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可行性研究

李海斌

（山西傳媒學院傳媒管理系，山西晉中030619）

如同醫(yī)學的發(fā)展變得日趨精密復雜一樣，隨著人們?yōu)檎覍ば淌聦徟袃仍谝?guī)律而進行深入研究的同時，在審判中設置了一系列程序制度來實現(xiàn)審判的功能和價值，于是刑事審判程序變得越來越復雜，刑事審判也經歷了由簡單程序向復雜程序的漸進過程。程序正當是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核心價值，這一點已經被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實踐所證實。但是在刑事審判中加強對未成年人保護和教育的理念，使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程序變得復雜了。刑事審判是對發(fā)生在先案件事實的認識活動，而認識所依據(jù)的證據(jù)又具有可變性與易消失性，所以及時對案件作出裁判是刑事審判的內在要求。在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中，迅速、簡化是審判的原則?！侗本┮?guī)則》第20條規(guī)定：“每一案件從一開始就應迅速處理，不應有任何不必要的拖延?！薄侗本┮?guī)則》對此作了如下說明：“在少年案件中迅速辦理正式程序是首要的問題。否則法律程序和處理可能會達到的任何好效果都會有危險。隨著時間的推移，少年理智和心理上就越來越難以（如果不是不可能）把法律程序和處置同違法行為聯(lián)系起來?！薄侗本┮?guī)則》與刑事審判本身的及時審判要求相吻合。在正當程序的前提下開展對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程序的簡易化，有益于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和司法資源的節(jié)約。

一、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的正當性

在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簡易程序和普通刑事審判的簡易程序規(guī)定是在一起的。加強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簡易化也有類似普通刑事審判簡易化的原因，即通過簡化程序來節(jié)約司法資源。未成年人刑事審判基本在基層法院進行，且對于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審判統(tǒng)計，基層法院也一般將其歸到刑事審判中。從相關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結果看，我國犯罪案件的數(shù)量逐年增加，這與有限的司法資源間的矛盾越來越大，法官在審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時會顯得力不從心，再加上這些審判人員在未成年人刑事審判領域不夠“專職”“專業(yè)”，未成年人刑事審判肯定會受到不利影響。如果案件被簡易化審理，不僅可以減輕法院審判工作的壓力，而且也會提高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質量。通過調查，筆者發(fā)現(xiàn)，建立專門的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主體的法院的未成年人刑事審判工作量并不大，如北京市某區(qū)法院有專門的未成年人審判庭，法官9名，近三年審理案件數(shù)量基本保持在150至180件。山西省太原市的專門審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少年法庭，法官6名，近三年審理案件數(shù)量基本保持在近200件。湖北省某縣法院也成立了專門的未成年人審判庭，法官3名，近三年審理案件數(shù)量基本保持在40件左右。在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中加強簡易化更有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特別的重要原因，即通過簡化程序和加速審判的方式來減少審判嚴肅性對未成年人的傷害。因為關乎社會公平正義的底線，刑事審判具有嚴密程度極高的特點，但個案實現(xiàn)公平正義卻不一定非要經過嚴密程度過高的刑事審判程序。這一點無論是理論上還是司法實踐中都是成立的。所以在這些法院具有了嘗試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改革很好的機緣。

刑事訴訟具有在程序和形式上表現(xiàn)公平正義的功能，所以設置簡易化刑事審判程序必須要保證程序正義。整個刑事訴訟的核心內容是懲罰犯罪和保障人權，這一點已經成為整個刑事訴訟法學界的共識。雖然在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中將懲罰未成年犯罪者作為一種未成年人的特殊教育，但是這只是說法的角度不同而已，同時對未成年犯罪者的懲罰也是實現(xiàn)公平正義的要求，只是會從輕處罰，所以未成年人刑事審判在本質上還是實現(xiàn)刑事訴訟懲罰犯罪和保障人權的功能。

