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楊
(衡陽師范學院 文學院,湖南 衡陽 421002)
明清時期是湖南人才輩出,文化家族繁榮鼎盛的時期?!逗衔幕兰摇に氖揖怼愤x錄了40家湖南歷代文化家族的代表,其中從明代延續(xù)到清代的文化家族僅有長沙王氏、邵陽車氏、武陵楊氏、湘潭陳氏、湘潭周氏和衡州王氏6家。衡州王氏家族祖籍山西太原,元朝末年遷居江蘇高郵打漁村。王氏始祖驍騎公王仲一兄弟舉義兵隨明太祖南下,因戰(zhàn)功授山東青州左衛(wèi)正千戶。驍騎公之子明威將軍王成,跟隨明成祖朱棣南下,為其奪取皇位立下戰(zhàn)功,升為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由此,王氏家族落籍衡州,涌現(xiàn)出了以王全、王剛、王震、王翰為代表的軍功世襲人物和以王朝聘、王夫之、王介之為代表的科舉人物,成為明清時期衡州有名的世家大族。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倍诿髑宕笕逋醴蛑畷r“先驍騎公肇家于今十三世”,從江蘇高郵遠道來衡的軍功世襲移民發(fā)展成為明清之際衡州有名的書香門第,王氏家族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十三代,家族卻依舊興旺有加,這其中過程如何,奧秘何在?本文試就此問題進行分析。
衡州王氏以軍功起家,在王氏前七代先祖中先后擔任過山東青州左衛(wèi)正千戶、世襲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江西都使司都指揮僉事、鎮(zhèn)守柳慶參將、都使等軍隊要職。青州左衛(wèi)正千戶為正五品武官:“京衛(wèi)指揮使司,指揮使一人(正三品),指揮同知二人(從三品),指揮僉事四人(正四品)?!盵1]1860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為正四品武官,主要任務是輔助衡州衛(wèi)指揮使分管訓練和軍紀工作;江西都使司都指揮僉事為正三品武官,主要任務是分管屯田、訓練、司務等工作;鎮(zhèn)守柳慶參將為正三品武官,是負責廣西柳州、慶遠地區(qū)的統(tǒng)兵官:“鎮(zhèn)守廣西總兵官一人,舊為副總兵,嘉靖四十五年該設,駐桂林府。分守參將五人(曰潯梧左參將,曰柳慶右參將,曰永寧參將,曰思恩參將,曰昭平參將)。”[1]1870王氏家族因軍功移居衡州,在世襲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的基礎上還有多名家族成員晉升到正三品的高級軍職,是不折不扣的軍功世家。
正五品山東青州左衛(wèi)正千戶是衡州王氏擔任的第一個軍職。衡州王氏的先祖由太原遷居高郵,在元末追隨朱元璋參加抗擊元朝起義軍,因為戰(zhàn)功卓著,被封為此軍職?!肮苤俣?、仲三公,皆從太祖渡江。仲一公以功授山東青州左衛(wèi)正千戶。仲二公、仲三公各以功累襲長沙衡州二衛(wèi)指揮”。[2]265
正四品世襲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是衡州王氏擔任的第二個軍職,王氏家族也由此開始在衡州開枝散葉。衡州王氏第二代先祖明威將軍上都尉公王成,跟隨明成祖朱棣南下,為朱棣奪取建文帝的皇位立下了汗馬功勞,因而升任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由此王氏家族開始在衡州定居。再者,同樣是因為軍功封賞,第二代都尉公王成比始祖仲一公不僅官職更高,而且待遇更好。