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與盜墓

馬未都

南昌西漢海昏侯墓的發(fā)掘現(xiàn)場。

在中國歷史上，西漢絕對是一個“金光燦燦”的朝代：那時，金子論斤賞賜，買賣用金子交易，甚至交罰款用的都是黃金。在南昌西漢?；韬钅沟目脊虐l(fā)掘中也印證了史書上西漢“多金”的記載。

考古跟盜墓的區(qū)別，在于它的專業(yè)化。盜墓人是沒有道德的，進去就是奔著東西去，一定是找值錢的東西拿，拿了變錢，什么都不管。而考古和盜墓的思路卻截然相反，考古工作者雖然也要進入陵墓之中，但是他們的目的在于研究?？脊诺娜耸墙^對不會威脅到墓葬中一絲一毫的文物，他們開采的前提條件也是保護文物，如果遇到無法取出的文物，他們就會在當(dāng)?shù)乇Ｗo起來，絕對不會擅自移動。

盜墓、考據(jù)與中西考古的區(qū)別

今天我們說的考古學(xué)，是西方人帶來的一個全新概念，但中國人很早以前就有自己的考古學(xué)。我們考古學(xué)的鼻祖叫呂大臨，是北宋時期的一位陜西人，著有《考古圖》;與他同時代的歐陽修著有《集古錄》;這些都是有關(guān)考古的著作。

當(dāng)時的考古學(xué)，按今天的話說叫考據(jù)學(xué)，跟西方科學(xué)意義的考古有很大距離。中國的考古學(xué)，是用甲證乙、乙證丙、用丙證丁的考據(jù)方法，以孤證不立的態(tài)度研究文物，認定其年代和功能。西方考古學(xué)以出土為準(zhǔn)，就是挖地下的東西，不管是誰的，挖掘出來以后，經(jīng)過科學(xué)分析，或者有當(dāng)時埋葬的準(zhǔn)確記錄。中國的墓葬里很多有墓志，把墓主的生平說得清清楚楚，讓后人知道了這個時期文物的標(biāo)準(zhǔn)。文物是標(biāo)形學(xué)，歷朝歷代都有墓葬，只要從墓葬出土的東西，這個東西就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我們參照這個標(biāo)準(zhǔn)，就很容易判斷出另外一個年代的歷史狀態(tài)。

真正現(xiàn)代意義的考古也就一百來年，最初是英國人和美國在做。100年前，他們成立了考古隊，去兩河流域考古。當(dāng)時歐洲強國組織的科學(xué)考古隊，都是到別人的地界上去挖，挖完了就把人家的東西分了。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xué)有一個展覽，展示的是距今五千年的蘇美爾文明，那些從烏爾墓里發(fā)掘到的東西，令人震驚。我每次站在那些文物面前，怎么也不能想象它是5000年前的東西。

如果站在一個高層次的角度去看挖掘墓，不管你是盜墓還是文物發(fā)掘，我想墓主人肯定是不高興的。中國歷史上由于有厚葬的傳統(tǒng)，不惜成本把大量好東西埋到地底下，導(dǎo)致后人覬覦地底下這筆財富。

婦好墓與曾侯乙墓

1949年以來，有幾個著名的墓葬，是用科學(xué)意義的考古把它挖開的，比如婦好墓。早在民國初年，安陽小屯就有大量文物出現(xiàn)。如器皿、青銅、玉器等，最重要的是發(fā)現(xiàn)了甲骨文。在認知甲骨文之前，人們認為中國文字到金文為止了，再往前就找不著了。

北京琉璃廠是一個商賈云集之地，有很多人最初把所謂的“龍骨”當(dāng)中藥賣到藥鋪，后來發(fā)現(xiàn)上面刻有符號。當(dāng)時并不認為它是文字。漢字之所以優(yōu)美，除了有硬筆劃，如橫和豎，還有軟筆劃，如撇和捺。撇和捺是弧線，但甲骨文中沒有，因為是刀刻的，筆畫都是直的。后來，學(xué)者王懿榮、羅振玉、劉鐵云（劉鶚，《老殘游記》作者）等人發(fā)現(xiàn)，甲骨上的刻痕就是一種文字。劉鐵云當(dāng)年買了很多甲骨，他著有一本書叫《鐵云藏龜》，龜就是甲骨，有的刻在龜板上，有的刻在骨頭上。

1976年，人們在小屯村西北平整土地時，偶然發(fā)現(xiàn)了婦好墓。婦好墓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座殷商時期未被盜掘的墓，出土的文物數(shù)量驚人。

