敵時沒兩樣。
遇到這樣的情況只有兩條路,要么把污染環(huán)境的不良因素移走,要么自己離開,以免受污染。姜帆和姜遙知道不可能帶走我,也不可能趕走蘭蘭的,于是他們選擇趕緊閃人,可是我不給他們閃的機會,我說:“我老家同學(xué)來了,不如大家一起去吃個飯?!?/p>
我們?nèi)チ顺贝笫掣?,那里的蝦仁超棒,飯后的小點精致迷人,服務(wù)更是皇室檔次的。
一頓飯,蘭蘭吃得很開心。
姜遙很單純,既然我喜歡,她就接受,她只希望我可以開心。而姜帆很會裝,他演技一流。不知演得對蘭蘭有多熱情,把蘭蘭捧得飛起來,但是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卻是憤怒,他還生氣地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我一腳。
蘭蘭私底下跟我說:“你那兄弟真好!”
我說:“那是!他是我在東莞最好的兄弟?!?/p>
吃完飯,姜帆和姜遙一起走了。
我?guī)еm蘭去逛街,告訴她不要急著回去,一起玩幾天。她想了想,表示同意。于是我就帶她去專賣店,說是買一套衣服等會兒沖涼可以穿。
我們?nèi)チ四昵敖b帶我去的店,因為以前陪姜遙經(jīng)常去,所以導(dǎo)購員對我特別有印象,都還認(rèn)識我。我靠在柜臺邊跟她們聊天,讓蘭蘭自己去挑衣服。她挑中一套裙子,可是一看價錢,吐吐舌頭又放下。
她轉(zhuǎn)了一圈,對我說:“走了!”
我知道她并不是沒挑到喜歡的,而是覺得價格太貴了。是的,這里最低價格的一件打底衣,都要200元以上,拿200元買件打底衣,在我們老家來說,是瘋子都不會做的事情。
我讓導(dǎo)購員幫忙推薦幾套,導(dǎo)購?fù)扑]了幾套,一套比一套貴,她都沒要。
我自己去給她挑衣服,挑了一條淺綠色的吊帶裙,外搭一件淺綠色的小披褂的兩件裝。我讓她試試,她指著價錢給我看,我微笑著說:“衣服不都是這個價嗎?”我有意這么說,言下之意告訴她,自己之前給她買的那些在她眼里所謂不值錢的破東西的,也是這個價的。
她試穿出來,證明我的眼力的確不錯,導(dǎo)購員也會說話,說她穿上后輕飄飄的,就像春天里的蘭花一樣純潔而美麗。
我問她喜歡嗎?她沒回答,臉上的表情卻告訴我她好喜歡,只是價錢太貴了。一個男人,如果無法給女人買她所喜歡的東西,這個男人就不是標(biāo)準(zhǔn)的男人。我直接去刷卡,她扯著我的衣角說:“不要啦!太貴了!”
我說專賣店都是這個價。她暈了,問以前給她買的那套多少錢?我隨意地說兩千幾,忘記了。
然后,我有意問導(dǎo)購員記不記得?
導(dǎo)購員說,“好像是3000塊,不太記得了,反正你買的都是好的?!?/p>
蘭蘭一聽三千塊,似乎有些不相信,對她來說,拿三百塊買件衣服都算很可以的啦。
導(dǎo)購員見她將信將疑,又說:“可以幫你查一下,電腦里面有記錄的。”
查了之后,導(dǎo)購員告訴蘭蘭是2888!還說了一堆拍馬屁的話,什么你男朋友對你真好,你男朋友真寵你,你真幸福等等,說得唾沫橫飛,羨慕得一副花癡相。蘭蘭低著頭,心里甜甜地美著。我順勢把她摟進懷里,物質(zhì)和阿諛奉承的轟炸下,她已經(jīng)忘記自己姓什么了。
買完衣服,我提醒蘭蘭給她爸打電話報個平安。
回家沖完涼,我?guī)吞m蘭按摩泡腳,舒服得她像仙子一樣。她磨蹭著不肯上床,我知道她在磨蹭什么,不由心里一陣酸。
“你睡床上吧!”我說。
我抱著一床毛巾被睡到客廳的沙發(fā)上,腦袋像燒糊了一樣很疼,睡不著覺,半夜里爬上床,蘭蘭條件反射般坐起來。
“將就一下,沙發(fā)真不是人睡的?!闭f完,我竟然倒頭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陽光照進來,把我喚醒。臨去上班前,我讓蘭蘭再睡會兒,中午飯自己去外面搞定,不想出去的話,床頭有外賣的號碼。
下午兩點鐘不到,我就趕回來了。
我猜到她壓根就不會去煮東西吃,也不會叫外賣,頂多就在冰箱里找些水果吃,真被我猜中了。
我一回來,她就問我:“你不是說晚上回來嗎?”
