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霞
(綿陽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四川綿陽 621000)
《美人魚椅子》是蘇·蒙克·基德創(chuàng)作的第二部小說,發(fā)表于2005年。小說一經(jīng)發(fā)表就獲贊譽無數(shù),截至今日,該小說已經(jīng)被翻譯成24種文字,并被拍成電視劇和電影。故事以女主人公杰茜·沙利文的視角講述了她回故鄉(xiāng)白鷺島之行的經(jīng)歷。在回白鷺島之前,杰茜是一位賢妻良母,丈夫休是一名精神病醫(yī)生,女兒迪伊是一名大學生,杰茜花了大半輩子做一個母親和妻子,過著平凡、乏味、毫無波瀾的生活。然而,杰茜母親用切肉刀切掉手指,這種瘋狂舉動讓杰茜必須重新回到白鷺島去面對往昔創(chuàng)傷:父親的死亡、母親的瘋狂。白鷺島之行也讓杰茜偶遇了本篤會修士——托馬斯,并被他吸引而出軌。期間,杰茜重新審視她的人生:與丈夫休的關系、她的情人、她的繪畫、她父親的死,還有她自己。創(chuàng)傷讓杰茜產(chǎn)生“自我身份”焦慮并逐漸迷失自我。最終,杰茜選擇回歸家庭,獲得重生。
很多評論都聚焦于《美人魚椅子》中的“重生”主題。其中,《書頁》雜志評價道:“古希臘神話中充滿誘惑力和象征著轉換力量的美人魚傳說在這里變成一個重生的故事。它告訴我們,有時,我們需要游入大海才能遇到那股帶我們回家的激流?!眮嗰R遜書評中也提到:“日漸枯萎的杰茜在漩渦中沉沒,在剝落中重生—她愛上自己的核?!边@些評論中所提及的“重生”可以理解為“自我身份的重構”,它是以“自我身份的迷失”為前提而發(fā)展的。在“剝落中重生”,這里的“剝落”體現(xiàn)在《美人魚椅子》中指的是杰茜在遭遇各種危機和創(chuàng)傷面前丟失了自我身份,她必須要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和構建新的“自我身份”。
卡魯斯將“創(chuàng)傷”定義為:“對于突如其來的、 災難性事件的一種無法回避的經(jīng)歷,其中對于這一事件的反應往往是延宕的、無法控制的,并且通過幻覺或其它侵入的方式反復出現(xiàn)。”[1]4這種反復出現(xiàn)的創(chuàng)傷會讓當事人逐漸喪失自我身份甚至走向滅亡。唯有治愈創(chuàng)傷和重構自我身份才能讓當事者走出焦慮和絕望,健康生活。這種創(chuàng)傷理論也給我們分析文本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本文從文學創(chuàng)傷理論角度解讀《美人魚椅子》中杰茜的創(chuàng)傷治愈和身份構建,分析杰茜自我身份的迷失、創(chuàng)傷治療和身份建構。杰茜用傾訴、繪畫和揭開秘密來治療創(chuàng)傷,最終完成自我身份重新建構,獲得重生。
“身份”(identity)最初是一個社會學術語,后來衍生成心理學、文學、 語言學、政治學等很多研究領域的研究術語。“身份”作為一個術語,主要是指人的社會地位,包括出身、性別、年齡、職業(yè)、職務以及在人際網(wǎng)絡中的相互關系等多重社會標識[2]1??梢姡矸菔窃谏鐣行纬珊痛_立起來的,“身份是社會賦予的,并由社會支撐和轉換的”[3]107。這種社會賦予的特點決定了個體和社會中他者的相互關系,他者的期望和界定形成了個體的“社會身份”,而個體在適應社會身份的過程中也努力平衡“自我身份”,即個人對于自我的認同,從而保持精神的平衡和精神的家園。個體的社會身份和自我身份相互協(xié)調又相互制約,任何一個“身份“的變動都會打破這種和諧,從而導致個體的創(chuàng)傷與身份的重新建構?!睹廊唆~椅子》這部小說中,42歲的杰茜遭遇各種危機與創(chuàng)傷,導致她原本動搖的”自我身份“遭遇創(chuàng)傷與解構,最終導致自我身份的迷失。
