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婷
(兩岸關系和平發(fā)展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福建 廈門 361005;廈門大學 臺灣研究院,福建 廈門 361005)
馮庸(1901—1981年)是近代著名的愛國者、教育家,為奉系軍閥首領之一馮德麟長子,原名馮英,字振雄,奉天海城人,與愛國將領張學良同生于1901年,自幼關系密切,為通家之好。馮庸在東北軍中歷任少校參謀、中校參謀處長、少將航空司令、裝甲兵司令等職,后脫離軍界。1926年,父親馮德麟病故后,馮庸毀家紓難,創(chuàng)辦馮庸大學。作為近代東北著名的大學,不僅培養(yǎng)了一批優(yōu)秀的學生,還曾組織義勇軍參加抗戰(zhàn),表現(xiàn)出了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馮庸去臺灣后曾任職高雄港口司令等職,不久即退出軍界,淡泊名利,甘于清貧,但仍熱心公益,對東北同胞體現(xiàn)出了濃濃的鄉(xiāng)情。
馮庸及馮庸大學的相關事跡長期以來并未引起兩岸學界太多關注。以中國知網(wǎng)為例,20世紀80和90年代,只有6篇相關論文。進入21世紀,對馮庸及馮庸大學的關注和研究開始增多,并有相關專著出版,但總體來講,數(shù)量還不是很多,研究還有待深入,本文擬做一梳理,以期引起兩岸學界的關注。
1988年,馮庸大學學生、著名作家雷加撰寫了《一支抗戰(zhàn)的歌——回憶居京幾年生活》,以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回憶了九一八事變后,馮庸大學流亡北京、馮庸大學師生的生活和參加抗戰(zhàn)的經(jīng)歷[1]。
姜秀華在《歷史上的張學良與馮庸》從張、馮兩家關系入手,論述了馮庸的家世及馮庸大學創(chuàng)辦的原因和經(jīng)過。該文從檔案出發(fā),列舉了張學良曾資助馮庸辦學的經(jīng)歷,認為“歷史上的張學良和馮庸之間的關系,非但像有人所說的‘互相齟齬’,而是精誠相待,生死之交,救于危難,相互幫助的”[2]。
郝春榮在《馮庸大學及其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教育實踐》中指出張、馮兩家的恩怨和矛盾是馮庸創(chuàng)辦馮庸大學的緣起,認為“馮庸以其父搜刮的不義之財應用在有用的地方”創(chuàng)辦大學,發(fā)展教育。該文根據(jù)《全國大學圖鑒(1933年)》對馮庸大學校舍建設經(jīng)過、歷年招生人數(shù)均有詳細表述,首年廣告招生“學生5個班,預定人數(shù)180余人”“據(jù)1931年4月出版的《東北年鑒》,馮庸大學當時有教職員59人,學生373人。”學生的軍事訓練、體育運動與愛國主義教育,馮庸大學師生組織義勇軍國家主義派與奉天基督教青年會對馮庸大學師生的影響,以及九一八事變后,馮庸大學師生積極參與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和馮庸任總指揮的赴南京“東北民眾救國請愿團”的情況均在文中加以論述[3]。