婦好是武丁的妻子，武丁有60多個妻子，她是原配。婦好墓葬里出土了很多重要的文物，由于是科學(xué)挖掘，數(shù)量精確到個位，出土的文物有1982件。墓里所有的東西，都是那個時期的文化代表，而且達到了極高的水準(zhǔn)。

未被盜掘的大墓還有湖北出土的曾侯乙墓。曾侯乙墓出土的時間，比婦好墓晚兩年。在曾侯乙墓出土活環(huán)玉器之前，所有人都認為活環(huán)工藝是清代才有的，認為這種工藝是清代乾隆之后的淫巧之作。但是在春秋晚期戰(zhàn)國早期，居然就有如此完備的活環(huán)，這是讓文物界震驚的文物。記得有一年，我和朋友去湖北省博物館看曾侯乙墓出土文物展覽，金杯、金勺、玉器、青銅器，每件都是精美至極。

在春秋之前，所有的墓葬本身都沒有防盜意識。我們看到婦好墓和曾侯乙墓，都沒有一點防備之心。盜墓成風(fēng)，很大程度都是戰(zhàn)國以后，尤其到了漢代以后，盜墓就變成一個職業(yè)了。在這之前人是有約束的，《周禮》對人的約束是非常大的。過去說某個人干壞事，最壞的事是掘人家祖墳，盜墓是為人所不齒的勾當(dāng)。

厚葬文化與考古

盜掘最瘋狂的時候，一定是社會秩序最亂的時候。整個社會失控，很多人就會盯住地下這份財產(chǎn)。這份財產(chǎn)本應(yīng)是全民共有的財產(chǎn)。

漢墓十墓九空，因為漢墓是封土的。封土是什么意思？就是堆一個墳堆，有了墳堆就有標(biāo)志物，有了標(biāo)志物，再有防盜措施，也會被人盯死。

中山靖王劉勝及其王后竇綰的墓的出土文物讓人驚嘆不已。這是中山靖王劉勝的金縷玉衣，玉衣是漢代皇帝和王公貴族葬服，是古代帝王追求金身千年不腐的手段，按等級分金縷玉衣、銀縷玉衣和銅縷玉衣。中山靖王的金縷玉衣長1.88米，共用了2498片玉片和1100克金絲，加上隨葬的直徑約200mm眾多玉塊，其棺內(nèi)配置非常奢華。

考古人員在1972年發(fā)現(xiàn)辛追夫人所在的長沙馬王堆漢墓，她出土?xí)r全身濕潤有彈性，部分關(guān)節(jié)是可以活動，幾乎和鮮尸相似。辛追夫人生活的那個年代距離考古人員發(fā)現(xiàn)墓葬已經(jīng)有兩千余年了，當(dāng)時辛追夫人出土后震驚世界，這是世界上首次發(fā)現(xiàn)歷史這么悠久的濕尸。

由于每個墓葬的葬制不同，地理環(huán)境不同，也由于盜墓賊的身份不同，大部分被盜掘的墓中，都會有殘留文物。大葆臺漢墓中竟然殘留了3000多件文物。老山漢墓挖開以后基本上空空如也，讓所有人大失所望。

講考古，本意是希望今天的人知道古代人的成就，因為古代沒有今天這么好的記錄手段。我們很難查到古代關(guān)于當(dāng)時的文化以及科學(xué)成就的記錄，古代著作言簡意賅，需要今天的人去解釋，所以提倡科學(xué)的考古，是讓我們知道自己的過去。我們當(dāng)然想知道老祖宗的過去，但是我們想過未來的人嗎？比如100年以后的中國人，比如500年以后的中國人，比如1000年以后的中國人，他們怎么看待我們今天的考古呢？也許那時候有更好的考古方法。

古人下葬的時候埋進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有意無意地給我們留下了巨大的信息。這些信息對我們?nèi)テ谱g他生前的生活，破譯歷史上的標(biāo)高，是有極大幫助的。

我們說的漢墓，是指諸侯以上的大墓，比如徐州著名的龜山漢墓、獅子山漢墓。有機會去徐州的人，一定要去龜山漢墓看看，看了以后你會覺得震撼。

龜山漢墓挖了十多年，大概是從上個世紀(jì)的80年代初到90年代初。它依山而建，跟中原的墓葬是有區(qū)別的。徐州的山多，山上的石頭都特別硬，屬于灰?guī)r石。

