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狄馬加
對我們而言,祖國不僅僅是
天空、河流、森林和父親般的土地,
它還是我們的語言、文字、被吟誦過的
千萬遍的史詩。
對我們而言,祖國也不僅僅是
群山、太陽、蜂巢、火塘這樣一些名詞,
它還是母親手上的襁褓、節(jié)日的盛裝、
用口弦傳遞的秘密、每個男人
都能熟練背誦的家譜。
難怪我的母親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
對我說:“我還有最后一個請求,一定
要把我的骨灰送回到我出生的那個地方?!?/p>
對我們而言,祖國不僅僅是
一個地理學(xué)上的概念,它似乎更像是
一種味覺、一種氣息、一種聲音、一種
別的地方所不具有的靈魂里的東西。
對于置身于這個世界不同角落的游子,
如果用母語吟唱一支旁人不懂的歌謠,
或許就是回到了另一個看不見的祖國。
2019 年1 月17 日
他活著的時候“反詩歌”,
他反對他理應(yīng)反對的那些詩歌。
反它們與人類的現(xiàn)實毫無關(guān)系,
反它們僅僅是抽空了
血液的沒有表情的詞語,
反它們高高在上凌駕萬物
以所謂精神的高度自居,
反空洞無物矯情的抒情,
當(dāng)然也反那些人為制造的綱領(lǐng)。
他常常在智利的海岸漫步,
腳跡在沙灘上留下一串串問號。
他對著天空吐出質(zhì)疑的舌頭
是想告訴我們雨水發(fā)銹的味道。
他一直在“反詩歌”,那是因為
詩歌已經(jīng)離開了我們的靈魂,
離開了不同顏色的人類的悲傷,
這樣的狀況已經(jīng)有好長的時間。
他“反詩歌”,是因為詩歌的
大腦已經(jīng)瀕臨漫長的死亡,
詞語的乳房沒有了芬芳的乳汁,
枯萎的子宮再不能接納生命的種子。
他的存在,就是反諷一切荒誕,
即便對黑色的死亡也是如此。
對生活總是報以幽默和玩笑,
他甚至嘲弄身邊移動的棺材,
給一件嶄新的襯衣打上補丁。
我在新聞上看見有關(guān)他葬禮的消息,
在他的棺材上覆蓋著一面
還在他的童年時母親為他縫制的
一床小花格被子,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明白
這其中隱含的用意,
實際上他是在向我們宣告:
從這一刻起,他“反死亡”的
另一場游戲已經(jīng)轟然開始。
2019 年7 月15 日
注:※ 尼卡諾爾·帕拉(Nicanor Parra,1914-2018)是智利最著名的詩人之一,“反詩歌”詩人的領(lǐng)軍人物,也是當(dāng)代拉美乃至整個西班牙語世界最具影響力的詩人之一。
商丘是一個被他者命名的名字
是一個被風(fēng)和傳說充盈的肚臍
在它被命名之前,商人就在這里
青銅的唇齒爬滿了未知的天際
商隊還在行走,他們從未消失
只是在時間的另一面,他們正在
走向我們稱之為過去的現(xiàn)在
生與死只是兩種不同的存在形式
只有聲音能穿越不同的空間
只有光能滲透那堅硬的物質(zhì)
不是輪回和循環(huán)在發(fā)號施令
是消亡和誕生在永無止境地
循環(huán)往復(fù)—— 毀滅替代了永恒
沒有更高的地方,帝王的墓室
就在每一個登高者的腳下
墓室的門已經(jīng)被無數(shù)次地打開
青苔早已覆蓋每一面堅硬的石壁
因為金銀、財富和欲望的誘惑
帝王的尸骨當(dāng)然也不可能完整
沒有更高的地方,因為在更低處
有人看見過,不同王朝的消失
就好像一顆流星劃破藍色的穹頂
丘,或許就是一個更高的存在
難怪后來的人都要登上所謂的高臺
目睹寧靜的水和光返回原始之地
穿越詞語的麥芒開始極目望遠(yuǎn)
看見那座斑駁磚石構(gòu)筑的滄桑古城
