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3日,著名詩人、作家、文化學(xué)者流沙河在成都因病去世,享年88歲。
流沙河原名余勛坦,1931年11月11日生在成都。“流沙河”中的“流沙”二字,取自《尚書·禹貢》之“東至于海,西至于流沙”。
流沙河的人生在18歲那一年被分為兩截。前半截屬于熱愛古文的學(xué)生,后半截則頗為波折:50年代小露鋒芒的青年詩人,無產(chǎn)階級文藝工作者,“大右派”;80年代的明星詩人、作家;今天的訓(xùn)詁學(xué)者,傳統(tǒng)文化的推廣者。
被打成“右派”后,流沙河先在四川省文聯(lián)掃廁所、拉糧食,后來又在機關(guān)農(nóng)場種棉花?!拔母铩币潦?,他被下放到老家金堂縣鋸木廠,拉鋸、釘包裝木箱整整做了6年。
“沉入海底”的歲月里,流沙河說,是先人們留下的舊書支撐他熬過漫漫長夜。在省文聯(lián)接受勞動監(jiān)督時,他一度被分配到圖書資料室管報紙。在資料室的庫房里,他欣喜地發(fā)現(xiàn)一堆“破四舊”留下的舊書,里頭大部分是先秦典籍。他一頭扎進舊書堆里,每日忙完勞役后在里頭讀書度日。后來,他干脆把床鋪也挪到書庫里。
在書里,這個被命運拋入谷底的年輕人找到一個與窗外世界截然不同的“桃花源”。在史家留下的書里,記載著各朝代的黑暗歲月、人的艱難處境,以及各種各樣的冤案錯案。流沙河說自己讀了歷史之后,就覺得個人的遭遇很微不足道了,甚至開始感恩。
給他帶來最多安慰的,是少年時囫圇吞下的《莊子》。三十多年后,流沙河把自己參透大半輩子人生的心得寫成《莊子現(xiàn)代版》。在流暢、幽默的白話里,他借助這位生活在2300年前的宋國漆園傲吏的言說,對如何面對世間的苦難、人心的詭詐,以及如何在現(xiàn)實里獲得精神自由進行了一番自我解讀。
1978年,他作為全國最后一批“右派”獲得平反。摘帽那天,離他因詩獲罪整整22年。一年后,他重回四川省文聯(lián),也重回《星星》詩刊的編輯部。此時已經(jīng)47歲的流沙河又開始寫新詩,這其中就包括如今被中學(xué)語文課本收錄的《蟋蟀》《理想》。
后來,流沙河在詩刊《星星》上開了個專欄,每個月評介一個臺灣詩人和他的詩。他把這一系列集結(jié)出版《臺灣詩人十二家》,引起了轟動。也因為流沙河的欣賞和推介,余光中在大陸有了廣泛的知名度。
退休后,他把大部分精力傾注于古文字研究,埋首于甲骨文、金文和篆文之中。和寫詩相比,他認為這才是自己做過的一點真正有意義的小事。
2015年4月,流沙河推出他在文字學(xué)研究上的最后一本著作——《正體字回家》。所謂“正體字”,是指1950年代推行漢字簡化運動前的規(guī)范漢字。其實,從前的字不叫“繁體字”,而叫“正體字”。他熱愛著這些有著3500年的生命史,承載著莊子、詩經(jīng)、楚辭、唐詩的方塊字。它們滋養(yǎng)過他的身心,在他坎坷的人生中,給他帶來了連綿不斷的情感與知性的慰藉。他一生的悲喜、榮辱都和它們息息相關(guān)?!爸灰呛蛡鹘y(tǒng)文化、文字傳播、推廣有關(guān)的講座、活動,他很少會拒絕。” 好友何三畏說。
除此之外,每個月,流沙河都會到成都市圖書館做一次傳統(tǒng)經(jīng)典的講座,從《莊子》講到《詩經(jīng)》,到漢魏六朝詩歌,再到唐詩,一講就是十年,已成為成都市圖書館的一塊金字招牌。觀眾席上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有拄拐的老人、白領(lǐng)模樣的時尚青年,還有攜孩子同來的家長。來得稍晚一些的,就只能擠在階梯上席地而坐?!拔野堰@個當(dāng)作我的義務(wù)、我的責(zé)任。因為我是舊社會接受教育的最后一代人。比我年紀大的,活著不多了?!?/p>
至于他自己,他在《白魚解字》序言里的一段話恐怕是最好的注解——“白魚又名蠹魚,蛀書蟲也。勞我一生,博得書蟲之名。前面是終點站,下車無遺憾了?!?/p>
■熱議銳評:平和、柔順、不爭,這是流沙河面對外部世界的姿態(tài),自始至終他的骨子里都保留著一個讀書人的孤傲與清明。逆境中不頹廢不抱怨,順境中不浮躁不顯擺,他一生與文字結(jié)緣,一世為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吶喊宣傳。一生從容的流沙河先生雖然離開了我們,但正如他喜愛的現(xiàn)代詩人戴望舒所寫的詩句那樣:“一切美好的東西永不消逝,它們冰一樣地凝結(jié),而有一天花一樣地開放?!?/p>
■素材運用:姿態(tài);發(fā)揚傳統(tǒng);永不消逝的____________;成長路上有書相伴;尋找桃花源……
(資料來源:《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