故事開篇,杰茜就交代了自己的“社會身份”:休的妻子和迪伊的母親,安守本分,無意擾亂天下太平。去白鷺島之前,杰茜也滿足于這種社會身份,能夠實現(xiàn)自我身份和社會身份的完美結合:完美的母親、賢惠的妻子、完美母性的楷模。正如杰茜自己所描述的那般: “我花了大半輩子的時間,做一個母親和妻子,并且照看一棟房子。”[4]135她的世界里只有丈夫、孩子和她做藝術室的塔樓 ,暫時遠離了白鷺島的煩惱和創(chuàng)傷。但是,雖然表面上杰茜對“自我身份”認同與維護,內心里她依舊存在懷疑和焦慮?!罢f實話,我一直感到煩躁不安。那是從秋天開始的——一種時光流逝、被耽擱和禁錮的感覺,我甚至連藝術室都不想上去?!盵4]7這種對于“自我身份”的懷疑和焦慮在冬天變得更加強烈。迪伊已經(jīng)離家上學,由此形成的空巢期讓杰茜更加情緒低落,發(fā)展到最后,她從納什維爾市一路哭回家。休開始以為她只是暫時的情緒低落,而事情發(fā)展到后來,休已經(jīng)建議杰茜去看真正的精神病醫(yī)生。其實,只有杰茜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使我感覺到,自己被剝奪了廣闊無垠的世界,被剝奪了人們在生活中所做的非凡壯舉——雖然我不想做任何同樣具體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心中的渴望卻是實實在在的”[4]7。這種內心的掙扎就是杰茜對于現(xiàn)有“自我身份”的焦慮和掙扎,她不想被家庭耽擱和禁錮,她想獲得自由、自身價值和獨立。但是,現(xiàn)狀讓她糾結和無助。她了解休,“看到他大腦里各種各樣上下擺動的活塞——弗洛伊德、榮格、阿德勒、霍爾奈、溫尼科特”[4]9。她當年和休的相識是因為她的“親吻鵝”藝術盒,那時的她剛剛大學畢業(yè),拿到了一個藝術學位,滿腦子空想,希望以賣畫為生,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藝術家。而且,婚后,她在房子里給自己將三樓閣樓改造成一個藝術室。但是,現(xiàn)在42歲的杰茜依舊一事無成,擁有的是一個“禁錮”和“耽擱”她夢想的家。她能做的就是在自己所謂的藝術室里面,用木頭盒子制造像墨西哥造型盒的東西,一切都循規(guī)蹈矩,沒有突破。藝術盒如此,她的人生亦是如此。這種狀態(tài)下,杰茜處于“自我身份”的焦慮和解構階段,逐漸迷失了自我身份。
如果說杰茜去白鷺島之前是一種自我身份解構的話,她去處理母親奈爾的瘋狂自殘則加速了她的自我身份迷失。奈爾瘋狂地用切肉刀切除了自己的一根手指,這種突發(fā)情況使杰茜的焦慮和創(chuàng)傷雪上加霜。杰茜不得不返回白鷺島去面對她試圖掩蓋多年的傷痛:父親因她送的煙斗而死亡、不正常的母親。人對自我的認同并非全部來源于自己,絕大部分是從他人、社會中獲得的[5]。杰茜對自我的認同亦是從他人與社會中獲得的。九歲之前,她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慈祥的父親、正常的母親以及玩伴般的弟弟。杰茜的話足以描述出她的快樂童年和自我身份:“我九歲時的那個夏天,在天塌地裂之前,我們是兩個英勇無畏的孩子,追尋火雞的蹤跡,辨別鱷魚的腳印。”[4]32但是,父親的突然去世讓她的整個世界崩塌,剩下的只有深深的傷痕和自我負罪感。她得知,疼愛她的父親因為她送的煙斗導致漁船失火爆炸死亡,母親奈爾自此日益頹廢,變得瘋狂。家已經(jīng)不再是之前那個溫馨的家,童年遭遇的創(chuàng)傷足以把她毀掉,父親死了的那刻,她的身份也在這里死亡。之后,杰茜和母親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糟,甚至在杰茜成家后來探望她,也是以不歡而散收場。在杰茜的心目中,奈爾變成一個過于熱忱的天主教徒,行為古怪,脾氣暴躁。