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警長與密室謎案

劉長煌

格雷格旅行時喜歡把行程安排得輕松愉快，多年來的奔波，已經(jīng)形成了他獨特的賓館生活方式。他把行李箱打開放地板上，當臨時儲物箱使用，臟衣服往衣柜里面扔，襯衫則掛起來，保持平滑無皺痕。梳妝用品整齊地擺放在衛(wèi)生間，皮鞋擦得光亮。

他喜歡獨處，晚上不離開房間，把空調開著，溫度調到最低，習慣冷的感覺。通常把兩個枕頭疊起來，放在床頭做靠背，優(yōu)雅地看著電視。為了避免弄臟床單，他把浴巾鋪在床的另一側，上面放煙、煙灰缸、打火機、手機、遙控器、糖棒，等等。

2010年9月15日，星期三晚上，格雷格住在美國得克薩斯州博蒙特鎮(zhèn)優(yōu)雅賓館348號房間。這是一個普通賓館，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吸煙、吃點心、看電視。電視正在播放電影《鋼鐵俠2》。

他習慣了孤獨的生活。年輕時作為遠洋船舶的首席工程師，經(jīng)常要出海，一年有幾個月漂泊在大洋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55歲了，在陸地上找了一份工作，得克薩斯州油氣公司的技師。

他身材高挑，黝黑的皮膚，矮碴兒的白胡子，彰顯了常年野外工作的滄桑。每周一早上，他開著皮卡車從路易斯安那州拉斐特市出發(fā)，沿著10號州際公路向西，穿過臟兮兮的海灣沿岸和農(nóng)田，經(jīng)過兩個小時行程來到得克薩斯州的博蒙特鎮(zhèn)，就在這個鎮(zhèn)不遠處的油田工作。

晚上7點過后，他收到了妻子蘇茜發(fā)來的電子郵件，寫了一些日常事務，他回信說：“干得不錯，寶貝?！?/p>

電影《鋼鐵俠2》不時傳來打斗聲，他看得津津有味。

第二天一早，蘇茜撥通了格雷格辦公室的電話。按照慣例，他們夫妻倆每天上午都要通電話。但是這一次格雷格沒有接，同事回話說，他沒有到辦公室上班。掛了電話后，兩名同事開車去賓館找人。

同事敲響348號房門，沒有人應答，找來賓館工作人員，用總臺的鑰匙打開門。進去后發(fā)現(xiàn)格雷格趴在地毯上，臉朝下，身體彎曲，左手手指夾著一根熄滅的香煙，看上去明顯沒有了生命跡象。

房內悶熱，不通風。格雷格的皮膚變成了灰藍色，睡衣胯部位置有一濕斑。

同事立即報警，并呼叫救護車。

斯科特 ·艾普警長火速來到了現(xiàn)場。他五短身材，結實強壯;一直從事警察工作，曾經(jīng)擔任特警隊突擊隊的隊長。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了現(xiàn)在的妻子，他妻子也是一名警察。

艾普警長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外號“矮子警長”。他喜歡挑戰(zhàn)，如果沒有完成工作任務，他會感到不舒服，有負罪感。

勘查現(xiàn)場后，沒有找到有價值的東西?，F(xiàn)場沒有強行入侵點，沒有打斗的痕跡，看上去有條有理。

格雷格的錢包還在牛仔褲的后袋子里，里面有一沓百元面額的美元，排除了搶劫殺人的可能性。

348號房隔壁的旅客沒有聽見什么異常動靜，賓館工作人員也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艾普警長檢查了他的行李箱，沒有找到什么特殊的藥品，基本排除他有什么大病的可能，后來問他妻子蘇茜，她說他極少生病。

格雷格是一個古板和獨立的人，不喜歡交際，也不怎么健身，煙癮很重;他不酗酒，也不暴飲暴食。

整個跡象看上去都是突發(fā)疾病死亡，蘇茜也準備接受這個說法。盡管她非常悲傷，但是她不得不接受事實。格雷格生前曾經(jīng)多次談論過有人“突然死亡”的事，說突然死亡是幸運的，他就期待將來他去世的時候，能夠沒有痛苦地突然死亡。