我說回來帶她去吃飯。
我?guī)m蘭去吃麥當(dāng)勞,看她快樂地啃著雞腿,我真想如果能一直這么寵她,讓她一直這么快樂,多好。
吃完飯陪她逛街繼續(xù)購物,從天虹逛到書城,從服裝市場逛到步行街,從嘉榮逛到南康,我又在專賣店里給她買了一個2000多塊的包。
蘭蘭幸福地依偎在我肩膀,像午后懶洋洋的波斯貓,把她的那個未婚夫忘到九霄云外。
我?guī)m蘭熟悉附近的生活圈,哪里可以看電影,買什么東西應(yīng)該上哪里。黃昏的時候,我?guī)ゲ耸袌觯I很多的菜。
曾經(jīng),我的廚藝是專門為蘭蘭學(xué)的,所以我一定要露一手給她看,就算她根本不可能吃得了那么多,就算做出來給她看,我都要做。我要讓她知道我可以為她做些什么,而我為她做的事,是別人所做不到的。
吃完飯我收拾屋子,蘭蘭要洗碗,我說:“我洗?!?/p>
我把她推到客廳里,丟一袋零食給她。
洗好碗我給蘭蘭放水沖涼,她沖完涼,我挽起袖子去給她洗衣服。
曬好衣服,我也坐下來看電視,意外地發(fā)現(xiàn)蘭蘭正為電視劇情掉眼淚。我有點難過,蘭蘭為別人的愛情傷懷,但卻總看不到屬于我們自己的,就像我用自己的體溫給她取暖的時候,她只知道自己不冷了,卻沒想過我會不會冷。
6
蘭蘭準(zhǔn)備周末回去,在她離開前,我決定再帶她出去逛逛。
帶她去松山湖,我是有私心的,一個鮮花盛開的愛情圣地。我希望花香鳥語的浪漫能幫我留住伊人的腳步
蘭蘭從沒見過這么多花,一進入松山湖景區(qū),就不停地大呼小叫。抬頭是花,低頭是花,遠(yuǎn)望是花,近觀還是花。蘭蘭問我怎么會有這么多花,我說因為這里的名字叫“松湖花?!薄?/p>
我?guī)m蘭去看松湖煙雨的浪漫,去看睡蓮開花,去湖邊放風(fēng)箏。我們背靠著背坐在花叢底下,她問我東莞怎么可以有這么美的地方。我告訴她還有更美的,可是你就要走了,不然我可以帶你去看。
我在給她下毒,我想要她不舍。這是我留住她的辦法。
聽到“要走了”三字,她似乎心頭一陣沉重,微風(fēng)稍稍吹亂她的劉海,我趁撫順?biāo)^發(fā)的機會吻上她的額頭、睫毛、鼻子、耳朵,我故意把溫?zé)釟庀⒋档剿淅铮腋杏X她的身子在顫抖,一個含帶著花香的長吻,悠長得像天涯浪子和長衣舞女的舞蹈。
我們一直玩到晚上才回家,蘭蘭在沖涼的時候,姜帆突然打來電話,我接起來聽到兩個字:“下來!”
我立即跑到窗口去,他正靠著保時捷站在樓下朝上仰望。我對著沖涼房門口叫道,蘭蘭,我出去買包煙,就飛快地下了樓。
姜帆扯動嘴角一笑,“你上去陪她吧,我就是來看姜遙,順道過來看下你?!?/p>
他分明是在撒謊!我也不揭穿。轉(zhuǎn)身沒走幾步,就聽他說,“你忘了煙呢?”