王仲一擔任的山東青州左衛(wèi)正千戶是明太祖朱元璋授予的,屬于舊官;都尉公王成擔任的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是明成祖朱棣授予的,屬于新官。新官在襲替、優(yōu)給、比試、優(yōu)養(yǎng)等方面都要明顯優(yōu)于舊官。明成祖朱棣成功奪權后,為了犒賞跟隨自己的部下,在永樂元年規(guī)定:凡是在洪武三十二年至三十五年間隨自己“奉天征討”獲功升職的武官皆為“新官”,而洪武三十一年以前及永樂元年以后升授的武官皆為“舊官”。[3]明人陸容在《菽園雜記》中記載了新官和舊官的區(qū)別:“舊制,軍職疾故,子弟年十五得承襲官職者,比試武藝而官之。試不中者,不得再入選。老而無子者,月給全俸。早亡而妻守寡者,月給俸二石。子患殘疾不能承襲者,月支俸三石。十年內有子,仍襲祖職。十年后有子,不準襲,令為民。無子而有孤女者,月給俸五石,年至十五住支,名曰優(yōu)養(yǎng)。故官子弟年幼未襲者,亦給全俸,名曰優(yōu)給。在任犯罪監(jiān)故,子弟應優(yōu)給者,月給半俸。出幼即承襲者,免調別衛(wèi)。年二十以上者,俱調衛(wèi)。仍支全俸。至永樂間,凡以奉天征討得功者,子弟俱容至十六歲承襲,且免比試武藝。子患殘疾者,給全俸終身。十年后有子,俱準承襲。父犯罪監(jiān)故,子承襲者,不拘年之長幼,一例免調衛(wèi)。孤女優(yōu)養(yǎng)者,不拘出幼,至適人,始住給。凡事優(yōu)厚于舊,名曰新官,而以開國功臣名曰舊官。”[4]在祖蔭的庇護下,王氏家族第三代嗣都尉公王全、第四代祖公王能都代代承襲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的職務。
正三品江西都使司都指揮僉事是衡州王氏擔任的第三個軍職。第五代祖公昭勇將軍上輕車都尉公王綱在世襲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的基礎上一路升遷,擔任了正三品江西都使司都指揮僉事的職務。上輕車都尉公王綱不僅兩袖清風,剛強正直,而且還文武雙全。王綱在擔任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時,曾經(jīng)同“自司馬郎出守郡”的太守古公為覲見直指使的先后順序發(fā)生爭執(zhí)。太守古公認為王綱是自己的下屬,與王綱爭著登上處于上位的西邊臺階。王綱據(jù)祖制力爭,犯顏直上,得到了直指使的贊許:“公據(jù)祖制折之,曳落其裾,直指使以公為直?!盵2]266王綱清正廉潔,精明強干,曾經(jīng)主持重修南岳廟,花費不多而建設崇麗:“修南岳廟,部推公能,檄入川采木,歸督造廟,巋然帝制,崇麗冠五岳,所費不過五千金,皆公所區(qū)節(jié)也?!盵2]266
正三品柳慶參將是衡州王氏擔任的第四個軍職。第六代祖公驃騎將軍王震擔任了柳慶參將。柳慶是柳州和慶遠的合稱,地理位置靠近廣西的中部地區(qū),自古以來就是少數(shù)民族聚集的地方。王震在職時兩袖清風,剛正清廉,對柳慶少數(shù)民族采取了恩威并施的方針,保障了一方平安和穩(wěn)定?!傲鴳c居百蠻之沖,懷柔震疊,不侵不叛,其承堂構而報元老之知,亦有所自來也”。[2]266
正三品都使是衡州王氏擔任的第五個軍職。衡州王氏的軍功延續(xù)到第七代王翰。王翰是驃騎公王震的長子,他嗣襲了祖?zhèn)鞯奈渎殻髞砩味际?。在他去世的時候,朝廷還恩賜了葬祭。此外,衡州王氏家族第十一代王玉之也“以繼絕嗣祖職,官指揮使”。[2]267王玉之是王夫之的堂兄,邑文學出身,因為上代指揮使沒有后代就繼承了祖輩承襲的官職,擔任了指揮使。他雖是武職,但知書達理,伯母生病的時候,他衣裝嚴整,帶著禮物前來探望:“從兄玉之年四十,棄諸生,拜世官,冠帶入省,猶手酒漿相勞苦,如撫孺子?!盵2]77
