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至善的回響：萬千網(wǎng)友風暴喚醒“最傻”媽媽

衛(wèi)凌

胡小蝶自幼父母雙亡，是一個叫饒思蓮的女人收留了她，給了她母親般的愛。不僅如此，饒思蓮還先后收養(yǎng)了42個孩子，將他們培養(yǎng)成才，奔向了全國各地。

2019年初，已經(jīng)年邁的饒思蓮因腦溢血，不幸成了植物人。胡小蝶不忍饒媽媽的生命就此凋零，在她的倡議下，曾被饒媽媽撫養(yǎng)的40多個孩子從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齊聲呼喚著他們共同的媽媽醒來……這一幕幕讓無數(shù)網(wǎng)友淚目，網(wǎng)友們自發(fā)助力胡小蝶，為饒媽媽加油打氣！

最終，饒思蓮蘇醒了嗎？他們能否創(chuàng)造奇跡？

絕境中一縷陽光，小孤女從此有家可依

2019年春節(jié)前夕，胡小蝶風塵仆仆趕回位于湖北省黃岡市英山縣南河鎮(zhèn)的老家，一下車，她就直奔英山縣人民醫(yī)院。在神經(jīng)內(nèi)科病房，一句“饒媽媽”還未喊出口，淚已流了滿面……

胡小蝶，1993年出生于湖北省英山縣南河鎮(zhèn)。9歲那年，她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之后不到一年，唯一的奶奶也因病去世。胡小蝶原本還有個二叔，可二叔早年外出打工，欠了不少債，一直漂泊在外，杳無音訊。胡小蝶成了無人管的孩子。

一開始，胡小蝶靠著好心的鄰里送些飯菜，勉強解決溫飽問題。可時間一長，各有各的難處，誰能日日接濟胡小蝶？實在是餓得受不了，胡小蝶就趁吃飯的點去外面晃悠，她常聽到有人在背后感嘆“沒爹媽的孩子真可憐”，還有人管她叫“討飯的”。

2003年3月的一天，一個女人走進了胡小蝶的家，問胡小蝶：“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胡小蝶抬頭一看，是鎮(zhèn)小學的饒思蓮老師。見胡小蝶沉默，饒老師當她同意，從衣柜里翻出胡小蝶日常穿的衣服，牽著胡小蝶回到了她在鎮(zhèn)小學附近的家。

饒思蓮，1966年出生于南河鎮(zhèn)大屋畈村。1982年，她從黃岡師專畢業(yè)后，分配到南河鎮(zhèn)小學任教，是胡小蝶的數(shù)學老師。2003年初，饒思蓮見胡小蝶一直沒有返校上課，四處打聽，才知道她遭遇巨大的家庭變故，主動上門探望。見胡小蝶一個孤女無依無靠，饒思蓮心生憐惜，將她帶回了家。

一到家，饒思蓮就進了廚房，給胡小蝶煮了碗面。之后，還給小蝶打了熱水，幫她洗頭發(fā)、洗澡，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饒思蓮對她說：“以后你就安心在這里住下，有什么事情你就找我?！?/p>

其實，在胡小蝶的心里，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貧窮、忙亂、嘈雜的家。家里除了她和饒老師，還有五個跟她一般大的孩子，兩男三女。從她一進門，他們就不斷打量她，她不喜歡那種目光?？闪粼谶@里，她至少能吃上一口熱乎飯。

饒思蓮似乎看出胡小蝶的心思。夜里，她擁著胡小蝶入睡，跟她講了家里每一個人的故事。原來，這五個孩子都跟胡小蝶一樣，都是沒有父母疼愛的孤兒。就連饒老師也曾是個孤兒，是靠著親戚的接濟才長大?？杉幢氵@樣，胡小蝶還是習慣一個人安靜地待著。那時候，她一直沉浸在父母去世的打擊當中，有些自閉，饒老師格外關(guān)注她，時常開導她。

這年9月，饒老師將胡小蝶送回學校。饒老師不僅額外給胡小蝶開小灶補習功課，還鼓勵她多交朋友。在饒老師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下，胡小蝶漸漸打開心扉，喊饒思蓮為“饒媽媽”，情同母女。

2007年，胡小蝶的二叔回了老家，執(zhí)意將胡小蝶接回家撫養(yǎng)，饒思蓮含淚送回了胡小蝶。胡小蝶與二叔的性格都犟得像頭牛，經(jīng)常把家里鬧得翻天覆地。每隔幾日，饒思蓮就去胡小蝶家看看，一邊安撫胡小蝶，一邊告訴她二叔，關(guān)于胡小蝶的愛好、興趣，說她是個優(yōu)秀的孩子。

