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酒詞探析

陳婷

摘 要：今完整保留的易安詞作中，酒詞約占其中一半。酒在易安詞中是情感的催化劑，在酒的催化下，詞人揮灑筆墨寫下了一篇篇千古不朽的佳作。文章以李清照詞中關(guān)于酒的書寫為出發(fā)點，分析李清照情志的發(fā)展歷程，進一步發(fā)掘李清照酒詞中蘊含的真情實感，探討酒在李清照詞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作用。

關(guān)鍵詞：李清照;詞;酒

李清照是我國文學史上創(chuàng)造力最強、藝術(shù)成就最高的女性作家，被人稱為“古今才婦第一”“中國詞史上最杰出的女詞人”。李清照的詞作今保留下來的并不多，但其中有29首提到了酒和喝酒，透過這些詞我們可以縱觀李清照一生情感發(fā)展的歷程，讀解她喜憂參半的一生。

一、沉醉不知歸路——以酒憶無憂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

“常記”二字已點明此文為回憶之作。“沉醉”二字灑脫而又內(nèi)含無限歡愉，在“沉醉”的狀態(tài)中，詞人游玩得興致高昂，日暮時分“興盡”之后才想到“回舟”，然而天色已晚，再加上“醉”意十足，詞人與游伴“誤入”了一片荷色之中。詞人想要強渡過去，卻不料驚起“一灘鷗鷺”，整首詞在此收筆，給人言盡而意未盡之感。從這首詞可以看出詞人少女時候是無憂無慮的，她雖生活在封建觀念統(tǒng)攝下的時代，卻少受束縛，她不僅不必困守閨房，而且可以像男子一樣以酒娛興，暢飲無憂。率性而為的詩酒生活使她的身心與才性得以自由發(fā)展。

二、酒盞深和淺——以酒傷離別

淚濕羅衣脂粉滿，四疊陽關(guān)，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長山又斷，蕭蕭微雨聞孤館。

惜別傷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

——《蝶戀花·晚止昌樂館寄姊妹》

這首詞是詞人從青州赴萊州探望趙明誠的途中所寫，描寫了與姐妹相別時的情景。淚打濕了羅衣，弄花了脂粉，渭城曲唱了“千千遍”也無法表達李清照的惜別之情。山長路漫漫，她不知道與姐妹相見又待何時？離別的傷感，使李清照忘卻酒盞深淺，因為這酒杯里盛的不是佳釀而是一腔濃情。詞人將這用情釀成的酒一飲而下，酒化作了愁腸的淚水，使人禁不住“淚濕羅衣脂粉滿”。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guān)，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yīng)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鳳凰臺上憶吹蕭》

這首詞寫于李清照偕丈夫“屏居鄉(xiāng)里十年”結(jié)束，趙明誠重返仕途之際。史料記載，李清照十八歲嫁給趙明誠之后，夫婦關(guān)系和諧，二人志同道合?；楹蟮睦钋逭者^著“仰取俯給，衣食有余”的生活，她從一個天性活潑、熱愛自由的少女，成為了一個溫存多情的妻子，她把一顆真誠的心及自己全部的愛，都傾注在了趙明誠的身上。丈夫離開，李清照不舍之心溢于言表，詞人“新來瘦”，正是因為與丈夫分開。丈夫出行，李清照整天以酒消愁，然而這酒喝得再多也無法使人“醉”，只好借著一遍遍的《渭城曲》對丈夫傾訴情意了。

以上兩首詞都寫離別，前者是詞人與姐妹話別，后者是詞人與丈夫作別，同樣是離別，同樣都有酒，以酒餞行，以酒傷離別。在唱盡一遍遍《陽關(guān)》之后，離人終得走，留下的是對故人的思念以及對離人的相思。酒不過是感情的寄托，醉人的不是酒，而是酒里承載的情感。

三、酒意詩情誰與共——以酒寄相思

與丈夫分開之后，李清照生活在對丈夫的相思之中。分離之痛，相思之苦，只能借酒來麻痹自己。

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

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蝶戀花·暖雨晴風初破凍》

這是詞人獨居時所寫，《草堂詩余別集》題作“離情”。“暖雨晴風初破凍”的良辰美景和“獨抱濃愁無好夢”離愁別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芭辍薄扒顼L”“破凍”，柳樹發(fā)芽，梅花香濃，詞人在這一片美麗的景色中感覺到了春天的來臨。在這明媚春光中，詞人不由想到往昔與丈夫的幸福生活，從而產(chǎn)生孤寂與無奈之情。再好的景色也無法減輕心中的相思之痛，詞人忍不住淚眼婆娑?！熬埔庠娗檎l與共”將詞人心中濃濃的相思表現(xiàn)了出來。往昔同飲的丈夫不在身邊，即使喝下再多的酒也不足以消解心中的相思之情。酒不單單是酒，它更是精神寄托，是丈夫與幸福的集合，是她相思情感的最佳載體。

