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林鑫 肖 飛 馬佳季
(1洛陽幼兒師范學校,洛陽471000;2南陽職業(yè)學院,南陽474550)
在這個社會,“沒有人是一座孤島”,人際關聯性是體現個體作為社會存在的重要方面。這也正是美國新精神分析學派代表人物之一沙利文(Sullivan)的人際人格理論的現實基礎。他認為現實和理想的人格都依賴于人際關系而存在:“人格從來不能與復雜的人際關系相隔離,人們生活在這種復雜的人際關系中,并成為他自己?!保ú?,2004/2005)又因為心理健康和人際結果變量之間存在關聯,往往是好的人際關系有利于個體維持心理健康(Segrin&Taylor,2007),于是每個人都需要也期望與他人建立人際關系,來促進自己的人格健康和心理健康。人際結果是互動雙方經過交往后感知到對方的印象,積極的人際結果是成功建立關系的指標(Altman&Taylor,1973;Collins&Miller,1994),通常包括滿意度、親密度、喜愛、同一性、感知的印象、感知對方的回應等。到20世紀80年代,隨著互聯網的普及,大量的人際關系起源于網絡社交(McKenna,Green, & Gleason, 2002; Parks & Robert,1998),甚至越來越多的戀愛關系也誕生于互聯網(Rosenfeld&Thomas,2012)。技術的進步,使得人們不再局限于面對面的現實社交,催生了以電腦或智能手機為媒介的網絡社交這種新的交流渠道。國外學者多數用“以計算機為媒介的交流”(c omputermediated c ommunication,CMC)和“線上交流”(o nline c ommunication)來表示網絡社交,它是一種以文本、圖畫、表情、聲音、視頻等為基礎的交流渠道。相比于傳統的“面對面交流”(f ace-to-f ace,FtF),這種新的交流渠道是否有助于人們形成更積極的人際結果?已有研究者試圖回答這一問題,但目前的結論并不一致,每一種交流渠道都有相應的支持者。本文從理論和實證兩方面來對前人的研究進行綜述。
網絡社交的匿名性比較有代表性。網絡社交能減弱物理距離,使得地球上任何地方的個體都能相互交流,而且交流雙方可以是匿名的,這就引起了個體物理特征(像外貌)的重要性減?。∕cKenna&Bargh,2000)。在網絡交流中,人口學變量的信息顯得不那么重要,因為這類信息可能缺失,也可能是網絡用戶編造的(Amichai-Hamburger&McKenna,2006)。也就是說,在互聯網交流中,互動雙方可以選擇匿名性,他們可以隨意給自己起一個網名(如,奇點)來代替自己真實的姓名,這樣的結果就是降低個體揭露自己內心的消極面及內心禁區(qū)的成本,進而引發(fā)自我表露的提高(McKenna&Bargh,2000;McKenna,Green,&Gleason,2002)。同時,匿名性使得互動對象能夠分享自己的真我(Marriott&Buchanan,2014),而真我是指不輕易且不經常向他人表達的那些重要特性和自我的真實方面(Bargh,McKenna,&Fitzsimons,2002)。這些都直接導致互動對象提升對自己的同情和喜好(劉慶奇等,2016; Bargh, McKenna, & Fitzsimons, 2002;Yang,2014)。另外,Lee(2004)發(fā)現在匿名的環(huán)境中互動雙方更容易感受到去個體化(deindividuation)。去個體化使得互動雙方認為對方與自己屬于同一個群體,有著一致的群體規(guī)范,由于個體對自己所在群體的認可,進而接納互動對象,對互動對象產生親密感(McEwan&Zanolla,2013)。
