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認(rèn)不諱（小小說）

作者簡介：劉國芳，男，江西臨川人，1997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著有小小說集22部。

有一天我在河里游泳，這兒是鄉(xiāng)下，我一個人玩到這兒來，天很熱，我就下水了，因為，水里涼快。河邊沒人，不管是河這邊還是河那邊，我都沒看到一個人。這樣的地方很空曠，也很安靜，除了我游泳的水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但忽然，我聽到聲音了，是我歇下來后，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張小芹被人殺了?！?/p>

真真切切，我聽到是一個人說話的聲音，我想尋著聲音去看說話的人，但我沒看到人，不管是河這邊還是河那邊，都沒看到人。甚至，我也不知道聲音來自何方，好像說話的人就在我跟前，又好像聲音來自河的對面。

“誰殺了張小芹？”

“李剛?！?/p>

“李剛為什么要殺張小芹？”

不錯，真的有人在說話，而且是兩個人，一個人說，一個人問。只是，我還是沒看到說話的人，我到處看，河這邊河那邊，但就是沒看到人。好像河對面有一條船，是不是船上有人在說話？我往那邊去，開始走著，在水里走，后來水沒過了胸，我便游，游了一會兒，到對岸了或者說離船近了，我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條被廢棄的爛船，船上根本沒人。

“他們其實并不認(rèn)識?！?/p>

“那李剛為什么要殺她？”

“張小芹漂亮，李剛把她那個了?！?/p>

聲音又傳了過來，真真切切。這回，聲音好像是從我下水的那邊傳過來的，我望向?qū)Π?，也沒看到人，但離我下水不遠(yuǎn)的地方也就是我下水的下游，好像有兩個人在洗衣服。莫非，是她們在說話。我便往回游，實際上是游回來。近了，我才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在洗衣服。那兩個在遠(yuǎn)處看著像洗衣服的人，實際上是水里的兩塊大石頭。

“那個了人家為什么還要殺了人家？”

“張小芹一直反抗，還口口聲聲說要報案，李剛就殺了她?！?這回，聲音好像是從天上飄下來的，我抬起頭，但我不可能在天上看到說話的人。

“那個李剛是哪里人？”

“大路李家人。”

這回，我分辨不出聲音來自哪里，好像那聲音是風(fēng)從遙遠(yuǎn)的地方刮過來的，比如那聲音來自100公里或者1000公里以外，天空貯存了這些聲音，然后在這里釋放?；蛘?，那聲音來自過去，100年前或者1000年前，今天，環(huán)境和溫度一切都和那天相似，于是，那聲音就被重復(fù)出來了。

后來，我再沒聽到那聲音，我在河邊站了許久，屏聲斂氣，但我耳朵里除了風(fēng)聲和水聲，那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再沒出現(xiàn)。

后來，我開車離開了，但終究覺得這事奇怪，為此，我打通了一個在刑偵隊上班的朋友的電話，我問：“是不是有一個叫張小芹的人被殺了？”

朋友說：“不錯。”

我“啊”了一聲，覺得這事太古怪了，我一直都沒看到說話的人，但他們說的話竟然是真的。也就是說，那聲音聽起來虛無縹緲，卻不是空穴來風(fēng)。

我說：“那個張小芹先被人強暴，再被殺？”

朋友說：“對。”

我說：“破案了嗎？”

朋友說：“一點線索都沒有?！?/p>

我說：“殺人的人是李剛?！?/p>

朋友說：“你怎么知道。”

我說：“這李剛是大路李家人。”

朋友說：“真的還是假的？”

我說：“你查一查就知道真假?！?/p>

說完，我把電話掛了。

幾天后，朋友打了我電話，說：“那個李剛已經(jīng)被抓住了。”

我“啊”了一聲。

朋友說：“那李剛是無意碰上張小芹的，看張小芹漂亮，就那個了她，張小芹一直反抗，還說要報案，李剛就殺了她?！?/p>

我說：“真有這事？”

朋友說：“當(dāng)然，破案線索不是你提供的嗎？兇手哪里人，叫什么，都是你告訴我們的，現(xiàn)在犯罪嫌疑人對他所犯事實已供認(rèn)不諱，你怎么還懷疑？”

我說：“太不可思議了?！?/p>

朋友說：“你的線索是從哪兒來的？”

我沒回答，也不好回答。我告訴朋友我的線索來自河邊，來自那虛無縹緲的聲音，朋友會信嗎？不要說我朋友不會相信，就連我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