刑偵技術人員對現(xiàn)場進行了處置，并把格雷格的尸體運往杰斐遜縣法醫(yī)室做進一步尸檢。

這件事看上去沒有多大的疑點，大家在感嘆之余，不做多想。

法醫(yī)托米 ·布朗從業(yè)多年了，效率高，也很自信。他只用了45分鐘就把尸體的外表尺寸量完了，并且填好了表。他做事快，說話快，在杰斐遜縣名氣很大，乃至在得克薩斯州法醫(yī)界都是權威。他說出的話，在某些場合就是法律。

格雷格的尸體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一個中年白人男子，體形保持良好;左臉頰處有個一英寸擦痕，就是這個部位接觸地毯的;奇怪的是，陰囊部位有個0.5英寸的淺表性傷口。陰囊已經(jīng)腫脹、變色，傷口周圍有水腫液。

布朗法醫(yī)陷入沉思，速度不快了。

打開前胸，發(fā)現(xiàn)有異乎尋常的大塊積血，腸道破裂，部分尚未全部消化的食物溢出。仔細檢查發(fā)現(xiàn)，兩根肋骨斷裂，右心房有個小洞口。

布朗得出結論：死者格雷格的生殖器遭受了重力踢打，胸部被強力擊打或擠壓，這也是致命的原因，內出血30秒以上。

布朗很慎重地在表格死亡原因一欄填寫：兇殺。

消息一出，一片嘩然。艾普警長立即打電話要布朗解釋。法醫(yī)回答說，348號房住客格雷格明顯是遭遇重力襲擊，因內傷致死，和那些碰撞或者墜落的尸體有相似之處。

博蒙特鎮(zhèn)的殺人案不多，這個案件是2010年度的第10起，往年也大概就是這個數(shù)字。鎮(zhèn)里的殺人案并不很神秘，大都是醉酒后斗毆、毒販之間廝殺之類的，因果關系比較明顯，艾普警長和其他刑警做到了命案必破。

格雷格神秘兇殺案讓艾普警長斗志昂揚，像是吃了興奮劑，立即全身心地投入，挑戰(zhàn)他刑警生涯第一謎案。

但是，想做事不一定做得成事，幾個星期過去了，他把賓館翻了一個底朝天，硬是沒有找到蛛絲馬跡。調查結果是，那天晚上，根本就沒有人接觸過他，門窗完好，走廊的錄像也沒有拍攝到任何人接近他的房間，更不要說有人重力擊打他。

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擊打的工具，除非格雷格是在其他地方被打，然后把尸體或者奄奄一息的格雷格運進賓館348號房間。這也不成立，因為服務員就看見他一個人走進房間，根本沒有出去過。監(jiān)控攝像頭雖然比較遠，但是能看得清他一個人進出房間的情況。

就算是有人偷進了房間，但是格雷格遭到那么嚴重的毆打，至少會發(fā)出一兩聲喊叫聲吧，可是隔壁房間的住客沒有聽到任何叫喊聲。

這一條思路走不通，艾普換個偵查方向，尋找殺人動機。

格雷格是搞技術的，他喜歡獨處，沒有任何仇家。

艾普和蘇茜進行了長談。她年輕時是搖滾樂隊的歌手，遇見格雷格后，被他所吸引。蘇茜是典型的南方淑女類型的女孩，漂亮且活潑。他們一見鐘情，婚后非常恩愛。

格雷格的弟弟，也是他的同事，告訴艾普說，格雷格在公司人緣很好，與世無爭;他每天下班后就去房間，晚上從不出來玩，不到酒吧，更不會找女人。

格雷格不是酒徒，不是花花公子，不是兇徒，而是一個聰明、令人尊敬的道德模范，人們都喜歡他。按理說，沒有人會殺害這種人，但事實是他被殺了。

六個月過去了，艾普追尋了各種可能性。酒店保養(yǎng)記錄顯示，案發(fā)那天晚上的早些時候，格雷格曾經(jīng)用微波爐烤爆米花，不經(jīng)意地燒斷了一條電線，影響到隔壁349號房間和垂直樓下的房間通電，他連忙打電話給前臺，報告了情況。前臺派電工簡單修理了一下開關就好了，格雷格還向電工表示了歉意。

