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戰(zhàn)陜北”的宏闊畫卷

銀笙

提到“轉戰(zhàn)陜北”。我這個幾十年生活在延安的人就禁不住激動。想想看，幾十萬如狼似虎的蔣介石、胡宗南的軍隊。尾隨在毛主席和黨中央的800多人的九支隊后面，就像一群餓虎撲向一只小羊。恨不得一口吞下去，真是“黑云壓城城欲摧”。

當我收到石平兄送來敬寅先生的大著，顧不得伏天高溫，用一天一晚讀完全書，立即沉入激動、驚異、神奇、震撼之中。多年在延安耍弄文字，雖然也寫過轉戰(zhàn)片段，也曾組織過“轉戰(zhàn)陜北”的大型采訪，但終無勇氣擔綱——那是一塊很大很大的硬骨頭??！敬寅先生卻不畏艱難，勇于抓住重大題材。他的信心和魄力令人敬仰。據(jù)我孤陋的目光，我知道寫“轉戰(zhàn)陜北”題材的書有權延赤寫的《毛澤東轉戰(zhàn)陜北的日子》和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的《轉折點》，雖然各有千秋，但主要以毛主席和黨中央為紅線成冊的。我以為敬寅先生的這部書有全新的視角，飽滿的激情，翔實的史料，生動的情節(jié)，感人的故事，全景式地展現(xiàn)了這一戰(zhàn)爭奇觀，成為中國戰(zhàn)爭史上的絕唱。

蔣介石全面進攻破產(chǎn)以后，對山東、陜甘寧解放區(qū)實行重點進攻。1947年3月，胡宗南奉蔣介石“十夭之內(nèi)直搗共產(chǎn)黨的老巢延安”之命，率幾十萬大軍撲向延安。

3月18日中共中央主動撤離延安，踏上轉戰(zhàn)陜北的征途。針對蔣軍急于尋找紅軍主力決戰(zhàn)的心態(tài)，毛主席針鋒相對地制定了“蘑菇”戰(zhàn)術。因我軍只有兩萬多人，裝備差不能硬拼，就是牽敵人，磨敵人，讓敵人跟著我們團團轉，待他疲勞了，尋找機會殲滅他。有趣的是在他離開王家坪的辦公室時，專門留了紙條：“胡宗南到延安，勢成騎虎，進又不能進，退又退不得。奈何？奈何？”

《轉戰(zhàn)陜北》這本書，充分表現(xiàn)了一年零五天的轉戰(zhàn)中毛澤東等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高瞻遠矚、臨危不懼、指揮鎮(zhèn)定、敢打必勝的堅強決心和全局在胸、排兵布陣、降敵退兵的卓越軍事指揮藝術。他以自己和黨中央機關為誘餌。領著與比自己多十幾倍的國民黨軍隊在千山萬壑中大“游行”，既指揮自己軍隊，又“指揮”敵軍，使敵軍始終無法準確獲知我軍的位置，不得不疲于奔命。

毛主席離開延安路過青化砭川道，一眼看出這里是打伏擊戰(zhàn)的好地形。3月19日凌晨到達延川縣劉家渠村，就指示西北野戰(zhàn)兵團司令員彭德懷和副政委習仲勛派一支兵力把敵人引誘到安塞方向，然后把主力部隊悄悄集結在青化砭一帶形成口袋。24日，當敵整編31旅進入后，埋伏在兩面山上的我軍指戰(zhàn)員如猛虎下山，窮追猛打，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全殲4000敵軍，并活捉敵少將旅長李紀云。青化砭戰(zhàn)役距我軍撤離延安僅僅6天。此后。毛主席率領世界上最小的司令部，將胡宗南的大軍死死鉗制在陜北群山萬壑之中，牽著他們的鼻子跑。采用調(diào)虎離山之計，將敵在陜北的物資補給站蟠龍鎮(zhèn)一舉拿下。半個多月就進行了三次殲滅戰(zhàn)，殲敵1.4萬余人，奠定了粉碎敵軍重點進攻的基礎。