網絡社交的匿名性對網絡社交促進人際結果提供了某種程度的佐證。另外一個更有力的理論支持是Walther的超人際模型(hyperpersonal model)。Walther(1996)認為網絡交流中線索的不足反而促使互動雙方沉浸在超人際交流(hyperpersonal communication)中,因為網絡交流允許雙方選擇自己想要呈現的部分傳送給對方。在網絡交流中,個體可以通過自我呈現的策略、理想化的感知和動態(tài)回饋循環(huán)這三個環(huán)節(jié),使得超人際交流出現(McEwan&Zanolla,2013)。首先,網絡交流不同于傳統的面對面交流,特別像基于文本的網絡環(huán)境,它具有不同步性,個體有充足的時間去仔細思考和編輯自我呈現的信息,而且不必擔心現實生活中不擅長的非言語表情和服裝搭配,也就是能更好地呈現自己。不同步性還降低個體的社交焦慮,促進個體自由地表達真實的自己(McEwan&Zanolla,2013),這一特點與匿名性的特點類似。有研究發(fā)現個體越容易表達真我,就越容易與他人形成親密關系(劉慶奇等,2016; Bargh, McKenna, & Fitzsimons, 2002;Yang,2014)。其次,由于網絡社交中線索的減少,個體會試圖從其他來源來補充信息,減少對互動對象的不確定感,而補充的這些信息更多是理想化的,通常會認為網絡的另一端是一位理想的、親密的友人(Bargh,McKenna,&Fitzsimons,2002;Lea&Spears,1992;Walther,1996)。最后,網絡上的互動雙方經過多個回合的有選擇自我呈現和理想化感知,進而形成更佳的印象。
有 研究者(Bargh,McKenna,&Fitzsimons,2002)采用實驗法驗證了網絡環(huán)境的匿名性理論。整個研究由三個實驗組成:實驗1和實驗2采用反應時任務,發(fā)現在網絡交流中,個體更容易表達真我(true self),而在傳統的面對面交流中,個體更容易表達現實自我(actual self);實驗3中,被試被隨機分到網絡交流組和面對面交流組,進一步驗證了網絡交流組更容易向互動對象表達真我,并且網絡交流的個體對互動對象的喜好程度顯著高于面對面交流組。Marriott和Buchanan(2014)通過計算523名被試的大五人格得分與網上真我得分之間的相關,發(fā)現外傾性和神經質與網上真我相關顯著,表明至少一部分人更傾向于在網絡上表達真我,而表達出真我后,感知到更高的親密度。Antheunis,Valkenburg和Peter(2007)把81對男女混合對子隨機分到三個實驗組,即只允許文本交流的即時通信、能在屏幕中看到對方的即時通信和面對面交流,告訴被試實驗目的是認識對方,并且不規(guī)定任何討論的話題,結果顯示網絡交流的兩種模式上的自我表露程度顯著高于面對面模式,進而可以強化人際吸引。另一項研究(Yen et al.,2012)也證明了網絡環(huán)境的優(yōu)越性,研究者通過量表篩選出高現實社交焦慮和低現實社交焦慮兩組被試,采用被試內設計,讓每個被試都體驗兩種交流渠道,結果發(fā)現不論是高現實社交焦慮組還是低現實社交焦慮組,個體的焦慮程度都是網絡情境下的顯著低于現實情境下的。值得一提的是,該研究還采用了現實渠道的焦慮值與網絡渠道的焦慮值之間的差值作為一個新的指標,進一步統計分析結果發(fā)現高現實社交焦慮組的這一差值要更大,這表明網絡環(huán)境緩解高現實社交焦慮個體的焦慮效果更明顯。與此相呼應,有研究者(High&Caplan,2009)采用被試間設計,把被試隨機分配到不同的交流渠道,也同樣發(fā)現不論是高現實社交焦慮組還是低現實社交焦慮組,都是在網絡情境下感知到對方的社交焦慮水平顯著低于面對面情境,并且網絡交流的雙方感知到的滿意度顯著高于面對面交流。
Walther(1995)的一項研究對比了網絡交流與面對面這兩種渠道,發(fā)現在人際結果的多個維度上網絡交流要更積極,而其他的維度上兩種渠道沒有差異,而且這項研究中沒有數據支持網絡交流中的親密行為更少、工作定向更高。這就意味著在某些條件下,網絡交流可以形成更積極的人際結果。Grieve, Indian, Witteveen, Tolan和 Marrington(2013)通過橫向研究設計,證實了臉譜網可以用來發(fā)展和維持社會關系,并且有著更低水平的抑郁和焦慮,更高水平的生活滿意度。McKenna,Green和Gleason(2002)認為在網絡環(huán)境下,個體更容易向互動對象表露真實的自我,也更容易與網友形成親密關系。他們用三個研究來驗證自己的假設。研究1與研究2采用調查法,驗證了人們在網絡上可以與網友形成親密的、長久的關系,并且要比現實生活中發(fā)展親密關系更快,而且還可以把網絡上形成的親密關系轉移到現實生活。研究3采用實驗方法來說明初始互動中網絡交流效果更佳的機制。