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斌 曹俊
高足盤是南北朝至隋唐時期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類器物,其原型當是先秦時期的陶豆。陶豆最早可追溯至新石器時代中期,黃河流域的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以及長江流域的大溪文化、馬家浜文化、崧澤文化等文化遺址中均有發(fā)現(xiàn)。新石器時代晚期的龍山文化和良渚文化遺址中亦有發(fā)現(xiàn)。歷夏、商、周,日益繁盛,秦漢之后則漸趨絕跡。進入南北朝時期,以淺盤、高柄、喇叭圈足為特征的高足盤大量出現(xiàn)并獲得了快速發(fā)展。
根據(jù)現(xiàn)有的考古材料,出土高足盤且有明確紀年的北齊墓葬材料有:河北磁縣北齊天保四年(553年)元良墓[1]、山東臨淄北齊天統(tǒng)元年(565年)崔德墓[2]、河北磁縣北齊天統(tǒng)三年(567年)堯峻墓[3]、山西太原武平元年(570 年)婁睿墓[4]、河南安陽北齊武平二年(571年)賈進墓[5]、山東淄博北齊武平四年(573年)崔博墓[6]。所出高足盤以淺盤、高柄、喇叭圈足為顯著特征。胎體大多較為疏松,釉色多呈黃綠色。南北朝時期的典型材料還有:山東淄博崔氏墓地收集的兩件北齊高足盤[7]、陜西西安咸陽國際機場出土的一件北周時期的高足盤[8]、江西南昌縣博物館收藏的一件南朝高足盤[9],以及一套南朝高足盤托高足杯(上下分體)[10]。
出土高足盤且有明確紀年的隋代墓葬材料有:河南安陽隋開皇七年(587年)韓邕墓[11]、河南安陽隋開皇九年(589年)宋循墓[12]、山西汾陽隋開皇十五年(595年)梅淵墓[13]、安徽亳縣隋開皇二十年(600年)王幹墓[14]、河南安陽隋仁壽三年(603年)卜仁墓[15]、安徽亳縣隋大業(yè)三年(607年)□爽墓[16]。隋代的典型材料還有:陜西西安韓森寨隋墓[17]、河南安陽橋村隋墓[18]、湖北武漢隋墓[19]、湖北武昌馬房山隋墓[20]、湖北武漢東湖隋墓[21]、江西新建隋墓[22]、安徽六安隋墓[23]、寧夏固原史索嚴墓[24]以及安徽合肥[25]和江蘇揚州[26]出土的高足盤。與南北朝高足盤相比,隋代高足盤盤壁相對較高,盤沿大多微外撇,盤內(nèi)多模印團花、蓮瓣、草葉。
唐代的典型材料目前僅見河南洛陽孟津出土的一件三彩高足盤[27]。這件三彩高足盤與一件三彩帶把小杯、六件三彩小盞一起放置于一件三彩大盤中。
南北朝至隋代,高足盤在南北方窯場均有大量燒造。目前發(fā)現(xiàn)燒造高足盤的窯址主要有河北臨漳曹村窯[28]、河北內(nèi)丘邢窯[29]、河北邯鄲臨水窯[30]、河南安陽相州窯[31]、河南鞏義白河窯[32]、山東淄博寨里窯[33]、山東棗莊中陳郝窯[34]、安徽淮南壽州窯[35]、安徽蕭縣蕭窯[36]、湖南岳陽湘陰窯[37]、江西豐城羅湖窯[38]、四川成都青羊?qū)m窯[39]、江西新干塔下窯[40]等。上述窯場中,有不少窯場在南北朝時期就已經(jīng)開始燒造釉陶或瓷器,但經(jīng)過科學(xué)發(fā)掘且已發(fā)表的高足盤材料的年代則均為隋代。(白河窯和曹村窯的年代仍值得商榷,以曹村窯為例,本文所引曹村窯青釉高足盤材料與筆者在曹村窯采集的大量北齊釉陶高足盤標本差異明顯,相反與邢窯等窯場的隋代青釉高足盤標本更具時代共性。)
關(guān)于墓葬和窯址出土的高足盤,根據(jù)高足盤上部盤和下部喇叭形高足造型的不同,可以將南北朝至隋唐時期的高足盤分為A、B、C、D、E五型。A型:淺盤,盤外壁向內(nèi)斜收、內(nèi)壁向外斜直;喇叭形高足。以河北磁縣北齊元良墓出土的高足盤為代表。B型:可分淺盤、深盤二式,盤內(nèi)外壁均向外斜直,部分口沿微外撇;喇叭形高足。以山東淄博崔氏墓地收集的高足盤為代表。C型:深盤,盤內(nèi)外壁均向外斜直,部分口沿微外撇;喇叭形高足相對較矮。以河北邯鄲臨水窯出土的高足盤為代表。D型:深盤,盤內(nèi)外壁均向外斜直,口沿微外撇;喇叭形高足相對較矮。盤徑在30厘米左右。以山西汾陽隋梅淵墓出土的高足盤為代表。E型:敞口、淺弧腹;喇叭形高足。以湖北武漢隋墓出土的淺弧腹高足盤為代表(表1)。