筆者認為，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簡易化，還是要以實現(xiàn)懲罰犯罪和保障人權的刑事審判目的和教育保護未成年被告人為基本內容，在程序上的簡化不能喪失陳瑞華教授總結的刑事審判最低限度的程序公正的標準原則：程序參與原則、中立原則、對等原則、理性原則、程序自治原則、程序及時原則和程序終結原則。［1］120-210對陳瑞華教授的這些原則的歸類分析，刑事審判程序的簡易化可以從控辯審三方面來考慮。首先是審判方，不管程序如何簡化，作出裁判的審判方必須保持中立，在裁判的時候要堅持程序自治和程序及時原則。其次，對控辯雙方來說，在簡易化的審判程序中，雙方是對等的，其觀點和要求會獲得審判方的平等關注。再次，在刑事審判中，作為國家機關的審判方和公訴方要堅持理性原則，檢察官要堅持國家公訴所應該具有的理性，案件的公訴堅持證據(jù)第一的原則，審判方要在裁判過程中保持冷靜，做到據(jù)以判決的事實是經過合理證明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所有參與人必須親自參加，始終在場，并且各主體的參與是充分有效的。

二、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與普通刑事審判簡易化的關系

普通刑事審判的簡易化，強調的是用簡化程序的方法處理刑事訴訟案件。如果任何刑事案件都適用刑事訴訟“完整、標準”的程序進行審理，勢必會造成司法資源的浪費。從司法的宏觀角度看，浪費司法資源也是司法的不公正。事實上，由于刑事案件的數(shù)量不斷增多，每一件刑事案件都適用“完整、標準”的普通審判程序審判也是不可能的，案件不能及時得到裁決會導致新的不公平。正是基于上述原因，世界各國紛紛在刑事審判中設置了簡易程序，對刑事案件的審理進行繁簡分流。對有重大影響和案情復雜的刑事案件適用“復雜”程序進行審理，對簡單刑事案件適用“簡易”程序進行審理，已經成為世界各國的通行做法。因為我國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審判也是以普通刑事審判為基礎的，面對那些案情簡單、犯罪情節(jié)較輕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也會采用普通刑事審判的簡易程序進行審判，所以普通刑事審判簡易化的具體法律規(guī)定和操作規(guī)范，也就成為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的重要內容。

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簡易化，不僅重視在保證案件公正審判的前提下，對案件審判的程序進行簡化，迅速完成審判活動，以節(jié)約司法資源，而且更為重視通過案件迅速審結的方式減少刑事審判對未成年人心理造成的壓力和傷害。所以，普通刑事審判的簡易化的內容和程序，不能包含所有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程序的簡易化內容。在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中，設置了很多特別程序和制度來保證實現(xiàn)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功能，如法律援助辯護制度、社會人格調查制度、強制措施審查制度、法庭教育制度等等。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簡易化必須同時考慮刑事審判的正當程序和未成年人特殊保護兩方面的內容，所以從審判簡易化的內容上說，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簡易化可以參照普通刑事審判簡易化的做法，但需要在執(zhí)行的過程中結合其特殊的制度和程序。

三、刑事案件審判簡易化的域外情形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很多外國的刑事審判簡易程序已經非常成熟，考察國外簡易程序可以為我國建立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程序提供借鑒。簡易程序是相對于普通程序而言的，國外對簡易程序沒有明確、清晰的定義，那些不經過陪審團定罪、省略審判程序的某些環(huán)節(jié)、法官可以用迅速簡單的方式對案件作出裁判的任何程序都可以歸于簡易程序的范疇之內。

