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符周氏家族周在建《顧曲亭詞》研究

趙盼龍 鄭 燕

（安徽大學文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1；湖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 黃石 435002）

周在建(1655-1722后)，字榕客，號西田，祥符人。初仕廣川，后出守桐川，以淮安知府致仕。徐世昌《晚晴詩匯》卷四十：“周在建，字榕客，號西田，祥符人。歷官淮安知府。有《近思堂詩》。”附詩話：“榕客為棟園司農(nóng)子，幼承庭語，刻苦于學，當時耆宿如杜于皇蒼略、張瑤星、吳野人諸公皆與之游?！逼洹督继迷姟肪砗蟾戒浺痪怼额櫱ぴ~》，雖詞作不多，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周在建的詞學思想和詞學追求，也是其周氏家學思想的重要補充。

一、《顧曲亭詞》的整體情況

《近思堂詩》附錄《顧曲亭詞》一卷，有康熙五十四年（1715）精刻本，原編次作八卷，附《顧曲亭詞》一卷，又有康熙古學堂刻《大家詩抄》本。上海圖書館有藏，《叢綜著錄補編》、《晚晴簃詩匯》四〇著錄。[1]

《顧曲亭詞》一卷，共有36首詞。其中長調(diào)有26首，單調(diào)小令有10首，比之清代大詞家動輒上百首、幾百首來說，的確算是比較小眾。長調(diào)統(tǒng)計情況有：《賀新涼》2首、《滿江紅》11首、《沁園春》4 首、《百字令》2 首、《滿庭芳》1 首、《摸魚兒》1 首、《掃花游》1首、《金菊對芙蓉》1首、《雨中花慢》1首、《龍山會》1首、《燕春臺》1首。 單調(diào)小令統(tǒng)計情況有：《江南春》1首、《踏莎行》1首、《如夢令》1首、《長相思》1首、《巫山一段云》1首、《減字木蘭花》2首、《青衫濕》1首、《南鄉(xiāng)子》2首。就詞集反映的情況來說，長調(diào)數(shù)量遠遠多于單調(diào)小令。此外，長調(diào)中以《滿江紅》為詞牌的詞，將近占整個長調(diào)詞的一半。

二、《顧曲亭詞》的思想內(nèi)容

在其26首長調(diào)中，從詞的內(nèi)容分類上來說，主要分為贈別詞、賀壽詞（賀詞與壽詞）、寄懷詞、聚會唱和詞；在其10首單調(diào)小令中，從內(nèi)容上來說，主要分為題畫詞、寄懷詞。整體上來說，詞的數(shù)量雖少，但內(nèi)容還是很豐富的。

(一)贈別詞

在《顧曲亭詞》中，有3首是贈別詞。以贈別為主題的詞，從五代以來，蔚然可觀。周在建在寫贈別詞時，常用一些悲涼的詞匯，直接從詞中表現(xiàn)出來。比如其《沁園春·張南村自中州歸次韻》詞，上闕“憶茅店當風，馬嘶悲壯；板橋帶月，驢背徘徊”，一股悲壯肅冷的感覺撲面而來。及至下闕“過眼云煙，傷心電火，不為看春也自哀?；ㄈ缭S，且拋將別須，莫遣停杯”，更是直抒胸臆，借酒澆愁中透露著幾分無奈。其《沁園春·送馮青門表兄返汴》詞，上闕“方悵春歸，忽驚人去，黯然徘徊?？雌缴讲菹殹锌蓛A杯”中“悵”“黯然”與下闕“驪歌無奈頻催，算只有離愁展不開。宋宮綺麗，空憐白草……”中“無奈”“離愁”“空憐”，這些字詞無一不透露著作者的情感，也奠定了這首詞的感情基調(diào)。就僅有的贈別詞而言，都出現(xiàn)“徘徊”“停杯”的詞語，好比九僧，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者詞境的狹小。比南宋末周密、張炎一派，詞境有些相似，但少有寄托之感。[2]

(二)賀壽詞

在《顧曲亭詞》中，有9首是賀壽詞，占總數(shù)的四分之一。賀壽詞早在晚唐五代已有少量作品，真正繁榮始于宋代。[3]9首賀壽詞中，給兄長和朋友的賀壽詞有5首，給長輩的4首。

