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寄生在肝癌治療中的作用研究進展

劉 爽 曹正民 呂文良

中國中醫(yī)科學院廣安門醫(yī)院感染疾病科，北京 100053

肝癌在我國的發(fā)病率及死亡率極高，全球每年一半以上的新發(fā)肝癌病例均發(fā)生在我國，是目前我國第四位的常見惡性腫瘤及第三位的腫瘤致死病因［1］。肝癌病發(fā)隱匿，早期不存在明顯表現(xiàn)，患者就診時大部分已進入晚期階段，常以肝區(qū)疼痛、食欲減退、乏力等癥狀就診，病重者會有肝硬化腹水、脾大、黃疸等表現(xiàn)，嚴重威脅著我國人民的生命和健康。因此，積極防治肝癌是臨床上亟需解決的重要問題。中醫(yī)古籍中雖無肝癌病名，但對肝癌的認識卻由來已久，早在《黃帝內經(jīng)》就有其相關記載。中醫(yī)認為肝癌屬于“積聚”“石水”“臌脹”“黃疸”“脅痛”等范疇，并運用中藥治療本病淵源已久，頗具優(yōu)勢，其中槲寄生更是以其多途徑多靶點的治療特點在防治肝癌中發(fā)揮著巨大的作用。本綜述將從中醫(yī)及西醫(yī)兩個角度，較全面地探討槲寄生在肝癌治療中的相關作用。

1 中醫(yī)角度

槲寄生，又名北寄生、冬青、桑寄生、柳寄生、黃寄生等，是桑寄生科植物槲寄生的干燥帶葉莖枝。其始載于《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被列為上品，始稱桑寄生［2］。從《名醫(yī)別錄》到《本草綱目》關于桑寄生的記載大都指槲寄生，直至1918 年《植物學大辭典》的頒布，槲寄生才代替原有的桑寄生被醫(yī)學界廣泛使用［3］。槲寄生味苦甘、性平。歸肝、腎經(jīng)，《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言其：“主腰痛，小兒背強，癰腫，安胎，充肌膚，堅發(fā)、齒，長須眉?！薄度杖A子本草》言其：“助筋骨，益血脈?！薄渡菟幮詡湟费云洌骸跋麩?，滋補，追風。養(yǎng)血散熱，作茶飲，舒筋活絡。”由此可見，槲寄生在補肝腎，強筋骨，祛風濕，通經(jīng)絡，消癰解毒，益血等方面頗有驗效。

肝癌的病因復雜，從其發(fā)病及臨床表現(xiàn)看，多為虛實夾雜之證。朱丹溪言其為：“七情內傷，六淫外侵，飲食不節(jié)，房勞致虛。”張景岳言其為：“以血氣結聚，不可解散。”是以可見，肝癌為本虛標實之證，其肝腎陰虛，脾虛不運為本，毒瘀互結，膠結不去為標。因此在治療時常攻補兼施，補益肝腎，調和肝脾，以顧護先天后天，通絡祛瘀，攻毒散結以肅清機體內環(huán)境。研究顯示［4］，近年來臨床治療肝癌用藥貢獻度最高的四類藥物分別為利水滲濕藥、清熱藥、祛風濕藥和理氣藥。而槲寄生作為祛濕藥的代表藥之一，苦能燥，甘能補，祛風濕且長于補肝腎、強筋骨、通經(jīng)活絡、養(yǎng)血散熱，正切肝癌肝腎虛，毒瘀結之發(fā)病機制。

因此，在對肝癌的治療上大有裨益。錢英教授［5］以槲寄生為治肝癌特色藥，并創(chuàng)制了以其作為君藥之一的槲芪方，獲得了良好的臨床效果。其方在改善臨床癥狀及體征、改善肝功能、抑制病毒復制、抗肝纖維化方面具有較好的療效［6］。由此可見，槲寄生在對肝癌的治療上，很有針對性，需要更深一步地探討。

2 西醫(yī)角度

槲寄生是一種具有多種生物學活性的藥用植物，其分離物中主要包含黃酮類、生物堿類、萜類、糖類等高分子化合物，其藥物作用十分豐富，可以在抗心律失常、防治急性心肌梗死、抑制血小板聚集、增強免疫功能、改善微循環(huán)和抗腫瘤等方面發(fā)揮作用［7］?，F(xiàn)代藥理學研究顯示［8］，槲寄生主要通過其提取物，如槲寄生生物堿、槲寄生凝集素（mistletoe，ML）、槲寄生毒肽（viscotoxins，VT）等發(fā)揮抗肝癌作用。以下將具體論述槲寄生提取物在肝癌治療中的作用機制。