（一）美國

美國的簡易程序有兩種。一種是輕罪和其他輕微犯罪的程序，規(guī)定在《美國聯(lián)邦刑事訴訟規(guī)則》第58條。根據(jù)該規(guī)定，針對輕罪和其他輕微犯罪的審判需要設立庭前程序。在庭前程序中，輕罪案件的審判可以根據(jù)大陪審團的起訴書、檢察官的起訴書或控告書進行，對輕微犯罪案件的審判可以根據(jù)傳票或者違法通知書進行。被告人會被告知法定事項，包括被指控犯罪的內容、依法可能判處的最高刑、被告人享有的訴訟權利。其中被告人的訴訟權利包括：獲得律師幫助的權利、保持沉默的權利、由地區(qū)法院法官進行審判的權利（但是被告人同意由治安法官審理的除外）、由陪審團審判的權利（被告人罪行輕微的除外）、獲得審前保釋的權利等等。如果被告人同意由地區(qū)法院法官審理案件，則被告知進行下一步程序。如果被告人同意由治安法官審理案件的，則治安法官會讓被告人答辯，被告人可以作有罪、無罪和不辯護也不作有罪的答辯。針對被告人有罪答辯，治安法官可以對案件直接作出裁決。另一種是辯訴交易程序。辯訴交易通常是適用于嚴重、復雜犯罪的簡易程序。辯訴交易的關鍵是被告人自愿同意做有罪答辯。這樣控訴方和被告人及其辯護人進行談判，最后簽署“答辯協(xié)議備忘錄”。最后被告人放棄了正當程序所要求的被告人在審判中的各項權利，而控訴方則放棄了部分指控。辯訴交易中的被告人必須有辯護人，否則很難實現(xiàn)。［2］108

（二）英國

1971年英國的《法院法》將刑事案件的管轄權進行了區(qū)分：第一類是簡易罪，如道路交通犯罪、擾亂社會治安的行為、輕微的刑事傷害等等，只能由治安法院依簡易方式審判；第二類是可訴罪，如引起傷害的毆打罪、盜竊罪、侵入住宅罪，由檢察官以公訴書方式提起公訴，只能由治安法院或皇家法院審理，陪審團參與審判；第三類是必訴罪，如殺人罪、搶劫罪等，只能由皇家法院起訴程序進行的審判，這種審理程序最完整。審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少年法庭就設立在治安法院。治安法院對簡易罪進行審判的案件主要是：一是本轄區(qū)發(fā)生的簡易罪案件；二是介于輕罪與重罪之間，可選擇審判法院的犯罪；三是可以正式起訴程序審理的簡易罪；四是可按簡易程序審理的可訴罪，法院決定適用簡易程序，被告人也同意進行簡易審判的案件。

治安法院適用的簡易程序具體規(guī)則是：法庭在核實被告人身份之后，向被告人說明控告的內容，并詢問被告人答辯意見。如果被告人作有罪答辯，法庭直接對案件作出判決。如果被告人作無罪答辯，法庭則舉行聽審。聽審結束后，法官對案件進行評議作出判決。如果案件是由合議庭審理的，判決結果需多數(shù)通過；如果不能，則另行組成合議庭進行審理。另外，如果所判案件的刑罰超過治安法院的權限（刑罰限于6個月以內的監(jiān)禁刑、總額不超過5000英鎊的罰金或其他輕微的刑罰），則只能定罪，量刑交刑事法院處理。

