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tǒng)禮器的衰落
——以湖北地區(qū)秦漢墓出土銅鼎為例

劉 振

禮器通常指行禮所用器具， 多指祭祀所用器皿。①楊雅麗: ?“禮器”的文化闡釋?， ?唐都學刊?2020 年第 4 期， 第 106~109 頁。銅鼎作為禮器的代表性器物之一， 曾在社會禮制生活中占據(jù)重要地位。 在秦漢時期， 隨著社會大變革， 舊秩序被破壞， 新秩序形成， 大一統(tǒng)帝國相繼建立， 傳統(tǒng)禮器走向衰落。

湖北歷史悠久， 在東周時期屬楚， 是楚文化的典型區(qū)域。 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后， 廢分封， 設郡縣， 湖北大部屬于南郡， 其西北、 北、 西南各一小部分屬漢中、 南陽、 長沙、 黔中和九江郡。 西漢時期屬于荊州， 東漢又分設南郡、 南陽郡、 江夏郡等。②湖北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 ?湖北省志·卷首?， 湖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第 1~100 頁。本文以湖北地區(qū)秦漢墓出土的銅鼎為研究對象， 運用類型學的方法， 進行年代判斷和文化因素分析， 淺析其衰落過程。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 由于使用的都是墓葬材料， 無法完全反映現(xiàn)實生活， 這里銅鼎往往是精神與制度層面的折射， 而不是現(xiàn)實生活的場景。①徐承泰: ?漢代考古遺存的埋藏學特征及其影響?， ?江漢考古?2015 年第 4 期， 第 105~109 頁。

一、 類型學分析

目前搜集到的湖北省內(nèi)已公開報道的可進行型式分析的銅鼎共96 件。②收集的材料截至2018 年。

根據(jù)足部特征分為三類。

甲類 9 件。 條狀足或扁狀足。 方耳或環(huán)耳， 垂腹， 圜底。 根據(jù)耳與足部變化分為四式。 (見圖一)

Ⅰ式 4 件。 方耳， 條狀足高且外撇。

標本: 荊州高臺M3: 8， 方耳， 垂腹， 圜底， 底部有三扁狀足。通高 19.25、 口徑 13.4、 腹最大徑 16.2 厘米(見圖一， 1)。③湖北省荊州博物館: ?荊州高臺秦漢墓?， 科學出版社2000 年版， 第91頁。

Ⅱ式 2 件。 方耳， 條狀足高不外撇。

標本: 襄樊鄭家山 M17: 6， 方耳， 垂鼓腹， 圜底近平， 底部有三條狀足。 通高 21.2、 口徑 17.6 厘米(見圖一， 2)。④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襄樊市博物館: ?湖北襄樊鄭家山戰(zhàn)國秦漢墓?， ?考古學報?1999 年第 3 期， 第 371~372 頁。

Ⅲ式 2 件。 方耳， 條狀足較矮且外撇。

標本: 荊門子陵崗 M65: 5， 方耳， 垂腹， 圜底近平， 底部有三條狀足。 通高 14.8、 口徑 14.4、 腹徑 16.8 厘米(見圖一， 3)。⑤荊門市博物館: ?荊門子陵崗?， 文物出版社2008 年版， 第146~149頁。

圖一 甲類鼎型式圖① 圖中器物比例大小不一， 后同。

Ⅳ式 1 件。 環(huán)耳， 條狀足高且外撇。

標本: 蘄春陳家大地 M9: 6， 環(huán)耳， 扁腹， 圜底， 底部有三條狀足且外撇。 通高 30.6、 口徑 24.8 厘米(見圖一， 4)。②湖北京九鐵路考古隊、 黃岡市博物館: ?湖北蘄春楓樹林東漢墓?， ?考古學報?1999 年第 2 期， 第 195~196 頁。

乙類 21 件。 高蹄足。 根據(jù)底部特征分為三型。

A 型 15 件。 小平底或圜平底。 根據(jù)足是否有紋飾分為兩亞型。

Aa 型 8 件。 獸面或人面紋足。

標本: 荊州謝家橋 M1: 17， 方耳， 深弧腹近直， 小平底， 高獸面蹄足。 通高 26.6、 口徑 20、 腹徑 23.6 厘米(見圖二， 1)。③荊州博物館: ?湖北荊州謝家橋一號漢墓發(fā)掘簡報?， ?文物?2009 年第4 期， 第 26~42 頁。

