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情緣

左建中

在我的認識中，北京是一個莊嚴雄偉的古都，不但是政治中心，同時也是文化教育、醫(yī)療科技和商業(yè)的中心，是全國人民向往的地方。我的家庭是一個有革命歷史的家庭，與北京有著很深的情緣，盡管我們不在北京居住。

我們一家與北京有著很深的情緣

第一個與北京產(chǎn)生緣分的是我的父親左友文，他生于山東省萊陽縣大山鄉(xiāng)，因不滿意當時社會狀況，1932年他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時任萊陽中心縣委委員，負責一、七兩區(qū)黨的工作。1933年萊陽中心縣委遭敵人破壞，縣委主要領(lǐng)導被敵人抓捕，父親也遭到通緝。1934年除夕，因躲避敵人的追捕扭傷了腳部，只好留在一區(qū)群眾家中。其間他也得到同事左武堂犧牲的消息，使他非常悲痛，同時，他也與黨失去了聯(lián)系。1934年秋天，父親的腳傷痊愈，他尋找組織的心情更加急切。當他聽說有一縣委委員孫世平在北平（那時北京稱呼北平），父親急著與他會面，因為他們不僅同是縣委委員，而且是中學時探討革命道理的志同道合的同學。于是父親湊集了路費，就按著人們提供的大致地址去北平尋找孫世平。父親還是第一次見到像北平這樣的大城市，盡管北平擁有宏偉的皇家宮殿建筑和悠久歷史風貌，但他無心關(guān)注，只是一心一意尋找同志。他找了幾天也沒有找到孫世平。正在他焦急時，他聽說張家口外有抗日義勇軍，因此他又想到義勇軍里能沒有黨組織嗎？于是他又去了張家口，在塞外仍沒有見到義勇軍，只好返回北平。他本想在北平停留一下，無奈對此地人生地不熟，而且盤纏將盡，只能冒險返回膠東。家里人因為敵人經(jīng)常來搜捕，因而躲到海陽縣舅舅家去了。在那里家人告訴父親：“你領(lǐng)導的黨員都到大連去了?！碑敻赣H聽到這一消息，很是感到欣慰，如一塊石頭落地，最終北上找到了組織。其間參加抗戰(zhàn)，并在黨的領(lǐng)導下在北滿展開抗日工作，后又參加東北解放戰(zhàn)爭。

1945年10月，東北局派韓光同志到大連成立市委，父親參與組建大連市委而留在大連工作。1954年4月底，父親途經(jīng)北京，住在中組部招待所。這時中央紀委送一請柬，邀請父親參加“五一”勞動節(jié)慶祝，到天安門城樓下的觀禮臺參加觀禮活動。父親很高興，在5月1日這天到天安門廣場參加慶祝活動，觀看了激動人心的歡慶場面。1955年，父親在市委開會時突發(fā)腦溢血，經(jīng)過搶救而臥床。1960年7月，父親腦溢血復發(fā)，大連市委請北京醫(yī)院派專家乘飛機來連搶救，當時大連沒有民航，飛機只能請求在空軍周水子場站降落，經(jīng)搶救3天未成功，父親去世了。1964年，中國革命博物館派人來連向母親征集父親在大連淪陷區(qū)做地下工作時，為籌集經(jīng)費下海撒網(wǎng)捕魚用過的漁網(wǎng)等物品。通過這些事情，父親工作地點不在北京，但他對革命的貢獻得到中央紀委和中國革命博物館給予的相應(yīng)評價，北京醫(yī)院也投入搶救。這些都使我們感到欣慰，表明父親與北京有著很深的情緣。

第二個與北京有緣的人是我的母親劉玉文，母親與北京的緣分來源于與徐海東大將在大連居住期間產(chǎn)生的情誼。徐海東移居北京后仍與大連同志保持友情，在50年代期間母親有事到北京曾在他家住過。徐海東是我們家庭所尊崇和懷念的人。

徐海東在軍事方面是有指揮天才的常勝將軍，在政治方面，忠于黨忠于人民，他領(lǐng)導的部隊總是依靠人民，熱愛人民，和群眾打成一片，是政治水平很高的將軍。因而他輝煌的一生使我終身難忘。毛澤東主席給徐海東的評價是“對革命有大功的人”。