（三）德國

作為成文法國家，德國的刑事簡易程序規(guī)定在《德國刑事訴訟法》第六編的“特別程序”，主要有處罰令程序和加速程序［3］153。處罰令程序主要是針對輕微犯罪，無起訴書、無開庭決定等，通過書面審理方式確定法律處分。這種程序由檢察機關提出申請（申請中應當寫明法律處分請求），法院的法官或者陪審法庭對申請進行審查，作出三種處理結果：一是認為被告人沒有足夠嫌疑的，拒絕簽發(fā)處罰令；二是確信被告人有罪，則簽發(fā)處罰令；三是對不經審判有疑慮，或者想偏離處罰令申請中的法律評斷，或者要判處與所申請的不相同的法律處分，但檢察機關又堅持申請時，法院確定審判期日（如果處罰令欲將被告人判處1年以下的自由刑及緩刑時，應該給無辯護人的被告人指定辯護人）。關于加速程序，被學者稱為“簡易程序”。加速程序只適用于地方法院。這種程序適用于由刑事法官、陪審法庭審理的，案情簡單或者證據(jù)清楚宜立即審理的案件，但是不包括未成年人案件。這種程序非常簡化：檢察機關可以書面或者口頭申請以加速程序進行審判（法院有權拒絕適用）；檢察機關提出申請時，可以不經是否開示審判程序的裁定而立即或者在最短期限內進行審判；檢察機關不必向法院提交起訴書，可以在審判開始時口頭起訴，法院在庭審筆錄中將起訴的主要內容予以記錄；法庭對證人、鑒定人或者共同被指控的人的詢（訊）問，宣讀以前的詢（訊）問筆錄及其書面聲明文件代替等等。

（四）意大利

《意大利刑事訴訟法》將簡易程序規(guī)定為特別程序，具體類型有簡易審判程序、快速審判程序、依當事人的要求適用刑罰程序、立即審判和處罰令程序等五種。［4］157-167（1）針對可能判處無期徒刑以上刑罰以外的刑事案件，可以適用簡易審判程序。在征得檢察官同意后，被告人為獲取較輕刑罰可以向法院提出申請適用簡易審判程序，法院只依據(jù)案件偵查結果對案件作出判決。這種簡易程序一般不公開審判，且案件由負責初期調查的法官審判。被告人如果被定罪，其刑罰一般可以減少三分之一刑期，且不計入犯罪記錄。（2）快速審判程序是一種省略預審的簡易程序，在具體案件審理時仍然適用普通程序。具體操作分為三種情形：第一，被告人在犯罪現(xiàn)場被發(fā)現(xiàn)或逮捕。如果不需要進一步調查，被告人可以在48小時內被快速審判，如果需要進一步調查，檢察官可以在14天后要求案件快速審判。第二，雖然被告人不在犯罪現(xiàn)場被發(fā)現(xiàn)，但是檢察官已充分掌握了被告人犯罪的證據(jù)。第三，案發(fā)后，被告人主動向檢察官自首坦白，案件也可以被快速審判。（3）針對案情簡單且被告人可能被適用相對較輕刑罰的案件，在法庭一審前，被告人和檢察官均可向法官提出申請適用當事人要求適用刑罰程序。在適用這種簡易審判程序時，被告人和檢察官對被告人犯罪及其適用刑罰會達成一個協(xié)議，法官作出判決就是對該協(xié)議的確認。這種簡易程序特別要求檢察官和辯護律師不得就被告人犯罪性質進行交易。（4）立即審判程序也是一種省略預審的簡易程序。因為案件的證據(jù)清楚，被告人可以放棄參加預審的權利，向法官提出直接審理案件的請求，當然檢察官也可以申請適用該程序。這種程序由初期負責偵查的法官進行立即審判，但是程序是普通程序。（5）處罰令程序是偵查和審判程序的全部省略，但是只對檢察官建議而且處罰只有財產刑的案件。