大學畢業(yè)后,杰茜很少回白鷺島,即使回來,她也是抱著一種漠不關己的傲慢態(tài)度,甚至連婚禮都沒有回島上舉行。她一直竭盡全力想忘掉這個地方,想逃避這種創(chuàng)傷,更想忘記自己是父親死亡的導火索——那個煙斗。奈爾瘋狂地切除自己的一個手指,更增加了杰茜的焦慮和不安。盡管杰茜早已把奈爾等同于瘋狂。但是,這次奈爾的瘋狂已經(jīng)遠遠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也給杰茜瀕臨崩潰的自我身份致命一擊。尤其是在奈爾切掉她自己的另一個手指之后,杰茜完全迷失了自我,無法承受所有的一切?!拔以趺茨軌蛎鑼懗瞿赣H的瘋狂程度使我感到多么沮喪氣餒?還有我自己的消極態(tài)度,我對現(xiàn)實的否定,以及我心中的內疚?”[4]224杰茜感覺一切都墜入谷底,完全喪失了“自我身份”。
面對多種創(chuàng)傷和自我身份的迷失,杰茜的首要任務就是走出創(chuàng)傷并重構自我身份。在《美人魚椅子》中,杰茜主要從三個方面治療創(chuàng)傷、走出迷失,愛上自己的核,獲得了重生。
首先,她選擇了把所有的創(chuàng)傷傾訴出來?!霸谥v述過程中,創(chuàng)傷經(jīng)歷承受了一種變化,這種變化在于創(chuàng)傷經(jīng)歷能變得更具有現(xiàn)時性和真實性?!盵6]181正如小說中杰茜自己所說的那樣:“人們說,當你能夠把故事講出來,你就可以承擔一切了?!盵4]1在傾訴過程中,人們會正視所經(jīng)歷過的創(chuàng)傷,勇敢面對,能理性分析其來龍去脈以及創(chuàng)傷的損害程度,從而更利于走出創(chuàng)傷。
通過傾訴創(chuàng)傷,杰茜強化了自己的安全感,能夠做到直面自己的創(chuàng)傷經(jīng)歷和人格問題。尤其是她到白鷺島后,為了解開母親切除手指之謎,她要不停地回憶往昔發(fā)生的一切,重現(xiàn)創(chuàng)傷場景,而這種內心活動就是自我療傷的過程,實現(xiàn)了創(chuàng)傷者的自我內心傾訴。其中,杰茜多次回憶父親去世前家庭的溫馨、她和弟弟邁克的歡樂童年以及母親的歡笑,甚至回憶到父母歡樂跳舞的場景。她還回憶起和休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貞浧鹱约耗晟贂r的夢想,一直到自己42歲一事無成的沮喪和無奈。其中最難以回憶的是父親的漁船爆炸、父親的死亡和那只煙斗。那是她童年不幸的開始,也是她長大后不幸延續(xù)的原因?;楹?,她遠離了白鷺島,也竭力去忘記童年的傷痛。杰茜也回憶和休的點點滴滴,由藝術相識,卻把自己禁錮在家庭中,完全沒有了當初的藝術夢想,一事無成。這些回憶最初令她難以面對,而正是在白鷺島的時間,杰茜做到了對自己的心靈傾訴,使自己有勇氣去直面創(chuàng)傷,同時她也認識到了問題所在,去追求自身新的身份。
杰茜也向周圍的人傾訴,在她遇到托馬斯修士——惠特之后,她更是全盤向他傾訴了自己的創(chuàng)傷:煙斗、漁船爆炸、父親的死亡、母親的瘋狂。也談及現(xiàn)在家庭的自我迷失、藝術夢想的幻滅,現(xiàn)在僅僅作為妻子和母親的身份?;萏匾蚕蚪苘鐑A訴了他的創(chuàng)傷: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在車禍中喪生。在兩個人彼此訴說創(chuàng)傷的過程中,他們完成了互相安慰、產(chǎn)生共情并在傾訴中完成了創(chuàng)傷治療。杰茜在傾訴后得到惠特的啟迪:能夠全心全意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杰茜向凱特、赫普吉巴、貝恩傾訴她喜歡上了托馬斯修士,向她們訴說自己的婚姻危機和感情出軌。這種訴說本身就是一種創(chuàng)傷記憶的釋放和治愈過程。在訴說的同時,杰茜也從聽眾那里收獲了慰藉和建議。從凱特那里,杰茜得到一種感情的共鳴,“我已經(jīng)結婚二十年了。二十年。那正是婚姻的膠水漸漸老化,變得堅硬和開始斷裂的時候”[4]162。赫普吉巴也傾訴了她的感情經(jīng)歷,并告誡杰茜:“在生活中的某一個時刻,你一定要站在自己的兩只腳上?!盵4]164
