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華
摘要:本文采用對比分析的方法對2000-2017年獲得“澳洲童書委員會獎”年度最佳作品的18部澳洲兒童文學作品及其作家進行研究,聚焦作品中在離異、單親和精神疾病等現(xiàn)代家庭問題中成長的兒童生存現(xiàn)狀,剖析“白澳政策”對原住民以及兒童帶來的創(chuàng)傷,特別是生存環(huán)境、戰(zhàn)爭對兒童的傷害,兒童文學作品中的多元文化及其特征,旨在從獲獎作品中發(fā)現(xiàn)澳洲兒童文學發(fā)展的總體規(guī)律和特點,為我國兒童文學的發(fā)展提供借鑒。
關鍵詞:澳洲兒童文學;家庭問題;白澳政策;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多元文化
二戰(zhàn)前,澳洲兒童的精神食糧幾乎都來自于歐洲,而戰(zhàn)后,澳洲兒童作家頻頻問鼎世界大獎,這樣高質(zhì)量的發(fā)展速度值得我們思考和研究。黃源深(1)是研究澳洲兒童文學最早也是最有影響力的學者。他對澳洲兒童文學的發(fā)展與趨勢進行了概括,并介紹了一批作家。何衛(wèi)青(2)的著作從歷時和共時兩個角度分別論述了圖畫書等兒童文學形式在澳大利亞的發(fā)展嬗變。杜劍雄和佘軍(3)指出何衛(wèi)青的研究對于補充國內(nèi)澳大利亞兒童文學研究有重要意義,同時也提出其在內(nèi)容、時效性等諸多方面存在的不足??梢钥闯觯何覈芯空咭验_始關注澳洲兒童文學的發(fā)展狀況,但研究數(shù)量太少,尤其是對當代的作家和作品討論得更少。因此,本文將通過研究當代澳洲作家作品梳理其兒童文學的發(fā)展狀況?!鞍拇罄麃喭瘯瘑T會獎”(Children's Book Council of Australia)是澳洲最有影響力的兒童圖書獎,鑒于該獎所具有權威性和時效性,擬以8-12歲組的18部(2000年至2017年)金獎作品為研究對象,通過分析這些作品,旨在發(fā)現(xiàn)當代澳洲兒童文學發(fā)展的總體規(guī)律和特點,為我國兒童文學的發(fā)展提供借鑒。
一、關注家庭問題,引導孩子成長
獲獎的18部作品有7部是探索如何引導孩子擺脫家庭困擾和成長煩惱的。7部中有4部通過描寫殘缺家庭中兒童的生活狀況,表達作家對兒童的人文關懷?!独俣鳌っ放c卡普頓·丹尼爾》(Rain May and Captain Daniel,2003)和《就叫蜜蜂》(Being Bee,2007)呼吁社會關注父母離異和重組家庭的孩子。尤格·姆班固(4)認為,在生活中最有壓力的事件中,家庭破裂和搬家位于前十。通常這兩個事件會一個跟隨著另一個發(fā)生,就會加重孩子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而這一幕幕就發(fā)生于《蕾恩·梅與卡普頓·丹尼爾》這部作品中。凱莉·羅斯(5)也說道:“她(蜜蜂)是一個可愛的、可信賴的角色,她的煩惱許多讀者都經(jīng)歷過。”芬舍姆的《直升機人》(Helicopter Man,2006)中的主人公皮特在單親家庭中長大,他和患有精神疾病的父親一起生活。萊比·卡圖恩(6)評論道:伊麗莎白·芬舍姆采用日記的寫作手法,賦予讀者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不確定性——皮特的生活和他對父親的擔心。這部小說實現(xiàn)了直接與有精神分裂癥患者的父(母)的青少年以及那些對精神病患者有很多疑問和同情的讀者對話。庫普·雷納(1)曾說,讀者一旦通過了最初的陌生感,就會發(fā)現(xiàn)精神疾病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他們也能夠通過作品認識到家庭紐帶的力量?!杜謇铩ぐ步軤柕氖痔嵯洹罚≒erry Angels Suitcase,2009)講述棄兒佩里從小被父母遺棄、遭遇各類家庭領養(yǎng)的故事。與芬舍姆的《直升機人》一樣,作家米拉德同樣描繪了政府與社會對兒童邊緣群體的關愛和照顧,弘揚了政府機構的得力作法,增添了兒童對政府的信任,激發(fā)了澳洲青少年的愛國之情。