在這一望無際的原野的波浪上
沒有過去,沒有現(xiàn)在,沒有未來
時隱時現(xiàn)成為時間深處的點點帆影
2019 年8 月29 日
寶刀、鷹爪的酒杯、墜耳的瑪瑙
那是每一個男人與生俱來的喜愛
駿馬、綴上貝殼的佩帶、白色的披氈
從來都是英雄和勇士絕佳的配飾
重塑生命,不懼死亡,珍惜名譽
并不是所有的家族都有此傳承
似乎這一切我都已經(jīng)具備
然而我是一個詩人,我更需要
自由的風(fēng),被火焰洗禮過的詞語
黎明時的露水,藍色無垠的星空
慈母搖籃曲的低吟,戀人甜蜜的囈語
或許,我還應(yīng)該擁有幾種樂器
古老的豎笛、月琴、三葉片的口弦
我的使命就是為這個世界吟唱
誠然,死亡與生命是同樣的古老
但我的歌唱卻只奉獻給短暫的生命
2019 年10 月11 日
詩歌,或許就是最古老的藝術(shù),
伴隨人類的時光已經(jīng)十分久遠(yuǎn)。
哦,詩人,并不是一個職業(yè),
因為他不能在生命與火焰之間,
依靠出賣語言的珍珠糊口。
在這個智能技術(shù)正在開始
并逐漸支配人類生活的時代,
據(jù)說機器人的詩歌在不久
將會替代今天所有的詩人。
不,我不這樣看!這似乎太武斷,
詩人之所以還能存活到現(xiàn)在,
那是因為他的詩來自靈魂,
每一句都是生命呼吸的搏動,
更不是通過程序偽造的情感,
就是詛咒也充滿了切膚的疼痛。
然而,詩人,我并不懼怕機器人,
但是我擔(dān)心,真的有那么一天
當(dāng)我們面對暴力、邪惡和不公平,
卻只能抱以沉默,沒有發(fā)出聲音,
對那些遭遇戰(zhàn)爭、災(zāi)難、不幸的人們,
沒有應(yīng)有的同情并伸出寶貴的援手,
再也不能將正義和愛情的詩句,
從我們靈魂的最深處呼之欲出。
而我們,都成了機器人……
2019 年10 月20 日
請原諒他,就是刻骨銘心,
也不能說出她們?nèi)康拿帧?/p>
那是山林消失的鳥影,
云霧中再找不到蹤跡。
那是時間鑄成的大海,
遠(yuǎn)去的帆影隱約不見。
那是一首首深情的戀歌,
然而今天,只有回憶用獨語
去溝通歲月死亡一般沉默。
當(dāng)然還有那些閃光的細(xì)節(jié),
直到現(xiàn)在也會讓他,心跳加速
雙眼含滿無法抑制的淚水。
粗黑油亮長過臀部的兩條辮子。
比蜂蜜更令人醉心銷魂的呼吸。
沒有一絲雜質(zhì)靈動如水的眼睛。
被詩歌吮吸過的粉紅色的雙唇。
哦,這一切,似乎都遺落于深淵,
多少容顏悄悄融化在失眠的風(fēng)里。
哦,我們的詩人,他為詩奉獻
了愛情,而詩卻為他奉獻了詩。
請原諒他,他把那些往事
都埋在了心底……
2019 年10 月21 日
他們那一代人,承受
過暴風(fēng)驟雨的考驗。
在一個時代的巨變中,
有新生,當(dāng)然也有的沉淪。
他們都是部族的精英,
能存活下來的,也只是
其中幸運的一部分人。
他們是傳統(tǒng)的驕子,能聽懂
山的語言,知曉祖先的智慧。
他們熟悉詞根本身的含義,
在婚慶與葬禮不同的場所,
能將精妙的說唱奉獻他人。
他們還在中年的時候,
就為自己做好了喪衣,
熱愛生活,卻不懼怕死亡。
他們是節(jié)日和聚會的主角,
坐騎的美名被傳頌到遠(yuǎn)方。
他們守護尊嚴(yán),珍惜榮譽,
有的人……就是為了……證明
存在的價值,而結(jié)束了生命。
與他們相比,我們?nèi)ミ^
這個世界更多的地方。
然而,當(dāng)我們面對故土,
開始歌唱,我們便會發(fā)現(xiàn),
他們比我們更有力量。
我們丟失了自我,夢里的
群山也已經(jīng)死亡……
2019 年10 月22 日
如果是黑色遭遇了愛情。
最純粹的過度,飄浮于藏藍
幽深的夜空。哦,姐姐,那是你的夢?