1939年，徐海東到華中任新四軍江北指揮部副指揮兼第四支隊司令員。他在華中第一戰(zhàn)，發(fā)揮他的指揮才能，在周家崗把日偽軍打得落花流水，但他還是對這次戰(zhàn)斗沒能將敵人全殲而感到不足。在戰(zhàn)斗總結(jié)會上作總結(jié)報告時，由于他9次負傷，有嚴重肺病，因而在講話時猛然大口吐血，倒在講臺上。從此他離開戰(zhàn)斗指揮崗位，開始病休生活。就這樣輾轉(zhuǎn)經(jīng)過抗戰(zhàn)勝利，內(nèi)戰(zhàn)開始。1947年9月，在黨中央的指示下，他被轉(zhuǎn)移到大連這個我黨控制的城市，同時指示大連的同志要關(guān)心照顧好徐海東同志，大連的同志也都非常尊重這位紅軍名將。

徐海東是湖北人，吃慣了淡水魚。父親在大連做白區(qū)工作時經(jīng)常和漁民下海撒網(wǎng)捕魚，練就撒網(wǎng)捕魚這一特長。市園林管理處發(fā)給父親一張?zhí)卦S證，允許父親可以到水庫、湖泊撒網(wǎng)捕魚。徐海東住在文化街75號，院子里有一水池，父親送的淡水魚可以養(yǎng)在里面。我們家住哈爾濱街，距離明澤公園和明澤湖很近。記得有一天，父親在明澤湖撒網(wǎng)捕魚，其中在一網(wǎng)里有一條2尺多長的大鯉魚，父親讓我趕快把魚抱回家，于是我就抱著這條大鯉魚跑回家，養(yǎng)在浴盆里，然后我問母親這條魚怎么辦？母親告訴我是送給你徐伯伯的。

1955年，軍隊實行軍銜制，中央決定授予徐海東大將軍銜。1956年，中央決定徐海東遷往北京觀音寺1號，盡管他離開了旅大，但他并沒有中斷與旅大同志的友好情誼，當他的家安在北京后，母親曾因有事到北京，就曾在他們家住過。

第三個與北京有緣的人就是我。我第一次到北京的時候是“文革”初期，當時我在大連24中學上學，“文革”開始后學校就停課了，同學自主成立了一個名字叫“小紅軍”的紅衛(wèi)兵組織。我加入該組織，不久被安排去長沙湖南大學串聯(lián)。我們乘火車到永定門車站然后換車去長沙。在我的印象中長沙這個省會城市如同現(xiàn)在一個城鎮(zhèn)，最高建筑為一個4層樓飯店?；氐奖本?，一下車就被告知明天毛主席要接見百萬紅衛(wèi)兵。

我們都很興奮，我馬上為接見作準備，花了1元錢買了10斤棗，第一天一早我們就到東長安街道邊一邊吃棗一邊耐心等待接見，一直等到下午1點鐘，突然響起東方紅樂曲聲，毛主席站在北京吉普車上向這邊開來，人們都激動地站起來，不由自主地向道中間涌去。待散場時，地面散落很多被擠落的鞋子。

我再次到北京是1970年。事情源自1967年母親自北京回來，當我們得知徐海東受到迫害，我們都很是驚訝，認為他一直養(yǎng)病，不能參加工作，怎么還受迫害，都想不出原因。對此我們都很關(guān)注，天天聽廣播、看報紙、看解放軍畫報搜集消息。1969年4月“九大”召開，從收音機、從報紙照片聽到和看到徐海東出席“九大”，坐在輪椅上停在主席臺過道中，并當選為中央委員，我們都很高興，以為這樣就可以停止對他的迫害。這次是母親讓我去看望他的。1970年1月到北京后，住到國防科委一研究所宿舍，把穿的外衣褲洗一下，然后去探望徐老伯伯。在北新橋下車后，由于不認路，我就到北新橋郵局問路，一位面容慈祥、態(tài)度和藹、待人親切的老師傅一邊給我畫路線，一邊告訴我，“這個大紅門就是首長住宅”。我至今對這位老師傅印象深刻，因為在那個年代，徐海東的頭上扣有很多罪名，敢這樣做是不容易的，當我到達觀音寺1號時，警衛(wèi)班通知里面，這時徐老伯伯的大兒媳黃姐姐從里面出來，領(lǐng)著一個三四歲的女孩，一面走，一面說：“你怎么才來，我都等你好幾天了?！比缓蟾嬖V我爸爸媽媽不在北京。我聽了以后，感到很是惆悵。我是在兩年后才聽說徐海東在當年3月在鄭州被迫害去世，使我唏噓不已，但他的英名和偉大形象仍使我歷歷在目、深刻懷念。

