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冬雨 王婷
【摘要】隨著當今社會進入到網(wǎng)絡傳播時代,人們彼此建構親密關系的方式也處于不斷的變化之中。本文針對網(wǎng)絡傳播時代下的PUA群體進行分析,著重討論基于擬劇理論下的PUA群體親密關系的建構方式,分析當今PUA群體的人際傳播特點,并對其特點進行積極的反思。
【關鍵詞】PUA;人際傳播;擬劇理論
自1991年英國計算機科學家蒂姆·伯納斯·李創(chuàng)建萬維網(wǎng)以來,世界已經(jīng)飛速進入到網(wǎng)絡傳播時代。同時,建構人際關系是人們日常生活的必然要求,“人際關系是個體生存和發(fā)展的基礎,同樣是社會存在的方式和發(fā)展的動力所在”。因此,針對人們在網(wǎng)絡傳播時代的建立親密的人際關系的需求,諸多相關APP層出不窮。同時,一些針對個人建構親密關系能力提升的培訓也由國外傳入國內,一些自稱為PUA(Pick Up—Artist,搭訕藝術家)的人群也逐漸在網(wǎng)絡中活躍起來,其所呈現(xiàn)的社會現(xiàn)象和影響開始引起學界的關注。
1. 網(wǎng)絡傳播時代中的PUA群體
目前,PUA在國內屬于新生現(xiàn)象,學界對此的研究處于剛剛起步的階段。梅之星針對PUA約會流程進行了基于費爾克勞夫批評話語理論的分析,討論了PUA行業(yè)的約會話語策略以及背后所體現(xiàn)的性別歧視。楊晶茹則基于超人際模型分析了不良PUA群體在社交網(wǎng)絡中的“表演”動機和印象管理的形式。但是學界在關于PUA在網(wǎng)絡人際傳播中的特點、PUA的道德倫理與法律問題等方面的研究尚存在不足。
通過對相關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PUA群體在進行搭訕約會活動時追求通過社交網(wǎng)絡來與異性對象建立親密關系,采用各種內容呈現(xiàn)和表達技巧來迅速拉近與異性對象之間的人際交往距離,并繼續(xù)謀求更多可能危及異性生命和財產(chǎn)安全的訴求。由此可見,PUA群體的本質在于通過在社交網(wǎng)絡中一系列的“表演性”人際傳播手段,追求與異性建構一種欺騙性的親密關系,并最終達到性、獲取財物、精神控制等各種目的。
2. 擬劇理論視角下的PUA群體分析
擬劇理論是歐文·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xiàn)》一書中提出的,他把人們的互動比喻為戲劇表演,認為人們會傾向于在人際互動中給他人留下良好的印象。這種表演有前臺和后臺之分,參與人際交往的主體有時可以意識到自己正在對交往對象進行表演,因而會對自己的表演前臺善加管理;有時則可能意識不到,于是將自己的表演后臺暴露在對象面前,打破自己之前精心管理的印象。
戈夫曼認為,有兩部分的行為可以讓他人對交往主體產(chǎn)生印象:一是交往主體在交往過程中可以掌控的、明顯的表達,比如語言、妝容、服裝等;二是交往主體在交往過程中不易掌控的、隱含的甚至是無意識的表達,比如微表情、下意識的習慣性動作等,這種表達背后往往有著許多隱含意義。而人際互動中的表演行為不僅是對第一部分進行排演,也包括對后一部分進行自然且不露痕跡的控制,避免自己的后臺暴露在對象面前,從而給他人留下自己精心編排的印象。PUA群體在社交網(wǎng)絡中對異性的搭訕行為實際上就是一種擬劇行為,即在搭訕時身處交往前臺時的精心表演和對后臺的細心維護,進而為異性搭造一種出眾的“人設”,給異性留下深刻印象,繼而讓異性對其產(chǎn)生好感。
2.1 前臺:無處不在的表演
戈夫曼認為前臺是“個體表演中以一般的和固定的方式有規(guī)律地為觀察者定義情境的那一部分”,即交往主體的表演場所。社交網(wǎng)絡實際上就是PUA群體在進行表演展示時的前臺,他們通過對自身生活背景、情感經(jīng)歷、興趣愛好等方面進行充分的編排后,通過微信、微博等社交平臺對陌生異性進行表演,進而在與異性的交流中設立諸如“浪子型”、“帝王型”、“詩人型”等人設。
PUA群體還會對自己在社交網(wǎng)絡中的自我呈現(xiàn)進行管理。比如在個人社交空間進行符號文本的組合,力求在這些符號文本所呈現(xiàn)出的表演上與自己的形象保持一致。這會讓PUA群體在不同的表演前臺最大程度的掩飾真實的自我,使得人際溝通的效果最大化。
2.2 后臺:“技能”培訓和準備