他是提醒我買煙,別讓蘭蘭看出破綻。我立馬又想往小店去,他上前把煙塞到我手上。我接過道聲謝,嗖地一下竄到樓上,急忙跑到窗口,看著他鉆進車?yán)锫仉x開。
夜里,跟我同床不同夢的蘭蘭已經(jīng)睡著了,可是我睡不著,并且越睡越清醒。
好痛苦!我站起來披了件衣服站在窗前抽煙。金裝芙蓉王,姜帆今晚給我的。我的頭一直往下望,可是我在望什么呢?我明白了,我在找保時捷??墒且呀?jīng)沒有保時捷了,姜帆這個時候不會出現(xiàn)了。閉上眼睛,一滴眼淚掉下來。
周六上午,我打的把蘭蘭送到趙叔叔那里。
蘭蘭忙碌地飛進飛出,給他爸講述在我這邊的奇聞趣事,快樂寫在臉上。
趙叔叔無奈地嘆氣。他為女兒未來的華衣玉食著想,但又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對了。
蘭蘭回她爸那以后又去富二代那里呆了一個星期,他沒帶她逛過一次街。蘭蘭的眼睛空洞地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想著未來長長的幾十年就這樣過,眼淚無休止地掉下來。
蘭蘭跟富二代說不上話,除了賺錢,他什么都不懂,不會陪她看肥皂劇,不會為她洗衣服,不會摸著她的頭說:“傻瓜,別怕,有我呢?!碧m蘭跟所有女孩子一樣,喜歡追星,喜歡小飾品,喜歡衣服、美食,更喜歡有情趣的帥哥。
蘭蘭哭著給我打電話訴苦,我說蘭蘭,要不你過來我這里,等結(jié)婚后你就沒自由了,我想盡量多陪陪你,那怕是一秒鐘。你過來,我?guī)闳セ㈤T看炮臺,去東莞逛女人街。
蘭蘭破涕為笑,第二天就飛過來了。
我讓蘭蘭去學(xué)插花,學(xué)化妝,隔三差五地帶她去旅游。
我忘了姜遙,也忘了姜帆。
有一天夜里,我接到姜遙氣若游絲的電話。手機從手中脫落,我拉起蘭蘭奪門而出。
“師傅,快!快一分鐘,我多付你十塊錢!”我喘著氣對出租車師傅喊。師傅一聽加錢,把車子開得像發(fā)射出去的火箭。
我用鑰匙打開門。姜遙躺在浴缸里,血混合著水漫出浴缸染紅整個浴室,我用毛巾被裹住她的身體抱著往醫(yī)院跑。
“病人失血過多要輸血?!贬t(yī)生說。
“輸我的血!”我脫口而出。
醫(yī)生說,“不用緊張,不是什么特別血型,血庫里有充足的血源。去辦手續(xù)吧!”
在醫(yī)院呆了六個多鐘頭,姜遙總算醒過來。看著憔悴的姜遙,我的心里像被人慢慢地撕成兩半。我有那么好,值得她為我如此嗎?
“我只是想知道想一個人的時候在手臂劃一道口是什么滋味,沒想到一沒把握好就……”她說。
我為這個女子倍感心碎,如果我愛的是她而不是蘭蘭多好!
姜帆接到電話后,匆忙趕到醫(yī)院。醫(yī)生確認(rèn)姜遙傷情穩(wěn)定后,他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出去。我對蘭蘭說:“我們出去會兒,你在這里等,不要走開?!?/p>
到停車場,他打開車門的瞬間,我搶先一步擠到駕駛員的位置,以他現(xiàn)在的情緒開車,不撞墻就該有別的車主陪我們倒霉了。
開車,他坐上車命令我,可是沒說去哪里?于是車子開出醫(yī)院大門后,我就不知該往左還是往右了。我剛一停下,姜帆眼睛里就閃過一道寒光,令我不寒而栗。于是我只能繼續(xù)發(fā)動車子,往左邊拐,順著車流走著。
我想,該面對的始終是要面對的,于是把方向盤打個彎往郊區(qū)去。
在一條僻靜的公路邊,他叫停車!我立即剎住車子。他下車,我也立即跟下來并站到他面前。
我閉上眼睛等著他的拳頭。從見到姜遙那刻開始,我就已經(jīng)知道會有這一餐了。還是那句話:姜遙是寶,我能讓她開心,我就是他們家的座上賓。我讓她難過了,我就是罪人。何況她是因為我而自殺的。
“睜開眼睛!”他命令。我睜開眼。
他繼續(xù)命令:“看著我!”
當(dāng)我把目光轉(zhuǎn)過去,鼻子上就迎來他的一拳。我一聲慘叫捂著鼻子摔到地上,帶著溫度的液體從手掌縫里流出來。我流鼻血了。
我捂著鼻子,勉強站起來。他又是一拳!我再一聲慘叫,再一次撲倒,又再一次爬起來!再又一拳……
我不知道他打了多少拳,我要爬起來,可是,我站不起來了。我站不起來,他跳過來,在我身上補上幾腳!