同輩壽詞的內(nèi)容一般略述其交往，詞中寄予著對未建“功名”、年華逝去的感慨，同時也表達對友人真摯的祝愿。譬如其《摸魚兒·次雪客兄韻寄祝青門表兄三十初度》詞，上闕“還期進取，笑問舍求田，籌鹽畫米，總是癡奴計”，用三國陳登“求田問舍”的典故，表達了自己依舊期望進取，不能夠胸無大志的人生期望；下闕“喜月更重三，為君雙壽，聊補蹉跎志”，可見是年閏三月，表達了對表兄的祝福。再如《滿江紅·祝張子仲垣》詞，上闕“不盡流年，算今古，幾多英杰……看塵埃，碌碌逐群兒，誰分別”，起筆便縱橫今古，古今英杰盡作塵埃，一種對功業(yè)、年華的感慨躍然紙上。及至下闕，“遇知己，腸如雪……把玉壺，春酒共稱觴，共瓜瓞”，用“玉壺”“瓜瓞”等好語，表達了對朋友的美好祝愿。再如《滿江紅·正月十七日壽賈鼎玉》詞，上闕“我愧同庚，論百事，難如君一。高才卓越，天然無敵”，是對友人的高度贊揚；下闕“此日功名年正壯，他時事業(yè)人能必”，同樣是對友人的美好祈愿。

贈給長輩的壽詞中，有祝福對方升遷的：其《滿庭芳·喜金長真先生榮擢舉孫兼值長至日攬揆并平山堂修復告成也》詞，上闕“漫說神君，爭夸杜母五云多處三臺……正長庚，輝映庭階，又到是，蘭蓀繞砌，天降玉麟來”，整個上闕，洋溢著吉祥的氣息；下闕“廣陵千萬戶，家家拍手，笑語如雷?？雌缴匠踅?，杰閣雄哉。信是風流太守，羨新詞，錦覆云堆……”，用較為夸張的手法寫對方的政績與才氣，通篇都是祝賀之語；有祝福對方大壽的：其《滿江紅·壽冠五先生》詞，上闕“六十年華，頌佳句，真開胸臆。算生沉，人間難易，此身都歷”，第一句寫冠五先生六十大壽，人生起起伏伏，世間難易之事都經(jīng)歷了。冠五先生為周在建父親周亮工好友，周亮工去世后，周在建仍與之游。第二句較為隱晦地寫冠五先生出生時還是明朝。下闕“詩俊逸，非雕飾，文卓犖，非挑剔……五月堂前開錦繡，三珠亭下看奇特。借黃山、白岳壽先生，無休息”，則是夸贊冠五詩文并佳，壽比山岳。

(三)寄懷詞

在《顧曲亭詞》中，有6首是寄懷詞，占總數(shù)的六分之一。在這6首詞中，主要有春情詞2首、病中詞1首、寄憶詞1首、七夕感懷詞2首。

《滿江紅·春暮》與《滿江紅·病中》是同一時期寫的詞。主要是寫作者病中的傷春、惜春之情，同時又表達了自己渴望生活清凈無爭、悠閑自適的情感。比如第一首詞寫“春事闌珊”“恨東風，好景盡收藏，何能餉”，盡寫作者的傷春之情；及至“喜小池新水，綠波如釀……笑園中，到處蝶蜂忙，尋香狀”“樓頭絮絲還漾，屋傍鳩聲頻唱”，則通過細節(jié)描寫，寫出了春天的盎然生機，同時又表達了作者惜春的情感；“我將學臥羲皇上”“伏枕沈吟、對芳辰，愁思偏漲……弱谷自當棲歷下，微名無事居人上”句，字里行間透露出作者病中的點點愁苦。

《減字木蘭花·七夕》兩首與《巫山一段云·寄憶》表達的是相同的感情。周在建而立之年，妻子方荃去世，兩人一起生活十余年。妻子去世后，周在建有哭內(nèi)詩十四首，這兩首七夕詞當為懷念妻子所作。如詞中寫到“白無一妥，薄命世間無似我，翻羨靈娥，猶得經(jīng)年一渡河”，寫自己羨慕牛郎織女還可以一年渡過一次銀河相會，而自己和妻子卻已經(jīng)是天人相隔；又“初無煩惱，憶昔相將同乞巧。情似鴛鴦，不信而今有斷腸……一別仙娥，望斷云軒在絳河”，寫自己曾與妻子同過乞巧節(jié)的場景，與如今自己形影單調(diào)空對銀河的形象作對比，雖無特別精細的生活描寫，但一位斷腸之人的形象躍然紙上。

(四)題畫詞

嚴格來說，題畫詞的產(chǎn)生應該在五代，而題畫詞的逐漸成熟和大量出現(xiàn)則發(fā)生在宋代及以后。[4]在《顧曲亭詞》中，有3首是題畫詞，所占比例最少。