除了以上敘述殘破家庭中兒童生存的文學作品,奧多·赫希(Odo Hirsch)的《達琉斯·貝爾與閃光池》(Darius Bell and the Glitter Pool,2010,簡稱《達》)、伊澤貝爾·卡莫迪(Isobelle Carmody)的《紅風》(The Red Wind,2011)和莉比·格利森(Libby Gleeson)的《克萊奧系列故事:項鏈》(The Cleo Stories: The Necklace,2015,簡稱《項鏈》)關注正常家庭里兒童成長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哆_》的主題是孩子怎樣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榮譽。赫希在這部小說中創(chuàng)造了一個強烈的場所感,繼而在這個場所內(nèi)展現(xiàn)家庭與土地的關系、父親與兒子的關系,最終實現(xiàn)了男人和他的榮譽。小說《紅風》描寫性格完全不同的兩兄弟澤魯特和比利??显谒腃BCA獲獎感言中說,她塑造的是一個勇敢、陽光的澤魯特和一個柔和、紳士而富有同情心的比利?!俄楁湣酚蓛蓚€主人公單獨的故事組成,一個講述克萊奧(Cleo)怎樣消解自己的物質(zhì)欲望,另一個關于克萊奧為了給媽媽送生日禮物苦思冥想的故事。這部兒童故事突出孩子間的友誼,涉及同伴認可、金錢與價值觀、需求與欲望等話題。
總體來說,這三部作品都很重視孩子道德品質(zhì)的培養(yǎng)。澳洲兒童作家在他們的作品里描寫的都是發(fā)生在孩子身邊的故事,都是站在兒童的立場探討他們成長過程中可能經(jīng)歷的煩惱,因此對兒童身心發(fā)展和成長都將起到啟發(fā)和引導的作用。
二、反思對土著的殘害,探索共處之道
澳洲作家們一方面作為作家的本能反思殖民者對土著所造成的傷害,另一方面也以文學作品的形式宣揚政府倡導的民族和解政策。有關的兒童文學作品包括杰姬·弗蘭奇(Jackie French)的《希特勒的女兒》(Hitlers Daughter,2000)、黛安娜·基德(Diana Kidd)的《合起雙手》(Two Hands Together,
2001)、凱特·康斯特勃(Kate Constable)的《烏鴉之國》 (Crow Country,2012)和特雷斯·巴拉(Trace
Balla)的《跳躍巖石》(Rockhopping,2017)。這4部作品通過文學形式來表現(xiàn)歷史給土著兒童和成人留下的悲傷,反思如何解決歷史遺留下來的種族壓迫問題,既對土著居民遭受的傷害進行悔過,同時呼喚更奏效的澳洲民族和解政策的出臺。
《希特勒的女兒》是對于民族和解道路的一種嘗試。在小說中,作者希望孩子們原諒殖民者所犯的侵略屠殺歷史,她認為侵略者的子孫應該是無辜的。該書的核心故事是由一個叫安娜的小主人公講的。她設想希特勒的女兒海蒂是一個被希特勒藏起來的、不敢公之于眾的孩子,一個可憐的、有殘疾的孩子渴望父愛卻失去父愛的故事。雖然孩子們沒有參與那段殖民歷史,但他們開始質(zhì)疑自己的父母以及他們的社會價值觀。杰姬·弗蘭奇在這個故事中厘清了犯罪者與局外人的角色,希特勒和最初的殖民者都是在人類歷史上犯下重大錯誤的人,他們應該受到譴責,但希特勒的女兒和馬克這樣的局外人不應該因為他們的父母而受到譴責。這樣的解決方案明顯偏向于施暴者,對受害者的苦難選擇了淡化和遺忘。與弗蘭奇不同,基德以孩子為紐帶,努力改善土著與白人的關系。她講述了發(fā)生在兩代土著人身上的故事:主人公艾拉的媽媽就是“被偷走的一代”,她的孩子們?nèi)栽獾桨兹似缫?。然而正如書名所示,白人和土著人最后“合起了雙手”。讀者很喜歡這部小說中兩家人關系的和解方法,即關注土著與白人的共同點,而不是差異?;饷艿姆绞匠艘姓J歷史之外,更重要、更艱難的是如何將這種平等和不歧視的態(tài)度內(nèi)化到普通群眾的心中和行動中。在《烏鴉之國》中,當代土著人在社會和文化生活方面仍然繼續(xù)遭受歧視與不被尊重。在這個激動人心的謎一樣的故事里,康斯特勃重點塑造了孤獨的“新居民賽迪”以及對周圍的人時刻保持警惕的土著孩子沃爾特。發(fā)生在當代的種族主義事件竟和發(fā)生在過去的種族主義事件一樣讓人熟悉。從土著人追尋自我的角度來看,這個來自澳大利亞的扣人心弦的故事來得太及時了。今天,全世界有那么多被剝奪了身份的人正重新尋找著自己和本民族的文化。特雷斯·巴拉的《跳躍巖石》是小主人公克蘭西在危急時刻想到了叔叔艾格的土著朋友雷和他的部落圖騰文化以及野外生存的技巧為自己解了圍。該作品不僅讓讀者感受到白人與土著人的融洽關系,而且刻畫出白人對土著文化的尊重。
澳大利亞作家將兒童與國家的歷史連接起來,通過文學作品啟發(fā)孩子們正視歷史,通過語言和行動來化解歷史矛盾,探索種族矛盾和解之路。
