桿秤史話

潘春華

商品質(zhì)量的好壞，缺斤少兩與否，想必大家心中各有一桿秤。讓我們用一則古代著名的謎語聯(lián)，揭開本文序幕：“白蛇過江，頭頂一輪紅日;烏龍攀壁，身披萬點金星?！边@則謎語聯(lián)上聯(lián)的謎底是燈芯，下聯(lián)的謎底就是本篇文章的主題——桿秤。

桿秤，也叫手提秤，是秤的一種，由木制的帶有秤星的秤桿以及金屬秤砣、秤鉤、秤盤、秤鈕等部件組成，是利用秤的重點、力點和支點的杠桿原理來稱質(zhì)量的簡易衡器，具有結(jié)構(gòu)簡單、輕小、攜帶使用方便、造價低廉等特點，但準確度低。按照我國的國家標準規(guī)定，允許誤差最大為滿量程的10%。桿秤按使用范圍，可分為戥子、盤稱和鉤秤3種。戥子的桿長最短，僅11厘米，用來稱金銀、珠寶、藥品等分量較小的貴重物品。桿秤按秤量大小，可分為小秤、中秤和大秤3種。中秤和大秤有時得兩三個人抬著稱，也叫杠秤、抬秤。

舊時，家家戶戶幾乎必備一把桿秤，不僅作為日常稱量器具，用于稱重糧食、蔬菜、食品等，更是一種吉祥之物，叫“當家財神”，寓意“有秤當家，家財興發(fā)”。清人李光庭在《鄉(xiāng)言解頤》中說：“市肆謂砝碼為招財童子，謂秤錘（砣）為公道老兒?！?/p>

過去，鄉(xiāng)間有置辦桿秤的習俗，小戶人家置小秤，大戶商賈大小秤都置辦。糧行更是慎重，除了斗、升等專用量具外，還專門訂制一桿紅木、烏木制的桿秤供在廳堂。這是因桿秤用處廣泛、形象似龍，取其鎮(zhèn)邪避災之意。以往，新屋喬遷，先搬桿秤，接著掃帚畚斗，然后再是家具被褥。過年，要用紅紙卷貼在桿秤頭上，求財氣興旺。長輩還要教兒孫從小就認秤花。鄉(xiāng)間甚至有“小孩不吃魚籽”的忌諱，說是吃了魚籽，長大不認秤花、不識數(shù)。幼童“抓周”，除毛筆、經(jīng)書、算盤、錢幣、斗，還得有一桿秤，取“稱心如意”之意，盼子孫守本分、懂良知。做生意的，碰上“跑反”、即躲土匪或戰(zhàn)亂，寧愿失錢，也不失秤。可見，桿秤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和分量。

桿秤是人類發(fā)明的各種衡器中歷史最悠久的一種。自古以來桿秤就是我國度量衡三大件（尺、斗、秤）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華民族衡重的基本量具，手工制作桿秤的工藝在我國流傳歷史久遠。春秋中晚期，楚國已經(jīng)制造了小型的衡器——木衡、銅環(huán)權(quán)，用來稱黃金貨幣。完整的一套環(huán)權(quán)共十枚，大體以倍數(shù)遞增，分別為一銖、二銖、三銖、六銖、十二銖、一兩、二兩、四兩、八兩、一斤。中國歷史博物館藏有一支戰(zhàn)國時的銅衡桿，這種衡器即不同于天平也不同于后來的秤桿，但與不等臂天平類似。經(jīng)過逐步演化的過程，衡桿的重臂縮短，力臂加長，也就成為了現(xiàn)代仍在使用的桿秤。

在我國湖南長沙東郊楚墓出土的文物中，已有各種精致的砝碼、秤桿、秤盤、系秤盤的絲線和提繩等。漢墓出土的公元前200年前的文物中，有各種規(guī)格的桿秤砣。1989年，在陜西眉縣常興鎮(zhèn)堯上村的一座漢代單窯磚墓中，發(fā)現(xiàn)完整的木質(zhì)桿秤遺物，其制作時間約在公元前1世紀至公元1世紀。

