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幸福而不亂

王永清

木心先生在《文學回憶錄》中說：“人要臨危不亂，臨幸福也不亂?！鼻罢卟蝗菀?，后者更不容易。人一幸福就容易得瑟，甚至忘乎所以。其實，幸福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畹猛ㄍ傅娜耍疾幌矚g炫耀幸福。

生活中，很多人對幸福不愿藏著掖著，不炫耀就好像衣錦夜行，在心里窩著難受。朋友圈里，有一對小情侶，每年的情人節(jié)、麗人節(jié)、七夕節(jié)都要發(fā)合拍照，吃個飯、逛個商場、旅個游，甚至收個小禮物也要發(fā)朋友圈，反正一把一把的狗糧節(jié)節(jié)撒，將朋友圈當成幸福的展示空間，難免讓被迫迎接這恩愛信息轟炸的“無辜路人”頗感尷尬和嫌棄。

逛街，偶遇同學，本想打個招呼就走，不承想同學三言兩語后就開始夸她的小孩，又聰明又可愛又省心。為了結(jié)束這場炫娃表演，我見縫插針地說：“這么優(yōu)秀，我都想見見你閨女了，改天到你家玩?。　苯Y(jié)果話一出口，深感后悔。同學立馬掏出手機，又要給我看她閨女的照片和視頻，還一邊眉飛色舞地做解說，末了再來個人身攻擊：“我閨女都會打醬油了，你咋還不找對象啊？真是急死人啦！”當時我的心那叫一個拔涼。

真正的幸福是什么？其實就是不作秀，沒有轟轟烈烈，但宛如深水潛流，體現(xiàn)在一粥一飯之間。2019年國家科技獎揭曉，94歲高齡的黃旭華獲國家最高科學技術(shù)獎。在現(xiàn)場，記者捕捉到幾個暖心的瞬間：黃旭華接受采訪入鏡前，其夫人為他整理衣服，然后轉(zhuǎn)身離開。工作人員與黃旭華合影，夫人怕影響拍照，默默站到一旁等候。黃旭華被扶著下樓梯，夫人顧不上自己，卻一直注視著他……看到這一幕幕閃過，網(wǎng)友刷屏：神仙眷侶，愛情值得。

一對夫婦穿一身普通衣服，開一輛三輪車在大街上轉(zhuǎn)悠。車廂內(nèi)架一口鐵鍋，鐵鍋內(nèi)有凝固的瀝青，還有兩只鐵桶和鐵鏟等工具，他們是專門修補樓頂做防水的農(nóng)民工。因為活兒忙，他們吃飯也不固定，一人一份盒飯，女人往往要把大部分菜撥拉到男人的碗里，男人照例要推讓一番。他們每天早出晚歸的，但有說有笑，絲毫看不出重體力勞動下的愁苦，有的只是對生活的坦然以及夫妻同甘共苦的自得其樂。

我也見過聰明人的幸福。一位女士，家里富足，但她從來不到處張揚，大多時候，她乘公交車上班，偶而因特殊情況開轎車上班，也要停在離公司較遠的地方，然后步行走過去。她的著裝不都是名牌卻樸素大方。她從不炫耀自己的富有與幸福，因此不惹人注意，這就是低調(diào)的奢華吧。

能臨幸福而不亂，不張皇失措，不左支右絀，是一種別樣的境界，體現(xiàn)出涵養(yǎng)和大智慧。所有的幸福都應(yīng)該是寧靜、平和、低調(diào)的。幸福是自己內(nèi)心的感覺，是靜悄悄的流淌，它應(yīng)像春雨潤物，像微風輕拂，不張揚，不矯情，但又點點滴滴，沁人心脾。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