還是你夢中的我?我不明白,
是誰創(chuàng)造了這比幻想更遠(yuǎn)的現(xiàn)實?
那還是在童年的時候,奇跡就已出現(xiàn)
仿佛今天又重現(xiàn)了這個瞬間。
原諒我,已想不起過去的事情,
縱然又看見姐姐披著那件披氈,
但那只是幻影,不再屬于我,
它是另一個人,遺忘的永恒。
2019 年10 月22 日
——致 俄狄日伙※
是戀愛中的情人,才能
聽懂你傳遞的密語?還是
你的彈奏,捕獲了相思者的心?
哦,你聽!他徹底揭示了
男人和女人最普遍的真理。
每撥彈完一曲,裂嘴一笑,
兩顆金牙的光閃耀著滿足。
無論是在仲夏的夜晚,或是
圍坐于漫長冬日的火塘,
口弦向這個世界發(fā)出的呼號,
收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回應(yīng)。
俄狄日伙說,每一次
彈奏,就是一次戀愛,
但當(dāng)愛情真的來臨,卻只有
一個人能破譯他的心聲……
2019 年10 月23 日
注:※ 俄狄日伙,涼山彝族聚居區(qū)布拖——民間音樂傳承人。
——致 西蒙·奧迪斯※
西蒙·奧迪斯對我說:“他們稱呼
我們是印安人,但我告訴他們,
我們不是……是阿科馬族人?!?/p>
是的,在他們所謂發(fā)現(xiàn)你們之前,
你們祖祖輩輩就已經(jīng)生活在那里。
那時候,天空的鷹眼閃爍著光。
大地涌動生殖的根。
太陽滾過蒼穹古銅的脊梁,
時間的巨擘,伸向地平線的盡頭。
那時候,諸神已經(jīng)預(yù)言,
蒼鷺的返回將帶回喜訊。
而在黎明無限蒼茫的曙色里,
祭司的頌詞復(fù)活了死滅的星辰。
把雙耳緊貼大地的胸膛,
能聽見,野牛群由遠(yuǎn)及近的轟鳴,
振顫著地球渴望血液的子宮。
在那群山護衛(wèi)的山頂,
酋長面對
太陽,
繁星,
河流
和巖石,
用火焰洗禮過的
詩句,告訴過子孫——
“這是我們的土地”。
西蒙·奧迪斯,不要再去申明
你們不是印第安人。
據(jù)說土地的記憶
要遠(yuǎn)遠(yuǎn)超過人類的歷史。
地球還在旋轉(zhuǎn),被篡改的一切
都會被土地的記憶恢復(fù),
神圣的太陽,公正的法官
將在時間的法庭上作出裁決。
誰是這個世界中心?任何時候
都不要相信他們給出的結(jié)論。
2019 年10 月23 日
注:※ 西蒙·奧迪斯,生于1941 年,美國當(dāng)
今健在的最著名的印第安詩人,被稱為印第安文
藝復(fù)興運動中的旗手,曾獲得原住民作家社團頒
發(fā)的終身成就獎。
已看不出這里曾經(jīng)有過的繁華,
正在抽穗的玉米地也寂靜無聲。
山梁對面的小路早被雜草覆蓋,
我們的到來,并非要驚醒長眠的祖先。
那是因為彝人對自己的祖居地,
時常懷有刻骨銘心的思念和熱愛。
在我們的史詩記載遷徙的描述中,
關(guān)于命運的無常,隨處都能讀到,
難怪在先人生活過的每一個地方,
都會由然而生一種英雄崇拜的情感。
哦,沉默的落日,你偉大的嘆息
甚至超過了刺向祭祀之牛脖頸流出的血,
物質(zhì)的毀滅,我們知道,誰能抗拒?