四、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的可行性

（一）刑事審判簡易化的特點

從域外各國的簡易程序和我國簡易程序的設置上看，在刑事審判程序的簡易化方面有以下幾個特點：（1）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是簡易程序的重要前提。查明被告人犯罪事實，才能實現(xiàn)刑事審判的準確。那種不顧案件事實是否查清，只是簡化程序的做法，必將導致審判不公、錯案頻發(fā)。案件證據(jù)證實被告人犯罪事實清楚，已經成為世界各國簡易程序的重要前提條件，如我國簡易程序的第一個條件就是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德國的加速程序也要求案件案情簡單或者證據(jù)清楚；意大利的快速審判程序針對的是被告人在犯罪時被現(xiàn)場逮捕，或者檢察官有大量充分的證據(jù)證實被告人犯罪的案件。（2）被告人認罪是刑事案件被簡易化的另一重要條件。我國的簡易程序就是這樣規(guī)定的。再如英美的簡易程序是在被告人做認罪答辯之后才能進行。意大利的簡易程序也是以被告人在征得檢察官的同意后向法院提出適用該程序的申請為前提的。日本的簡易程序同樣是以被告人就公訴書中的訴因的全部或一部分自愿做有罪供述為條件。（3）程序的簡化主要體現(xiàn)在對正式庭審程序或者預審的省略或簡化。英美國家的正式庭審是陪審團審判，英美國家的簡易程序主要表現(xiàn)為，對審判程序最為復雜的陪審團審判程序的省略。意大利的快速審判程序和立即審判程序都是對預審的省略。德國的簡易程序中，對審判程序作了簡化，如檢察官可以口頭起訴，對證人、鑒定人等的詢問以宣讀之前的筆錄代替等等。我國的簡易程序也是對審判程序作了簡化的例子。

（二）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的可行性

未成年人刑事審判與普通刑事審判存在很大的不同，這一點不僅僅體現(xiàn)在審判主體的獨立和專業(yè)性，更主要的是在審判程序中存在大量的關于保護教育未成年人的制度。這些區(qū)別于普通刑事審判的地方卻為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簡易化提供了巨大的操作空間和正當程序的保障。

（1）獨立專業(yè)的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主體，為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提供了組織上的保障。按照上文關于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程序簡化方式的理解，無論是省略審前準備程序還是法庭審理程序，案件的裁判最終還是依賴于審判主體的。我國在各地基層法院推行建立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主體已經近30年了，期間對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人員的培訓亦逐年加強，各地法院都在努力將那些對未成年人刑事審判工作有熱心的、對未成年人有愛心的、審判經驗豐富的法官充實到未成年人刑事審判工作中。建立了獨立專業(yè)的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主體，就在保證案件審判質量和對未成年被告人的教育挽救工作質量方面，為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簡易化起到了組織保障的關鍵作用。

（2）由于未成年人犯罪具有沖動性、臨時性、簡單性等特點，未成年人犯罪案件與成年人犯罪案件相比，案情會簡單很多，因此法官在查明案件事實方面會比較輕松。而這些正是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最重要的條件，前述各國簡易程序中的大部分都適用于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的案件。

（3）在司法實踐中，大量的未成年被告人都會對自己的犯罪行為在審判之前做出認罪的供述。例如，廣東省某市某區(qū)法院的未成年被告人認罪案件占全部案件的50%，福建省某縣法院的未成年被告人認罪案件高達80%以上。被告人認罪是適用簡易程序的重要條件，所以在確保未成年被告人認罪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前提下，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有著廣闊的適用空間。

（4）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審前準備程序可以創(chuàng)造審判簡易化的條件。如強制措施的審查有利于在審判階段降低對未成年被告人的羈押性強制措施的適用率，未成年被告人與法定代理人及辯護人溝通交流的機會會明顯增加，被告人會對犯罪事實與法律規(guī)定等有一個清楚的認識，這樣會在審判準備程序中增加被告人認罪的機會，從而為審判簡易化創(chuàng)造條件。同時，法律援助律師辯護制度和案件分流制度也會對增加被告人認罪的可能性起正面推動作用。我國在普通刑事審判的簡易化過程中遇到的巨大難題就是被告人的權利保障問題。因為在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中設置了眾多保護未成年人的制度，特別是法律援助辯護律師制度可以在程序上促使被告人正確行使各項訴訟權利的同時，對公訴方和審判方起到了很好的監(jiān)督制約作用，從而保證了未成年被告人的權利不被侵犯，使得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不會偏離程序的正當化而產生審判不公的結果。