1985年10月，我和妻子到北京旅游，當時游人還不像現(xiàn)在這樣多，游玩比較輕松。我們很順利地去了故宮、長城、十三陵、頤和園和北海等景點，還到晨光街10號去看望了郭述申伯伯。郭伯伯曾擔任過旅大市委第一書記，在我的父親去世后，舉行追悼會時的主祭人，“文革”后他擔任中紀委副書記。當時已離休，在我的眼中，他是一位對中國革命有很大貢獻的人。我的母親常對我說：“你郭伯伯的為人是堅持實事求是，坦誠忠厚待人，深得同志們的尊敬和愛戴。”

1999年6月，我到北京某醫(yī)院去看眼疾，到京后，我住到親戚處，因此我對號販子并不需要理睬，但我對掛號處墻上的醫(yī)生名單不了解，不知掛誰的號，最后選了眼科研究所，結(jié)果所長出診時將我轉(zhuǎn)到青光眼科張舒心主任處，經(jīng)過張主任認真檢查，給我開了住院單。我一看如此順利，喜出望外，誰知道到住院處時被告知沒有床位，得等待。聽到這話，如同冷水澆頭，無奈只能等待，這時親戚給我一個北京博物館卡。這個卡一年內(nèi)可以免費參觀博物館3次，我也只能利用這段時間進行參觀活動。我去了中國革命博物館，同時我還想見一下祝文煜同志，因為是他到大連征集父親做白區(qū)工作時用過的漁網(wǎng)，但是博物館工作人員告訴我：“祝館長已經(jīng)退休了?！蔽疫€利用這個機會故地重游，到觀音寺1號去看看，盡管我知道這個房子已經(jīng)換了主人。當我到了北新橋，由于北京城市建設(shè)發(fā)展變化太大，而且與我上次到這兒的時間已相隔30年，使我很難記得去那兒的路線，于是我又想到用上次的老辦法，到北新橋郵局去詢問一下，我希望得到像上次那樣的幸運，但這次卻沒有得到。一個中年工作人員只給了我冷淡的一句，“不知道”。聽了這個回答，使我感到一絲寒意。在那個荒誕的年代，人們尚有樂于助人的精神，“文革”后卻缺失了，這使那個慈祥和藹的老師傅的身影在我的印象中更加深刻。

光陰似箭，轉(zhuǎn)眼已近年終，但某醫(yī)院住院處仍告知我沒床位，這使我對他們救死扶傷的人道主義精神有了疑問。我只能采用一種北京最流行、最通用的做法——找關(guān)系。但我認為這種做法是一種不公正、不道德的做法。這也是我最不喜歡采用的做法。但為了我的視力，只好違心去做。當我找關(guān)系以后，真是立竿見影，3天后，某醫(yī)院住院處就打來電話，通知我去辦理住院手續(xù)。因病情延誤，使我的眼睛部分視神經(jīng)損傷，主任醫(yī)生高超精湛的醫(yī)術(shù)也不能挽救部分視神經(jīng)恢復到正常狀態(tài)，我很感傷，我只希望不要再認人唯親了。

由于北京是政治中心、經(jīng)濟中心、文化科技中心，它的革命斗爭歷史、豐富的文化底蘊和歷史風貌，成為人們向往的地方。盡管我在北京遭遇到困難，但我還是要感謝北京醫(yī)生對我給予高超醫(yī)療技術(shù)的治療，總之我們家庭與北京有著割不斷的情緣。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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