漸漸地，胡小蝶和二叔的關(guān)系融洽不少。高中三年，胡小蝶寄讀在英山縣一中，饒媽媽常常給她打電話，詢問她的學習成績，告訴她寧可多吃點苦，也要奮力一搏。同時，饒思蓮又擔心胡小蝶的身體，每逢周末，她就親手包好餃子、煲好湯，讓家里其他的孩子帶給胡小蝶。高中畢業(yè)后，胡小蝶考取了湖南師范大學漢語言專業(yè)。四年后，胡小蝶畢業(yè)，考上了長沙市公務(wù)員，進入工商系統(tǒng)工作。

逢年過節(jié)，胡小蝶回家探親，總是大包小包給饒思蓮和二叔帶了不少禮物，感謝他們的養(yǎng)育之恩。然而，2019年初，胡小蝶驚聞饒思蓮突發(fā)腦溢血，一直昏迷不醒。她當即請了長假趕回去。

胡小蝶趕到醫(yī)院時，饒思蓮依舊昏迷不醒，饒思蓮后來收養(yǎng)的3個孩子——芳芳、冬兒和小杰流著淚守在她的身邊。在他們的敘述中，胡小蝶得知，一個月前，饒媽媽在家做飯，飯還沒上桌，饒媽媽就頭暈，跌倒在地，雖然很快清醒過來，頭卻始終昏昏沉沉，沒力氣。后來，15歲的芳芳陪饒媽媽來到醫(yī)院。醫(yī)生說饒思蓮是由于高血壓引發(fā)腦出血，導致四肢癱軟，必須盡快做開顱血腫清除手術(shù)……

胡小蝶又去了醫(yī)生辦公室詢問，醫(yī)生說，手術(shù)后，病人腦部95%的血腫已經(jīng)被清除，但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陷入重度昏迷，何時清醒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

全世界最傻媽媽，42個孩子接力拯救

饒思蓮病后，三個孩子自發(fā)輪流在醫(yī)院守著，他們給饒媽媽擦臉、洗手、梳頭發(fā)……看到他們無微不至照顧饒媽媽，胡小蝶再也忍不住，哭著對饒媽媽說：“媽媽，你快醒過來，你平時最疼愛這些孩子，你怎么忍心讓他們擔心？”胡小蝶一哭，幾個孩子也忍不住哭出聲音。7歲的小杰問胡小蝶：“姐姐，是不是媽媽平時照顧我們太累了，所以一直不愿意醒過來。媽媽平時總是熬夜，還說自己不困，她怎么這么傻？”

“是啊，媽媽，你怎么這么傻？”胡小蝶在心里問。她記得，來饒媽媽家的第二年，就聽人說過，饒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傻的女人。

當時，南河鎮(zhèn)福利院有個遠近聞名的孤兒班。20世紀90年代，由于孤兒班的孩子越來越多，資金卻有限，工作人員也奇缺，福利院院長向社會大眾求助，希望能將部分孤兒寄養(yǎng)到有條件的家庭?？赡莻€年代，大部分農(nóng)村家庭都在忙著南下打工，哪有心思去撫養(yǎng)這些無親無故的小孩。唯獨饒思蓮去孤兒班抱回兩個嬰兒，精心撫養(yǎng)。

她的所作所為，遭到了丈夫的強烈反對。與她成婚不到兩年的丈夫，無法忍受家里的嘈雜，最終離婚收場。離婚后，沒有生育孩子的饒思蓮更是將這些孤兒當做親生孩子來疼，又從孤兒班接回三個孩子，直至2007年，她家已經(jīng)收養(yǎng)了11個孩子。

那時，僅靠著微薄的薪水，根本無法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人，饒思蓮托人在鎮(zhèn)上的集市上租了一個攤位賣菜。每日早上，她都是三四點鐘起床，去山里的菜販那里收菜，再趕去集市出攤;到了上班的時間，她又趕回學校給學生上課。無課的間隙，她又去給街坊洗衣服，賺取報酬;晚上還要熬夜制作白色工業(yè)手套，常常累得一挨枕頭就能睡著。