臧維生在《馮庸在臺灣何以官運亨通》中認為,“自西安事變以后,在國民政府中任事之東北系人員大都失寵了,其中唯獨馮庸一人例外”[4]。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是因西安事變前,張學良曾通過馮庸,想利用馮庸與陳誠的關系,向蔣介石轉達他的苦衷并疏通關系。但卻被蔣介石誤以為是“告密”,遂后期仍舊信任并重用馮庸。該文肯定了馮庸在臺灣期間,多次拒絕出任所謂的“肥缺”,清廉自守的操守,以及晚年與張學良的交往歷程。
朱虹在《毀家興學志在救國——馮庸與馮庸大學》中,對馮庸家世、捐巨資創(chuàng)辦馮庸大學的經(jīng)過及九一八以后的馮庸大學有詳細的論述,總結出馮庸大學“工業(yè)救國”及“立足戰(zhàn)備,注重精神培養(yǎng)”的教育理念[5]。值得一提的是,本文的參考文獻引文,運用了兩岸三地的資料,如馮庸的家世引用了馮庸本人和馮庸的學生劉毅夫在臺灣《傳記文學》上的自述和回憶文章,還有香港《時代批評》的周鯨文回憶文章《哀悼老友馮庸先生》,大陸方面的資料引用了《東北年鑒》《奉天通志》《奉系軍閥檔案史料匯編》。該文是較早系統(tǒng)梳理馮庸生平及馮庸大學的文章。
林東圃在《為中華振興培育人才——馮庸與馮庸大學》中,引用魯迅先生著名的《“友邦驚詫”論》,“東北大學逃散,馮庸大學逃散,日本兵看見學生模樣的就槍斃嗎?放下書包來請愿,真是已經(jīng)可憐之至。”魯迅先生在文中肯定了馮庸大學師生的愛國請愿行動,該文簡述了馮庸大學校史,呼吁恢復馮庸大學,并呼吁保護好馮庸大學遺存——張學良贈送馮庸大學石獅子[6]。
總體來說,20世紀90年代,學界對“馮庸與馮庸大學”的關注不多,論文主要是闡述馮庸的家世和馮庸大學的校史。
竇新宇在《馮庸與馮庸大學》中簡述了馮庸生平和馮庸大學的歷史,尤其簡要交代了馮庸在臺灣的情況。但該文存在史實謬誤,“馮庸自幼聰慧,他攻讀私塾,晝學文,夜習武,通文墨,善詩文,不到20歲就從沈陽炮兵學校畢業(yè)。他能開飛機,會駕駛汽車并善騎射,可謂文武雙全。他不到30歲就任東北航空局局長”[7]。實際上,馮庸并非沈陽炮兵學校畢業(yè),馮庸就任的也非東北航空局長,而是東北空軍參謀長、司令。
張愷新《抗戰(zhàn)中的馮庸與馮庸大學》,從抗戰(zhàn)的視角,論述了馮庸大學在九一八事變之前的愛國主義教育和軍事訓練,九一八事變后馮庸大學師生流亡北平,北平復校后,歷經(jīng)磨難更加點燃了抗日激情,馮庸大學師生參加了淞滬抗戰(zhàn)、熱河抗戰(zhàn),并在馮庸大學停辦以后仍堅持抗戰(zhàn)的歷程[8]。古小丹在《馮庸大學的興衰》中,從馮庸大學留存的張學良贈送的石獅子入手,簡述了馮庸大學的興衰歷程[9]。《一個培養(yǎng)抗日志士的搖籃》一文,是馮庸大學學生抗日航空烈士李潔塵之孫李偉民所作,文章肯定了馮庸大學的愛國主義教育和軍事教育,因而培養(yǎng)出了李潔塵等抗日烈士以及許多我黨杰出的革命家、作家等一批人才[10]。李響《馮庸大學的愛國主義教育思想評介》,從“學行實踐,救國以工”“注重體育,雪恥護國”“軍事教育,救國救民”三個角度,論述了馮庸大學的愛國主義教育以及對當今教育事業(yè)的借鑒意義[11]。許彤、毛昭娟《馮庸大學教育遺產(chǎn)及現(xiàn)代價值》,從教育遺產(chǎn)的角度論述馮庸大學,并對其現(xiàn)代價值進行研究,從“八德八正”的教育目的、“五尚五戒”的治學思想、“教育機會均等”的辦學理念三個角度分析了馮庸大學的教育遺產(chǎn),認為馮庸大學不僅具有歷史價值,還具有教育價值及愛國主義精神[12]。李響、王曉璐《馮庸大學體育活動研究》研究了馮庸大學的體育活動,認為馮庸大學的體育活動具有“以愛國思想為出發(fā)點體育發(fā)展具有獨立性、以體育為救國手段體育發(fā)展具有軍事性、三育并重體育活動頻繁學生參與度高、學生體質增強成績顯赫人才輩出、突破區(qū)域限制與其他地區(qū)各國家體育交流頻繁”等特點[13]。