衡州王氏從第七代開始起家儒素,從軍功世家轉變?yōu)闀汩T第,成為明清時期湖南有名的文化世家。衡州王氏在以軍功傳家時就對文化有著強烈的向往和追求。王氏先輩雖強于武功,但仍然雅好詩章,第五代祖公昭勇將軍上輕車都尉公王綱“風裁剛正,嫻治文墨”,是文武兼?zhèn)涞牡湫停骸昂蠊俳?,與藩臬會紫薇堂,藩使以公亢直,欲以文墨相難,連綴韻語,公應口和之如夙撰,藩臬使皆為斂容焉?!盵2]265王綱身為武將,卻富于文才,寫詩作文如同宿構,得到了同事的敬重。
衡州王氏正式由武入文始于第七代處士公王寧,其后第八代順泉公和掌故公皆從文事,衡州王氏遂成為名副其實的書香門第。驃騎公王震的第四子即是處士公王寧,號一山居士,他開始以文墨教育子弟。一山公的兩個兒子不僅學習傳統(tǒng)文化知識,而且還擔任了負責教育事務的官職:長子順泉公擔任了郡文學,負責郡里的教育行政事務;次子掌故公參加過隆慶四年的鄉(xiāng)試,最開始擔任武岡州學訓導,后來擔任江西南城縣學諭直到退休。
衡州王氏第九代以少峰公王惟敬為代表。少峰公王惟敬是個不折不扣的儒者,正直無私,不慕名利,嚴于自律。少峰公相貌堂堂,性格豪爽,為人正直:“姿貌森偉,長六尺,髭須疏秀,瞳光透出十步,伉爽尚大節(jié),飲酒至一石不亂……終身不見一長吏,亦不襒裾于富貴之門??v酒自匿,而竟日口不道一里巷語。遇人有不可者,面斥無諱,而姻黨敬愛,生平如一日。居家嚴整,晝不處于內,日昃入戶,彈指作聲,則室如無人焉者?!盵2]266
衡州王氏第十代不僅都飽讀詩書而且還擔任了郡文學,主管地方教育事務。衡州王氏第十代有王朝聘、王廷聘、王家聘。王朝聘字逸生,一字修候,學者尊稱他為武夷先生,先后跟隨衡州大儒伍定相、鄒德溥學習。王朝聘在萬歷乙卯、辛酉年間鄉(xiāng)試兩次都名列副榜,卻因為在考試中沒有避副考朱童蒙的名諱,被列為乙等,入貢太學。王廷聘,字蔚仲,“和易而方介,恬于榮利,博識,工行楷書,古詩得建安風骨,近體逼何李而上,深不喜竟陵體詩”。[2]266王廷聘也曾跟隨大儒伍定相學習,不僅工于為文,而且德行方正。他十八歲補郡文學,多次參加鄉(xiāng)試沒有取得功名,遂隱居鄉(xiāng)里:“雅意林泉,布襪青鞋,逍遙于下潠觀田、孤山種梅之下。筑曳涂居,構小亭,題曰濠上,浚小池,蒔雜花其側,釀秫種蔬,供歲時之薦?!盵2]90王家聘則兼具儒者和俠士的風范:“儒而俠,不屑家人業(yè),裘馬壯游,敦友睦?!盵2]267
衡州王氏第十一代不僅以文傳家,而且還取得了極大的成就,涌現(xiàn)了以王夫之、王介之為代表的大思想家。衡州王氏第十一代有王介之、王參之和王夫之。王介之和王夫之在大明崇禎壬午年鄉(xiāng)試中同時考中舉人;王參之為弘光朝選貢,沒有來得及參加殿試就因為戰(zhàn)亂和疾病去世了。王介之在明亡后隱居深山,以著述為業(yè),有《春秋四傳質》《周易本義質》《詩經(jīng)尊序》等書傳世。王夫之先在晚明弘光朝廷官授行人司行人,后隱居湖南湘西石船山著書立說,成為明清之際的著名思想家。據(jù)鄧顯鶴統(tǒng)計:“右衡州王先生著書五十二種。已見三十八種,共三百二十三卷?!盵5]
衡州王氏第十二代王敔、王攽也能秉承庭訓,著書立說。王攽字曷功,著有《詩經(jīng)釋略》。王敔字虎止,與邵陽王元復、漢陽王戩齊名,時任稱之“楚中三王”,著有《蕉畦字朔》《蕉畦存稿》《笈云草》等。
衡州王氏在明朝前中期為軍功世家,明朝中期開始由武轉文,以文墨教子孫,到明朝晚期成為有名的書香門第,個中原由耐人深思。細審之,原因有二:一是明朝的文武制度決定了衡州王氏的價值取向——明朝前中期,重武輕文,中后期崇文黜武;二是衡州王氏重視文教的家風影響。