事情過去一年之后,杰茜終于有勇氣把所有的故事講出來,她能夠把童年的創(chuàng)傷、成年后的無奈、身份的迷失清晰地用文字表述出來,實現(xiàn)了對童年和成年的創(chuàng)傷記憶的重組和治療。
無論是杰茜對她自己的心靈傾訴、向周圍人的傾訴還是文字傾訴,她都從某種程度上獲得了創(chuàng)傷記憶的釋放和治愈。在凱特的鼓勵下,她開始重新繪畫,開始畫美人魚:長著翅膀的美人魚、跳水的美人魚、潛入海底的美人魚,開啟了她的繪畫治療創(chuàng)傷之旅。
杰茜在凱特的極力要求下,開始了她的繪畫之旅,重拾當年的藝術夢想,亦開始了她的繪畫治療創(chuàng)傷之旅?!霸谔幚砬榫w沖突方面,繪畫治療的作用非常明顯,因為其使用非語言的象征模式進行表達,所以患者不會感覺到自己被攻擊,也就更容易接受治療并表達出真實的信息。并且,繪畫也能夠為患者提供一種新的看待自己問題的方式,將自己不可調和的情感融于一處,幫助患者認識到自己無意識的內容,從而產(chǎn)生治療的效果?!盵7]
其實,早在杰茜九歲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在無意識地以繪畫的方式治療自己的創(chuàng)傷了。杰茜9歲的時候,她的父親漁船起火爆炸之后她畫了一幅畫?!耙凰胰紵陌咨未猎诤5?,旁邊由一只喜笑顏開的章魚,一個長著一雙覬覦眼睛的巨大蛤蜊,以及一群前后搖擺的海馬?!盵4]123畫面的中心就是熊熊燃燒的漁船,凸顯的是一個小女孩的悲傷和無奈。被大火帶走的不僅僅是父親的生命,還有杰茜的快樂、童年和部分自我認同。只是當時杰茜沒有意識到這幅畫的重要意義,而17年后重返白鷺島,在自我身份迷失的情況下,杰茜才真正讀懂了它?!爸钡酱丝?,我才意識到那幅畫中蘊藏了多少心痛——那是一個孩子的祈望,希望世界變回它原來美好的模樣?!盵4]123在繪畫中,當年9歲的杰茜想尋求一種精神的慰藉和創(chuàng)傷治療。
重返白鷺島,42歲的杰茜重新拿起畫筆,用繪畫治療自己的各種創(chuàng)傷:婚姻危機、家庭困境、身份迷失。當被凱特要求畫美人魚的時候,杰茜的第一反應是:“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幅畫布,畫布上是青石色的天空,長著翅膀的美人魚們像天使一般在天空中飛翔,然后,從高空中跳進海水里?!盵4]125杰茜放飛自己的想象,以美人魚為媒介畫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為她提供一種新的看待自己問題的方法。由美人魚作為她的代言媒介:“我經(jīng)常在密室里攤開我的調色板和畫紙,繪出一幅又一幅的跳水女人。我從不同的角度畫她,捕捉她跳水過程的不同階段?!盵4]214杰茜畫這個女人向海底深處游去,丟棄了束縛她的種種物品,而這些物品最核心的部分就是杰茜現(xiàn)實生活中迷失身份的代表:廚房用具、婚姻束縛、心理罪責。美人魚擁有了翅膀,也有了尾巴,可以飛翔在天空,又可以暢游于海洋。這種無所拘束的畫面也體現(xiàn)了杰茜對于自由、獨立的向往。身為精神病專家的休立馬看懂了杰茜的畫意:“他仿佛正在觀看一場死亡——杰茜的死亡。她以前的生活、所有的適應和角色,都在從她的身上脫離開來,漂浮到水面上,然而,那個女人卻繼續(xù)向海水深處游去?!盵4]249“他看到她的畫也改變了,沖出了小盒子,變成了她正在經(jīng)歷的神秘旅程的大膽表現(xiàn)的片斷?!盵4]253杰茜在繪畫中釋放了自己的壓抑,也在繪畫中獲得了重生:追求自由,學會獨立,重獲新生。此外,杰茜在知道父親去世的真正原因之后,也是用繪畫來悼念父親?!