龜山漢墓有兩個墓道，只有親臨其境，才能感受到古人的能力。這墓道非常長，我站在那個空間中，感覺墓道有100米，實際上只有56米。它有多高呢？大概有1.78米，我就1.78米，但穿著鞋在里頭就不能正常走路，多少得哈著點腰。這墓道，就像拿機器切出來似的那么平，在墓中打出一道激光紅線，就能看到這墓道有多么直。

漢代早期的墓葬經(jīng)常是不同墓不同穴，是指夫妻。后來同墓不同穴，就是各睡各的。最早是各睡各的屋，后來變成倆人睡一個屋，但各睡各的單人床。龜山漢墓的這兩個墓道是平行的，平行的誤差在整個墓道中不超過5毫米。經(jīng)過計算，假設(shè)從徐州就按著這個誤差走平行線，大概一直走到西安才能相交?？晒湃擞檬裁捶椒ㄍ瓿傻模慨?dāng)時又沒有儀器。他們用什么方法鑿出來這兩個墓道？劉夫人墓室的前廳和棺室及石柱上分別留有乳頭狀石包，分布走向呈不規(guī)則排列，絕非工藝點綴，它到底是什么意思？最令人稱奇的是，楚王棺室北面墻上清楚地顯示著一位真人大小的影子，被稱為“楚王迎賓”。這一形象是在墓室正式開放后逐漸形成的。有人認為它是長期滲水所致，但影子外卻沒有任何滲水痕跡，有人認為是由于巖石石質(zhì)不同而形成，但它為什么偏偏出現(xiàn)在楚王棺室呢？這也成為龜山漢墓的最大謎團。

建造墓穴的石頭非常堅硬，選擇這么硬的石頭就是怕后人盜墓。新的防盜措施是塞石，他們根據(jù)墓道的寬窄，每層堆放了13塊巨石，一共兩層26塊，一塊石頭大約六七噸重，石頭和石頭摞在一起的時候，一個硬幣都塞不進去。人工把石頭依次推進墓道。因為跟墓道大小基本一致，推進去以后就甭想拿出來了。當(dāng)把墓主人安葬完畢，所有的事情都做完的時候，就把石頭依次推進墓道，換句話說，即便你找到這個墓道，也摳不出來這里頭六七噸重的石頭。而今天的人都把它們弄出來了。他們怎么做到的？就是在石頭上打一個蟻鼻孔，從上側(cè)往斜下方打，從下側(cè)往斜上方打，把它打穿，打穿以后掛住鋼索，把石頭給拽出來。

可是墓道打開之后，盜墓賊發(fā)現(xiàn)這墓原來被盜過，耳室空無一物。所謂耳室就是像耳朵一樣的小屋，整個墓道旁邊都是一個一個小屋。由于墓道比較長，有一到兩個耳室沒被盜掘，僅這小耳室出土的文物就讓人非常吃驚了。大量精美的玉器，從玉質(zhì)到工藝，你難以想象是2000多年前的杰作。

未被盜掘的三大名墓

1949年以來發(fā)現(xiàn)了三座未被盜掘的漢墓。第一個是1968年發(fā)現(xiàn)的河北滿城漢墓。軍隊修工事，一炮就崩出來了。戰(zhàn)士下到墓穴以后，手搭涼棚拿電筒一照，立刻就跑了上來說：“不得了了，里面全是金子?！边@個漢墓是經(jīng)周恩來總理特批發(fā)掘的，中科院院長郭沫若親臨現(xiàn)場指導(dǎo)。這個墓葬完全仿宮殿，非常宏大。

滿城漢墓屬于諸侯一級的大墓，居然未被盜掘，這讓所有的學(xué)者震驚又欣喜。墓主人是中山靖王劉勝，漢書說他樂酒好肉。這里出土的最重要的文物是什么呢？有大家熟知的長信宮燈，鎏金，姿勢優(yōu)美，燈罩可以活動，大袖子里走煙，煙直接進入水里，完全環(huán)保。

滿城漢墓的發(fā)掘還讓世人見到了金縷玉衣。之前，金縷玉衣只有文獻記載，誰也沒有見到過。還有錯金銀的博山爐，也非常漂亮。

漢代諸侯一級的大墓，未被盜掘的還有兩個。

其中一個是1971年發(fā)掘的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文物有一萬多件——只要是大型漢墓，出土的文物都是萬級的。比較多的是絲織品，有一件紗衣，從頭到腳下來僅有49克，不到一兩。還有大量精美的漆器，寫著“君幸酒”“君幸食”。