表1 高足盤的類型與分布
圖一 山西省太原市徐顯秀墓壁畫
圖二 山西省太原市婁睿墓出土的高足盤托高足杯(上下連體)
圖三 河南安陽韓邕墓出土“子母盞盤”
高足盤從南北朝時期至隋代,大致呈A型→B型→C型、D型的演變規(guī)律。器型整體呈現(xiàn)出瘦高→矮胖、秀美→敦實的發(fā)展規(guī)律。以中原地區(qū)為例,上部盤呈現(xiàn)出淺盤(盤外壁內(nèi)收、內(nèi)壁外斜)→淺盤(盤壁外斜、部分口沿微撇)→深盤(盤壁外斜、部分口沿微撇)的發(fā)展規(guī)律;下部喇叭形高足呈現(xiàn)出細高→粗矮的發(fā)展規(guī)律,同時喇叭形高足的外撇程度也在不斷增加。
圖四 河南洛陽孟津出土的唐三彩高足盤
圖五 清乾隆青花高足盤
關(guān)于高足盤的功用,主要有以下兩點。其一,作為盛食器,高足盤的用途大致與豆相同。關(guān)于豆的使用,史書多有記載。《周禮》:“醢人,掌四豆之實?!薄对娊?jīng)·生民》:“卯盛于豆?!薄睹珎鳌罚骸岸?,薦菹醢也?!陛希滩?、酸菜之類;醢,肉醬之類。除陶豆外,先秦時期還有青銅豆、漆木豆、原始青瓷豆等。南北朝時期高足盤的出現(xiàn),應(yīng)與當時社會恢復(fù)周禮以及漢晉之制有著一定的關(guān)系。作為盛食器,高足盤的功用在山西太原徐顯秀墓壁畫中有著直觀的體現(xiàn)[41](圖一)。
其二,作為承托器,用以承托其他器物。南北朝時期高足盤常與高足杯配套使用,形成了高足盤托高足杯的造型,大致可分為上下分體和上下連體兩類(表1、圖二)。隋代盤徑較大的一類高足盤(盤徑在30厘米左右),大多則是用來盛裝小碗的,主要出土于河南及周邊地區(qū),托盤與數(shù)量不等的小碗構(gòu)成一套,被稱為“子母盞盤”。如河南安陽韓邕墓出土的一套“子母盞盤”(圖三)。唐代典型高足盤目前僅見前文所述河南洛陽孟津出土的一件唐三彩高足盤,這件三彩高足盤與一件三彩小杯、六件三彩小盞一起放置于一件三彩大盤中,而這件三彩高足盤上還托著一件人形注(圖四)。
唐代以后,高足盤便銷聲匿跡了。直至清代,仿古之風盛行,模仿古代器物造型的仿古器物層出不窮。其中,高足盤除少數(shù)被制成高檔陳設(shè)瓷(如故宮博物院藏清乾隆粉彩象生果品高足盤)用以欣賞把玩外,大多則作為實用器,用來盛裝瓜果等食物,如山西博物院藏清乾隆青花龍紋高足盤(圖五)。
[1]磁縣文物保管所《河北磁縣北齊元良墓》,《考古》1997年第3期。
[2]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臨淄北朝崔氏墓》,《考古學(xué)報》1984年第2期。
[3]磁縣文化館《河北磁縣東陳村北齊堯峻墓》,《文物》1984年第4期。
[4]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太原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太原市北齊婁叡墓發(fā)掘簡報》,《文物》1983年第10期。
[5]河南省文物管理局南水北調(diào)文物保護管理辦公室、安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安陽縣北齊賈進墓》,《考古》2011年第4期。
[6]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臨淄北朝崔氏墓》,《考古學(xué)報》1984年第2期。
[7]淄博市博物館、臨淄區(qū)文管所《臨淄北朝崔氏墓地第二次清理簡報》,《考古》1985年第3期。
[8]張柏主編《中國出土瓷器全集·陜西卷》,科學(xué)出版社,2008年3月。
[9]南昌縣博物館(洪州窯青瓷博物館)藏。
[10]張文江、余琦、胡平凡《漢唐青瓷名窯——江西豐城洪州窯》,《南方文物》2008年第1期。
[11]安陽市博物館《安陽活水村隋墓清理簡報》,《中原文物》1986年第10期。
[12]安陽縣文教局《河南安陽隋墓清理簡記》,《考古》1973年第4期。
[13]山西省博物館、汾陽縣博物館《山西汾陽北關(guān)隋梅淵墓清理簡報》,《文物》1992年第10期。
