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夜鳳凰

曹建明

很久很久以前，就聽說有這么一個地方，“人在樓中坐，水在腳下流”。每當(dāng)夜色降臨，找一個茶樓倚在窗邊，悠閑地傾聽著從遠處來飄來的音樂，安靜地聆聽著腳下潺潺的流水聲，你會生出一種念想，一種醉人的念想。

這個地方就是聞名中外的鳳凰古城。來到鳳凰古城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了，我們顧不上旅途的疲憊，一下汽車，就隨著滾滾的人流直奔沱江兩岸。

此時的鳳凰簡直是流光溢彩的世界。一彎明月掛在天上，如水的月光毫無遮攔地傾瀉而下;天空閃爍著的星光，繁星點點;迷離的霓虹燈，四處流淌;耀眼的燈籠，散發(fā)出火紅的燈光，搖曳在夜色里;慵懶而傷感的音樂，猶如風(fēng)情萬種的魅力女郎，充盈著撩人的氣息，讓人心神不定，欲罷不能;若即若離的燈光，朦朧而柔和，空靈而透徹，讓最深最柔軟的情懷在了無塵念中直達你的心靈深處。如癡如醉的夜色鳳凰，瀲滟著柔軟的目光，仿佛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面紗，朦朧中飄進你的心間，清晰中立在你的面前，含情脈脈地擁你入懷。

面對如此溫情的鳳凰夜色，我無法抗拒，也無力抗拒。我不由自主地走進了一家酒吧，聽著慵懶而傷感的音樂，血液和神經(jīng)都情不自禁地興奮起來。一個游客邀請我和他合唱了一首《心雨》。我們一邊喝著啤酒，一邊深情地唱著情歌，不知是閃爍的霓虹燈，還是這情意綿綿的氛圍，我有點昏昏欲醉。心，莫名地悸動，瞬間生出一種迷離，似浪漫，似寧靜，似憂傷。

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的真實，卻又是多么的虛無飄渺。我害怕燈紅酒綠后的寂寞，更害怕繁華落盡時的感傷。或許，也是為了保持女人的那份矜持與含蓄，我唱完《心雨》后，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酒吧。

離開了酒吧，我靜坐在沱江邊。夏日的晚風(fēng)涼涼的，濕濕的從我身上掠過，遠處是一排一排的吊腳樓。奇妙的吊腳樓，在如幻的燈光下，猶如一幅嫻雅的水墨畫，時而漸近漸遠，時而漸遠漸近，在朦朧的夜色中，柔弱地透過微光，時隱時現(xiàn)。

如果說酒吧街能攝人心魄，那吊腳樓能迷人情懷。鳳凰的吊腳樓，鱗次櫛比，錯落有致。褐色的木，黛色的瓦，一木一瓦間無不流露出古色古香的時代氣息。幾百年來，多情的吊腳樓靜靜地躺在沱江邊，靜靜地躺在歲月深處，訴說著歷史的厚重，訴說著屋檐下的愛恨情仇，訴說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你聽，煙雨中的吊腳樓，是誰在漆黑的夜里彈唱著離恨歌？是誰在凄風(fēng)苦雨的夜晚染上了憂傷？又是誰在靜謐的煙波里增添了一縷秋涼？可惜，那些黛瓦青磚的前塵往事早已成為天涯舊夢，都被凡塵俗世所風(fēng)干，只剩下人生的虛幻伴隨著滄桑的歲月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吟唱著。

在這安靜而美好的夜晚，我總是多愁善感地想著人生的虛幻。也許，在這若即若離的燈光下，在這溫情脈脈的月色里，人容易迷醉，容易迷惑，容易柔情百結(jié)而生淡淡的憂傷。

夜深了，如織的人潮已漸漸散去，繁華喧鬧的沱江變得格外的安寧。蒙蒙的霧迎面而來，潺潺的江水不停地流淌著，無數(shù)閃爍的許愿燈在江面上四處漂浮，像是天上的星星無意間掉落了人間。清澈見底的江水綠波蕩漾，誘你情不自禁地跳進江里。

沱江，這條孕育了文學(xué)大師沈從文的一脈江水，幾百年來，一代代的苗族人和土家族人也在這里繁衍生息。

我沒有情不自禁地跳進江里，因為我缺乏勇氣，只好悵然地離開了沱江邊，離開了沱江的岸邊，我輕踱在石橋上。石橋上有很多游客，他們或喝著啤酒，或緊緊相擁，或輕輕地唱著情歌，或?qū)χ炜斟谙?，或閉眼休憩。我想，這些置身于景色中的游客，也許他們在此刻已經(jīng)將心靈托付給了月光，讓柔柔的月色輕輕地撫慰著這顆曾經(jīng)煩累而受傷的心，從而感念著生命的自由與放松。

鳳凰的夜色，朦朧而曼妙。忽然間，我想起一句至愛的名言，“人在樓中坐，水在腳下流”。這句話一直糾纏著我在，我的心里經(jīng)久不息。我發(fā)誓一定要找到這個地方，終于，尋覓到了石橋旁的咖啡廳?？Х葟d的門前種著兩棵桂花樹，我迎著桂花的香味走了進去，要了一杯咖啡，臨窗而坐。

此時的月光，像水銀一樣鋪灑在朦朧的夜色里;遠處美倫美奐的吊腳樓，朦朧而透著靈氣;桂花撲鼻的陣陣桂花香，伴隨著沁人心脾的淡雅芳香淡淡地襲來。周圍靜謐而詳和，只有輕輕襲來的薄霧輕煙，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面龐。此刻，一份柔柔的情懷纏繞著，在我的心海里泛起了一抹輕柔而溫婉的漣漪。朦朧中，我能聽到沱江的潺潺流水聲飄浮在腳下，清脆而悠揚，纏綿而回響。水聲載著一路的波光粼粼，在鳳凰的夜空中飛揚，在我的心田里飛過。

鳳凰的夜晚，是如此的靜謐。鳳凰的夜空，漆黑寂寥，卻是那樣的柔美;深邃，卻是那般的悠遠;寧靜，卻是如此的恬淡。此刻，一份淺淺淡淡的思緒縈繞著我，溫柔地撫摸著我的心房，令我的情杯變得溫柔而淡雅。于是，我懷著虔誠的心在期盼，期盼晨曦不要那么快出現(xiàn)，不要讓黎明悄然帶走這份愜意和安然，讓我可以就這樣坐著，靜靜的，靜靜的……

今晚，有這么一個地方，風(fēng)清云淡;今晚，有這么一個地方，我可以閉著眼睛，曬著月光，嗅著花香，拍打著腳下流瀉著的音樂;今晚，有這么一個地方，晚風(fēng)伴隨著澄澈得如同白紗的薄霧，柔柔地撩起了我的長發(fā)，吹起了我的裙邊。

今晚，我想放下一些東西，放下回憶，放下舊事，放下迢遙的奢求，放下望不到邊的欲望。然后讓心在了卻俗念中慢慢地被融化，讓心安定與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