木匠《馮庸——張學良鐵哥們的人生傳奇》從馮庸家世、創(chuàng)辦馮庸大學、參加抗戰(zhàn)、婚姻家庭和晚年生活等方面簡述了馮庸的傳奇一生[14]。李兆悅《馮庸大學軍事體育教育理念對當代學校教學方法的啟示》認為,“馮庸和他創(chuàng)辦的馮庸大學為中國教育開拓新的模式,馮庸大學有著鮮明的教育特色。其中,軍事體育教育理念的使用意義對中國的教育、軍事、體育等事業(yè)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并且使學生從中獲益。馮庸大學的教育理念同樣給予現(xiàn)代學校教育諸多啟示,值得深入探究”[15]。
李響在《奉系軍閥主政時期東北高校體育發(fā)展研究》中認為,東北大學、馮庸大學等“奉系軍閥主政時期東北高校的學校體育在殖民教育的包圍中,保持了東北體育獨立發(fā)展,培養(yǎng)了大量體育人才,促進了競技體育提升,為東北三省成為體育強省奠定了基礎,喚起了民眾對體育的重視和興趣,發(fā)揮了啟蒙和救亡的雙重使命。這關乎此后數(shù)十年東北體育的發(fā)展,并與今天存在聯(lián)系,具有歷史的當代意義”[16]。黃曉通的博士論文《近代東北高等教育研究(1901—1931)》,以研究近代東北地區(qū)高等院校的發(fā)展入手,分析了高校的設立狀況、課程與教學、管理模式、師生群體、文化抉擇、角色及作用等方面的近代化轉型軌跡,并梳理東北地方性大學之國立化進程[17]。其中涉及馮庸大學的內容較多,對涉及馮庸大學的史料運用也比較充分,是較為深入橫向剖析馮庸大學的研究。
2012年,趙煥林、于在海、蔡冰、曲野合著《馮庸和馮庸大學》出版,用檔案資料撰寫傳記,記述了20世紀初的東北國內、國際斗爭歷史,張學良父親張作霖和馮庸父親馮德麟兩人起家、矛盾、斗爭、和好的歷史,馮庸將軍的成長史、辦學史及同張學良將軍的友誼史[18]。2013年,張文琦、馮慶祺、馮荻秋合著的《馮庸評傳》出版,是馮庸后人追憶馮庸的專著,分馮庸家世、馮庸大學和馮庸大學的最后歲月三部分,以馮庸大學為中心,詳細闡述了馮庸傳奇的一生[19]。這兩本書是目前關于馮庸與馮庸大學比較詳細的專題性著作。
2017年8月由張氏帥府博物館、沈陽馮庸抗戰(zhàn)文化交流中心共同舉辦了“紀念‘七七事變’80周年——馮庸教育救國思想研討會”,此次會議論文集《馮庸教育救國思想研究》,由遼寧人民出版社于2018年5月出版。論文集共收錄了論文34篇,主要圍繞馮庸教育救國的理念、馮庸大學的辦學宗旨和創(chuàng)辦動因、馮庸及馮庸大學對抗戰(zhàn)的貢獻、馮庸生平及馮庸大學相關史事的考證及馮庸大學人才培養(yǎng)等進行論述[20]。論文作者來自海峽兩岸的高校和科研機構,是馮庸及馮庸大學學術研究的集中體現(xiàn),代表了目前馮庸及馮庸大學研究的現(xiàn)狀。
2018年8月,遼寧張氏帥府博物館在博物館展覽的基礎上,出版了《教育救國與十四年抗戰(zhàn)的先驅——馮庸與馮庸大學》。該書以檔案館、民國報紙雜志及馮庸后人留存的350余張照片、文物照片為主配文字解讀,共分為六章和大事年表,以時間順序展示了馮庸的家庭家世、早年投身軍界的經(jīng)歷、創(chuàng)辦馮庸大學的歷程、九一八事變后馮庸大學的播遷及馮庸大學抗日義勇隊、馮庸晚年以馮庸大學的杰出校友[21]。該書的特點是用圖像、文物展示了馮庸的人生歷程以及馮庸大學的校史,并以圖像、文物為基礎對馮庸和馮庸大學的史實進行了考證,有較好的史料價值。