研究者指出,網絡交流的雙方就像兩人在黑漆漆的房間交談一樣,都看不到對方的模樣,因此第一印象的形成,不是由對方的容貌和表情等身體特征決定,而是由對方編輯呈現的信息決定,而這些信息是經過積極加工才表露出來的。一旦美好的第一印象形成,就很難推翻,因為在接下來的交往中,人們會有選擇地聚焦在可以驗證的消息上,同時忽略那些不可驗證的消息(Higgins&Bargh,1987)。能夠促使網絡環(huán)境下形成超人際交流的另一個原因是由于網絡環(huán)境中的交流是以文本為基礎的。盡管文本環(huán)境阻止了個體接受面部表情等非言語線索,但它可以使用副語言(如表情圖標)來補償這些線索的缺失(Lea&Spears,1992;Wall,Kaye,&Malone,2016),而且這一特點使得個體有充足的時間進行編輯(McKenna,Green,&Gleason,2002)。最近的一篇綜述(賀金波,陳昌潤,賀司琪,周宗奎,2014)也證明了網絡環(huán)境的匿名性是形成超人際交流的一個關鍵特征,提出了一個綜合模型來揭示其機制——網絡環(huán)境匿名性的特點,激發(fā)了個體的自我表露,降低了表露風險和評價恐懼,同時網絡環(huán)境還具有不同步性和以文本為基礎的特征,這共同為自我表露的裝飾提供了基礎。這些研究都有力地支持了網絡社交促進人際交往的觀點。
盡管網絡的匿名性和超人際模型認為網絡社交更能形成積極的人際結果,但也有其他理論提出相反的觀點,認為面對面的現實社交更有利于雙方互動。其中一個經久不衰的理論就是線索過濾理論(cues-filtered-out)。 線 索 過 濾 理 論(Culnan&Markus,1987)認為,通過網絡渠道的交流會減少社會線索,對人際結果產生消極影響。網絡社交,尤其是基于文本的網絡社交,限制了非言語線索的利用,如對方的容貌、面部表情、身體動作、服裝搭配、環(huán)境背景等,故而影響了雙方關系的建立。熟悉導致吸引(Berscheid&Reis,1998)原則也從側面支持了線索過濾理論。面對面的現實社交中,個體通過對方的非言語線索與環(huán)境線索,能盡快地確定對方是什么樣的人,減少不確定感,增加熟悉度,進而會對對方產生好感;相反,網絡社交過濾了這些重要線索,不能對互動對象形成清晰的輪廓,增加不確定感,進而降低了對方的吸引力。
另一個與線索過濾理論一脈相承的是Patterson(1982)的非言語交流的功能模型(functional model of nonverbal exchange)。非言語行為包含多種線索,如雙方交談距離、注視、觸摸、身體方位、傾斜、面部表情、談話持續(xù)時間、干擾、姿勢開放性、相關手勢、點頭、副語言等,這些行為可以提供重要的信息,包括對方的狀態(tài)和特質。Patterson將非言語交流的功能分為以下幾類:提供信息、調節(jié)交流、表達親密、社交控制、促進服務或任務目標。值得注意的是,不管個體是否能夠意識到這些功能,它們都直接影響個體的心理與行為,以及認知與情感,并伴隨整個面對面現實交流過程(Lakin&Chartrand,2003)。也就是說,一段滿意的交談非常需要這些非言語的功能。Ambady,Richeson和Bernieri(2000)也認為交流過程中非言語行為的表達與個體對互動對象的喜歡度、雙方親密關系的建立密切相關。類似的,雙方在面對面的交談中,增加對互動對象的凝視,彼此的喜歡度和愛意也會增加(Kendou&Cook,1969;Rubin,1970)。詩人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有“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這樣的詩句,也道出了非言語功能的不可替代性。新興的網絡社交恰恰過濾了這些重要的非言語信息,從這個觀點來看,面對面的現實社交更有它獨特的優(yōu)越性,科技革命帶來的新交流渠道是無法完全取代它的。
根據Clark和Wilkes-Gibbs(1986)的觀點,互動的雙方都在盡最大努力來保證自己的理解與對方是一致的。只有這樣,交流才能有效地進行下去,雙方才能都感到滿意。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對話都能順利進行,或多或少都要受到噪音的影響,噪音既可以是物理因素也可以是心理因素(Riggio,2015)。而線索過濾理論和非言語線索模型說明面對面的現實交流噪音更少,交流更容易進行下去;相反,網絡交流中,非言語信息的流失導致個體更容易誤解對方表達的意思,對會話產生消極影響。