后臺是一個與前臺相對的概念,即不同于在前臺塑造出的人設的真實自我。PUA群體為了避免自己的表演人設被他人揭穿,會在真實自我的狀態(tài)下通過接受一些專門的論壇或者網(wǎng)站的培訓來提升自己搭訕約會的“技能”。
上文提到PUA群體會對自己在社交平臺上的個人主頁進行符號文本的組合,這些各類文本在組合之前也需要一定的準備。PUA群體會在各類網(wǎng)站上搜集符合自己人設的元文本,有些PUA課程培訓班還會向學員提供大量可供編輯的材料。
3. PUA群體的人際傳播特點
3.1 傳播渠道:以計算機為中介的傳播
PUA群體在與異性建立親密關系時主要使用以計算機為中介的傳播(Computer - Mediated Communication,CMC)。胡春陽認為,基于CMC的社交網(wǎng)絡化技術,“正深刻而全面地影響著人們的人際傳播模式,并成為人際關系建立、發(fā)展和維系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因素”。由于社交網(wǎng)絡具有傳播主體匿名性、交流可控性、溝通渠道多樣性、符號文本可編輯性等特點,因此PUA群體無論是在前臺的人設表演還是個人社交主頁的自我呈現(xiàn)都選擇在以計算機為中介的社交網(wǎng)絡平臺中實現(xiàn)。
3.2 傳播技巧:具有高度欺騙性的人際傳播
社交網(wǎng)絡的一大特性就是匿名性。PUA群體的擬劇表演始于這種匿名性,即異性對象并不知道對他(她)進行搭訕的人的真實身份。更進一步的是,PUA群體在進行人際溝通和自我呈現(xiàn)時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而采用高度欺騙性的手段。這種欺騙性的手段使得PUA群體可以過濾并補充自己的社會情境線索,再加上前臺與后臺的緊密配合,令被搭訕對象迅速降低對自身身份的懷疑感和不確定感。
3.3 傳播主體:擬劇表演中的自我認知困境
戈夫曼認為,個體會明白處于表演前臺中的自我與真實自我存在一定差別,并會在后臺得到休息、放松來緩解前臺表演所帶來的緊張。然而PUA群體不僅在前臺進行表演,在后臺也在為繼續(xù)表演而培訓搭訕約會的“技能”、為文本組合進行周密準備。無休止地將自己投身于搭訕行為中,PUA群體的自我認知極易出現(xiàn)偏差,認為自己無論在前臺還是后臺都和所搭建的人設是一致的。
3.4 傳播影響:逐漸凸顯的社會危害性
PUA在最初是以向男性提供情感服務為目的,在男性與女性的搭訕、交流過程中提供指導。但由于市場利益與男權意識的驅使,PUA逐漸淪為了不法分子牟利和物化女性的工具。2018年5月23日,《新京報》在旗下微信公眾號“重案37號”上發(fā)布調查文章,稱目前“網(wǎng)絡上仍有以‘自殺鼓勵、‘寵物養(yǎng)成、‘瘋狂榨取為賣點的PUA課程教學售賣,且學員眾多”。2019年5月9日,江蘇網(wǎng)警依據(jù)《網(wǎng)絡安全法》查處全國首例發(fā)布違規(guī)違法PUA信息行政案件,違法行為人徐某因故意向購買者傳授實施包括騙取女性錢財、故意傷害女性身體、誘導女性自殺等所謂經(jīng)驗、技能,構成《網(wǎng)絡安全法》第46條利用信息網(wǎng)絡實施違法行為。可以看出,PUA群體的行為正逐漸凸顯出巨大的社會危害性。
4. 反思
人們?yōu)榱烁玫倪M行人際傳播,不可避免的要對自己給他人留下的印象進行管理。但是PUA群體的這種欺騙式表演已經(jīng)超越了一般印象管理的范疇,面臨著諸多倫理法律上的問題。首先,PUA群體脫離了男女之間正常的約會邊界,將女性看作在一場情感游戲中的寵物和戰(zhàn)利品,只追求短期關系中性需求的滿足。其次,這一群體在價值觀上宣稱男女平等,認為女性在約會過程中也會與男性一樣的享受。但實際上他們的后臺充斥著對女性進行權力控制的男權思想。最后,PUA群體在與異性建立親密關系時所采用的“寵物養(yǎng)成”、“金錢榨取”、“自殺鼓勵”等手段,明顯違背公序良俗和法律規(guī)定,構成民事侵權、治安違法。應視其情節(jié)嚴重程度,追究其相應的法律責任。
總之,PUA作為中國社會中新出現(xiàn)的一個社會現(xiàn)象,它和它的所屬群體都具有高度的社會研究價值和社會學意義。本文嘗試從擬劇理論角度對PUA群體的親密關系建構進行分析,希望可以為國內未來的性別研究提供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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