[14][16]亳縣博物館《安徽亳縣隋墓》,《考古》1977年第1期。
[15]宋伯胤《卜仁墓中的隋代青瓷器》,《文物參考資料》1958年第8期。
[17]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西安郊區(qū)隋唐墓》,科學(xué)出版社,1966年6月。
[18]安陽市文物工作隊《河南安陽市兩座隋墓發(fā)掘報告》,《考古》1992年第1期。
[19]張柏主編《中國出土瓷器全集·湖北卷》,科學(xué)出版社,2008年3月。
[20]武漢市博物館《湖北武昌馬房山隋墓清理簡報》,《考古》1994年第11期。
[21]武漢市文物管理處《武漢市東湖岳家嘴隋墓發(fā)掘簡報》,《考古》1983年第9期。
[22]范鳳妹、吳志紅《江西出土的隋代青瓷》,《江西歷史文物》1984年第1期。
[23]安徽省文物工作隊《安徽六安東三十鋪隋畫象磚墓》,《考古》1977年第9期。
[24]張柏主編《中國出土瓷器全集·甘肅、青海、寧夏、新疆、云南、貴州、西藏卷》,科學(xué)出版社,2008年 3月。
[25]夏騰《合肥出土的壽州窯瓷器雅析》,《文物鑒定與鑒賞》2011年第10期。
[26]張柏主編《中國出土瓷器全集·江蘇、上海卷》,科學(xué)出版社,2008年3月。
[27]李思思《洛陽的三彩時代——洛陽博物館藏唐三彩器物類珍品》,《榮寶齋》2014年第4期。
[28]王建?!洞胖莞G窯址考察與初步研究》,《中國古陶瓷研究·第十六輯》,紫禁城出版社,2010年10月,第7~16頁。
[29]內(nèi)丘縣文物保管所《河北省內(nèi)丘縣邢窯調(diào)查簡報》,《文物》1987年第9期;申獻友、曹麗芹《談河北早期青瓷》,《文物春秋》2003年第4期。
[30]邯鄲市文物保護研究所、峰峰礦區(qū)文物保管所:《河北邯鄲臨水北朝至元代瓷窯遺址發(fā)掘簡報》,《文物》2015年第8期。
[31]河南省博物館、安陽地區(qū)文化局《河南安陽隋代瓷窯址的試掘》,《文物》1977年第2期。
[32]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河南鞏義市白河窯遺址發(fā)掘簡報》,《華夏考古》2011年第1期。
[33]山東淄博陶瓷史編寫組、山東省博物館《山東淄博寨里北朝青瓷窯址調(diào)查紀要》,《中國古代窯址調(diào)查發(fā)掘報告集》,文物出版社,1984年10月,第352~359頁。
[34]棗莊市文物管理站《山東棗莊古窯址調(diào)查》,《中國古代窯址調(diào)查發(fā)掘報告集》,文物出版社,1984年10月,第374~385頁;山東大學(xué)歷史系考古專業(yè)、棗莊市博物館《山東棗莊中陳郝瓷窯址》,《考古學(xué)報》1989年第3期。
[35]胡悅謙《壽州瓷窯址調(diào)查記略》,《文物》1961年第12期;胡悅謙《談壽州瓷窯》,《考古》1988年第8期。
[36]陳超《安徽蕭縣蕭窯遺址群2014年田野考古調(diào)查簡報》,《考古與文物》2018年第6期。
[37]周世榮《從湘陰古窯址的發(fā)掘看岳州窯的發(fā)展變化》,《文物》1978年第1期。
[38]江西省歷史博物館、豐城縣文物陳列室《江西豐城羅湖窯發(fā)掘簡報》,《中國古代窯址調(diào)查發(fā)掘報告集》,文物出版社,1984年10月,第73~93頁;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xué)考古學(xué)系、江西省豐城市博物館《江西豐城洪州窯遺址調(diào)查報告》,《南方文物》1995年第2期。
[39]江學(xué)禮、陳建中《青羊?qū)m古窯址試掘簡報》,《文物參考資料》1956年第6期。
[40]唐昌樸《江西新干發(fā)現(xiàn)隋唐窯址》,《中國古代窯址調(diào)查發(fā)掘報告集》,文物出版社,1984年10月,第70~72頁。
[41]常一民《北齊徐顯秀墓發(fā)掘記》,《文物世界》2006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