艾普假設了兩個理論：一是因性被殺。比如說電工碰巧有性侵前科，他想對格雷格實施性侵，遭到反抗后，重拳擊打格雷格，并用螺絲刀傷害格雷格。針對這個假設，艾普警長秘密對電工進行了大量的調查，發(fā)現(xiàn)這個人現(xiàn)實表現(xiàn)良好，根本沒有性侵的前科，更不是同性戀。

第二種假設是，因為有一伙電工在隔壁 349 號房間待過，他們也是給油氣公司打工的。案發(fā)那天晚上，他們聚集在一起喝酒。有沒有可能其中一人或幾人在格雷格燒斷電的時候，到過格雷格的房間？因為喝酒了，加上責怪格雷格弄斷了電，會不會由此產(chǎn)生糾紛進而打斗？會不會是在房間外面擊打，格雷格受傷回到房間后再倒地身亡的？因為 348、349 號房間斷電，門口沒有燈，攝像頭又比較遠，圖像非常模糊，幾乎看不清。

艾普了解過這些電工，他們和格雷格沒有任何沖突，都說停電的時候沒有到過348號房間。

艾普把錄像送技術員研判，發(fā)現(xiàn)停電的時間很短，大概就是五分鐘左右，這個時間段雖然圖像有點模糊，但是還是能看得清沒有人在348號房的門前逗留和進出，更沒有看見打架斗毆的現(xiàn)象。

艾普和同事曾經(jīng)兩次對這些電工進行詢問，他們很友好，也很驚訝。

案發(fā)那天晚上，電工蘭斯 ·穆勒和提姆 ·斯坦梅茨登記住在349號房。蘭斯長得五官輪廓鮮明，濃密黑發(fā)，穿T恤衫和藍色牛仔褲;提姆看上去也忠厚老實。

他們倆反映沒有聽見和看見什么反常的跡象。那天晚上他們從酒吧回來的時候，路過348號房間門口，還聽見里面有人咳嗽。

在酒吧一起喝酒的還有電工特倫特 ·帕薩諾、托馬斯 ·埃金斯、斯科特 ·哈密頓。

特倫特說，那天晚上他曾經(jīng)也到349號房玩，沒有發(fā)現(xiàn)異?，F(xiàn)象。

五名電工都很配合，愿意隨叫隨到，接受調查。

艾普想到了格雷格的妻子蘇茜，想到了他的同事、賓館旅客、工作人員等，都沒有找到殺人動機。

艾普喜歡閱讀古典偵探小說，看過很多密室殺人案，那些案例都是嫌疑人事先躲進現(xiàn)場，事后在混亂中逃出等情形。這只能是古代的密室謎案，放在現(xiàn)代，在監(jiān)控攝像頭面前，一點都沒有“謎”的可能。

格雷格謀殺案可稱得上現(xiàn)代密室殺人案了，蘇茜懸賞50000美元征求破案線索，警方的壓力越來越大。

艾普再次找到蘇茜，決定進行深層次的探討。他問到了他們的感情，格雷格是否忠誠，是否購買人壽保險，她是不是在外面有男朋友等。蘇茜敞開心扉地談了很多，沒有任何隱瞞的。

艾普想聽聽蘇茜的見解，問她對格雷格的尸體或者現(xiàn)場感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或者是其他不符合格雷格生活習慣的東西。

她說，格雷格喜歡把空調溫度開得很低，享受冷的環(huán)境，而出事后的第二天上午，房間竟然是熱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艾普陷入沉思，并若有所悟。

