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藝
彌勒位于云南省東南部,緯度相對比較低,群山綿延起伏,形成一狹長的平壩及丘陵山脈,非常適合種葡萄。
我去的那年,正好初夏,早晚都要穿長袖的季節(jié)。此行彌勒,我是沖著葡萄園和紅酒來的。當幾萬畝的葡萄園出現(xiàn)在眼前時,是非常震撼的。我站在山坡上放眼俯視,連綿起伏的山巒之間綿延著密集的葡萄架,水泥柱上綁上鐵絲搭建的葡萄架,規(guī)范著葡萄的走勢,被綠色的葡萄葉覆蓋著,如同軍人的隊列,又如同匯集的一條條河流。葡萄園里彌漫著植株的清香,在藍天白云下面,澄澈的陽光柔和而溫暖,顯得空蒙寧靜。這不就是詩意的棲居之所嗎?苦尋難覓,偶遇眼前。
我迷戀其間,思緒停止,這種早于人類出現(xiàn)在大陸上的藤本植物,其本身就如神話般充滿著玄想。遙遠的蠻荒時代,各種植物都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瘋長,一串串的葡萄熟透而墜落,在大自然中完成發(fā)酵直至酒香飄溢,如此美麗的季節(jié)也只是它自己。流傳于希臘神話中的“酒神贊歌”,頌揚的是狄奧尼索斯,這位滿腹藝術(shù)情懷的神祗,只沉醉于葡萄酒的芳香里。難怪有人說,葡萄酒是上帝的眼淚。我想這是賦予了它神性,只可感知不可揭示。難道不是嗎?紅酒中,除了檢測出了單寧、黃酮等少數(shù)幾種物質(zhì)外,還有多達上千種物質(zhì)“隱姓埋名”于這神秘的液體中,在唇齒接觸間,完成那美妙的一瞬。
其實,釀制葡萄酒的葡萄是不宜吃的,酸澀不說還刺激嗓子,盡管它有著那么多品種和好聽的名字,比如赤霞珠、美樂、神索、桑嬌維賽、貴人香、白詩南等,算算有五十多個品種可釀制上好的葡萄酒。眼前這個葡萄園里的品種,幾乎都涵蓋到了。這里的葡萄基本是二三十年老藤結(jié)出的果粒,老藤赭褐色莖桿上雖然裂紋縱橫但卻粗壯飽滿,它們結(jié)果多,所釀酒體口感醇香。陪同我們的是一位美麗的湖南姑娘,她是一位品酒師,舉止優(yōu)雅,特別是一端起高腳杯,在搖晃紅酒的時候,感覺她與紅酒融為一體,是紅酒的魂。我總覺得紅酒是“女人酒”,艷麗的色澤,上千種神秘物質(zhì)組成的混合液體……
談及紅酒,是無法繞開法國的,那是一個連空氣都浪漫的國度,也是最懂生活情調(diào)與趣味的民族。老天也再次予以恩賜,其三分之二的土地都適合種葡萄,全世界只有法國的紅酒品質(zhì)最好。他們沒有幾萬畝成片的單個酒莊,就算整個波爾多地區(qū)都沒有。要是我們在酒桌上,如做東之人在炫耀“這是波爾多的紅酒”時,極大可能是引進法國葡萄品種釀制的,或者是海外灌裝的。而我眼前的這片彌勒葡萄園和世界包括法國、意大利、美國等可釀制葡萄酒的國度幾乎都有著相似的土壤和氣候。我就曾在彌勒葡萄園里喝過一款叫“云中舞”的紅葡萄酒。當時還沒上市,連酒名也是釀酒師于酒桌臨時起的,只在小范圍品嘗。當釀酒師拔下瓶口木塞,我聞到由淡而濃的香氣在包廂里彌漫開來,混合著時間的香氣,濃縮了整個葡萄園的味道。隔著高腳杯玻璃看它時,玫瑰色的酒體恰到好處的透明,寓示著愛情的來臨。
我走在遼闊的葡萄園里,夕陽的余暉灑滿全身,“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處”,在如此廣漠的葡萄園里,人是卑微和渺小的。
微風吹拂著濃密的葡萄葉,不停地起伏擺動,像大海中綠色的波濤。穿梭在一人多高的葡萄架下,時隱時現(xiàn),在遨游,更是搏擊風浪。偶爾會撫摸那些顆粒飽滿的葡萄串,有些紫色的表皮上覆蓋著白色的“垢”,其實這是表皮與空氣接觸氧化后的呈現(xiàn),如同一層薄霜,歲月的薄霜。真正上好的葡萄酒就是要經(jīng)歷歲月的積淀,當開啟木塞的那一刻,酒香溢出,歲月重新回到面前。
我被一架白葡萄吸引了目光。青綠色的果粒垂掛在老藤上,散發(fā)著翡翠一樣的光澤,清幽圓潤,仿佛通往一處秘境,或是一段傳說。那湖南姑娘告訴我,它叫“長相思”。果然是有閱歷和故事。賈姆希德是古波斯的國王,他把吃不完的葡萄密封在罐中,并寫上“毒藥”,自己卻忘了這事,直至發(fā)酵成美酒也渾然不知。一個打人冷官的妃子見是“毒藥”,一口喝下,只求速死,但那半透明的液體在口舌中游走,竟是前所未有的恬然陶醉。她便將其獻于國王。她也再度受寵。我想,這樣的傳說就應(yīng)該專屬于葡萄酒。會品葡萄酒的人,就當擁有一份美好的愛情與歲月一同老去。我站在葡萄園中央的教堂門前,看著那一對新人攜手走進去,二人繾綣顧盼的眼神溫婉柔情就如那經(jīng)久不散的葡萄酒醇香……
湖南姑娘告訴我,“長相思”雖是白葡萄酒,如果饕餮暴飲,喝下去的就是“毒藥”。她說話時的眼神,已通往秘境之門。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