在其《江南春·題許子韶畫箑》詞中，“花艷艷，燕啾啾……池滿水如油。江南春在園林內(nèi)，吹落胭脂蝶也愁”句，作者描繪了一幅生機盎然的春天的景象。在其《百字令·題詹繩玉小照》詞中，上闕“襟懷磊落，看髯掀似戟，神清如菊……箑濺珠圓，談飛玉屑……一時豪氣，爭羨其人如玉”，大量的筆墨是對畫中人的容貌氣質(zhì)描寫；下闕“只芒鞋野服，應是君身有仙骨，齒冷人間鹿鹿。或弄潺湲，或窮巖壑，濟勝憑雙足”，勾勒了一位遠離喧囂的隱士形象。在其《青衫濕·題畫箑》詞中，“兩年春事鬧心事，怕見并頭花……恍然當日，妝清似水，臉暈如霞。誰憐春去，情同蝶夢，擾亂天涯”句，用白描的手法，直抒胸臆，表達了對亡妻的深深思念。

(五)唱和詞

根據(jù)魏慶之《詩人玉屑》卷二十載，唱和詞在唐代已經(jīng)出現(xiàn)，大歷八年（773）顏真卿任湖州刺史時曾與人唱和《漁夫》詞二十余首，首唱是張志和所作。在《顧曲亭詞》中，有15首是唱和詞，所占比例接近一半，從另外一個層面反映了在當時詞的主要社會功能。

第一類，是寫聚會時的歡樂場面以及對生活積極樂觀豁達的人生態(tài)度。其《賀新涼·贈何大春秋水軒倡和韻》詞，上闕“世事蹉跎應有待，莫作尋常悲泫……想來衣歡樂非淺，況庭際，花都展”，下闕“一枕羲皇清夢遠，說甚桃源雞犬。放達良宵還痛飲，向酒家，詩句皆堪典”，展現(xiàn)了飲酒作樂、疏狂放達的生活畫面。其他倡和詞如《滿江紅·海棠次曹顧菴學士西湖倡和韻》中的“笑流鶯也解，催沽新釀。共醉應教齊插帽，高吟且自閑拋杖”句、《滿江紅·同杜于皇倪暗公坐括園》中的“向樽前，美酒更頻酌，同人餉”句、《雨中花慢·雨中佟越雋招賞架花》中的“多情細雨，欲洗花容，霎時更覺香來。高朋滿座，邀我追陪……與君磅礴，拒停杯”句，幾乎每首都有酒，表現(xiàn)出了作者與友人聚會時的豪邁。

第二類，是作者對友人的各種夸贊之詞。其《金菊對芙蓉》詞中，“看君衣染宮槐，便人稱絕學，我羨飛才。任詞壇老將，都畏彭排”；又如《南鄉(xiāng)子·奉酬何省齊先生見貽原韻》詞，“鸞鳳筆兼勾，文苑公眠百尺樓，書法詞章推第一……愧我學為裘，不定渾如無砣舟”；又如《滿江紅·和答王儆亭見貽原韻》詞，“妙雜只從唐宋得，新詩高在金元上……才子千言能倚馬，仙人九節(jié)堪為杖”，都體現(xiàn)了這一點。

第三類，是對過往的感嘆，對友人的懷念以及對田園生活的向往。其《賀新涼·和答顧友星見寄原韻》詞中，“種紙軒中三年別，笑遠騎，羸馬來千里……扺掌當年都成虛，語眼底，無人能作達……久識名山閑處好，想綠天，影遍秦淮涘。邀笛步，思垂鯉”、又如《沁園春·劉荻江過訪……依寄平瀾》詞中，“看人如落葉，逍遙庭砌，詞同斷雁……緩緩余歸，匆匆客去，卻惹云天一片愁?？浙皭潱蛐标査?，殘月城頭”，又如《龍山會·和答王儆亭原韻》詞中，“但懷人兩地，懶傾杯斗，滿鬢插茱萸，對秋光，離愁偏惹……更情深，激揚節(jié)孝，筆同班馬。”

三、《顧曲亭詞》的創(chuàng)作風格

王國維先生在其《人間詞話》中說：“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币酝鯂S先生的標準來讀《顧曲亭詞》，周詞的確算不上很入流的詞人。周在建的學生王蘋在《顧曲亭詞序》中說：“人皆知賴古堂之鼓吹騷壇，淵源有自。至于詞未嘗見公之注意為之也。然偶一涉筆，都成絕調(diào)?！笨梢娭茉诮ㄗ约簩υ~的創(chuàng)作不專力為之。

(一)慷慨疏越的長調(diào)

“慷慨”意為情緒激昂，“疏越”意為聲音舒緩?！额櫱ぴ~》一卷，長調(diào)有26首。其中《滿江紅》11首、《沁園春》4首，兩者加起來占長調(diào)總數(shù)的一半以上?！稘M江紅》因為形體格律原因，此調(diào)多有激越悲壯之感。[5]《沁園春》多以蘇軾詞為正體，用平韻，形體搖蕩和諧，韻律急緩錯落，調(diào)勢活潑生動，[6]有和婉協(xié)諧而流暢的特點。所以這兩種詞牌代表了《顧曲亭詞》中長調(diào)的主要特點。