格雷格弄得停電后，空調自然就關掉了，電工修好開關，時間大概是20∶30，格雷格還是活著的。重新通電后，電視自動播放，而空調則需要人工再次開啟。格雷格看見電影在播放，一時間下意識地認為電器設備都開了，忘記了開空調，等他意識到房間熱的時候，需要10分鐘左右的時間。也就是說，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空調沒有開的這段時間，就出了意外。由此推斷，死亡時間大概在20∶30～20∶40之間。這也是第二天早上，工作人員進入348號房間時，里面悶熱，導致尸體加速腐敗的原因。

艾普其實也趕到了現(xiàn)場，雖然開門后通風了，但明顯還能夠感覺到里面是悶熱的，當時高度專注于尋找蛛絲馬跡，忽略了這一點。

他感到非常自責，對周圍環(huán)境的變化保持警覺是一個偵探必備的素質。

“你丈夫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

“右撇子?！?/p>

“抽煙的時候，他是用左手還是右手夾煙？”

“右手手指。”

“你肯定嗎？”

“肯定?！?/p>

“他被害時，煙是夾在左手指上的，而且明顯是點著的，后來燒滅了?！?/p>

“是呀，想不通。”

“法醫(yī)結論他是被人擊打致死，房間沒有打斗跡象，也沒有工具，意思是說他是在外面被打，然后自己回到房間，后來倒地身亡的。這非常不符合情理。心房都被刺破了，還能自己走這么多路回來？他本是右撇子，卻用左手夾煙，是不是在房間內聽到了什么，準備開門，把煙換到左手，用右手拉門把手，在下床的時候，倒地身亡的？”艾普自言自語道。

法醫(yī)說，格雷格的卵袋被人踢破了口子，兇手很可能是穿了硬頭皮鞋。隔壁的電工們倒是穿這種皮鞋施工的。

不管怎么說，這群電工都是最大的嫌疑對象，盡管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他們任何可疑點。

艾普決定深入到電工班去，挨個做訪問，徹底了解這個團隊。

談話過程中，電工們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優(yōu)雅賓館死了人，但都是道聽途說的。在和一個叫阿倫 ·布爾科的電工閑聊時，他無意中提到說，電工班有人在公寓不慎手槍走火，忘記了是誰提到過。

他說的是公寓，不是賓館，而且格雷格是被毆打致死，不是槍殺。

艾普想，這個案子怎么想都矛盾，調查走進了死胡同。他突發(fā)奇想，有沒有可能是槍擊？心臟上面不是有個洞嗎？

布朗法醫(yī)可是權威人士，怎么能懷疑他的鑒定結論呢？艾普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覺好笑。不過，既然無路可走，不如再去348號房間勘察一番，假設是槍擊，看看現(xiàn)場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艾普趴在地板上，爬上壁櫥，鉆到床底下，個子矮，鉆來鉆去還是挺方便的。用手電筒四處照射，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東西。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在墻上發(fā)現(xiàn)了一條擦痕，深度擦痕，上面有墻灰，靠近隔門旁邊，這棟門是348號與349號兩個房間的隔門，木質的，關死了的，長時間沒有開啟過的固定門。這個擦痕看上去像是固定門的金屬把柄開啟時碰撞墻壁造成的。大致位置相當。艾普認為這個擦痕不像是老痕跡，又不是最新的，有灰塵。他用手電筒比劃了一下，發(fā)現(xiàn)門把手的高度略高于這個痕跡，那就是說，不是把手碰撞形成的，那是什么形成的？

艾普連忙找到服務員和保安，開門進入隔壁的349號房間，在隔門的這一側，與348號房擦痕相對應的位置，畫了一些涂鴉的字畫，上前用手指刮擦，竟然刮下來一撮糊狀物，很像是干凅的牙膏。撥開牙膏，顯露出來一個洞。艾普叫保安找來一根鐵絲，從這個洞捅進去，竟然在348號房一側露出來，這就是說，這個洞和348號房那邊墻上發(fā)現(xiàn)的深度擦痕是相通的。