2.1 ML 抗肝癌研究

ML 可以從槲寄生或歐洲槲寄生中通過提取、過濾、分離、純化而來，是一種具有高生物活性的核糖體抑制性蛋白質，主要通過抑制核糖體水平上的蛋白質合成而發(fā)揮作用。ML 具有ML-Ⅰ、ML-Ⅱ、ML-Ⅲ3 種亞單位，均屬于Ⅱ型核糖體滅活家族，且具有同源的氨基酸序列，每種亞單位都由A、B 鏈構成，并通過二硫鍵連接［9］。A 鏈的突出特性是抑制蛋白質的合成。B 鏈的突出特性是激活巨噬細胞并釋放淋巴細胞。B 鏈可以與細胞表面受體半乳糖結合，因其Ⅰ、Ⅱ結構域同其他同源核糖體失活蛋白一樣，所以能抑制蛋白質合成，從而誘導癌細胞凋亡。ML-Ⅰ在進入細胞的過程中必需解離出具催化作用的結合亞基，二硫鍵裂解，A 鏈經(jīng)胞飲作用進入細胞，因其具有對28 Sr RNA 的N 端糖苷酶的活性，所以可以斷裂糖苷鍵，使60S 核糖體不能與延伸因子EF-2 反應，從而阻斷核糖體蛋白的生物合成，誘導癌細胞凋亡［10］。由此可見，槲寄生的鏈結構對誘導腫瘤細胞凋亡具有重要作用。A、B 鏈與ML-Ⅰ相對分子質量相同，作用機制相近。ML-Ⅰ對特異的糖有親和性，且與惡性腫瘤細胞表面的糖配體結合率極高，除了可以誘導惡性腫瘤細胞凋亡，亦可作為其他抗腫瘤藥物的靶向性運載工具。利用ML 這一特點，如果運用得當，通過系統(tǒng)給藥，可以準確地殺死靶區(qū)局部的腫瘤細胞，等體積靶向切除腫瘤，最大限度地減少周圍正常組織的損傷，以達到局部殺滅的目的，從而提高抗癌藥物的有效率。

ML 有很多誘導細胞凋亡的途徑，Caspase 途徑為其中之一。Caspase 是一種促使細胞凋亡的蛋白酶［11］，分三種亞型：第一型細胞凋亡始動者，第二型細胞凋亡執(zhí)行者，第三型炎癥介質反應調節(jié)者。其中Caspase-3 屬于第二型細胞凋亡執(zhí)行者，因其參與細胞因子介導炎癥反應且可以在死亡受體介導的細胞凋亡途徑中起關鍵作用，被稱為死亡蛋白酶，一旦被激活，就會發(fā)生下游的級聯(lián)反應，使凋亡不可避免［12］。孫華等［13］研究發(fā)現(xiàn)，Caspase-3 酶活性隨著ML 作用劑量的增加而增加，而加入Caspase-3 抑制劑的實驗組Caspase-3 酶活性非常低。由此可見，ML 可通過Caspase-3 途徑直接誘導腫瘤細胞發(fā)生凋亡，此實驗可以為臨床應用提供理論基礎，也可以為槲寄生制劑的制備提供新思路。此外，ML 還能通過抑制端粒酶的活性以抗癌。端粒酶與引起腫瘤細胞凋亡的相關基因關系密切，可以在腫瘤細胞中廣泛表達，是目前已知比較常見的惡性腫瘤分子標志物。此外，瑞粒酶具有逆轉錄酶的活性，能以自身RNA 為模板，不斷合成新的端粒序列，從而獲得無限增殖的能力。因此，端粒酶的激活是惡性腫瘤細胞永生化的必需條件，而ML 通過抑制端粒酶的活性，可以在關鍵點上遏制惡性腫瘤的無限復制增生［14］。

ML 對細胞免疫和體液免疫也有促進作用。免疫實驗顯示［15］，ML 是有效的免疫佐劑，可增強細胞免疫和體液免疫反應，ML 可以活化γδ+T 細胞使其釋放白細胞介素-2（IL-2）、γ 干擾素（INF-γ）、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等細胞因子，發(fā)揮免疫調節(jié)和介導炎癥反應。靜脈滴注ML 有多種免疫調節(jié)作用，如嗜中性粒細胞增多，粒細胞吞噬活性增強和自然殺傷（NK）細胞增多。NK 細胞在抗腫瘤免疫中起著重要作用，因為其介導腫瘤細胞的消除并調節(jié)適應性免疫。ML可增強外周NK 細胞的功能，激發(fā)外周血巨噬細胞活性及造血母細胞活性，誘導體內自由基的清除。在對培養(yǎng)的腫瘤細胞的研究過程中［16］發(fā)現(xiàn)，ML 通過增強樹突狀細胞的成熟性表現(xiàn)出免疫調節(jié)特性，使用人樹突狀細胞進行的體外研究顯示，ML 對人樹突狀細胞具有誘導成熟的作用。由此可見，ML 可以通過細胞及體液免疫間接介導腫瘤細胞的消亡。