《墨經(jīng)》一書中有一條文是專門利用杠桿原理討論天平與桿秤的：“衡木：加重于其一旁，必捶——重相若也。相衡：則本短標長，兩加焉，重相若，則標必下——標得權(quán)也?！边@段文字上半段是說天平的。意思是：天平橫梁的一臂加重物，另一臂必得加砝碼（“必捶”），兩者必須等重，才能平衡。下半段是說桿秤的。意思是說：桿秤的提鈕到重物的一臂（“本”）比較短，提鈕到秤砣的臂（“標”）比較長，如果兩邊等重，秤砣一邊必下落。為什么呢？因為秤砣對“標”一邊的作用過大了。

據(jù)傳說，桿秤是春秋末期著名政治家、經(jīng)濟學家范蠡發(fā)明的。相傳范蠡在經(jīng)商中發(fā)現(xiàn)，人們在市場買賣東西，都是用眼估堆，很難做到公平交易，便想創(chuàng)造一種測定貨物重量的工具。一天，范蠡在經(jīng)商回家的路上，偶然看見一個農(nóng)夫從井中汲水，方法極巧妙：在井邊豎一高高的木樁，再將一橫木綁在木樁頂端;橫木的一頭吊木桶，另一頭系上石塊，此上彼下地汲水，極輕便省力。范蠡頓受啟發(fā)，急忙回家模仿起來。他用一根細而直的木棍，鉆上一個小孔，并在小孔上系上麻繩，用手來掂;細木的一頭拴上吊盤，用以裝盛貨物，一頭系一鵝卵石作為砣;鵝卵石移動得離提繩越遠，能吊起的貨物就越多。于是他想：一頭掛多少貨物，另一頭鵝卵石要移動多遠才能保持平衡，必須在細木上刻出標記才行。但用什么東西做標記好呢？范蠡苦苦思索了幾個月，仍不得要領(lǐng)。一天夜里，范蠡外出小解，一抬頭看見了天上的星宿，便突發(fā)奇想，決定用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做標記，在秤桿上刻制十三顆星花，一顆星代表一兩重，十三兩為一斤。從此，市場上便有了統(tǒng)一計量的工具——秤。

但時間一長，范蠡又發(fā)現(xiàn)，一些心術(shù)不正的商人，賣東西時缺斤少兩，克扣百姓。終于，他想出了改白木刻黑星為紅木嵌金屬星形，并在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之外，再加上福、祿、壽三星，以十六兩為一斤的方法。目的是為了告誡商人，必須光明正大，不能去賺黑心錢。并說：“經(jīng)商者若欺人一兩，則會失去福氣和幸福;欺人二兩，則后人永遠得不了‘俸祿（做不了官）;欺人三兩，則會折損‘陽壽（短命）！”就這樣，秤這種計量工具便一代一代地流傳了下來，并一直沿襲了兩千多年。新中國成立后，國家實行度量衡單位改革。1959年6月25日，國務(wù)院發(fā)布《關(guān)于統(tǒng)一計量的命令》“市制原定十六兩為一斤，因為折算麻煩，應當一律改為十兩一斤”，把秤制統(tǒng)一改為十兩為一斤。

舊時，制秤多是家傳，傳男不傳女，偶爾也收徒弟。別看小小一桿秤，復雜到上百道工序，道道工序容不得半點馬虎，稍有不慎，秤就會有偏差，是一門精細的手藝，稱“百工之首”。秤桿、秤鉤、秤盤、秤砣、秤鈕通常都自己制作，鋸、刨、斧、鉆、鑿、銼、磨等木匠活計以及鐵匠、扳金匠、油漆匠的手藝都得樣樣拔尖。手藝熟練的老秤匠，一天通常能做二、三把小桿秤，大桿秤制作起來費工一些，二、三天時間才能完成一把。

秤，象天法地。做秤，就是做人。因此，秤匠視此職業(yè)極為神圣虔誠， 從不因操作失誤而讓秤短斤少兩。老秤匠收徒弟，開口就告誡：“法子秤”，要懸在心上，切忌弄虛作假，制作“鬼秤”，喪失天良。民間，老秤匠被尊稱為“秤官”， 他們大多都雙眼凹陷，多半是長年制秤用眼過度造成的。

千百年來，桿秤作為商品流通領(lǐng)域的主要稱量工具，由于制作輕巧、經(jīng)典，使用極為便利，始終活躍在大江南北，并不斷賦予公平公正“權(quán)衡文化”的內(nèi)涵，可算作一種文化遺產(chǎn)和華夏“國粹”。 然而，隨著科技日新月異，制秤、修秤這門面臨失傳的手藝也漸行漸遠了，加上電子秤、磅秤、彈簧秤大量普及使用，桿秤日漸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