饒媽媽干過的傻事，還不止這一樁。胡小蝶清楚地記得，當年饒媽媽送她去學校讀書，因為她是插班生，一度備受排擠。有一次，與胡小蝶同村的一個男孩看到胡小蝶，嘲笑她：“你怎么討飯討到學校來了？”漸漸地，胡小蝶是個“沒爸媽的討飯娃”在學校傳開了，同學們都在背后議論她，敏感自卑的胡小蝶豎起渾身的刺，一旦有什么話語傳到耳朵里，就沖上去和人干架。

又一次，胡小蝶與同學打架，對方家長直接沖到饒思蓮家里，指著饒老師的鼻子罵，躲在門后的胡小蝶氣急了，沖出門推開這位家長。家長揚起巴掌想要還手。饒思蓮上前阻擋，沒想到對方竟將饒思蓮打了一頓。事后，為了讓胡小蝶繼續(xù)留在學校讀書，饒思蓮引咎辭職。那天，饒思蓮告訴她：“你還小，要保護好自己的羽翼，將來才能飛出去看看這個世界。你若是再意氣用事，為了幾個不值得的人折損自己的翅膀，只會錯失更多美好的事情。”

從此以后，胡小蝶像是變了一個人，再有人在背后嘲笑她，她就捂住耳朵背誦課文。時間一長，那些愛說閑話的同學自覺無趣，而胡小蝶一門心思鉆進了學習中，各科成績都提高了不少，幾門任課老師都很重視她，同學們也不敢再欺負她。見胡小蝶如此，饒思蓮心甘情愿投入到連軸轉(zhuǎn)的忙碌當中。這一忙就是10多年，不曾停歇。

好在，隨著胡小蝶等幾名孤兒先后考上大學，周圍人對饒思蓮已經(jīng)漸漸從疑惑、不解，慢慢到佩服、稱贊，鎮(zhèn)政府還給她提供再就業(yè)的機會，給予一定的經(jīng)濟幫襯。直至2019年，孤兒院共計收養(yǎng)了42個孩子，其中22個考上大學。饒思蓮負擔了他們所有人的學費，還常給孩子們寄生活費，唯恐孩子們在學校吃不好、穿不暖，自己身上的衣服卻幾年都沒有換新過。

望著在病床上的饒媽媽，胡小蝶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那些年跟饒媽媽在一起的時光?？扇缃?，她卻什么也做不了，她的情緒異常低落。醫(yī)生說，病人雖然陷入昏迷，但她依舊能夠感知周圍的一切，讓胡小蝶多跟病人說說話，或許能夠喚醒她。

胡小蝶有很多話想要告訴饒媽媽，可話到嘴邊，說出來的只有一句：“媽媽，你肯定會好起來的……”饒思蓮沒有任何反應(yīng)，挫敗感涌上胡小蝶的心頭，她問饒思蓮：“媽媽，我應(yīng)該怎么做，才能喚醒你？”

一日，病房里只剩下胡小蝶一人，她告訴饒思蓮：“媽媽，我將冬兒、芳芳，還有小杰都送回了學校，我想你也不希望他們耽誤學習?！焙〉冀K記得，媽媽這些年什么都不在乎，卻在乎她撫育的每個孩子是不是在好好讀書。所以，她要求三個孩子回學校，因為這是媽媽想看到的。

胡小蝶還告訴媽媽：“你不用擔心，他們都長大了，知道照顧自己，而且以后我會負擔他們的學費，不會讓他們沒有書讀。如果你想看他們考大學，就趕快好起來?！焙〉宄乜吹?，已經(jīng)昏迷多日的饒媽媽，淚水倏地涌了出來。原來，媽媽真的聽得到她說的話，她的心中始終牽掛著孩子們。

這是至善的回響，萬千網(wǎng)友加油風暴喚醒你

然而，好景不長。2019年5月的一天，饒媽媽開始發(fā)燒，下呼吸道分泌物堵塞，呼吸困難。醫(yī)生告訴胡小蝶，病人必須得接受氣管切開手術(shù)。一想到媽媽剛做完開顱手術(shù)，現(xiàn)在又要在咽喉處挨上一刀，胡小蝶就淚如雨下。好在氣管切開手術(shù)持續(xù)了兩個小時，順利結(jié)束。但是，媽媽仍然處于昏迷狀態(tài)。

6月的一天，胡小蝶在病房給饒媽媽修剪指甲。她輕輕地握住媽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剪，再用小銼磨平。修剪完畢，她忍不住緊握媽媽的手。突然，她感覺媽媽的手一直在用力，緊緊抓著她的手。