為什么有人要在小洞周圍涂鴉，還用牙膏堵住這個小洞？想隱瞞什么？這個洞口是不是子彈頭穿過的？

348號和349號是一間大房間隔開的，只是很簡單地用單磚隔開，然后粉刷而成，子彈頭能輕易穿透。小洞進口大出口小，符合子彈頭的特點。

把小洞穿透后，艾普請保安從349號房一側用手電筒照射，他自己則在348號房一側，看見手電筒的光線軌跡直接射向格雷格的床。如果格雷格躺在床上，子彈正好擊中他。

艾普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難道格雷格真是被槍殺的？

布朗法醫(yī)在得克薩斯州是權威人士，他的鑒定結論在法庭上可以直接作為定罪的證據(jù)。

但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艾普決定找布朗談一談，沒有布朗的鑒定結論，就算他找到了兇手，也上不了法庭。

布朗的辦公室很亂，堆滿了文件和書籍，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可能專家都不太在意這些。

看見艾普，布朗法醫(yī)熱情地迎上來。

“神探，找到兇手了嗎？”

“沒有，我找到了一個洞，這是照片?！?/p>

艾普打開手機，展示照片，并慢慢解釋自己的發(fā)現(xiàn)。

“你在告訴我，他是被槍擊的？”布朗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我明確告訴你，不是槍殺的?！?/p>

“復檢一次？”

“啊？你知道尸檢有多痛苦嗎？花費很大，而且家屬也不會同意的。尤其是這個案子，死者已經(jīng)火化了，你知道當時房間里溫度很高，尸體已經(jīng)受到影響了。”

“聽著，尊敬的布朗先生，我無意冒犯你的權威，也非常敬重你的業(yè)務水平，但是，事情是發(fā)展的，我們需要從不同的角度結合當前形勢重新評定。破案的過程就是不斷地否認自己的假設，排除可能性，尋求真相。你懂的。”

“好吧，那我們只能從尸檢報告和照片上分析一下了?！?/p>

艾普指著照片問，“這是什么部位？”

“肝?！?/p>

“這個呢？”

“腸。”

“你看這個軌跡，有沒有可能，子彈頭劃過陰囊，其表皮柔軟，皺褶，所以看上去傷害不大;然后子彈頭進入內臟，擊斷了肋骨，接著進入右心房？”艾普問。

“嗯……有可能，但他是被毆打致死的?！?/p>

“醫(yī)生，不要再提毆打了，我看這個右心房的洞應該是子彈孔。”

布朗陷入了深思，艾普沒有打擾他。

“……你說的有道理，我仔細看了一下這個孔口，邊緣整齊勻稱，像子彈頭急速穿越的傷口;如果是擊打或銳器刺傷邊緣會爆裂。當時我也是被其他部位的傷口所誤導?！?/p>

“醫(yī)生，你的意思是，真的是子彈傷？”

“是的，結合你的照片，這個可能性大?！?/p>

“那子彈頭呢？”

“還有可能是在心臟里面?！?/p>

“啊，火化的時候根本沒有人會注意這個子彈頭。”

“是的……完了，新聞媒體不會放過我的，可憐我的一世英名！”

布朗仰天長嘆。

“不會的，我們是朋友，這么多年來，你給我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我會公開說，是你主動告訴我，死亡原因是槍殺，而且是秘密告訴我的，目的是為了迷惑兇手?！?/p>

布朗看著矮子警長，感覺他非常高大。

349號房的電工提姆和蘭斯已經(jīng)回到家一個多月了，警方也沒有再找過他們，實際上，他們已經(jīng)開始淡忘348號房住客格雷格的事了。

2010年11月1日，矮子警長突然來到威斯康星州，找到提姆的家里。在齊佩瓦縣警察局的配合下，提姆被傳喚到當?shù)鼐炀纸邮鼙P問。

坐在審訊椅子上，提姆感覺很不自在。問話持續(xù)了一個晚上，提姆逐一回答問題，談話很順利，但是提姆只字未提槍或子彈的事。

談話結束后，形成了訊問筆錄，也就是口供。提姆對筆錄做了相應的校正，比如說把“學徒”改成“短工”，后來在當?shù)鼐斓囊娮C下，提姆簽字捺手印。

提姆感覺一身輕松，起身準備離開。

“警官先生們，我可以走了吧？”