Ab 型 7 件。 素面足。 根據(jù)耳、 腹和足部變化分為三式。

Ⅰ式 2 件。 方耳， 腹較深， 足較矮。

標本: 荊門羅坡崗M50: 12， 方耳， 弧腹， 小平底， 素面蹄足粗壯且矮(見圖二， 2)。①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荊門羅坡崗與子陵崗?， 科學出版社2004 年版， 第 45~47 頁。

Ⅱ式 4 件。 方耳， 腹較淺， 足較高。

標本: 云夢睡虎地M3: 4， 方耳， 弧腹， 小平底， 素面蹄足粗壯且高。 通高 20、 口徑 15.4 厘米(見圖二， 3)。②云夢睡虎地秦墓編寫組: ?云夢睡虎地秦墓?， 文物出版社1981 年版，第41~42 頁。

Ⅲ式 1 件。 環(huán)耳， 腹較淺， 足較高。

標本: 襄陽王坡 M82: 7， 環(huán)耳， 微鼓腹， 平底， 素面細蹄足且高。 通高 20.4、 口徑 18、 腹徑 19 厘米(見圖二， 4)。③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襄陽王坡東周秦漢墓?， 科學出版社2005 年版， 第 286~288 頁。

圖二 乙Aa、 乙Ab 型鼎型式圖

B 型 4 件。 大圜底。 根據(jù)足部特征分為兩亞型。

Ba 型 2 件。 人面足粗壯。

標本: 襄樊峴山 M3: 6， 方耳， 深鼓腹， 圜底， 三獸面蹄足粗壯。 通高 35.4、 口徑 29.7 厘米(見圖三， 1)。①襄樊市博物館: ?湖北襄樊市峴山漢墓清理簡報?， ?考古?1996 年第5期， 第 37~38 頁。

Bb 型 2 件。 素面足細高。

標本: 丹江口金陂 M132: 10， 方耳， 鼓腹， 圜底， 三素面高蹄足。 通高 29.6、 口徑 22.8 厘米(見圖三， 2)。②湖北省文物局、 湖北省移民局等: ?湖北南水北調工程考古報告集?(第三卷)， 科學出版社 2014 年版， 第 166~207 頁。

C 型 1 件。 大平底。

標本: 襄樊鄭家山M17: 4， 側視呈圓角長方形， 環(huán)耳， 折腹，大平底， 三獸面蹄足。 通高 25.2、 口徑 28.8 厘米(見圖三， 3)。③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襄樊市博物館: ?湖北襄樊鄭家山戰(zhàn)國秦漢墓?， ?考古學報?1999 年第 3 期， 第 371~372 頁。

圖三 乙 Ba、 乙 Bb、 乙 C 型鼎型式圖

丙類 66 件。 矮蹄足。 根據(jù)底部分為三型。

A 型 51 件。 圜底。 根據(jù)耳與足部變化分四式。

Ⅰ式 24 件。 方耳， 足粗壯。

標本: 云夢睡虎地 M11: 54， 方耳， 圜底， 矮蹄足較粗。 通高16.5、 口徑 15.4 厘米(見圖四， 1)。①云夢睡虎地秦墓編寫組: ?云夢睡虎地秦墓?， 文物出版社1981 年版，第41~45 頁。

Ⅱ式 17 件。 方耳， 足較細。

標本: 房縣松嘴 M71: 4， 方耳， 圜底， 矮蹄足較細。 通高14.5、 口徑 14.4、 腹徑 18 厘米(見圖四， 2)。②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十堰市博物館等: ?湖北房縣松嘴戰(zhàn)國兩漢墓地第三、 四次發(fā)掘報告?， ?考古學報?1998 年第 2 期， 第 232~246 頁。