三、質(zhì)問戰(zhàn)爭,表達抵抗情緒
在澳洲刻畫戰(zhàn)爭題材的兒童文學作品屢見不鮮,澳洲作家們希望孩子們從小了解戰(zhàn)爭的殘酷和無情,從而感悟到和平的重要意義。獲獎作品有4部:約翰·赫費爾南(John Heffernan)的《我的狗》(My Dog,2002)、索尼婭·哈特內(nèi)特的(Sonya Hartnett)《銀驢》(The Silver Donkey,2005)和《國王的孩子們》(The Children of the King,2013)以及莫戈·雷茲曼(Morris Gleitzman)的《不久》(Soon,2016)《我的狗》背景是波斯尼亞種族清洗時期,阿利亞的悲慘遭遇讓孩子們形象地認識到什么是戰(zhàn)爭。用圖畫書來闡釋戰(zhàn)爭,可以很快將孩子與現(xiàn)實世界或歷史聯(lián)結起來。《銀驢》講述八歲的小女孩寇寇在周圍人的幫助下,把一個由于恐懼戰(zhàn)爭而逃跑的中尉從法國送回家鄉(xiāng)英國的故事。這是一個發(fā)生在一戰(zhàn)期間的溫馨的故事。她的另一部作品《國王的孩子們》發(fā)生在二戰(zhàn)時的英國,由于父母參加戰(zhàn)爭,一大批無家可歸的孩子被疏散到倫敦郊區(qū)或是英屬殖民地。和《銀驢》的結構類似,這個故事里也穿插了故事。穿插的故事是歷史上英格蘭國王理查三世通過陷害兩位侄子而攝政登基的事件。這兩個故事的鏈接點是孩子都是戰(zhàn)爭的受害者,一樣都漂泊在他鄉(xiāng)。這個故事可以作為學生的二戰(zhàn)歷史補充文本,因為它能讓孩子了解關于戰(zhàn)爭中的生活以及人們對戰(zhàn)爭的抵觸情緒。《不久》的背景是二戰(zhàn)剛剛結束,講述了戰(zhàn)后猶太小男孩菲利克斯和孤兒安雅的悲慘生活。這些故事都來自于真實的故事。雖然都在描寫戰(zhàn)爭,但作家們沒有去關注戰(zhàn)爭與戰(zhàn)場本身,而更多地聚焦于戰(zhàn)爭期間孩子們的生存狀態(tài),這樣的手法可以直觀地讓小讀者站在主人公的立場去感受戰(zhàn)爭的傷害。
四、書寫多元,刻畫多極
在新千年,澳洲更注重多元文化的發(fā)展。這類的獲獎作品有:卡羅爾·威爾金森(Carole Wilkinson)的《龍的守護者》(Dragonkeeper,2004)和《龍月》 (Dragon Moon,2008)、凱瑟琳·吉克斯(Catherine Jinks)的《城市孤兒:一個非常不尋常的追求》(City of Orphans:A Very Unusual Persuit,2014,簡稱《城》)。
《龍的守護者》和《龍月》均屬于威爾金森的龍的守護者系列?!洱埖氖刈o者》講述萍(Ping)和龍(Danzi)一起經(jīng)歷為奴,設法逃走,躲過了獵殺,以及他們丟失龍蛋、復得龍蛋的驚險故事。值得注意的是,在《龍月》中,《易經(jīng)》和漢字拼音成為故事出彩的觸發(fā)器?!兑捉?jīng)》和中國漢字拼音具有多種解讀的可能性,這使主人公的旅途增添許多的磨難及可讀性。《龍月》把奇幻與中國古代文化中不同尋常的因素融為一體。作者在接受布里斯班兒童專家莉奧妮·喬丹的采訪時候就說,她之所以選中國漢代的龍,是因為它看起來更友好,有溫柔的棕色眼睛和微笑著的嘴巴。這樣的文學作品在澳洲大受歡迎,并贏得各項大獎,與澳洲的多元文化背景分不開。《城》的背景是在工業(yè)革命時期的倫敦,反映以博蒂為代表的倫敦孤兒的悲慘生活。這個故事也可以用于工業(yè)革命及其影響的研究,可以引發(fā)對諸如孤兒、無家可歸者、窮人以及瘋?cè)嗽豪锏木癫』颊叩闹委煹壬鐣栴}討論。讀這樣的小說,可以加深學生從歷史的角度對因果關系等概念的理解,了解人們過去是怎樣生活的,能對學生產(chǎn)生移情效果。她建議將此讀物列為中小學生拓展閱讀計劃。
如何在豐富的文化背景下求得共生?澳洲兒童作家們以一個開放的姿態(tài)為小朋友們提供了答案——增加了解,互相欣賞,這也是澳洲政府所倡導的建立多元和多極政治的追求。
澳洲兒童文學取得的成就離不開國家、政府和社會的支持,更離不開澳洲兒童作家的不懈探索。澳洲兒童作家們不僅關心兒童的日常生活,更是將他們引向了歷史和世界以及哲學的維度。他們?yōu)閮和峁┑倪@些早期生活體驗,有助于兒童正確處理自己在家庭生活方面所遇到的問題,有助于他們了解社會,認同自己的國家和文化,進而影響新一代澳洲民族性格的形成。這些都將為我國兒童文學的創(chuàng)作帶來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