除了有力的理論支持面對面現實社交更有利于形成積極的人際結果,也有大量的實驗研究給予支持。首先回顧下基于文本的網絡社交與面對面現實社交的對比。Mallen,Day和Green(2003)把32對互動對子隨機分配到面對面社交組和基于文本的網絡社交組,然后讓他們通過30分鐘的聊天了解對方,之后填寫有關人際結果的量表。結果發(fā)現面對面社交組的被試對交談感到更滿意,對互動對象感到更親密,有更高水平的自我表露,并且有更低水平的沖 突。 Okdie, Guadagno, Bernieri, Geers和Mclarney-Vesotski(2011)采用精密的實驗設計,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們不是簡單地把被試隨機分為兩組,而是讓被試參加兩次交談,即有一半的被試對子先通過網絡交談10分鐘,之后再面對面交談10分鐘,而另一半被試對子則反過來,先進行面對面交談然后再通過計算機交談。這樣既利用了被試內設計的優(yōu)勢,又很好地控制了順序效應。結果發(fā)現面對面現實交流的互動對子之間形成的印象更積極,感受到更高的同一性(oneness),同時還發(fā)現面對面交談的被試需要更多的努力來維持談話,自我意識更低。這說明面對面交談中有更多的刺激,導致認知負擔的加大,更多的注意投入到互動對象,對自我的關注就相應減少,進而會與對方有更高的同一性,更高的認可和接納,形成更積極的印象。Marriott和Buchanan(2014)的一項調查研究也從側面為面對面交流更為優(yōu)越提供了證據。調查發(fā)現,個體認識線下朋友的時間要顯著長于線上朋友,并且對線下朋友的親密度要顯著高于線上朋友。McEwan和Zanolla(2013)的研究在日常生活環(huán)境中進行,為了證明非言語線索的重要性,首先分析了只在網上認識的互動對子和線上線下都認識的互動對子之間人際結果的差異,結果顯示兩種渠道上都認識的互動對子之間的滿意度和親密度要更高;接著,研究者選取只在網絡上認識的被試,讓他們完成第二次實驗,進行面對面交談,結果表明互動對子通過面對面的接觸后,親密度和滿意度都顯著提高。
再來把視線投入到多種渠道的網絡社交與面對面現實社交的比較,盡管這方面的研究還比較少。有研 究 者(Finkel, Eastwick, Karney, Reis, &Sprecher,2012)指出網絡社交渠道已逐漸豐富化,即不僅局限在文本的交流,還有了語音和視頻,這會促進網絡中雙方的初始互動。Ramirez和Burgoon(2004)較早探究了多渠道的效應,他們把80對同性別的互動對子隨機分配到四個實驗組:基于文本的網絡社交組、基于音頻的網絡社交組、基于視頻的網絡社交組和面對面現實社交組。結果發(fā)現基于文本的網絡社交組在人際結果變量上的得分最低,并且與面對面現實社交組的差異還最大。Bente,Ruggenberg,Kramer和Eschenburg(2008)同樣發(fā)現類似的結果,他們比較了網絡社交的這三種模式的區(qū)別,發(fā)現被試在人際結果的得分上,基于文本的網絡社交組要顯著低于其他兩種網絡社交組。最近的一項研究(Sprecher,2014)系統地比較了三種網絡社交與面對面現實社交的多種人際結果。實驗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把被試對子隨機分配到四種不同交流模式,之后測量各種人際結果;完成第一部分實驗后,都還要繼續(xù)通過網絡視頻聊天,并且聊天時間分為6分鐘和12分鐘。第一部分的數據表明,以文本為基礎的網絡社交在人際結果變量的得分上最低,面對面組最高,另外兩組居中;第二部分數據顯示,初始互動后,再繼續(xù)第二次的互動,顯著提高了人際結果變量的得分,并且12分鐘組顯著高于6分鐘組。以上的幾個實驗都一致說明隨著渠道信息豐富度的提高,人際交流的結果也更積極。似乎在初始互動的過程中,被試接受到越多的信息,雙方形成的關系就越緊密。
綜上可知,相比于傳統的面對面社交,新興的網絡社交是否會促進互動雙方的人際結果,出現了兩種針鋒相對的觀點。那么分歧的原因何在?可能是由于其他調節(jié)變量的影響。