轉戰(zhàn)路上，險象環(huán)生，毛主席和戰(zhàn)友們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胡宗南曾指令劉戡：“就是損失兩個師也要捉住中共首腦！”從安塞王家灣到靖邊小河村，敵人緊迫不舍，雙方只隔一座小山梁。毛主席的警衛(wèi)部隊只有300多人，他堅信敵人到了邊區(qū)就成了睜眼瞎子，派汪東興帶一個排的兵力虛張聲勢，將敵大部隊引向志丹。當敵人快追到小河村時，周恩來命令一個排到村東制高點監(jiān)視。中央機關連夜冒雨向靖邊縣的天賜灣轉移，不料向?qū)Р芫帕置月妨?，敵軍在溝對面的山上燃起火堆，哨兵的喊話聲音清晰可辨。任弼時命令不準開手電，不準打火抽煙，不準喧嘩。毛澤東披著雨衣站在寒冷的雨夜里還幽默地問：“是不是要在這里睡一覺？”這一出“空城計”讓他們化險為夷。當敵人發(fā)現(xiàn)中央機關住到佳縣白龍廟村，大部隊和飛機向這里撲來。毛主席一行緊急向五女河川轉移。因連日大雨，河水暴漲，兩次過河，敵軍緊追不舍，子彈嗖嗖從頭頂穿梭，正巧山洪洶涌而來，鋪天蓋地的巨浪隔住了敵人。

毛主席在陜北戰(zhàn)場用非凡的戰(zhàn)爭藝術，譜寫出一首首雄壯的凱旋之歌，同時胸懷全國，眼觀六路，演奏著波瀾壯闊大氣磅礴的解放交響樂。在撤離延安時，就做出“拿一個延安換取全中國”的英明決策。書中雖然沒有展開寫“換取全國”的詳細部署，但幾次重要會議把中央的英明預見和戰(zhàn)略決策勾勒得清清楚楚。3月29日，中央在棗林溝召開了政治局會議，做出兵分三路的決定，由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組成前委留在陜北，主持中央工作;劉少奇、朱德、董必武組成中央工作委員會前往河北開展中央委托的工作;葉劍英、楊尚昆領導的中央后委駐扎晉西北，為中央前委提供后勤保障。三委各司其職，互相配合，圓滿完成了歷史使命。小河會議又制定了“三軍配合、兩翼牽制、中原突破”的十二字方針，正式提出“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的口號，從戰(zhàn)略防御轉為戰(zhàn)略進攻。由西北野戰(zhàn)軍圍攻榆林牽制胡宗南的幾十萬大軍，配合劉鄧、陳謝、陳粟兵團挺進中原，拉開解放戰(zhàn)爭的序幕。楊家溝會議制定了新民主主義政治、經(jīng)濟綱領等重大政治謀略和軍事戰(zhàn)略，毛澤東做了《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的報告，明確強調(diào)：“我們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和正確的政策，依靠群眾，來爭取戰(zhàn)爭的勝利?！边@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初心之基與力量源泉，也是延安精神的體現(xiàn)。

宋代名臣范仲淹曾在延安寶塔山的崖壁上留下“胸中自有數(shù)萬甲兵”的題詞。在轉戰(zhàn)陜北的日子里，黨中央的數(shù)萬甲兵不僅僅是西北野戰(zhàn)兵團的兩萬多將士，更重要的有160多萬與黨心貼心的老百姓。在延安電視臺陳長春團隊采訪的專題節(jié)目《轉戰(zhàn)陜北》中，我看過不少感人肺腑的故事。而李敬寅把“陜北人民”作為該書的第二條紅線。既盛贊陜北優(yōu)美的山巒、河流、村舍。又歌頌陜北人民具有反抗傳統(tǒng)、特別是竭盡全力支持革命的偉大貢獻，鑄成“真正的銅墻鐵壁”。這是本書有別于其他作品的最大特色。李敬寅在廣泛查閱黨史、軍史、地方志和當事人的回憶錄及專家學者最新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又沿著當年轉戰(zhàn)陜北的路線，行程2000余里，考察了12個縣、38個村莊以及重大戰(zhàn)役遺址，搜集到許多鮮為人知而感人的資料。為作品大大增加了溫度、深度、力度和分量，他的毅力和深鉆的精神令人欽羨！