Ⅲ式 8 件。 環(huán)耳， 足較細。

標本: 蘄春陳家大地 M11: 5， 環(huán)耳， 圜底， 矮蹄足較細。 通高16.8 厘米(見圖四， 3)。③湖北京九鐵路考古隊、 黃岡市博物館: ?湖北蘄春楓樹林東漢墓?， ?考古學報?1999 年第 2 期， 第 195~198 頁。

Ⅳ式 2 件。 方耳， 細蹄足高且外撇。

標本: 蘄春陳家大地 M4: 1， 方耳， 圜底， 細蹄足較高。 通高18、 口徑 10.4 厘米(見圖四， 4)。④湖北京九鐵路考古隊、 黃岡市博物館: ?湖北蘄春楓樹林東漢墓?， ?考古學報?1999 年第 2 期， 第 195~200 頁。

圖四 丙A 型鼎型式圖

B 型 12 件。 圜平底。 根據(jù)足部變化為二式。

Ⅰ式 7 件。 足粗壯。

標本: 云夢大墳頭M1: 27， 方耳， 淺腹， 圜平底， 三蹄足粗壯。通高 17、 口徑 15.8、 腹深 8.8 厘米(見圖五， 1)。⑤湖北省博物館: ?云夢大墳頭一號漢墓?， ?文物資料叢刊?(第四輯)，文物出版社1981 年版， 第1~14 頁。

Ⅱ式 5 件。 足較細。

標本: 荊州謝家橋 M1: 14， 方耳， 淺弧腹， 圜平底， 三蹄足細矮。 通高 14.7、 口徑 14.2、 腹徑 18.1 厘米(見圖五， 2)。⑥荊州博物館: ?湖北荊州謝家橋一號漢墓發(fā)掘簡報?， ?文物?2009 年第4 期， 第 26~42 頁。

C 型 3 件。 平底。 根據(jù)耳與足部變化分為三式。

Ⅰ式 1 件。 方耳， 三足間距較遠。

標本: 襄陽王坡 M34: 4， 方耳， 深腹， 平底， 三足較高。 通高25、 口徑 22.4、 腹徑 26.8 厘米(見圖五， 3)。①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襄陽王坡東周秦漢墓?， 科學出版社2005 年版， 第 155~158 頁。

Ⅱ式 1 件。 耳圓角方形， 上部有圓形耳孔， 三足間距較遠。

標本: 荊門瓦崗山M2: 11， 耳圓角方形， 上部有圓形耳孔， 淺鼓腹， 平底， 鐵質獸面三蹄足。 通高 19.6、 口徑 17.2、 腹徑 22.8 厘米(見圖五， 4)。②荊門市博物館: ?荊門市瓦崗山西漢墓?， ?江漢考古?1986 年第1 期，第8~15 頁。

Ⅲ式 1 件。 環(huán)耳， 三足間距較近。

標本: 隨州義地崗 M2: 5， 環(huán)耳， 圓鼓腹， 平底， 素面三蹄足。通高 22、 口徑 20.6 厘米(見圖五， 5)。③隨州市考古隊: ?湖北隨州市義地崗東漢墓清理報告?， ?江漢考古?1996 年第 1 期， 第 26~37 頁。