比如《賀新涼》中“世事蹉跎應有待，莫作尋常悲泫……”、《滿江紅》中“算升沉，人間難易，此身都歷。楚尾吳頭常作達，云翻雨覆偏如石。論當年，意氣最豪雄，無能匹”、又《滿江紅》“遇知己，腸如雪，論往事，胸如月。愛飛揚，意氣酒酣耳”、又《滿江紅》“笑流鶯也解，催沽新釀。共醉應教齊插帽，高吟且自閑拋杖”、《沁園春》“過眼云煙，傷心電火，不為看春也自哀。且拋將別緒，莫遣停杯”，如此種種，無不折射出作者慷慨豪放的詞風。與此同時，如《賀新涼》中“一枕羲皇清夢遠，說甚桃源雞犬”、《掃花游》中“春光欲半，怎乍暖還寒，才風又雨。問花知否，看盈盈脈脈……”，以上種種，自是和婉舒暢，篇中好句。

(二)悠揚容與的單調(diào)小令

正如《顧曲亭詞》王蘋所說：“及讀其單調(diào)小令，似幽弦初撥，相如手揮文君目送時也?！眴握{(diào)小令有10首，風格多如序中所言。

比如《江南春》中“江南春在園林內(nèi)，吹落胭脂蝶也愁”句，春色正濃，反而引起了作者淡淡的憂愁；又如《巫山一段云》中“群玉山頭見，瑤臺月下逢。彩云一散渺無蹤，空有淚溶溶”句，表達了作者對美景難留的無奈和傷感；又如《青衫濕》中“恍然當日，妝清似水，臉暈如霞。誰憐春去，情同蝶夢，繚亂天涯”，作者以“春去”喻妻子的“去世”，幻想著能和妻子像蛺蝶一樣，雙宿雙飛；又如《減字木蘭花》中“百無一妥，薄命世間無似我。翻羨靈娥，獨得經(jīng)年一渡河”；又如《如夢令》中“人來遲，燕來遲，睡起懨懨力不支，臨風懶畫眉”，都頗有幾分情致。

四、《顧曲亭詞》的簡要評價

從作品創(chuàng)作數(shù)量上來說，詞集只有一卷，在清代浩瀚的詞作數(shù)量中，實在算不上太大的成就。比之作者流傳下來的幾卷詩集，也是不如。這當然與作者忽視填詞的習慣觀念有關。此外，王蘋于康熙戊子仲冬（1708）作《顧曲亭詞》序，周詞集有康熙五十四年（1715）精刻本。據(jù)筆者考證，周在建去世是在康熙六十一年（1722）以后，可見該詞集只是收錄了作者的部分填詞，盲人摸象般地分析作品無法真實還原作者詞作的全貌。此外，從周在建為友人的詞集寫的序文中，也沒有發(fā)現(xiàn)其對于詞體創(chuàng)作的一些看法，實屬遺憾。

從作品創(chuàng)作藝術水準上來說，周詞沒有什么開山之功抑或名言警語，甚至某一些作品在表達相同或者相似的情感時，所用詞匯大量重復。給友人的和詞中，作者為了夸贊友人文采卓越，多首詞中都出現(xiàn)“倚馬”二字。比如“千篇倚馬真奇絕”“倚馬賦就登臺”“倚馬千言”“才子千言能倚馬”等。在表現(xiàn)春天的景色時，多首詞中都出現(xiàn)了“綠陰初漲”“紅綢綠漲”“綠波猶漲”等等。因為唱和，則多有“酒”出現(xiàn)，所以篇幅不多的詞中亦大量出現(xiàn)“傾杯”“停杯”等與酒有關的詞匯，讀之有千篇一律之感。這不得不說是作者不甚看中，沒有認真打磨詞作的些許遺憾。

五、結(jié)語

周在建幼承家學，成年后雖歷官多職，卻一直與遺民故老相交。周在建出生、成長于清王朝逐漸走向盛世的時代，此時陽羨派逐漸式微，以朱彝尊為代表的浙西詞派興起，周在建不可能不受浙西詞派影響。然而他父親是由明入清的文人，大兄在俊是陽羨派門徒，更是偏愛稼軒豪放之風，[7]故在建詞作也頗有豪放之氣。中、晚年以后鮮有詞作，也許與其不喜浙西詞風占據(jù)詞壇主流有關?！额櫱ぴ~》唱和詞所占比例如此之高，也從側(cè)面反映了清朝在逐漸走向盛世時，普通文人士大夫交游、創(chuàng)作的盛況。與此同時，這種詞作創(chuàng)作的社會需求與作家創(chuàng)作的自覺性，也是詞體到清朝逐漸“中興”的一點佐證。

注釋：

①歐陽修《六一詩話》記載“九僧”與許洞詩歌創(chuàng)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