衡州王氏家族以軍功傳家和明朝前期重武輕文的環(huán)境有關。武以定國,明朝前期重武輕文。明太祖朱元璋馬上得天下,征戰(zhàn)之中對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將領們自然是非常信任。等到立國之后,為了鞏固政權,設立都司衛(wèi)所,將守土安民之責全都寄托在武將身上。明成祖朱棣得天下后進一步封賞跟隨自己的武將。王氏祖先以軍功起家,先后追隨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征戰(zhàn)天下,因赫赫戰(zhàn)功被封為世襲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享受優(yōu)厚的待遇。如《大明律》規(guī)定:“六部、都察院、按察司并分司及有司,見問公事,但有干連軍官,及承告軍官不法不公等事,須要密切實封奏聞,不許擅自拘問。”[6]明朝在法律上對軍官實行優(yōu)待,軍官在公務活動中有事——“干連軍官”,即使是有人狀告軍官涉嫌“不法不公等事”,從中央到地方的所有司法機關,均無權處置,這足以證明朝初期武官地位之高。在重武輕文的大環(huán)境下,武官的權利和待遇非常優(yōu)越,衡州王氏家族自然樂于安享祖先的蔭庇,躺在功勞簿上享受有充分保證的物質生活。因此,從第二代先祖明威將軍上都尉公王成開始,到第三代嗣都尉公王全、第四代祖公王能都代代承襲擔任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以軍功傳家。
衡州王氏家族從軍功世家向書香門第的轉變,這與明朝中期以后崇文黜武的環(huán)境有關。文以治國,隨著明朝政權的穩(wěn)固,到了明朝中后期,隨之國家治理的需要,文官的權力和地位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崇文黜武的局面開始形成。明朝的文官主要由科舉考試選拔而來,而且非常講究資格,等級森嚴??婆e考試中甲榜進士出身的士子最為崇高,可以官至六部;而乙榜舉人出身的士子,則大多只能官至知府。在講求科舉資格的明朝官場,武官地位今不如昔,一落千丈。黃宗羲在《明夷待訪錄》中生動地記載了這一幕:“國家當承平之時,武人至大帥者,干謁文臣,即其品級懸絕,亦必戎服左握刀,右屬弓矢,帕首绔靴,趨入庭拜,其門狀自稱走狗,退而與其仆隸齒?!盵7]武官即使官至大帥,拜訪比自己品級低很多的文臣也要軍服嚴整,畢恭畢敬,上給文臣的門狀自稱“走狗”,拜見完畢,還要和文臣的仆隸序齒、套近乎。官場上上下下對武官的輕視,讓武官備受侮辱,武官見文官變得唯唯諾諾:“內之部科,外之監(jiān)軍、督撫疊相彈壓,五軍府如贅疣,弁帥如走卒,總兵官領敕于兵部,皆跽,間為長揖,即謂非禮?!盵1]2193明朝中后期崇文黜武的狀況由此可見一斑。明末清初人張怡為總結明朝興亡的經(jīng)驗教訓,記述了明朝中期以來崇文抑武的現(xiàn)狀和原因:“本朝文武至弘、正一大變,而人思務文矣。究闕所由,國初以將對敵,舉動自由,以漸而制于群珰之出鎮(zhèn),又以漸而制于巡撫之總督。重臣握兵權,籍巡按以為糾參,又以漸而制于巡按之翻異。隨在掣肘,不得不文,以為自御之計。且文臣輕辱鄙陵,動以不識字為誚。及其薦剡,則右文而后武,又不得不文,以為自立之途。于是天下靡然?!盵8]明朝初年,武將受到重用。但是明朝中期以來,朝廷為了制約武將,武將先受制于太監(jiān),后來又受制于巡撫和總督。朝廷在提拔和推薦官員時也是優(yōu)先考慮文官后再考慮武將,加之武將因為不識字而時常受到文臣的輕慢和譏笑。在這種重文輕武的環(huán)境下,為了自保,武將不得不開始學文,武將好文遂成為一種風氣和社會潮流。