圖五 丙B、 C 型鼎型式圖

二、 年 代 推 斷

上文根據(jù)器物形態(tài)進行了型式劃分， 本文材料取自墓葬， 可以參考墓葬資料進行年代推斷。

甲類 Ⅰ式， 4 件。 根據(jù)發(fā)掘資料， 年代最早的是當陽岱家山M150: 2， 為戰(zhàn)國中期晚段， 其次是荊門羅坡崗M51: 2， 其年代報告定在戰(zhàn)國晚期早段， 最晚的為宜城楚皇城LM6: 1 和荊州高臺M3:8， 墓葬年代分別為秦昭襄王二十八年(前279 年)至西漢早期和西漢中期。①湖北省宜昌博物館: ?當陽岱家山楚漢墓?， 科學出版社2006 年版， 第186~197 頁； 楚皇城考古發(fā)掘隊: ?湖北宜城楚皇城戰(zhàn)國秦漢墓?， ?考古?1980年第 2 期， 第 114~122 頁。其中荊州高臺M3: 8， 發(fā)掘報告考證墓葬年代為武帝初期，但報告也注明該鼎器形古樸， 為前代遺物， 器物年代應偏早， 不會晚到西漢中期。 類似器物在湖南多有出土， 荊州高臺M3: 8 與湖南永州鷂子嶺AM20: 13 形態(tài)相近， 鷂子嶺AM20 為戰(zhàn)國晚期。①零陵地區(qū)文物工作隊: ?永州市鷂子嶺戰(zhàn)國墓發(fā)掘簡報?， ?湖南考古學輯刊?(第四輯)， 岳麓書社 1987 年版， 第 48~51 頁。綜上，推斷甲Ⅰ式鼎在戰(zhàn)國中期開始出現(xiàn)， 戰(zhàn)國晚期流行。 Ⅱ式， 2 件。 襄陽王坡M134: 6， 報告定為秦代； 襄樊鄭家山M17: 6， 簡報通過對比云夢睡虎地M3， 推斷墓葬年代為戰(zhàn)國晚期晚段至秦統(tǒng)一六國， 該判斷應該是可信的。 綜上， 推斷甲Ⅱ式鼎年代為戰(zhàn)國晚期晚段至秦統(tǒng)一六國。 Ⅲ式， 2 件。 荊門子陵崗 M65: 5， 發(fā)掘報告認為該墓為西漢初期； 蘄春草林山M12: 1， ?羅州城與漢墓?判斷屬于二期三段，為西漢中期。②黃岡市博物館等: ?羅州城與漢墓?， 科學出版社2000 年版， 第248~275 頁。綜上， 推斷甲Ⅲ式鼎年代為西漢早中期。 Ⅳ式， 1件。 蘄春陳家大地M9: 6， 該墓出土東漢五銖錢， 報告判斷年代為東漢早期， 應該是合理的。

乙類Aa 型 8 件。 年代較早的是宜昌前坪葛M1: 1、 襄陽王坡M146: 1 和M73: 3， 墓葬年代為秦代。③湖北省博物館: ?宜昌前坪戰(zhàn)國兩漢墓?， ?考古學報?1976 年第2 期，第115~142 頁。略晚的是荊州謝家橋M1和荊州高臺M4: 6。 荊州謝家橋M1 是紀年墓， 出土竹簡記錄下葬時間為“五年十一月”， 即西漢呂后五年十一月(前184 年12 月)； 荊州高臺M4 為西漢初年至文帝時期。 綜上， 該型鼎流行于秦至西漢早期。

乙類Ab 型 Ⅰ式， 2 件。 荊門羅坡崗M50: 12， 報告判斷該墓為戰(zhàn)國晚期； 隨縣擂鼓墩M33: 1， 報告年代為戰(zhàn)國中晚期。④隨州市博物館: ?湖北隨州擂鼓墩戰(zhàn)國東漢墓發(fā)掘簡報?， ?江漢考古?1992 年第 2 期， 第 1~7 頁。推斷該式鼎流行于戰(zhàn)國中晚期。 Ⅱ式， 4 件。 云夢睡虎地M3: 4 較為典型， 報告根據(jù)兩座紀年墓和類型學分析， 判斷M3 和M7 年代相近，應為秦昭王五十一年(前256 年)， 即秦統(tǒng)一六國之前。 Ⅲ式， 1 件。襄陽王坡M82: 7， 報告根據(jù)類型學分析認為墓葬年代為西漢早期。

乙類B 型 Ba 型， 2 件。 荊門子陵崗 M63: 2 和襄樊峴山 M3:6， 此型鼎見于下寺 M1、 M2， 當陽趙家湖等楚墓， 年代較早， 為東周時期。①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等: ?淅川下寺春秋楚墓?， 文物出版社1991 年版；湖北省宜昌地區(qū)博物館等: ?當陽趙家湖楚墓?， 文物出版社1992 年版。出土該型鼎的兩座墓年代分別為秦拔郢前和西漢早期， 器物應該早于墓葬年代。

Bb 型， 2 件。 丹江口金陂 M132: 10 和草林山 M11: 1， 簡報判斷墓葬年代都是西漢中期， 應該是可信的。②湖北省文物局等: ?湖北南水北調工程考古報告集?(第一卷)， 科學出版社 2013 年版， 第 68~139 頁。

