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
蘇軾詞云,“人間有味是清歡”,天塹變通途的時代,一日嘗盡南北美食,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實中朋友圈里熱門的話題?;ɑňG綠的作料和五花八門的工藝雖好,卻依然無法掩蓋記憶深處那透著熱氣、溢著質(zhì)樸純真的紅薯香味。
紅薯,在江漢平原極其普遍,大家習慣稱之為“苕”,“苕”的方言意思是傻帽、愚蠢,比如說“你這個苕貨”,就是說你笨笨的,傻傻的。表面看起來,是貶義詞,其實在生活中,多是一種親昵與熱情。就像我,有時候看到學生的試卷,錯得有點可惜,會脫口而出“這個苕貨,認真一點就好了”,是不是就帶著一絲的責怪、許多的關(guān)切呢!
紅薯大致有兩種:紅心苕和黃心苕。紅心苕在有黏土的地區(qū)比較普遍,黃心苕在有沙地的區(qū)域常見一些。產(chǎn)地不同,味道自然也存在著一絲差異。我更喜歡吃紅心苕,它更有黏性,更加香甜。當然,生吃也是不錯的選擇,咬上一口,咯嘣咯嘣響,剎那間一股清甜會覆蓋你的味蕾。
小時候,奶奶常??拒娼o我們吃,那快樂勁兒,至今記憶猶新。一般在奶奶做晚飯時,我和弟弟妹妹拿幾個紅心苕放在廚房等待奶奶。奶奶做完飯后,把紅心苕放在燒火后未燃盡的草木灰里,用帶火星的炭灰捂蓋住紅心苕,大約經(jīng)過一兩個小時漫長等待,就能把它烤熟了。這期間,我們熱情地拉著奶奶,問這問那,當然,我們的目光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那有著輕飄飄炊煙的灶膛。當香味充滿屋子的時候,不知道賺取了我們多少的口水與翹首以待。
看的次數(shù)多了,我們也會烤紅心苕了。一般我們都會在看完一兩集電視劇后吃烤紅心苕。大概八九點的時候吧,我會和奶奶或者妹妹去廚房拿烤好的紅心苕,即使是下雨天,我也會樂呵樂呵地跑去廚房。當我從灶膛里夾出一個個外表焦黃透著熱氣的紅心苕時,總是滿心歡喜和期待。偶爾,也會有小小的失落。畢竟,烤紅心苕是一門技術(shù)活,特別是在土灶里烤出來的,火候不好把握,總會有不熟的,或者是烤成一團炭的,最喜歡見到的就是外焦里嫩又香甜可口的啦。
想想,小時候的幸福真簡單,吃到一個美味的紅心苕都會那么開心。
后來,上了高中,在市區(qū)住校去了,最快兩個星期才能回家一次,有時還可能是一個月。我也就只能在回去的時候吃到奶奶的烤紅心苕了。有好幾次,奶奶還在中午給我烤了幾個紅心苕讓我?guī)У綄W校吃,我應該是拿它們當晚餐了的。
上大學后,一年就回那么幾次家。碰上“十一”,我會屁顛屁顛在地里幫奶奶挖紅心苕。挖好的紅心苕,奶奶會留一些,等我寒假放假回家吃,有時候會爛沒了,但奶奶依然每年給我留著。也許吧,在她看來,這是孫女的最愛,得留著,讓她回家就能吃到家里的美味。在大學校園里,在寒冷的冬夜,偶爾會看到推著三輪車賣烤紅心苕的老爺爺,我總會情不自禁地買一個。然后走在路上,拿個小勺子,慢慢地一勺一勺地吃著。
出來工作了,在我不叫囂著減肥的時候,只要碰到賣紅心苕的大叔大媽,我都會買一個嘗嘗。吃的時候,也會不注意形象,吃得津津有味,旁若無人。也許,喜歡某一種東西,就不會太在乎別人的想法。
再后來,吃到了很多紅心苕做的美食,酥脆可口的苕面窩,酸脆噴香的泡菜紅苕粉,還有名聲在外的苕酥,以及成為城里許多餐館的家常菜的清炒嫩苕尖。但是,總覺得少了一點什么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奶奶的味道,還有童年以及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