霸谀切┤兆永铮仪椴蛔越赜卯嫻P去描繪我的父親,我想象著他那天晚上坐在美人魚椅子上、剛剛喝下自己的死亡和生命時的樣子?!盵4]279在繪畫中,杰茜完成了和父親的交流、對父親的悼念以及和父親的告別。杰茜放下了負罪感,更加深刻地了解到父親對于她濃厚的愛,學會放下,學會和自己和解。重拾繪畫,杰茜在藝術中陶冶了自己的情操,也在藝術中達到治愈創(chuàng)傷的效果。正是在這種繪畫中,杰茜找到了久違的自己,也找到了自己身份迷失的原因。一直以來,杰茜想在其他人身上完成自己的價值,卻忘記了自己才是決定自我身份的主角。
從某種意義上,重拾畫筆是杰茜構建自己身份的開始,由最初的“妻子”“母親”身份,到追求自己的藝術表達,杰茜實現(xiàn)了對自己身份的重新定位。繪畫中,杰茜可以屬于她自己,而不僅僅是局限于“陰影盒”那種傳統(tǒng)、保守的表達。她走出了父親、丈夫休以及惠特的陰影,不再做任何人的依附,而是追求自由、獨立和價值。杰茜在繪畫中盡情發(fā)出自己的聲音,開始構建新的自我身份,追求自己成為藝術家的夢想,也完成生命的救贖。
杰茜必須再返白鷺島是要去解決母親用切肉刀切除一根手指的突發(fā)事件,她必須搞清楚母親為什么會有如此瘋狂的舉動。母親切除了一根手指,并想把它埋到美人魚椅子那里,似乎是要完成一種儀式。開始杰茜還以為是母親和多米尼克神父之間有不倫戀情,認為母親通過這種切手指的方式效仿圣尤多利亞來贖罪。但是,等到母親切除第二根手指的時候,杰茜才揭開了母親如此瘋狂舉動的秘密:母親想斬除“死手指”(一種毒性植物)的蔓延,她想讓杰茜的父親活過來,讓事情恢復原來的模樣。正是因為愛,母親選擇了支持杰茜父親服毒自殺的決定;也正是因為愛,母親變得瘋狂、自責和自殘。
當母親自殘的原因被揭開之時,也解開了父親去世之謎。杰茜的父親患上了皮克癥,一種老年癡呆癥。為了保持他死的尊嚴,更為了不忘記他所愛的人,杰茜的父親選擇服下“死手指”熬成的毒液自殺身亡。他如同那些把自己羸弱的身體拖到海岸上自殺的鯨魚,堅定地選擇了死亡。為了防止杰茜產(chǎn)生被父親拋棄的感覺,他費盡心思地要求他的死亡被設計成在漁船爆炸事故中去世。直到父親去世,他都沒有忘記杰茜的名字。父親選擇坐在美人魚椅子里,并由多米尼克主持他的死亡。他需要這個神圣的地方,用這種儀式赦免奈爾和其他人的內疚和罪責,也是因為他對于她們的愛。父親以一種悲壯的方式闡釋了愛與寬恕。
秘密的揭開讓塵封在杰茜生命33年之久的創(chuàng)傷記憶如火山般噴薄出來并撫慰了她的創(chuàng)傷。煙斗不再是引起父親死亡的罪魁禍首,而是愛的標記;母親的瘋狂自殘亦不是精神問題,而是愛的瘋狂表達。這些秘密的解開成為撫慰杰茜創(chuàng)傷的治療方式,讓她和自己、和母親和解,也讓她更好地認識到自己的價值和自我身份。
在《美人魚椅子》中,杰茜遭遇創(chuàng)傷,迷失了自我身份,但是她能在剝落中重生,愛上了自己的核——真實、獨立和自由。用愛和寬恕作為引導,通過傾訴、繪畫和解開秘密的方式治療創(chuàng)傷,最終重構自我身份,重新返回家庭,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接受充滿缺陷的婚姻生活。
杰茜的自我治愈創(chuàng)傷和尋求自我身份之旅也給現(xiàn)代人們以啟示,尤其是作為現(xiàn)代女性,既要面對家庭生活中妻子、母親的身份,又要協(xié)調自己的職場身份,如何均衡自己的“自我身份”,更加獨立、自由的生活已經(jīng)成為整個社會關注的熱點話題。另外,現(xiàn)代人們生存壓力增大,也要注意“創(chuàng)傷”的治愈,保證自己更加積極、樂觀、健康地生活。杰茜的重生和自我身份重構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視角,在剝落中重生——愛上自己的“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