近年來,隨著有關人士的推動及人們對近代歷史認識的提高,報紙等媒體尤其是東北地區(qū)的報紙如《遼寧日報》《遼沈晚報》《鞍山日報》等,對馮庸與馮庸大學有了較高的關注,內容主要為揭秘馮庸其人和馮庸大學的歷史,弘揚馮庸大學參與抗戰(zhàn)的愛國精神及控訴日本侵略對馮庸大學的破壞,馮庸大學畢業(yè)的抗日英烈等,多為新聞報道,茲不贅述。
總體來說,經(jīng)過21世紀初年的沉寂,近十年來學者們在梳理馮庸和馮庸大學的個人歷史和校史的基礎上,更注重從不同的層面,如軍事教育、體育活動、大學教育等方面分析馮庸大學,并注重吸取經(jīng)驗教訓,重視馮庸大學留給后人的歷史價值。
馮庸雖是一名高級將領,但主要以其創(chuàng)辦馮庸大學而名垂青史。馮庸大學也因其創(chuàng)辦者獨特的辦學經(jīng)歷而聞名于世。因此,研究馮庸不得不提馮庸大學,研究馮庸大學也離不開其創(chuàng)辦者馮庸。不管是人物研究還是對于校史的研究,首先應當厘清基本史實??v觀20世紀80年代以來對馮庸與馮庸大學的研究,許多論文對很多史實沒有考證,人云亦云,重復錯誤,對深化研究不利。
如馮庸的出生日期,有人寫1901年10月20日,有人寫1901年10月23日。根據(jù)馮庸晚年在臺灣過生日的照片資料和民國檔案記載,馮庸生于農歷九月十二日,根據(jù)萬年歷,1901年的農歷九月十二日是10月23日,而不是10月20日。再如馮庸的畢業(yè)學校,有的說他與張學良一起“均畢業(yè)于講武堂”,早期論文幾乎認為馮庸和張學良是東北講武堂同學。有的說畢業(yè)于北京講武堂、北京中央陸軍第二講武堂、北京陸軍講武堂、陸軍第二講武堂,各文使用的名稱不一。而這幾個講武堂的名稱,不像云南講武堂、東北講武堂有遺址甚至博物館,專著、檔案資料都很豐富。在《北洋政府公報》檔案1917年第686期、687期“令陸軍總長王士珍:呈核前陸軍第一講武堂報修建學舍開支各款擬請準予支銷……”“陸軍總長段祺瑞呈文大總統(tǒng)請將陸軍第一第二兩堂歸并定名陸軍講武堂”。1906年,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凱在天津韓家墅創(chuàng)立北洋陸軍講武堂,被稱為“陸軍第一講武堂”,北京的講武堂也被稱為“陸軍第二講武堂”,而到1917年,合并為“陸軍講武堂”,陳文運為堂長。因此,馮庸畢業(yè)于1919年,其畢業(yè)學校的正式名稱應該是“陸軍講武堂”或位于北京的陸軍講武堂。再如,馮庸的家世,有論文寫馮庸是“遼寧省北鎮(zhèn)人士”。雖然馮家曾居住于北鎮(zhèn),但馮庸并非北鎮(zhèn)人。馮庸的先祖是陜西人,因此常自稱“秦人馮庸”,但是在其幾代前就已經(jīng)落戶奉天海城,因此,應該說馮庸出生于“奉天海城”(若說生于遼寧海城也不確切,馮庸出生于1901年,那時候沒有遼寧這一名稱)。馮庸父親的名字應該是“馮德麟”,有論文多處寫為“馮德林”。這些雖然都是小問題,但若人物生平錯誤百出,恐怕不利于對歷史人物的繼續(xù)深化研究。對于馮庸的生平,還是應當本著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踏實嚴謹?shù)剡M行歷史敘事。