莫許杯深琥珀濃，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鐘已應(yīng)晚來風。

瑞腦香消魂夢斷，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時空對燭花紅。

——《浣溪沙》

這首詞曲折委婉地表達了詞人的相思與愁苦。夜晚，輾轉(zhuǎn)反側(cè)，倍感孤獨。這深閨寂寂，醉意早已融入酒中，還未喝下就已有了幾分醉意。香消夢斷，醒來時爐寒香盡，枕冷衾寒，“空對燭花紅”，悵然若失之感溢于言表?！拔闯沙磷硪庀热凇保撇蛔砣巳俗宰?，濃濃的相思之情已然使她醉了。聯(lián)系下片里一個“空”字，我們更能讀出詞人的相思之情。往日的同飲同樂與此時的孤單獨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詞人怎能不醉？

四、共賞金樽沉綠蟻——以酒共良辰

李清照在回憶無憂無慮的少女生活時淺酌低吟成詞，在與親友分離之時以酒相別成詞，在對丈夫的相思之中借酒消愁成詞，酒在李清照的情感表達中無處不在。由此李清照在與友人相伴共享良辰美景，心情愉悅之時也少不了酒的影子。

禁幄低張，彤闌巧護，就中獨占殘春。容華淡佇，綽約俱見天真。待得群花過后，一番風露曉妝新。妖嬈艷態(tài)，妒風笑月，長殢東君。

東城邊，南陌上，正日烘池館，競走香輪。綺筵散日，誰人可繼芳塵？更好明光宮殿，幾枝先近日邊勻，金尊倒，拼了盡燭，不管黃昏。

——《慶清朝慢》

這首詞是吟詠牡丹的佳作。此詞作于晚春時節(jié)，在那個百花凋零的時節(jié)里，只有“容華淡佇”的牡丹能夠“獨占殘春”，在“群花過后”方顯“妖嬈艷態(tài)”以“妒風笑月，長殢東君”。詞人與同游之人酒醉賞花，不禁想象著“東城邊，南陌上”賞花之態(tài)，那定是“競走香輪”的景象吧。然而“綺筵散日，誰人可繼芳塵”，詞人沉醉在花香里，卻又感傷著世上沒有不凋零的花，沒有不散的宴席?；ㄏ憔拼?，“拼了盡燭，不管黃昏”更見詞人的豪情。這首詞流露出詞人對“花期”的無奈，但其飛觥舉觴的“雌男兒”情態(tài)也可見一斑。

紅酥肯放瓊苞碎，探著南枝開遍未。不知醞藉幾多香，但見包藏無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悶損闌干愁不倚。要來小酌便來休，未必明朝風不起。

——《玉樓春·紅酥肯放瓊苞碎》

這首詞中“紅酥肯放瓊苞碎”一句準確形象地刻畫出梅花含苞欲放的情態(tài)，透過未開的花苞，詞人仿佛已聞到花的芳香，看到了花開后的飽滿姿態(tài)。下片里，“道人”困頓窗下，愁悶難耐，連“闌干”都懶得去倚。雖然心境不佳，但梅花還是要賞的，所以“要來小酌便來休，未必明朝風不起”。此句隱含著莫錯過大好時機且舉杯遣懷的意味。

自古以來，歡宴不可無酒，酒是祝興之物。朋友相聚借著良辰美景更應(yīng)多喝上幾杯。詞人爽朗有男兒氣，與朋友游賞也不可無酒。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李清照詞中的酒，滲透著詞人一生的情感。酒，激發(fā)了詞人對生活的無比熱愛，使詞人在沉醉之中抒發(fā)豪情壯志;酒，觸動了詞人對丈夫的相思之情，使詞人在獨酌之時感發(fā)孤寂心聲;酒，道出了詞人對離人的不舍之情，使詞人在臨行時分吐露難別之言;酒，提高了詞人歡宴時的雅興，使詞人在賞花之余更顯喜悅之情;酒，使愁苦刻骨，激發(fā)了詞人的忠肝義膽，使詞人在他鄉(xiāng)懷遠時抒發(fā)熾熱的愛國情感。品酒品詞，讀出易安酒詞真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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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貴陽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