軍功世家出身的衡州王氏在明朝中期以后,也逐漸開始順應潮流,主動適應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雅愛詞章,舞文弄墨,注重對子孫進行文化教育,家族中人有的還具有較好的文學素養(yǎng)。如衡州王氏第五代上輕車都尉公王綱在江西擔任正三品武官江西都使司都指揮僉事時,文官身份的江西布政使和按察使想要用寫詩作賦來難為身為武將的王綱,不料“公應口和之如夙撰”,布政使和按察使對他刮目相看并為王綱的敏捷才思所折服。曾經(jīng)的同僚、后來擔任兵部尚書的古公見到王綱的兒子柳慶參將王震時就當面稱贊其父:“王某文武才也……汝父風采今日若在人目中?!盵2]265
衡州王氏從軍功世家發(fā)展到書香門第也受到重視文教的家風影響。家族子孫的賢達與否關系著家族的興衰,子孫的成才對家族的傳承發(fā)展十分重要。古語云“愛其子而不教,尤為不愛也;教而不以善,猶為不教也”。家教不僅僅只是以語言教育,更需要以身作則,身教勝于言傳,父母的親身垂范給子孫做出正確的表率尤為重要。衡州王氏重視對家族子孫的教育,不僅以身為范,而且還常常對子孫耳提面命,諄諄教誨。王氏第五代昭勇將軍上輕車都尉公王綱為人正直且嫻治文墨,具備了較高的文學素養(yǎng);王氏第七代處士公王寧開始以儒家詩書傳家;王氏第八代掌故公更是無心名利,不問世事,醉心文學:“苦吟清澈,不問家人業(yè)。或故詰公曰:‘一石谷舂幾許米?’公曰:‘一石米。’輕薄者笑焉,公亦不怒。”[2]266王氏第九代少峰公不但以身作則,而且對子弟教育非常重視,親自督促教導子弟,并嚴格要求,以使其養(yǎng)成良好的學習習慣:“課先君洎仲叔二父誦習,每秉燈對酒,置筆硯座隅,令著文藝,恒中夜不輟。仲父偶戲簪一花,驀見之,作色曰:‘此豈吾子弟邪!’故先君兄弟終身不有華曼之飾?!盵2]266王氏第十代王朝聘學識淵博:“先君少治《詩》,徙治《春秋》。躡屩束經(jīng),走安成亭州問業(yè),所向即傾動人士。”[2]266在教育子弟方面,王朝聘寬嚴相濟,循循善誘,精心教育王夫之兄弟:“先君教兩兄及夫之,以方嚴聞于族黨。顧當所啟迪,恒以溫顏獎掖,或置棋枰,令對弈焉。唯不許令習博口擊球,游俠劣伎。間坐則舉先正語錄,辨析開曉,及本朝沿革、史傳所遺略者,與前輩風軌,下及制藝,剔燈長談,中夜不息?!盵2]270王氏第十一代王夫之在著書立說的同時也重視子侄的教育,教育子侄重視讀書:“讀書教子,是傳家長久之要道,吾侄以寧靜之姿,修此甚為易易。每戒兩兒,令以為法”;[2]132在《示侄孫生蕃》中告訴生蕃讀書是醫(yī)治俗氣的唯一靈丹妙藥;他還寫《示子侄》一詩告誡子侄讀書做人的方法。王夫之的哥哥王介之為學篤敏,曾作《耐園家訓》教導后代子孫讀書做人的道理。
總之,大浪淘沙沉者為金。衡州王氏家族由武起家,順應時代的潮流,轉武為文,順時而變,最終能夠綿延不絕,成為衡州的名門望族且代不乏人。反觀同時代的其他家族則在歷史的長河中逐漸汩沒無聞。衡州王氏家族歷經(jīng)兩朝十三代,大致沿著純武將——文武雙全的官員——純文人這一軌跡,逐步從軍功世家發(fā)展成為衡州有名的書香門第。王氏家族成為軍功世家是在明朝穩(wěn)定江山社稷的戰(zhàn)爭中依靠先輩出生入死的戰(zhàn)斗奠定的。明代前中期重武輕文,衡州王氏憑借先輩的功祿享受著優(yōu)越的待遇。但是明代中后期,出于治理天下的政治需要,朝廷重文輕武,衡州王氏的社會地位和待遇有所下降,衡州王氏家族順應潮流,適應變化,學習知識,同時也非常重視家族子孫的文化教育,經(jīng)過數(shù)代的發(fā)展,終于成為遠近聞名的書香門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