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金石
周邁由
1936 年生于重慶,1940年隨父遷居上海,后跟流亡的猶太畫家學習素描和油畫。1950年參軍,在部隊當文化教員,學習藝術創(chuàng)作。1958年,在《人民文學》發(fā)表抒情詩和長詩。1960年,進入中央民族學院深造,隨后去了西藏。自2000年之后,他閑居在北京郊區(qū)寫詩作畫。
主要群展:
2018年,《暗流》,藝術門,上海;
2017年,《沙龍沙龍:1972——1982年以北京為視角的現(xiàn)代美術實踐側影》,中間美術館,北京;
2014年,《85前的非官方藝術》,博而勵畫廊,北京;
2008年,《歷史語境——洪瑞生 黃雅各周邁由3人展》,TRA畫廊,北京;
2007年,《意派:中國抽象藝術30年》,今日美術館,北京。
中國前衛(wèi)藝術追溯到20世紀70年代已經“前無古人”。但是如果我們發(fā)現(xiàn)周邁由在60年代就以現(xiàn)代詩人顯現(xiàn)江湖,就會以驚詫的目光觀看他半個世紀的藝術人生。顯然,直到今天邁由不被人們所知必與他孤傲的性格有關,但不合時宜的前衛(wèi)精神才正是他長期沉寂的真正原因。
麥田撒種的季節(jié),邁由是中國前衛(wèi)藝術最早的勞作者。但他為什么一直沒有得到收獲? 1936年邁由出生,這一年詩人洛爾加被西班牙佛朗哥統(tǒng)治者殺害,邁由說洛爾加是他最喜歡的詩人,那么邁由是喜歡洛爾加的詩歌,抑或是喜歡洛爾加勇敢的生命?或許正如批評家高名潞所言,70年代是悲壯的前衛(wèi),但這種悲壯不完全是命運的給予,也是藝術家的選擇。我們如何理解那個年代?布爾喬亞式的生活方式,先鋒主義的放蕩不羈,地下藝術中的恐懼,往事難以回首,但這一切構成了中國早期現(xiàn)代主義的浪漫,而邁由作為先驅者篤守著前衛(wèi)精神的信念,把詩歌、繪畫作為追求這種烏托邦的見證。
周邁由 《風景》 布面油畫 60cm×80cm 2017年
周邁由 《西藏寫生》 布面油畫 66cm×42cm 1979年
邁由自小喜歡繪畫,1940年曾受教于一位流亡在上海的猶太藝術家,到了60年代,他的興趣強烈地凝聚在印象派、立體派的藝術風格上,雖然這個時候他的寫生還保持在對自然的情感之中,但他曾和他的朋友彭剛,另外一位怪杰,在70年代初期大量地臨摹了畢加索的油畫,這種臨摹不是臨摹,而是一種標新立異,我和許多年輕人在70年代中期正是在他的小居室兼畫室被這些臨摹品驚呆了,實際上在那時被震動還不僅僅是這些臨摹品,而且也是由于他的舉止、生活方式遠遠異于他人,他的居室營造了一種怪誕的氣氛,完全符合我們對先鋒的想象,他的衣著因自制而成為奇裝異服,一次他在路上,被一群看到他驚叫的小學生弄得開懷大笑。其實邁由的氣質一直都是文弱的,但他的野外寫生對任何一個觀者都是神經的挑戰(zhàn)。
邁由的藝術在70年代的中國雖然屬于桀驁不馴,但他的畫筆永遠是干凈的,畫板永遠是明亮的,畫面永遠是人們看不懂的,而這正是70年代中國先鋒藝術的標志。它意味著一個時代的另類精神,意味著一個已經失去的令人緬懷的記憶,它是溫暖的、浪漫的、但又是堅韌的。
邁由能不能屬于中國立體主義的先聲者?至少他對塞尚、畢加索的興趣是以他的繪畫實踐為引導,立體主義到了東方,必然要和中國傳統(tǒng)美學遭遇,一般來說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邁由的天真使他忘記了界限,他對東方文化的研究是以對西方現(xiàn)代主義的熱情為重疊交換,也就是說:西方主義到了東方登陸,承攜它的是老莊、是隱士、是怪客,所以,邁由的立體主義態(tài)度是非常模糊的,時明確、時隱含、時陸離。但令我非常驚訝的是,他最近一系列油畫作品中的觀念構成主義。在這些作品中,更具寓言性質,似乎在長久的漫游中,他要對人生有所傾訴,而這樣一種敘述是他在七十年代時完全拒絕的。寫生就是寫生, 它充分體現(xiàn)如何面對對象,它是形式與真實的對抗,是主體與客體的對抗,雖然沒有勝利者,但邁由永遠自信他的畫面最為真實,而這恰恰是形式壓倒對象的激進形態(tài)。但是在今天,形式于邁由更像是表達記憶的通道。它的絕對性已被消減,它的開放性在當代的語境中則成為通往表達的自由。
邁由今天緩緩向我走來,我對自己的老師保持著三十年不變的尊敬,這種個人情感即是對邁由不事功名、淡泊人生的欽佩,也是對中國早期現(xiàn)代主義寥若晨星代表人物的高山仰止,曉紅剛剛打來電話,希望我寫寫邁由,時間短促難盡全意,但我想,邁由的藝術在今天又開始了新的起點,我們還有許多時間拭目以待。
周邁由 《夜談》 布面油畫 89cm×81cm 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