交流渠道對人際結果的影響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人格特質就是其中一個重要的調節(jié)因素,即不同人格特質的個體會傾向于喜好不同的交流渠道。根據社會補償模型(s ocial c ompensation m odel),對于害羞的個體,由于社交技能較差,在面對面現實交往中有困難,無法滿足他們的社交需求,于是就會選擇網絡社交,因為網絡環(huán)境的匿名性,他們不會過多在意他人的評價,有了更高水平的自我表露,進而補償了他們現實生活中較差的社交技能。有研究表明,內向性和神經質得分高的個體在網絡上更容易表達真我,而外向性和神經質得分低的個體更容易在傳統的面對面交流中表達真我(Amichai-Hamburger,Wainapel,&Fox,2002)。這說明外向性和神經質這兩種特質會對個體在哪種交流渠道體驗更佳起到調節(jié)作用。Tosun和Lajunen(2010)發(fā)現神經質和精神質的得分與網絡上表達真我之間存在正相關。有研究者考察了7888名青少年的網絡使用與幸福感的關系,并探究大五人格是否起到調節(jié)作用,結果表明網絡使用與網絡成癮的相關對于高內向性、低隨和性、高神經質的個體更顯著,支持了大五人格起到調節(jié)作用的觀點(Van der Aa,Overbeek,Engels,Scholte,Meerkerk,&Van den Eijnden,2009)。沈彩霞、劉儒德和王丹(2013)以小學生為被試,探究網絡行為與兒童感知到的孤獨感之間的關系,同樣發(fā)現了人格特質的調節(jié)作用。就網絡社交而言,神經質高的兒童面對面的社交技能差,而在網絡環(huán)境中與他人交流有更高的控制感與安全感,進而會與同伴形成良好人際關系,降低孤獨感。周宗奎和王超群(2015)的一篇綜述分析了網絡社交與孤獨感的關系,也指出人格因素在其中起到調節(jié)作用。由此可知,通過系統地考察人格特質的調節(jié)作用,可以幫助我們確定網絡社交對哪部分個體會產生積極作用。
個體在面對面現實社交與網絡社交中體驗到的差異會隨著交流時間而發(fā)生變化(Sprecher,2014),這可能是因為無論在哪種渠道交流的個體,慢慢地都會對互動對象形成穩(wěn)定的輪廓。即隨著時間的流動,個體在不斷糾正自己的印象偏差,然后通過兩種渠道形成對方的印象差異越來越小。Walther(1995)的社會信息加工理論(s ocial i nformation p rocessing t heory,SIP)也說明了這樣的道理,認為線上關系相比于線下關系,需要更多的時間來發(fā)展,如果沒有時間的限制,線上也可以發(fā)展成很好的人際關系。Sprecher(2014)在探究初始互動中交流渠道對人際結果的影響中把實驗分為兩步,第一步將陌生的互動對子隨機分配到以文本為基礎的、以語音為基礎的、以視頻為基礎的網絡社交組和面對面現實社交組,第二步讓所有互動對子繼續(xù)通過視頻進行第二次互動。結果發(fā)現第一次互動后,以文本為基礎的網絡社交組在人際結果上的得分最低,而面對面社交組得分最高,但經過第二次互動后,兩者之間的差異消失。另外,有研究者探究以文本為基礎的網絡社交與面對面現實社交的差異,操縱網絡社交組的被試交談24分鐘,面對面現實社交組的被試交談12分鐘,結果沒有發(fā)現交流渠道對人際吸引起到作用(Antheunis,Valkenburg,&Peter,2007)。這說明交流時間在其中起到調節(jié)的作用,即網絡社交與現實社交之間的差異隨著交流時間的長短而發(fā)生變化。
網絡社交對于不同關系類型起到不同的作用。已有研究發(fā)現網絡社交的使用,增進了戀人之間的親密關系以及同伴的關系質量,但卻降低了親子關系質量(Blais,Craig,Pepler,&Connolly,2008;Punam?ki, Wallenius, H?ltt?, Nyg?rd, &Rimpel?,2009)。Ong,Chang和Wang(2011)同樣發(fā)現網絡聊天的個體在親子關系方面體驗到高孤獨感,但在浪漫關系中體驗到孤獨感的水平很低。研究者認為網絡聊天的增多,替代了與家人的相處時間,進而削弱了與父母的關系質量,但互聯網空間允許戀人之間更親密的自我表露,從而增強了戀人的親密關系??偠胖ヂ摼W對不同類型的關系質量影響是迥異的。在此我們初步認為,如果網絡社交對某種關系起到補充現實交流的作用,那么就會對人際結果產生積極效果;網絡社交如果對某種關系起到替代現實交流的作用,則對人際結果產生消極后果。未來需要大量的研究對此進行驗證。
