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外三首）

◇申有科

我說的前段，是綴在前襟的補丁

和我沒有順序的人生，相互遮掩

我不是一個自絕后路的人

但走過的路，都被荒草掩埋，無跡可尋

只有前邊的一尺，可供立錐

如果我依舊不可傾斜，我的疆域會越來越空

像天空的虛無，偶爾也有雷霆前的寂靜

我是飽和狀態(tài)的空，如一粒種子

在植入土壤之前，不顧及光照和水

不顧及貧瘠和沙漠，只寄希望于機緣和巧合

像一支箭，在弦上

任意的風(fēng)速和抖動，都會讓我的目標(biāo)落空

我喜歡躲在蘆葦身后

我喜歡躲在蘆葦身后,彎腰看夕陽

也喜歡坐在船上，用一節(jié)蘆葦吹出歡快的嗚咽

如果可以耐到冬天

我愿意像蘆荻一樣被北風(fēng)

吹散，扎下身子，窘迫、缺氧

只要東方愿意

在日出之前，我甘愿泛出魚肚白

但這只是水面的假象

我只需要更深入一些

就會順藤摸瓜

摸到她密集根須的不臣之心

一條手臂

那雙手臂依然白皙

從外表看，不異于常人近端的創(chuàng)面

已經(jīng)痊愈，他們結(jié)痂，蛻皮

只有在深不見底的黑暗里，才有血管涌動

這流過的血，周而復(fù)始

終生只為尋找一條出路

卻忽略了，血液里的凝固和內(nèi)卷

這悲哀的一條河，被命運羈絆

連好不容易找到的裂口

也被同伴緊緊地按住

這掙不脫的洶涌憤怒

這忽明忽暗的希望

被硬生生地綁牢，終將一腔熱血錯付

秋天的石榴樹

這不是蜂巢，也不是蟻穴

人世間最難走的路，是套路

媽媽，我自愿放棄孕育

自愿放棄你曲折的偉大

自愿把一粒塵埃放進塵埃

自愿舉起左手宣誓

“這一生，我沒有見過光明，

在迸裂的一瞬，希望你能忍住疼痛”

也希望，這棵樹不只屬于秋天

不只是裙下的誘惑

也有數(shù)個夜晚

也有篝火或流螢，把身邊的暮色緩緩?fù)崎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