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信物傳遞方式研究

摘 ?要：《紅樓夢》中描寫了豐富多彩的信物，在信物傳遞方式上也有精彩敘述。一方面，《紅樓夢》繼承了以往文學(xué)作品中男女直接相贈或由第三方轉(zhuǎn)贈等信物傳遞方式，但在敘事上更為巧妙。另一方面，《紅樓夢》中還寫到兩種新的信物出現(xiàn)方式：他人觀念強加和前世今生輪回，體現(xiàn)了對以往文學(xué)的創(chuàng)新。

關(guān)鍵詞：《紅樓夢》;信物;傳遞方式

作者簡介：葉晨，南通大學(xué)文學(xué)院2018級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楚辭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08--01

《紅樓夢》中描寫了豐富多彩的信物，在信物的傳遞方式上也有精彩敘述。在《紅樓夢》之前的文學(xué)作品中，信物的傳遞方式大致可以分為五種：男女雙方直接相贈、由第三方轉(zhuǎn)贈、男女雙方偶拾信物、結(jié)親時相贈信物、巧合轉(zhuǎn)換。以上五種傳遞方式在《紅樓夢》中亦有所體現(xiàn)，但作者在敘事上更為巧妙。另外，《紅樓夢》中還寫到兩種新的信物出現(xiàn)方式：他人觀念強加和前世今生輪回，體現(xiàn)了對以往文學(xué)的創(chuàng)新。具體說來，《紅樓夢》中的信物傳遞方式主要可以歸類為以下幾種情況。

一、私下里的直接相贈

即在他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由男女雙方直接相贈信物。潘又安與司棋傳遞繡春囊，晴雯贈與寶玉指甲和襖子，以及多姑娘送賈璉頭發(fā)都屬于這種情況。

《紅樓夢》中男女直接傳遞信物的例子并不少，但在敘事上卻同中有異。作者寫晴雯與寶玉互留信物，更注重細節(jié)的描繪，從二人見面到晴雯哭訴再到互留信物，作者以動情的筆觸詳細呈現(xiàn)了整個過程。寫司棋與潘又安之間暗傳信物，沒有這么細膩的描寫，而是更注重章法的巧妙，其敘事共跨越四個回目：第七十一回寫鴛鴦撞破二人偷情，但并未言及信物。第七十二回提到二人在私會時“私傳表記”[1]，卻沒有指明傳遞了何種“表記”。第七十三回傻大姐誤拾繡春囊，二人信物被發(fā)現(xiàn)，但此處并未挑明繡春囊是潘又安與司棋所傳贈。第七十四回潘又安的箋帖被抄出，這才明確二人之間多次傳遞信物，其中就包括香囊，此時讀者才明白，上文中的繡春囊是他們私下傳遞時不慎丟失的。而多姑娘贈給賈璉頭發(fā)則無明確描寫，只是在二人偷情之后，平兒從賈璉的枕套中發(fā)現(xiàn)一縷青絲，賈璉拼命掩飾爭奪，我們由此推斷出這是多姑娘留給賈璉的信物?？梢姡m然同為私下里的直接相贈，但曹雪芹在敘事上卻使其各有特色：寶玉與晴雯是明寫、一回之內(nèi)片段詳寫，多姑娘與賈璉是暗寫、略寫，潘又安與司棋是暗寫之后再點明，多回之間跳躍敘事。作者筆法之婀娜多姿由此可見一斑。

二、第三方轉(zhuǎn)贈

《紅樓夢》中有些信物并非由男女雙方直接相贈，而是由第三方轉(zhuǎn)贈，具體又可分為由第三方在知情的情況下相贈和不知情的情況下相贈兩種情況。

第六十六回，柳湘蓮與尤三姐訂立婚約，賈璉替尤三姐向其索要定禮，柳湘蓮遂將鴛鴦劍交給賈璉，作為婚約憑證，賈璉將劍帶回贈給尤三姐。此處的信物不是由男女雙方直接相贈的，而是經(jīng)由第三方轉(zhuǎn)贈，賈璉作為柳尤二人的牽線者，自愿、自主、知情地參與了信物傳遞的整個過程，包括為女方索要信物、接受男方信物，再到向女方傳遞信物。

同為第三方相贈，第三方卻也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替他人完成了信物傳遞的任務(wù)。第三十四回寶玉挨打后，讓晴雯給黛玉送去兩條舊帕子。這帕子的含義寶黛二人都心知肚明，但晴雯作為信物的傳遞者，卻是不知情的。寶玉說要送舊帕子給黛玉時，晴雯便覺驚奇，等到送完帕子，晴雯仍是“一路盤算，不解何意”[2]?？梢姡琏┦窍±锖康貛椭鷮汍爝M行信物的傳遞的。

以丫鬟作為信使來傳遞信物，本是才子佳人間的慣常做法，但曹雪芹卻使寶黛之間的傳遞超越了同類描寫。曹雪芹批評才子佳人小說“千部共出一套”，又說“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皆由小物而遂終身” [3]，因此在處理寶黛情感時，他避免像才子佳人小說一樣去寫因私相授受而引發(fā)的風(fēng)流韻事。黛玉收到帕子之后情意纏綿，于帕上題下情詩。情詩互答是以往愛情作品中的常見情節(jié)，曹雪芹的高明之處在于，他并沒有讓黛玉將詩帕傳回給寶玉。這一設(shè)計一來突破了才子佳人小說的套路，使寶黛之間的愛情更加超凡脫俗;二來也更符合林黛玉作為大家閨秀冰清玉潔的形象。

三、他人或傳統(tǒng)觀念強加

《紅樓夢》中有一類信物，并沒有在男女雙方之間傳遞過，但一出現(xiàn)便帶有“憑證”的意義。元妃賜給寶玉和寶釵紅麝串，有為二人牽紅線的意思，類似于才子佳人小說中雙方父母所給的定親信物，因此雖不是寶玉寶釵彼此互贈，其代表婚約的含義十分明顯。寶玉的玉和寶釵的金鎖也沒有經(jīng)過傳遞，而是二人自幼攜帶，因為“金玉良姻”之說，使它們成為了婚姻的憑信。可見這一類物件雖然不是由男女雙方互贈，甚至沒有在彼此間傳遞，僅僅是各自持有，但因為他人或傳統(tǒng)觀念的強加，使其具備了信物的作用。

四、前世今生的輪回出現(xiàn)

林黛玉的眼淚可以說是《紅樓夢》中形態(tài)最為特殊的信物，它的傳遞方式也很特殊。林黛玉的前世絳珠仙子受賈寶玉的前世神瑛侍者甘露灌溉之恩，今生黛玉遂將所有眼淚還給寶玉。林黛玉的眼淚作為二人間兩世感情的見證，其傳遞方式早已不同于一般的信物，而是在前世今生輪回出現(xiàn)，比起賈璉隨意地丟給尤二姐一個玉佩、多姑娘輕佻地留下一縷發(fā)絲，這樣的信物傳遞方式無疑使寶黛愛情顯得更加動人心魄，同時也為整部小說增添了夢幻、浪漫的色彩。

綜上所述，曹雪芹在繼承中創(chuàng)新，使其筆下的信物傳遞方式描寫呈現(xiàn)出不同于以往文學(xué)的新面貌，在敘事上達到了更佳的藝術(shù)效果。

參考文獻：

[1][2][3]曹雪芹、高鶚. 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96：598;280;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