隨著技術的革新,網絡社交已與面對面社交平分秋色,而且還會繼續(xù)加大對人類社交的影響。那么,這種新的交流渠道是否能更好地促進人際交流,我們已將相關的理論和實證研究做了綜述。網絡社交對人際結果究竟有怎樣的影響?這一影響又如何受到人格特質、交流時間和關系類型的影響?這樣的問題不論對于理論還是實踐都非常值得深入研究。具體來看,未來可從以下四個方面著手。
考察人格的作用。過去探討交流渠道對人際結果的影響,大都沒有考慮人格因素,把所有個體都認為是同質的,這樣就可能出現上述矛盾的結果。Marriott和Buchanan(2014)也指出當前的研究中,很少關注人格對自我表達偏好(線上與線下的比較)的影響,只有一小部分的研究僅僅關注了個別類型的人格特質。在未來研究中就需要系統的探究人格在其中起到的調節(jié)作用,特別是大五中的外傾性和神經質,因為這兩類特質是影響網絡使用的主要特質(周宗奎,王超群,2015;Hamburger,&Ben-Artzi,2000)。如內向的個體不喜歡大量的社交活動,他們喜歡獨處,對感官刺激需求更少(Whalen,2015),外向的個體則相反。人格特質的不同,會導致他們不同的生活方式和各自偏好的社交方法,因此,相同的交流渠道,內向和外向個體的體驗是有差異的。未來就有必要把這些差異具體化,并尋找它們背后的生理基礎。
進行縱向研究。當前考察交流渠道對人際結果的影響大都是選取初始互動,而且交流時間都不長于半小時,其他少量研究也是選取了某個階段的時間點,幾乎沒有涉及到縱向研究。然而,交流時間的長短是一個重要的影響變量(McKenna,Green,&Gleason,2002;Parks&Floyd,1996),社會信息加工理論也說明了這一點。通過縱向研究來對比網絡社交中人際結果的變化與面對面現實社交中人際結果的變化,可以找到人際關系發(fā)展變化中的一些關鍵轉折點,以及兩種社交渠道對人際結果影響的差異隨時間變化的趨勢。這些對我們合理使用互聯網都用重要的指示作用。
考慮關系類型的影響。當前直接對比兩種交流渠道對人際結果影響的研究,尚沒有考慮關系類型的作用,但已有研究者指出不同關系類型的互動對子,在相同的互動渠道上體驗到不同的感受(Blais,Craig,Pepler,& Connolly,2008;Ong,Chang,& Wang, 2011; Punam?ki, Wallenius, H?ltt?,Nyg?rd,&Rimpel?,2009)。未來不僅應當探討適合某種關系類型交流的渠道是哪種,還應當探討為何此種關系類型適合在這種交流渠道互動,明白促進人際結果的深層次因素。
提出更為綜合的社交模型?;ヂ摼W發(fā)展到今天,線上與線下已交織在一起,它們之間的界限開始變得模糊(Marriott&Buchanan,2014)。網絡社交剛出現的時候,交流的雙方大都是陌生人,但今天的網絡社交也主要用于關系的維持,即網友與真實的線下朋友有很高的重合度。這就需要網絡心理學研究者提出新的模型來整合線上與線下,更好地適應當前的人際互動。為此我們嘗試提出一個能同時合理利用線上及線下優(yōu)勢的初步理論模型(圖1)。某種人格特質典型的個體(如內向的、神經質),現實社交技能較差,因此在一段友誼的初始階段,可以利用網絡交流發(fā)展關系,其次要將網絡中的成功經驗遷移到現實生活,學會相應的社交技能,進而體驗面對面交流帶來的好處,進一步促進友誼,關系穩(wěn)定后就要通過線上與線下的交互作用繼續(xù)維持和促進友誼。對于社交良好的個體,其適應能力較強,友誼既能起始于現實,也可開始于網絡,之后就可以線上線下交互使用,吸取兩種渠道的精華,促進友誼發(fā)展。
智能手機的普及化,更加推進了網絡交流對人們生活的影響。人類的社交結構必然會發(fā)生相應的變化,心理學研究者就有必要分析這種變化的規(guī)律和人們背后相應心理機制的變化,提出合理的社交模式,促進人際關系的和諧,進而穩(wěn)定社會。
圖1 促進人際關系的社交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