媽媽的手有了感覺，胡小蝶又讓媽媽動一下腳，她的左腳竟然也動了起來。醫(yī)生說，媽媽活下來已經(jīng)是奇跡中的奇跡了，她能聽到親人的話，并能按照要求做動作，說明她的意識越來越清醒，身體的各項機能也在恢復。胡小蝶喜極而泣。

胡小蝶假期很快結(jié)束，要回長沙上班了，她給媽媽請了護工。無數(shù)個擔心媽媽的夜晚，她坐在電腦前，一點點記錄她和媽媽的故事，轉(zhuǎn)發(fā)到朋友圈里，越來越多的人被她感動，給她點贊、轉(zhuǎn)發(fā)。

2019年7月的一天，胡小蝶正在上班，一個好消息傳來，饒思蓮睜開了眼睛！原來，越來越多曾被饒思蓮撫養(yǎng)過的孩子都知道了媽媽的狀況，從全國各地趕回來探望。大家發(fā)現(xiàn)，只要孩子們?nèi)ヌ酵垕寢專垕寢尵蜁鳒I。7月3日上午，一個曾被撫養(yǎng)過三年，后來跟著養(yǎng)父母去了新加坡的男孩項陽，回國探望饒思蓮，給她預付了3萬多的醫(yī)藥費。眾人將這個消息告訴饒思蓮，饒思蓮竟一邊流著淚，一邊緩緩睜開了眼睛。

又過了一段時間，饒媽媽可以自主吞咽雞蛋羹了，她的手腳比從前更靈活了。春去秋來，孩子們走了又來，每次有孩子回來，饒媽媽都會有些細微的變化，慢慢會坐了，會發(fā)出“呃呃”的聲音……胡小蝶知道，為了不給兒女們添麻煩，媽媽一直為康復而努力，她要讓媽媽更有動力。

2019年9月初，胡小蝶向曾被饒思蓮收養(yǎng)過的42個孩子發(fā)出通知，這些孩子大部分已經(jīng)長大成才，分散在全國各地，還有人去了西班牙、新加坡深造。聽聞饒媽媽生病，他們自發(fā)捐款，讓饒媽媽沒有經(jīng)濟上的后顧之憂。有條件的孩子，專門請假回來探望，陪媽媽說上一段時間的話。而那些因為路途遙遠、工作忙碌無法趕到的孩子，則拍攝照片或視頻，寫上“媽媽，加油”四個字，發(fā)給胡小蝶，由胡小蝶帶給媽媽。因為媽媽曾告訴每一個人，這個世界很大，要好好讀書，走出去看看。他們用這種別樣的方式，完成了對媽媽的承諾，也期待著媽媽康復。

沒想到，當胡小蝶將這些傳到朋友圈之后，2天時間，朋友圈爆棚了，不僅僅是饒思蓮撫養(yǎng)過的孩子，就連很多網(wǎng)友也給胡小蝶傳來加油的照片。9月15日，湖南耒陽、四川達州、廣東廣州、云南麗江……數(shù)十張加油照片發(fā)到胡小蝶的郵箱，網(wǎng)友們的心聲匯成一句“加油，媽媽”。其中，重慶的一名網(wǎng)友，9月17日從家騎摩托出發(fā)前往西藏，從微信圈看到胡小蝶的行動，留言說：“我每到一站就拍張照片，只要不嫌棄我手機像素低就好。”還有一名來自北京的男孩給胡小蝶發(fā)來信息：“我在北京等您康復，我相信憑您的堅強，一定可以親臨這里?！?/p>

就這樣，“加油風”刮遍全國，網(wǎng)友們的溫暖互動升級。最后，連澳大利亞、法國、英國、馬爾代夫等外國朋友也參加進來。在眾多孩子的呼喚聲下，慢慢地，饒思蓮可以下床走幾步了，接著又能夠圍著院子走兩圈了……

2019年12月，饒思蓮出院了。一個自幼長在饒媽媽身邊的女孩饒欣，已是北京一家上市公司的總經(jīng)理，她在求助了南方航空公司之后，終于將饒媽媽接到北京。胡小蝶特意請了長假陪同。她們?nèi)ケ本┦械谝会t(yī)院給媽媽做了一次全面檢查，在確認媽媽康復后，饒欣還帶著她們爬上了長城。

如今，胡小蝶帶著饒媽媽正計劃南下去深圳，那里也有饒思蓮的孩子正在等待著她。一路上的費用，都是曾被她收養(yǎng)的孩子共同出資，他們想告訴媽媽：這個世界確實很大，他們已經(jīng)看過了，也想帶著媽媽一起看……

編輯/包奧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