我嘴里流著血,身上是他的腳板印,在地上爬著。他在我前面,背對著我。我想爬過去,可是爬不動,然后失去了知覺……
而當(dāng)我暈過去后,姜帆對蘭蘭作了安排。他給一個下屬打電話:“那個蘭蘭,在醫(yī)院,帶她去玩,小林子忙完會去接她?!?/p>
女職員接到任務(wù),招呼一聲,一大群女孩子響應(yīng)號召,她們帶著蘭蘭購物,美食,K歌,蘭蘭兩個鐘頭不到就跟人家成了姐妹。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反正我醒來的時候已是萬家燈火。
這時,聽到他的電話響了,女下屬說“我們搞定蘭蘭了,你們不要來接了,她人已經(jīng)醉倒,我們直接送到小林子家去了?!?/p>
一個電話把我們拉回現(xiàn)實,因為放心不下姜遙,我還是跟著姜帆來到醫(yī)院。但我沒有進入姜遙的病房,我不能在這一刻見姜遙。我一身狼狽,姜遙要是知道是他哥把我打得這么慘,非跟他操刀。
姜遙出院沒幾天,我就病了!很嚴(yán)重的感冒,蘭蘭像后知后覺一樣,給我買一盒感冒藥。我那個高興哦,她終于知道關(guān)心我了。
蘭蘭說,“錢是賺不完的,你就別去上班了,好好休息幾天?!?/p>
看看,蘭蘭現(xiàn)在變得多懂事啊!或許真是該停下來休息了,好累!我給姜帆打電話,讓他幫忙照顧蘭蘭幾天。
吃了蘭蘭買的感冒藥,我于是打著感冒的旗號呼呼大睡。我不用收拾屋子,不用做飯,反正每天姜帆都安排好了。我吃了睡,睡了吃,不管天下俗事。
姜帆那群女下屬白天帶蘭蘭去玩,午夜十二點之前會把她送回來。蘭蘭有時會跟我說誰誰買什么東西給她,或是哪個人又帶她去干嘛干嘛的。
聽得出來,她很開心,樂不思蜀!她已經(jīng)忘記還有一個月,就是她的婚期了。我就想著耗過這段時間,蘭蘭就是我的了。一個月很短的,只要蘭蘭繼續(xù)開心地玩下去,成功就在眼前。
我對蘭蘭說:“她們送給你的東西,如果喜歡就拿,不喜歡就不要,你有時也要買點東西給人家,我們不白拿人家的?!?/p>
說完,我又教訓(xùn)她一頓,女人只管花錢,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寵愛不起,那還算什么男人,該自己去撞墻。
在我的一翻歪理邪說下,蘭蘭就心安理得地接過我的一張信用卡。
幾天后的一天晚上,都過十二點了,蘭蘭還沒回來,我正納悶她怎么這晚了還沒回來?卻突然有人擂門,我想著她是不是忘記帶鑰匙了,爬起來開門。
門口站著姜遙。我有些不悅地問她,“這么晚了,你來干什么?蘭蘭馬上就要回來了,給她看見了不好。”
姜遙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她徑直走到我的電腦桌前,坐在椅子里抽煙。一根接一根,抽光她帶來的520后,又抽光我桌上的一盒茶花,幻化散開的煙圈如絲如霧,訴說著她的寂寞和無奈,還有她心里的糾結(jié)。
抽完最后一根煙的時候,姜遙站起來準(zhǔn)備離開,似乎她來這里,就是來抽煙的。
我苦笑著朝她揮揮手,然后走到窗前,看著她走出樓道,鉆進車子離去。
數(shù)了數(shù)煙頭,總共15個,她來我這里,坐了一個來鐘,抽了十多支煙。雖然姜遙一句話也沒說,但是我知道她在痛苦。
不多時,我的手機響了,蘭蘭說晚上喝多了,反正她們明天還要繼續(xù)一起玩,就住朋友家了。
整個晚上睡不踏實,雖然我不愛姜遙,但也不想讓她痛苦。第二天,我主動聯(lián)系她,讓她陪我去理發(fā)。姜遙一大早就匆匆趕來,帶我去美容美發(fā)廳理發(fā),然后又去酒店洗浴、按摩。
怪不得蘭蘭越來越喜歡錢了,錢真是好東西。看看,付出鈔票后,我變帥,變得精神多了!
蘭蘭的婚期越來越近,我以為她會忘記,可實際上她記得特別清楚。她準(zhǔn)備走的前一晚,我?guī)退潘疀_涼,一直靠在浴室玻璃隔斷外面跟她說話,我?guī)缀跤冒蟮目谖钦f:“你嫁給我吧,別回去了?!?/p>
蘭蘭沉默了一陣,堅決地說,“不行,我倆只適合做好朋友。姜帆說你就一個打工仔,打腫臉也充不了胖子。我在你這里所有的開銷,他全幫我解決了。再說了,姜遙那么愛你,你不可以辜負(fù)她的?!?/p>
我的淚水奔流而下,自己跑到陽臺哭了一陣。
第二天醒來,我發(fā)現(xiàn)蘭蘭已經(jīng)走了,她把我給她的銀行卡放在了床頭柜上,我打銀行的服務(wù)電話查了一下,里面的錢一分也沒少。而我給她買的東西,她一件也沒有帶走。
足不出戶宅在家里難過了些日子,半夜里我又去酒吧買醉,卻意外地見到了姜遙,她淺淺地笑著,給我點了一杯名叫“幸福無期”的雞尾酒。這酒初入嘴甘甜,最后殘留的是澀澀的酸楚。
【作者簡介】謝松良,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見于《小說選刊》《花城》《時代文學(xué)》《飛天》《安徽文學(xué)》《紅豆》《廣州文藝》《百花園》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