那自然的法則,就守候在生和死的隘口。
因此我才相信,生命有時候要比
死亡的嚴(yán)肅更要可笑,至于死亡
也許就是一個假設(shè),我們熟諳的
某種儀式,完全屬于另一個世界。
千萬不要告訴那些
缺少幽默感的人,
因為我們在死亡的簿冊上,
找到了一個與他相同的名字。
2019 年10 月24 日
注:※ 尼子馬列,詩人母親故鄉(xiāng)——彝語地名。
我曾看見,在那群山腹地
彝人祭司完成的一次法式。
他的聲音,雖然低沉渾厚,
卻能穿透萬物,彌漫天地。
這樣的景象總會浮現(xiàn)于腦海。
為了祈福,而不是詛咒,
火光和青煙告訴了所有的神靈。
牛皮的幻影飄浮于天空,
唯有頌詞徐徐沉落于無限。
暴力,不在別處,它跟隨人
去過許多地方,就在昨天
還在敘利亞爭搶兒童的血。
所謂道義和人權(quán),或許只是
他們宣言中用爛了的幾個詞。
然而,對于不同的祈福,
我們都應(yīng)抱以足夠的尊重,
他們讓我們在那個片刻
忘記了暴力和世界的苦難。
2019 年10 月24 日
詩人不是商業(yè)名星,也不是
電視和別的媒體上的紅人。
無須收買他人去制造緋聞,
在網(wǎng)絡(luò)空間樹立虛假的對手,
以拙劣的手段提高知名度。
詩人在今天存在的理由,
是他寫出的文字,無法用
金錢換算,因為每一個字
都超過了物質(zhì)確定的價值。
詩人不是娛樂界的超人,
不能丟失心靈之門的鑰匙。
他游走于城市和鄉(xiāng)村,
是最后一個部落的酋長。
他用語言的稀有金屬,
敲響了古老城市的鐘樓。
詩人是一匹孤獨的野馬,
不在任何一個牧人的馬群,
卻始終佇立在不遠(yuǎn)的地方。
合唱隊沒有詩人適合的角色,
他更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獨唱。
詩人是群體中的極少數(shù),
卻選擇與弱者站在一邊,
縱使遭受厄運無端的擊打,
也不會交出靈魂的護身符。
詩人是鳥類中的占卜者,
是最早預(yù)言春天的布谷。
他站在自己建造的山頂,
將思想的風(fēng)暴吹向宇宙。
有人說詩人是一個階級,
生活在地球不同的地方
上蒼,讓他們存活下去吧,
因為他們,沒有敗壞語言,
更沒有糟蹋過生命。
2019 年10 月25 日
那是猶太人的墓地,我在華沙、
布加勒斯特、布達佩斯和布拉格
都看見過。說來也真是奇怪,
它們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是墓園的布局嗎?當(dāng)然不是。
還是環(huán)境的不同?肯定也不對,
因為歐洲的墓園大同小異。
后來在不經(jīng)意中我才發(fā)現(xiàn),雖然
別的地方也有失修的墓室,待清的雜草,
但卻沒有猶太人的墓地那樣荒蕪。
到處是傾斜的碑石,塌陷的地基,
發(fā)黑的苔蘚覆蓋了通往深處的路徑。
我以為死亡對人類而言,時刻都會發(fā)生,
而后人對逝者的追憶,寄托哀思,
到墓地去傾訴,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我在東歐看見過許多
猶太人的墓地,它們荒蕪而寂寥。
這是何種原因,我問陪同的導(dǎo)游,