更重要的是一具老太太的遺體。兩千年尸身不朽，出土?xí)r身上竟然有彈性，頭發(fā)都是黑的。經(jīng)解剖，發(fā)現(xiàn)老太太死前幾個小時吃過香瓜，可見她是抱病身亡的，有可能是心臟病。

另一個是南越王墓。南越王墓博物館基本上是按照原始狀態(tài)布局的，除了展出大廳，整個墓道什么的，都允許游客進去參觀。南越王趙佗是北方人，當(dāng)年被秦始皇派到嶺南。過去老說南方有瘴氣，也就是濕氣，北方人不適應(yīng)。但趙佗非常適應(yīng)廣州的水土氣候，且樂此不疲，不愿意回去，就在遠離中央的地方稱帝。

在墓室的主棺室，考古隊員在墓主胸腹位置發(fā)現(xiàn)一枚龍鈕“文帝行璽”金印，印面邊長3.1厘米，寬3厘米，通高1.8厘米，重148.5克，含金量為98%。印面陰刻“文帝行璽”四個字。這文帝是誰呢？是他的孫子趙眜，也叫趙胡。為什么趙佗的兒子們都沒繼承這王位？因為趙佗長壽，他的兒子們都比他早逝，孫子就直接接了爺爺?shù)陌嗬^承了王位。

那么趙佗的墓在哪兒呢？在古代，孫子的墓一定是跟爺爺?shù)哪褂新?lián)系的。有人認為，趙佗的墓葬就在越秀山內(nèi)。如果趙佗的墓被發(fā)現(xiàn)了，倘若未被盜掘，我想出土的文物優(yōu)于南越王墓。

洛陽鏟，李鴨子的天才發(fā)明

考古和盜墓實際上是一個事物的兩個面，考古是正面，盜墓就是背面，是不可見人的一面。但有意思的是，做這兩件事都要使用同一個工具，那就是赫赫有名的洛陽鏟。

洛陽鏟顧名思義是在洛陽發(fā)明的。過去有一種說法，叫“生在蘇杭，葬在北邙”。邙就是邙山。洛陽鏟什么樣子呢？洛陽鏟基本上呈筒狀。是一個叫李鴨子的人發(fā)明的，據(jù)說李鴨子在吃包子的時候，看人家有那么一個鏟，一下子突發(fā)靈感，覺得那鏟能帶起土來，就發(fā)明了洛陽鏟。也有另外一種說法，說洛陽鏟的發(fā)明是受馬蹄的啟發(fā)，馬在奔跑的時候，尤其在泥地奔跑的時候，馬蹄鐵會帶起很多土來。

洛陽鏟如果使用的得手的話，一個直徑20公分左右的洞，往下打個10米20米，在一兩個小時之內(nèi)就能打完。洛陽鏟打下去的時候，往上一提，一看土層，專家或盜墓賊都能判斷底下的墓葬是什么墓，會不會出東西，這就是洛陽鏟的功效。今天探土方，依然會用洛陽鏟。

明代梁莊王墓出土文物。

舉世聞名的洛陽鏟，隨著影視和文學(xué)作品的描述而慢慢被人們聽說，然而見過其真面目的人并不多，實際使用過的更是寥寥無幾。其實這種工具的結(jié)構(gòu)本身非常簡單，使用的效果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操作者的經(jīng)驗和專業(yè)知識。呈半圓柱體的鏟頭可以將地下的土帶出地面以判斷其性質(zhì)。如果是夯土甚至帶有一些漆皮等人造物，那自然是有墓葬或人工遺跡埋藏于此。如果帶出的是生土（既未被人為改造過的土壤），那么要么就是此處無墓，要么就是已經(jīng)見底。

盜墓與反盜墓

因為盜墓的出現(xiàn)，漢代以后的墓葬就開始考慮反盜墓問題。最簡單的方式叫深埋，埋得越深，你挖起來就越困難。為了防止被盜，古人還發(fā)明了一種墓，叫流沙墓。沙子是活動的，一站上去就往下陷，很快就會被活埋了。流沙墓就利用這個原理，在墓葬前后左右5個方位灌滿了流沙，一般厚達兩三米，盜墓的人一挖到這兒，盜洞就給迅速填滿了，而且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有的流沙墓里夾雜幾百斤重的石頭，一旦被砸中，就有生命之虞。