毛主席曾說過：“戰(zhàn)爭的偉力之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眾之中?！鳖I袖始終把人民群眾當成自己的兄弟姊妹。當敵人大軍壓境，不少人勸他和黨中央東渡黃河時，他深情地說：“長征后，我們黨像小孩生了一場大病，是陜北的小米、延河的水滋養(yǎng)我們恢復了元氣，在人們需要我們的時候，怎么能離開他們？”因此，毛主席和黨中央斷然做出繼續(xù)留在陜北，與邊區(qū)軍民同甘苦、共命運，“不打敗胡宗南，決不過黃河”的決定，每到一地他們都盡量給老鄉(xiāng)減少麻煩，嚴格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幫助群眾解決各種困難。毛主席以身作則，在子長石家灣馮正德家住宿時，馮硬是送來一籃雞蛋，毛主席不但讓警衛(wèi)員給付了錢，離開時還給他送了一個精美的金屬煙盒留作紀念。

戰(zhàn)爭到來，由于黨深深扎根在群眾之中，經(jīng)過西北局和邊區(qū)政府動員，群眾迅速進入戰(zhàn)爭狀態(tài)，勇敢地參加游擊隊，積極進行擔架運輸、供應糧草、挑水送飯、救護傷員、做鞋洗衣、帶路送信、站崗放哨、堅壁清野等支前活動。作者在梳理歷史的時候，沒有堆砌資料與講話，而是精選了諸多感人的歷史故事。毛主席在王家灣的房東薛儒憲被敵嚴刑拷打，守口如瓶。只有一句話“毛主席還在陜北”。鄰村另一陳老漢被敵人打得昏死過去，還剁掉一個手指，他只回答“不知道”。中央機關離開棗林則溝時，將13箱多年積攢的珍貴文獻資料留給清澗縣惠家塬黨支部。為了安全，支部書記帶10名黨員將資料轉移到村后非常隱蔽的山洞并輪流日夜看護，使資料萬無一失。參加游擊隊的民兵更是英勇戰(zhàn)斗，延安游擊隊在13個月同敵作戰(zhàn)128次，殲敵700多名。安塞塞西支隊在當年是很出名的，我年少時課本上曾學過《田啟元的游擊隊》。田隊長裝成國民黨軍官炸毀敵拉軍用物資的汽車，繳獲了大量武器、彈藥，還有六大箱敵人密碼和金銀幣，沉重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戰(zhàn)爭中保障部隊糧食供應是關鍵。陜北最苦焦的佳縣一下涌來幾萬部隊，群眾寧愿吃糠咽菜也要拿出籽種和宰殺牲畜支援前線。朱官寨老鄉(xiāng)聽說毛主席和戰(zhàn)士們一樣吃“錢錢飯”（小米和黑豆壓成薄片熬成的稀粥），有的端來小米，有的牽來羊，都被毛主席婉言謝絕。佳縣縣委送來的兩只羊，毛主席也沒留，讓全部送給傷病員。

這本書還有一個特色。就是在敘述中通過生活細節(jié)、話語、動作來突顯毛主席的個性特色，展示他偉大的人格魅力。當參謀把敵機扔在他住處不遠處的炸彈彈片讓他看時，他笑著說：“這可以打兩把菜刀！”充分展示了他雄才大略的氣魄。當青化砭戰(zhàn)役勝利的消息傳來，他親自動手用毛筆把新華社送來的新聞稿改成了“大花臉”，通過新華廣播電臺將這份既生動簡潔又富有感染力的快報傳遍全國。當任弼時的女兒任遠志東渡黃河前請毛伯伯為她題詞，主席題寫了“光明在前”四個大字。在朱官寨，毛主席見警衛(wèi)員朱老四的牙齒黑就問是否吃黑豆吃的？這個玩笑還引起女兒李訥的不解。這些小故事和細節(jié)既體現(xiàn)出領袖的博大胸懷，又蘊藏著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修養(yǎng)和美德，使作品具有強烈的情感沖擊力。

這部書以轉戰(zhàn)陜北時經(jīng)過的12個縣分別設章，既使讀者隨著轉戰(zhàn)路線看到毛主席和黨中央以超人的智慧和非凡的膽略以少勝多的戰(zhàn)爭奇觀，又使大家了解了各縣從鬧紅到革命發(fā)展的曲折脈絡，把陜北人民對革命的貢獻比較詳細地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這是寫作中的一個突破，是新途徑的嘗試。然而，在一些重大事件中難免前后有些重復，也算小小的瑕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