在陷入片刻的沉默后,才低聲說:
“他們的親人,都去了奧斯維辛※,
單程車票,最終沒有一個回來”。
我在東歐看見過許多
猶太人的墓地。我終于知道,
天堂或許只是我們的想象,
而地獄卻與我們?nèi)缬跋嚯S。
2019 年10 月26 日
注:※ 奧斯維辛,是納粹德國時期建立在波蘭小城奧斯維辛的集中營,大約有110 萬人在這一集中營被殺害,其中絕大部分是猶太人。
我的血液來自那些巨石,
它讓我的肋骨支撐著旋轉(zhuǎn)的天體。
太陽的影子
以長矛的迅疾,
降落節(jié)日的花朵。
我,何塞·馬里亞·阿格達斯,
秘魯克丘亞人,一個典型的土著。
我的思想、意識和行為方式,
與他們格格不入。
因為我相信,我們的方式
不是唯一的方式,
只有差異
才能通向包容和理解。
所以,我才要捍衛(wèi)
這種方式,
就是用生命
也在所不惜。
我的身軀被駝羊的絨毛覆蓋,
在安第斯山蜜蜂嗡鳴的牧場。
當(dāng)雄鷹靜止于
時間,
風(fēng),
吹拂著
無形的
生命的排簫。
那是我們的聲音
穿越了無數(shù)的世紀(jì),
見證過
血,
誕生和
毀滅。
那是我們河流的回聲,
它的深沉和自由
才鑄造了
人之子的靈魂。
也因為此,我們才
選擇了:
在這片土地上生,
在這片土地上死。
哦,未來的朋友
這不是我的遺言。
我不是那只山上的狐貍,
它的奔跑猶如燃燒的火焰。
也不是那只山下的狐貍,
它的鳴叫固然令人悲傷。
但我要告訴大家的是:
我,何塞·馬里亞·阿格達斯,
并非死于貧窮
而是自殺。
沒有別的原因,
只是我不愿意看到,
我的傳統(tǒng)——
在我活著的時候
就已經(jīng)死亡。沒有別的原因,
這并不復(fù)雜。
2019 年10 月28 日
注:※ 何塞·馬里亞·阿格達斯,生于1911年,秘魯當(dāng)代著名印第安人小說家、人類學(xué)家,原住民文化的捍衛(wèi)者,1969 年自殺身亡。
你在詩中說我
將話語拋向火,是為
在赤裸的語言之家里,
讓火繼續(xù)燃燒。
而你卻將死亡,一次次
拋向生命,拋向火。
你知道邪惡的緣由,
最重要的是,你的聲音
動搖過它的世界。
沒有詛咒過生活本身,
卻承受了所有的厄運。
你走的那一天,據(jù)說在
墨西哥城,有一片天堂的葉子
終于落在了你虛空的肩上。
2019 年10 月28 日
注:※ 胡安· 赫爾曼(1930-2014), 當(dāng)代阿根廷著名詩人,同時也是拉丁美洲最偉大詩人之一,2007 年塞萬提斯文學(xué)獎獲得者。
讓我們慶祝人類的又一次解放,
在意志的天空上更大膽地飛翔。
從機器抽象后的數(shù)據(jù),你將閱讀我,
而我對你而言,只是移動的位置。
我的甜言蜜語,不再屬于一個人,
如果需要,全人類都能分享。
今天這個世界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
而我,在地球的任何一個地方,
親愛的,謝天謝地,你都
盡管可以把我放心地丟失,
再玩一次貓捉老鼠的游戲。
2019 年10 月28 日
(選自《詩歌月刊》2020 年1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