臺灣地區(qū)的文獻對馮庸晚年的情況記載較多,可補充馮庸生平。馮庸1948年去臺灣后,曾任高雄港口中將司令、臺灣工礦公司董事、臺灣省政府顧問、臺灣肥料公司董事、臺灣電力公司董事、顧問等職,但實際從政時間較短,顧問、董事等多為虛職。陳誠曾擬任馮庸為“國有財產(chǎn)”局長,對于戰(zhàn)后臺灣,“國有財產(chǎn)”局長是一個“很有油水”的肥缺,很多人求之不得,但馮庸擔心稍有不慎有玷晚節(jié),婉拒了此“肥缺”,體現(xiàn)了他一生清廉、嚴于律己的品質。馮庸“居賃窄巷,行乘巴士”“仍分贈墓地以葬故人”“張學(應當為“作”)霖五姨太在臺中病逝,馮庸出面主持喪務,篤念舊誼之情,深為東北同鄉(xiāng)所欽佩”[22]。五姨太即五夫人壽懿,是張作霖最寵愛的夫人?;使猛褪录l(fā)生后,張作霖被炸身亡,為了防止日本人趁亂有所動作,五夫人每日濃妝艷抹不露戚色,協(xié)助東北當局瞞過了日本人穩(wěn)定了局勢,是張氏家族一位重要的家庭成員。五夫人去世時,張學良還在監(jiān)禁中,馮庸可以說是替張學良為五夫人料理后事,體現(xiàn)了兩人的深厚友誼。馮庸還熱心東北同鄉(xiāng)會事業(yè),臺灣《東北文獻》創(chuàng)刊,馮庸曾予以捐助[23]。另外,馮庸的家庭方面,著名的漫畫家、作家牛哥(李費蒙)是馮庸的女婿[24]。
馮庸生平的其他問題,如支持張學良東北易幟,促成國家統(tǒng)一;對教育的其他貢獻,如在臺灣屢創(chuàng)奇跡的孫運璿,一直對馮庸執(zhí)弟子禮,因為馮庸是孫運璿的母校哈爾濱工業(yè)大學的校董。因此,馮庸不僅創(chuàng)辦了馮庸大學、大冶工業(yè)學校,還對東北許多教育機構傾注了心血。諸如此類,尚需進一步厘清。
縱觀目前對于馮庸和馮庸大學的研究成果,對各種史料的運用并不充分,主要來源于:第一,回憶錄,如大陸的文史資料選輯,《遼寧文史資料》《沈陽文史資料選輯》《鞍山文史資料選輯》,馮庸大學學生的回憶文章,臺灣的《傳記文學》雜志等;第二,志書、圖志,如《奉天通志》《全國大學圖鑒》;第三,檔案,如《奉系軍閥檔案史料匯編》等;第四,馮庸書信及馮庸大學自辦刊物,如《馮庸大學???。實際上,馮庸大學當時不論是在東北還是全國,都曾轟動一時,頗有影響。例如,魯迅先生在文章中就曾提到過馮庸大學,當時的報紙、雜志,如《盛京時報》《北洋畫報》《東方雜志》《良友》等對馮庸及馮庸大學多有涉及。從目前的研究成果來看,對這些資料的運用較少。如果不能充分運用史料或注重一手資料的運用,對很多問題不加探究,人云亦云,則會產(chǎn)生大量重復工作,對很多有疑問的問題,也不能盡早尋得歷史真相。如馮庸大學的學生人數(shù),最多時有文章說700人,有的說600人,而據(jù)1931年4月出版的《東北年鑒》,馮庸大學當時有學生373人。幾個數(shù)字差別較大,如能深入挖掘史料,也許對澄清類似許多問題有裨益。
馮庸大學部分教職員工統(tǒng)計表
國文教授 陸宗達 浙江慈溪 北京大學 中國訓詁學學會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我國傳統(tǒng)語言文字重要繼承人羅光道 廣東四會 天津新學書院 曾創(chuàng)辦“弘德高等商業(yè)學校”,任校長并親自授課。九一八事變后,組織“弘德同志會”,開展抗日救國活動邏輯學教授材料力學、機床教授李輯祥 陜西西安 美國密歇根大學機械工程系后曾任清華大學機械工程學系教授教務長兼液體力學教授楊頤桂 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汽車及制圖教授李寶慶 美國康奈爾大學中學英文教授兼秘書宋憫 清華大學趙欣伯 河北宛平 日本明治大學法律博士法律系教授后親日,參與偽滿洲國的籌建張恪維經(jīng)濟系教授史地教授 羅文軾政治教授 湯德衡數(shù)學教授 林恂汪國燮電工原理、高等物理教授劉毓華物理教授 張德居物理教授 熊大絳化學教授 戴愷生應用化學 穆繼多 祖籍河北生于奉天北洋大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礦冶專業(yè)曾主持設計中街吉順絲房等建筑,當時沈陽最炙手可熱的本土建筑設計師。