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新財政大臣里西·蘇納克,做了首相約翰遜在前任財相薩義德·賈維德2月份被迫辭職之后想讓他做的事情。在3月11日的預算中,蘇納克大開支出閥門,準備在未來5年實施2000億英鎊的刺激計劃。
“……凱恩斯會批準這個預算。”《泰晤士報》政治評論員馬修·帕里斯寫道。而蘇納克3月17日宣布追加3500億英鎊支持新冠疫情期間的英國企業(yè),更是廣受贊揚。看起來,英國的財政政策在經歷了多年的緊縮之后,終于恢復了合理性。
但我對最近的“回歸凱恩斯”的故事頗有疑問,部分是因為新的轉變引用凱恩斯主要是為了預算赤字。事實上,凱恩斯的算術也可以指向盈余。
首先,蘇納克為了保護面臨新冠疾病的經濟而拋出的3500億英鎊計劃,完全不屬于凱恩斯主義:任何政府都會自由地支出以幫助人民對抗疾病。即使是持緊縮立場的前保守黨財政大臣喬治·奧斯本,也會承認這不屬于平常時期。但凱恩斯會提出目前尚無人問及的問題:“我們怎么支付?”—我過會再回到這個問題上。
在此之前,讓我們考慮蘇納克在預算日宣布的額外1750億英鎊未來5年公共投資?!肮?、鐵路、住房、寬帶和資本項目投資占經濟的比重,將上升到20世紀70年代以來所未見的水平?!薄督鹑跁r報》興奮地說,過去十年的減支操作戛然而止。顯然,這似乎標志著凱恩斯時期財政主義的回歸。但財政大臣和《金融時報》都沒有解釋這一財政導彈為何在現(xiàn)在點燃。
比如,蘇納克宣布未來5年將撥款25億英鎊用于填補英國公路上的5000萬處坑洼。但這個項目為什么不在2010年開始呢?當時路面上的坑洼處更少,也有更多人可參與工程(因為當時英國失業(yè)率為8%,現(xiàn)在還不到4%)。正統(tǒng)的答案是2010年的政府“出不起錢”,但此后審慎的赤字削減政策讓現(xiàn)在有了“財政空間”啟動這項工程。這是無稽之談。政府不存在因為自己施加的財政約束而出不起錢的問題,只存在能夠調動多少實物資源的問題。
但路面坑洼的故事有一個重要寓意:財政刺激不但來得太晚,而且現(xiàn)在可能是錯誤的經濟周期節(jié)點。預測家們指出,哪怕沒有新冠病毒,英國也有可能步入衰退。偏偏英國和其他西方經濟體的財政實力,都不如十年前強。
政府過去40年一直在“抗擊通脹”,一直警告說如果放松財政政策通脹將卷土重來,而如今,政府對這一風險視而不見了。但是,盡管“成本推動”的通脹在去中心化的勞動力市場時代確實不太可能成為問題,但在充分就業(yè)時期擴張需求仍會導致物價增長加速。因此,到了某個節(jié)點,政府就必須增加稅收以阻止通脹。
這讓我又回到了病毒上。約翰遜說,英國需要進入戰(zhàn)爭狀態(tài),其他領導人亦然,比如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也在法國說過同樣的話。但戰(zhàn)時經濟是短缺經濟,你不可能槍炮和黃油兼得。黃油必須搞配額制,以便生產更多槍炮。于是,問題變成了供不應求,而不是需求不足。
凱恩斯在其1949年的小冊子《如何支付戰(zhàn)爭》中認識到了這一點。英國民用消費需要削減,要么通過更高的物價,要么通過更高的稅收。凱恩斯支持大幅累進的所得稅(最高邊際稅率97.5%),因為這比通脹“更公平”。他還想象,從最貧窮工人頭上自動抽取的稅收由政府在戰(zhàn)后退回。
但愿新冠疾病大流行不會迫使今天的政府做出這一選擇。但決策者應該開始思考如何支付這場特殊的戰(zhàn)爭;他們最好記得嚴格的凱恩斯算術。
本文由Project Syndicate授權《南風窗》獨家刊發(fā)中文版。羅伯特·斯基德爾斯基是英國上議院議員,華威大學政治經濟學榮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