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
在韓國江原道平昌郡舉行的第27屆世界跆拳道HANMADANG大賽中,中國選手孫會英和周小涵母女倆一同參賽,并獲得三金一銀的佳績,成為這項大賽舉辦27年來,唯一一對母女世界冠軍。
孫會英1979年出生于山東濟寧,是個地道的農(nóng)村娃。13歲時她被父母送至武校學習武術,隔年,成為學校跆拳道隊第一批隊員。3年后,陜西省跆拳道俱樂部來學校挑選隊員,孫會英被一眼相中。
到了陜西,孫會英面臨的是艱苦、繁重的訓練。有一次,她的腳被磨出一道深深的傷口,越野跑時恰逢下雨,傷口被雨水浸過,每跑一步疼痛都會傳遍全身。她咬牙完成訓練,回去后找來針線,自己把傷口一針一針縫上了。
訓練尚且如此,參加比賽時孫會英更是拼命。第19屆山東省運動會上,孫會英賽中感到右胳膊突發(fā)尖銳疼痛。然而她不敢松懈,直到4場比賽打完奪冠之后,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胳膊早在第一場比賽時就已脫臼。憑借這股拼勁,孫會英陸續(xù)奪得了多個省級、全國比賽冠軍。
2006年,已經(jīng)退役的孫會英結婚了,第二年生下女兒周小涵,隨后與丈夫在山東泰安開了一家跆拳道館。
性格堅毅的孫會英教育女兒時十分嚴厲。有一次,周小涵想要一個玩具,孫會英沒有答應,周小涵像個泥猴般在地上滾來滾去耍賴。孫會英既不呵斥,也不制止,任她哀嚎打滾。幾次以后,周小涵明白了,死纏爛打對媽媽毫無用處。以后再想要什么,只要媽媽不同意,她就會自我開解:“哭沒有用,等我長大了自己買?!?/p>
周小涵從小就跟著媽媽在道館學習,伸胳膊伸腿比劃起來有模有樣。但是看到身邊的女孩都在學跳舞、畫畫,她也忍不住對孫會英說:“媽媽,我不想學跆拳道。我也想學畫畫、跳舞。”孫會英說:“學了跆拳道你才能保護自己?,F(xiàn)在女孩學跆拳道的可多了,比如奧運冠軍陳中、羅薇、吳靜鈺。”周小涵似懂非懂,她不認識奧運冠軍,可她知道媽媽說不行就不行,只好硬著頭皮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周小涵上幼兒園大班時,園里組織六一兒童節(jié)活動,其中有個節(jié)目是跆拳道。看著舞臺上小隊員們氣勢十足的表演,周小涵激動不已,當晚回家就對媽媽表示跆拳道太酷了,自己決心好好學。
訓練一段時間后,孫會英決定讓女兒打實戰(zhàn)。坐在臺下看別的隊員你來我往很過癮,真輪到自己,周小涵兩只手在身上摩挲,一臉膽怯:“我不想跟別人打。我踢她,她疼,她踢我,我也挺疼?!?/p>
孫會英一直鼓勵學員打實戰(zhàn),因為這不僅可以培養(yǎng)自信心,對增強體能和抗擊打能力也大有好處。孫會英看著女兒,想要鼓勵的一長串話在腦海盤旋,最后卻只說了一句:“到了賽場,你不打別人,別人就會打你?!闭Z氣不容商量。
有一次比賽,周小涵上來就被對手的下劈擊中鼻子,她疼得大哭起來。裁判扭頭看向孫會英問:“要不要棄權?”孫會英神色如常:“不用?!敝苄『贿吙拗贿叴蛲瓯荣?。
看似冷酷,其實當時臺下的孫會英可心疼了。只是她知道,如果當時把女兒叫下臺,也許此后每一次比賽,周小涵都會回頭尋找退路。她要斷了女兒的退路,逼著她堅強。
有一次比賽周小涵戰(zhàn)敗了。孫會英拉住女兒一邊回憶站位,一邊教她如何正確應對。周小涵提不起勁,哭喪著臉說:“我老是輸?!睂O會英的心忽地一軟,繼而又狠了狠心說:“如果不想輸,就要更加認真訓練,哭沒有用?!?/p>
“哭沒有用”,這句話周小涵從小聽到大。她知道沒用,可還是忍不住沮喪。孫會英捧起女兒的臉,直視她的眼睛,問:“跆拳道精神是什么?”“禮義,廉恥,忍耐,克己,百折不屈?!边@是周小涵早已爛熟于心的答案?!皩?!”孫會英說,“忍耐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難,直面并克服它。百折不屈是在面對挫折與失敗時,永遠不放棄?!敝苄『聊艘粫海筻嵵氐攸c了點頭。
在孫會英的指導下,周小涵進步飛快。2017年,她迎來自己的首個國際大賽——“金云龍”杯世界跆拳道錦標賽。這項比賽由世界跆拳道最高機構“世界跆拳道聯(lián)盟”主辦,匯集全球184個國家和地區(qū)的8000多名跆拳道黑帶高手。
經(jīng)過層層比拼,周小涵在個人競技比賽中獲得42公斤級金牌,這也是中國選手獲得的唯一一塊女子兒童競技比賽金牌。來之不易的榮譽,讓周小涵終于理解媽媽為什么極力鼓勵自己參加比賽,因為比賽帶給人的自信,會扎根在身體里,讓自己真正強大起來。
2019年5月,“泰山杯”全國青少年跆拳道俱樂部聯(lián)賽山東站在青州舉行。周小涵報名了三項比賽:個人競速(即在同等時間下,選手做動作次數(shù)最多為勝)、個人品勢(根據(jù)基本動作把防御和攻擊做成套路的訓練體系)、49公斤級個人競技。在前兩項,周小涵表現(xiàn)優(yōu)異,很快拿到金牌。但在49公斤級競技項目上,周小涵險些失手。
剛開始的幾場比賽,周小涵打得非常順利,只要再拿下兩場,就可以鎖定冠軍。為此,周小涵和孫會英特意提前看了對手的比賽。兩個競爭對手,一個非常強勢,另一個則明顯較弱。周小涵第二天要面對的是表現(xiàn)弱勢的選手,看完比賽,她放松下來,決定把更多精力放到后面與強勢對手的競技上。
然而第二天,對手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一上場便氣勢兇猛。周小涵懵了。跆拳道比賽中,氣勢非常重要,如果一開始就被對手唬住,想打贏很難。比賽共三輪,一輪3分鐘。對運動員來說,這是拼技術的3分鐘,更是拼智慧的3分鐘。周小涵和對手的分數(shù)始終咬得很緊,雖然周小涵險勝對手,但此后周小涵再不敢輕視任何一個對手,無論對方看起來是強還是弱。看到女兒站在領獎臺上,一向強硬的孫會英紅了眼眶。她知道,經(jīng)過這場得來不易的勝利,女兒長大了。
2019年7月,第27屆世界跆拳道HANMADANG大賽在韓國江原道舉行。這項比賽被稱為跆拳道的“奧運會”,對已經(jīng)退役10多年的孫會英來說,它依然是夢寐已久的競技場。因此,孫會英決定和女兒一同參賽。
比賽中,周小涵發(fā)揮穩(wěn)健,獲得1金1銀。許久沒有參賽的孫會英在成人組腳擊破、拳擊破兩個項目中也收獲2枚金牌。
孫會英站上最高領獎臺時,周小涵望著她淚流滿面。師徒和母女關系之外,如今的周小涵和媽媽更像是一對知己,有著同樣的堅守和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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