還曾擔任東北煤礦管理局工程師。闞朝璽是其姐夫田徑教授岡部平太 日本 日本全國體育會會長體育主任兼籃球教練魏樹桓 被譽為“籃球大王”。曾被選為國家籃球隊隊員,參加遠東運動會,所在球隊獲得冠軍北京師范大學體育系足球教練 陳家駒 我國著名足球運動員、教練訓練兼軍事教官何靜熙 陸軍少校訓練兼軍事教官蘇增犧 保定軍官學校警衛(wèi)隊長 王子蘭校產(chǎn)監(jiān)理處長宋世忱
對于大學研究而言,教師和學生是學校的主體,目前還未看到對馮庸大學的師生作為整體來研究的專門論述。
以教師為例,根據(jù)上表,陸宗達、潘承孝等都是某一學科的奠基人物,還有中國第一位女法學博士侯御之、教育家余家菊、曾經(jīng)為抗戰(zhàn)立下汗馬功勞且甘為無名英雄的特工夏文運、紅色特工潘文郁等,都體現(xiàn)了馮庸大學師資力量雄厚、背景多樣。從教師的籍貫、畢業(yè)院校來看,出身并非東北人為主,而是來自全國各地,甚至有外籍教師,許多教師還具有海外留學背景。馮庸大學的學生總體數(shù)量并不多,卻人才輩出,海峽兩岸都有影響。他們是如何選擇、認識馮庸大學的?不同背景的教師對馮庸大學產(chǎn)生了哪些影響?馮庸大學對他們又產(chǎn)生了哪些影響?這都需要梳理他們的回憶錄、日記、口述等資料。如《余家菊先生回憶錄》《黃麈萬丈》等,將有助于了解馮庸大學師生這一群體的狀況。
當前學術界對馮庸與馮庸大學的研究主要側重于對馮庸的人生經(jīng)歷、與張學良的關系及馮庸大學的概況、教育理念、參與抗日的壯舉。以中國知網(wǎng)近30年來論文為例,從內容上看,雷同較多,研究主題單一,創(chuàng)新性不高,研究力度不強等,這些問題都制約著馮庸與馮庸大學研究的深化。黃曉通的博士論文《近代東北高等教育研究(1901—1931)》,雖不是專門研究馮庸大學的論文,但是對馮庸大學多有涉及,而且將馮庸大學置于整個近代東北高等教育發(fā)展的大背景之下,做了橫向比較而且通過對馮庸大學等近代東北高?!敖焙汀皣⒒焙诵牡年U述,進一步展示了東北近代高等教育發(fā)展中紛繁復雜之情狀,以及其中蘊含的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的變遷,是深化馮庸與馮庸大學研究的有益嘗試。
馮庸毀家紓難的壯舉、馮庸大學雖只有6年校史卻名垂青史的經(jīng)歷都誕生于近代這一特殊的歷史時期,有著特殊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背景,不能僅僅就馮庸大學論馮庸大學,應當將馮庸與馮庸大學的研究置于更廣闊的背景。另外,雖然近年來對馮庸、馮庸大學的關注度不斷提高,但也要注意研究中的感情傾向,不能因對馮庸的喜愛而脫離歷史事實,一味戴高帽。例如,就馮庸大學研究而言,馮庸大學的辦學確實取得了輝煌的成績,但也應該反思辦學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如創(chuàng)辦者馮庸的辦學思想與實踐有哪些不足?這些都需要更深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