“走？因為簽了這份筆錄，你惹大麻煩了?！卑战幼煺f。

“什么麻煩？”

“我們什么都知道了，你打算去陪蘭斯坐牢嗎？”

“坐牢？”

“因為你作假證，包庇蘭斯呀。你想保護朋友，但是你卻毀掉了自己的自由，毀了自己的家庭呀，值得嗎？這都是很明顯的事，你瞞得住嗎？我對你們電工班做過調查，除了喜歡喝酒以外，沒有什么劣跡，你們之中，有槍的不多。”

“格雷格是被毆打致死的，為什么提槍？”

“那是我們放的煙幕彈，實際上是死于槍擊?！?/p>

提姆盯著艾普警長的雙眼，發(fā)現(xiàn)警長的眼神堅定，深不可測。

“只要你如實交代經(jīng)過，然后在法庭上作證，我可以在調查報告中寫上你主動配合警察，有立功表現(xiàn)。甚至，剛剛你簽字的筆錄，我們可以把它撕掉，重新做?！?/p>

提姆來回走，轉身又坐回了審訊椅，這下感覺很緊張。接著，他講述了那天晚上的經(jīng)過。

提姆、蘭斯、帕薩諾在349號房間喝啤酒。酒不多了，蘭斯叫帕薩諾去他汽車里拿一瓶威士忌酒來，順便把他放在車里的9mm魯格手槍拿過來。

不久，帕薩諾就從蘭斯的車里拿來了威士忌酒和手槍，蘭斯接過槍，開始玩弄起來。他竟然用槍指著提姆，后者嚇得爬在地板上，大聲詛咒。接著，蘭斯又把槍指著帕薩諾，后者慌忙趴下?？粗鴥扇死仟N的樣子，蘭斯哈哈大笑，不經(jīng)意間，手指一用力，竟然扣響了扳機。帕薩諾嚇蒙了，以為自己被擊中了，扭頭一看，看見身后的墻上有個小洞，自己沒事，嚇出一身冷汗。

蘭斯頓時清醒了，連忙丟掉手槍，看見兩個同事還活著，才松了一口氣。他把槍放回汽車里，帕薩諾也回自己的房間去了。接著，蘭斯和提姆去賓館酒吧喝酒去了，午夜時分，他們回到349號房。

第二天一早，看見警察出現(xiàn)在賓館，聽說348號房死了人，他們三人都害怕了。后來聽說格雷格是被人毆打致死的，才松了一口氣，感覺跟他們沒有關系。

艾普沒想到提姆這么快就交代了經(jīng)過。當時布朗法醫(yī)認定是槍殺后，艾普便對案發(fā)晚上在349號房間喝酒的三名電工進行了秘密調查，發(fā)現(xiàn)他們現(xiàn)實表現(xiàn)良好，沒有任何犯罪前科，只是喜歡喝酒。經(jīng)查，他們三人中，只有蘭斯申請持槍證，并購買了手槍。于是，艾普選擇忠厚老實的提姆作為突破口。

案情很快水落石出，蘭斯 ·穆勒被警方逮捕。

地區(qū)檢察官訴蘭斯過失殺人，蘭斯則作無罪辯護。2012年10月29日，經(jīng)過庭審，陪審團裁定蘭斯過失殺人罪名成立，法官萊恩 ·沃克爾判處蘭斯10年有期徒刑。

蘭斯沒有提起上訴，在法庭上，他對受害者家屬表示了歉意，因為他酒后的過錯導致格雷格失去性命，他非常內疚。

蘇茜忍不住哭泣，她對著蘭斯說：“我已經(jīng)等了兩年多了，我要看清你的臉，看清你的眼睛，我一直在找這個機會和你直接對話……你很不坦誠……不，你謀殺了我的丈夫，雖然不是故意，但是你自私、欺騙，一次一次地掩飾，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蘭斯低下了頭，不敢直視蘇茜。

艾普警長默默地站起身，走向庭外，眺望遠方，百感交集，準備迎接再一次的挑戰(zhàn)。

（責任編輯：馮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