（5）未成年人刑事審判實行不公開審判制度，這也在簡化審判方面提供了便利條件。審判公開不僅僅是對訴訟參與人的公開，更是要將審判過程向社會公眾公開。法院組織一次正式開庭，往往需要法院內部各個部門的配合才能完成。如果案件不公開審理，首先，會讓審判人員、公訴人員乃至包括辯護人在法庭審理過程中減少對其自身“角色表演”的關注，這樣在控辯審三方專業(yè)人員的直接交流中，很多法庭套話會被省略，無形之中審判節(jié)奏會加快，整個法庭審判會在較短時間內完成。其次，未成年被告人在較封閉的環(huán)境中，心理上處于較為放松的狀態(tài)，可以專注于訴訟活動，進而使法庭審理更加順暢。最后，會減少法院的組織程序和工作量，如減少執(zhí)庭法警的數(shù)量和法庭設施管理人員工作量等。

（6）整個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程序最主要的內容是審前準備程序和法庭審理程序，對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程序的簡易化當然也應該是這兩個程序上的簡化。前文對幾個國家簡易程序的分析也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按照一般的審判演進過程，無論是普通刑事審判還是未成年人刑事審判，審前準備程序只是為了保證法庭審理程序能夠迅速而順利進行，由法院和訴訟關系人進行的準備活動，但是從整個刑事訴訟程序來看，案件由公訴機關向法院提起公訴開始，法院就已經開始接觸案件了。在我國，由于不是實行起訴狀一本主義的起訴模式，所以案件到法院以后，負責審前準備程序的審判人員對案件會有一個大概的認識，也就是說法院有機會在正式法庭審理之前處理案件，這就為設置省略正式法庭審理程序的未成年人刑事審判提供了簡易化的可能性。另外，在我國的刑事偵查實踐中還存有大量的被告人犯罪時被及時抓獲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針對這些案件，可以借鑒意大利的快速審判程序，通過加快審查起訴案件速度，讓案件在最短時間內交付法院審判。

意大利法學家貝卡利亞曾經指出：“訴訟本身應該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結束”，“懲罰犯罪的刑罰越是迅速和及時，就越是公正和有益”。［4］56從審判結果公正的角度看，未成年人刑事審判同樣也是這樣。我國法院分為四個等級，按照法律的規(guī)定，大部分一審案件由基層法院和中級法院管轄。（1）由于我國《刑法》規(guī)定犯罪時未滿18周歲的未成年人不適用死刑，且對已滿14周歲不滿18周歲的未成年人犯罪應該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所以絕大部分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第一審程序是在各地基層法院進行的。按照《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我國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審判的簡化程序是簡易程序，這種簡易程序同樣適用于普通刑事案件的審理。從本質上講，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簡易化是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要求，也是實現(xiàn)迅速簡化審判原則的需要。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的實踐，已經證實了非正式的處理方式只能導致未成年被告人的權益受到傷害，出現(xiàn)更多不公平的個案現(xiàn)象，所以未成年人刑事審判必須采用正式的現(xiàn)代的審判方式和程序。

簡易化程序適用的條件是被告人認罪或者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的案件。在保證審判公正方面，未成年人刑事審判簡易化時需要達到以下最低要求：審判方在審判程序中的中立地位和在裁判時的程序自治和程序及時；控辯雙方的對等地位和獲得審判方的平等關注；審判方和公訴方在審判程序中要堅持理性原則；所有訴訟參與人能親自參加，始終在場，且參與充分有效。其實這也是當前刑事審判的基本要求。在正式審判程序中實現(xiàn)簡易化，是一個司法實踐和法學研究互相促進的互動過程，是一項復雜而長期的系統(tǒng)工程。

注釋

（1）我國《刑事訴訟法》第20條規(guī)定：“中級人民法院管轄下列第一審刑事案件：危害國家安全、恐怖活動的案件；可能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普通刑事案件?！钡?9條規(guī)定：“基層人民法院管轄第一審普通刑事案件，但是依照本法由上級人民法院管轄的除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