2.2 VT 抗肝癌研究

槲寄生的主要有效成分除黃酮類化合物和一些植物分子外，還包括一些高分子化合物，VT 就是其中一種。VT 的生物活性極高，是一類分子量在5 kD 左右的含有46 個氨基酸殘基的堿性毒性多肽［17］。而VT與抗腫瘤作用密切相關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VT 對動物細胞、細菌和真菌均有細胞毒作用。主要通過破壞細胞膜結構而發(fā)揮作用，膜雙分子層被破壞，膜內容物外漏，而使細胞死亡；VT 可以抑制惡性腫瘤細胞增殖。楊學良［18］通過四氮唑比色法（MTT）證明重組槲寄生能夠對人肝癌細胞株SMMC7721 的增殖產(chǎn)生抑制作用；VT 還有免疫調節(jié)作用，其可以通過對人類粒性白細胞的免疫調節(jié)對腫瘤起作用。用不同濃度的VT 作用于腫瘤細胞，則可以得到生長抑制曲線。由此可見，VT 有一定的抗腫瘤活性。但是關于VT 的相關研究較少，應進一步探索其抗腫瘤作用的機制。

2.3 槲寄生總堿抗癌研究

槲寄生總堿是抗肝臟惡性腫瘤的有效成分之一，是多種生物堿的混合。包括酚性弱堿性生物堿、非酚性弱堿性生物堿、酚性叔胺生物堿、非酚性叔胺生物堿、水溶性生物堿等5 種生物堿，可以用稀醋酸浸提法或酸堿法提取，在體內外均具有抗腫瘤作用。而槲寄生總堿與抗腫瘤作用密切相關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孟霞等［19］研究發(fā)現(xiàn)，槲寄生總堿能夠抑制肝癌前病變組織端粒酶活性的表達，其作用是通過抑制凋亡相關基因核因子（NF）-κB 的過表達，增加IκB-α的表達，進而降低端粒酶的活性。進而抑制異型變的肝細胞端粒合成，對癌變過程的促癌階段有阻斷作用。李若菲等［20］研究發(fā)現(xiàn)，通過觀察槲寄生總堿治療肝癌前病變大鼠組織化學、免疫組織化學指標及Hedgehog 信號通路表達情況，發(fā)現(xiàn)槲寄生總堿可能通過Hedgehog 信號通路抑制大鼠肝癌前病變。王鵬雁等［21］研究發(fā)現(xiàn)，槲寄生總堿也可以通過將細胞阻滯在DNA合成前期引起細胞增生受阻，從而使細胞凋亡。此外，還可以抑制腫瘤細胞的細胞周期，可以通過抑制蛋白質合成或抑制DNA 合成而阻滯DNA 復制期的細胞進入DNA 復制后期和分裂期，從而減少細胞的有絲分裂，使DNA 復制前期細胞百分比下降，細胞增殖受到抑制，通過抑制肝癌細胞的數(shù)量，而控制肝癌的發(fā)展。黃曲霉毒素B1是最強化學致癌物之一，被作用于肝臟，會引起血液中很多的酶，尤其是同工酶的活性發(fā)生改變。槲寄生總堿可通過調節(jié)同工酶的表達干預癌前病變的發(fā)生和發(fā)展。綜上可見，槲寄生總堿可以多途徑的對腫瘤細胞起到抑制作用。

3 結語

槲寄生在抗腫瘤作用方面可以發(fā)揮很大的作用，然而我國對于槲寄生的相關研究卻比較少。也因生化類藥物的開發(fā)基礎薄弱，被限制了應用。而槲寄生在我國藥物資源豐富，所以結合現(xiàn)代醫(yī)學技術，合理開發(fā)，高效利用槲寄生則成為一項必要的任務。在日后對槲寄生的研究中，可以著重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①槲寄生有效物質的提取分離工藝；②槲寄生的藥理研究；③槲寄生在方劑中的具體應用；④槲寄生制劑的制備。我國地大物博，藥物資源豐富，但很多藥物如槲寄生因研究及應用受限，并沒有被合理高效的應用。但近年來隨著中醫(yī)藥的發(fā)展，對槲寄生化學成分及藥理作用研究的逐步深入，其多途徑治療疾病的優(yōu)勢逐漸顯現(xiàn)出來，希望隨著醫(yī)學及其應用技術的不斷進步，在保證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同時，最合理的應用這些藥物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