流沙墓成本巨大，要在前后左右布滿很多沙子，而沙子要從很遠的地方運來。歷史上發(fā)現(xiàn)的流沙墓并不多，也沒看到它多有效。

于是，真假墓出現(xiàn)了：設(shè)置多個墳冢，讓你搞不清楚真墓所在。只能挨個找去，找到的可能全都是假的。

還有另一種真假墓，是在墓里做一假棺槨。一般情況下，他會把假的棺槨擱在表面上，在墓下側(cè)再挖深一個坑，把遺體葬在最下面。盜墓賊進來以后，掀開棺槨一看是空的，以為被人捷足先登了，就沮喪而歸。

盜墓小說和一些電影中，極力渲染墓中暗藏的諸多殺機，比如弓弩。但它是不可能長時間保留一定的動力的。所以弓弩這些東西，就是嚇唬人用的。

再有就是毒氣。進入墓穴，先拿蠟燭或油燈試一試，忽的一滅，就證明有毒氣，趕緊上來。還有，人下去的時候時拎一籠鳥，因為鳥對氣體非常敏感。實際上，古人在墓葬中放毒是有限的，最多的就是傳說中的秦王陵，水銀瀉地，底下有水銀成江海。有沒有水銀呢？考古工作者去勘察的時候測試，秦王陵附近土中的汞含量，超過正常值幾百倍，證明史書上的記載是可信的。但是它要成為江海，要在墓底下成為水銀的江海，那是不可信的。事實上，墓道中的很多毒氣是天然來的，比如長期不通風(fēng)，以及微生物的繁殖。

所有反盜墓的措施，今天從科學(xué)的角度看，都是一種夸大其辭的謠傳。從某種意義上講，都是嚇唬盜墓賊的。在考古過程中，唯一能看到的反盜墓措施是什么呢？就是塞門石。比如定陵，當(dāng)年皇上都安置好了，最后一個人退出墓室，把門關(guān)上，門后面有塊石頭頂著這門，當(dāng)門關(guān)上的時候，這石頭就落到應(yīng)有的位置卡住了。它上頭有個槽，卡住了就再也起不來了，你想推開這個門是沒有可能的。那考古工作者是用什么方法把它打開的呢？很簡單，一根鐵絲掛住它，一扽就扽開了。所以說，任何反盜墓的措施，在盜墓賊和考古工作者面前都是不起作用的。

盜墓賊“喚醒”梁莊王墓

2001年4月中旬至5月初，由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主持，荊門市和鐘祥市的文物考古工作者參加，共同對鐘祥市長灘鎮(zhèn)大洪村梁王墓進行了發(fā)掘。

這個墓是怎么被發(fā)現(xiàn)的呢？盜墓賊選在那年的春節(jié)動手，百姓過節(jié)放炮仗，為了營造喜慶的過年氣氛，盜墓賊放炮是為了炸開墓穴。盜墓賊放了一炮后，全村人都跑出來看是誰放的炮這么大動靜，幾個盜墓賊眼見事情敗露落荒而逃。村民看到梁莊王墓已炸開一個大口子，趕緊上報，國家文物局批文進行搶救性挖掘。

看到被炸現(xiàn)場，大家都覺得兇多吉少了?？脊湃藛T一點一點清理，打開墓道，里面有兩米多深的污水，什么都看不見。幾臺抽水機往外抽，等水徹底抽干凈以后，竟然發(fā)現(xiàn)里頭沒有動過。大金盤、金壺都在原地擺著。

這個墓出土的文物總共5100件，5000多件文物中，最重要的是金器。金器的累加重量有20公斤，這些金器上面有很多是鑲嵌寶石的。為什么會鑲嵌那么多寶石呢？因為永樂下西洋，并不是穿過大西洋走，而是沿著東南亞的沿海走，他從東南亞帶回來很多很多寶石。那些寶石跟今天的寶石是有一定區(qū)別的，它都是那種類似彩石似的寶石，有紅色的（所謂紅色是有點紫，紅中發(fā)紫發(fā)粉），有黃色的，有藍色的，有綠色的，非常漂亮。這些首飾展出的時候我去看過。

我一直提倡要多去博物館參觀，因為每一件文物都是連接過去與現(xiàn)在的時空隧道。記錄歷史有兩個途徑，第一個途徑是文字，但文字記錄的歷史，除了經(jīng)常被后世修改，還帶有寫史人主觀的愿望;第二個途徑就是實物，證物不言，所有的證據(jù)雖然不能夠說話，但它能準(zhǔn)確地傳達歷史提供的信息。文字記載的只是半部歷史，另外半部讓文物告訴你。

（責(zé)編：馬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