乙類C 型 1 件。 襄樊鄭家山 M17: 4， 襄樊鄭家山 M17 還出土了甲Ⅱ式鼎， 型式不同， 年代應同為戰(zhàn)國晚期至秦統(tǒng)一六國。

丙類A 型 Ⅰ式， 24 件。 集中在江漢平原和鄂西北地區(qū)， 襄陽王坡、 荊州高臺、 云夢睡虎地出土數(shù)量較多。 較早的有云夢睡虎地M11: 54， 江陵揚家山 M135: 1， 襄陽王坡 M134: 8、 M73: 2 等，年代為戰(zhàn)國晚期至秦統(tǒng)一六國。③湖北省荊州地區(qū)博物館: ?江陵揚家山135 號秦墓發(fā)掘簡報?， ?文物?1993 年第 8 期， 第 1~11 頁。其中云夢睡虎地墓地年代較為清楚， M11 為紀年墓， 出土的?編年記?可判斷墓主為“喜”， 死亡時間為秦始皇三十年， 即秦統(tǒng)一六國之后。 較晚的有宜昌前坪M8: 2、M25: 5 和襄陽王坡 M35: 10、 M109: 7、 M157: 3， 年代都是西漢早期。 綜上， 判斷Ⅰ式鼎流行于戰(zhàn)國晚期至西漢早期。 Ⅱ式， 17 件。較早是房縣松嘴M71: 4， 簡報判斷該墓年代在武帝前期； 較晚的是丹江口潘家?guī)XM40: 12， 該墓出宣帝五銖錢， 在西漢中晚期流行， 出土的銅釜甑無鋪手銜環(huán)， 是西漢早期釜甑的較晚形態(tài)， 報告判斷該墓為西漢中期末至西漢晚期。④湖北省文物局等: ?丹江口潘家?guī)X墓地?， 科學出版社2013 年版， 第181~198 頁。綜上， 推斷Ⅱ式鼎在西漢中期流行， 或持續(xù)到西漢晚期。 Ⅲ式， 8 件。 較早的有蘄春付家山M6: 28、 蘄春草林山M8: 5、 荊沙瓦墳園M4: 41 等， 年代皆為西漢晚期； 較晚的是蘄春陳家大地M11: 5， 為東漢早期。 綜上， Ⅲ式鼎在西漢晚期至東漢早期流行。 Ⅳ式， 1 件。 蘄春陳家大地 M4: 1， 方耳、 球腹、 蹄足細長， 結合報告類型學分析， 應為東漢早期。

丙類B 型 Ⅰ式， 7 件。 較有代表性的是云夢大墳頭M1: 27，報告判斷其年代介于云夢睡虎地十一號墓和江陵鳳凰山一六八號墓之間， 即秦末漢初， 應該是合適的。 Ⅱ式， 5 件。 其中荊州謝家橋M1，該墓還出土乙類Aa 型鼎， 該式年代亦為西漢早期。

丙類C 型 Ⅰ式， 1 件。 襄陽王坡M34: 4， 發(fā)掘報告判斷年代為西漢早期， 結合同出的仿銅陶禮器， 是可信的。 Ⅱ式， 1 件。 荊門瓦房山M2: 11， 出土57 枚五銖錢， 其“五”字交筆較直、 “朱”字方折頭， “金”字頭如箭鏃， 簡報判斷具有武昭時期特征， 應為西漢中期。 Ⅲ式， 1 件。 隨州義地崗 M2: 5， 簡報判斷為東漢中期， 從報道資料來看， 或不太準確。 出土的陶器與南陽地區(qū)的相近。 陶壺與南陽豐泰 M356: 16 和 M361: 1 相近， 為盤口、 束頸、 扁圓腹、 平底無足， 南陽豐泰M356 和M361 年代為西漢晚期； 陶鼎和陶盒都有器蓋隆起較高等特征， 豐泰墓地陶鼎和陶盒器蓋隆起在西漢昭宣時期出現(xiàn)， 起初幅度小， 到西漢晚期至新莽幅度較大。①河南省南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武漢大學歷史學院考古系: ?南陽豐泰墓地?， 科學出版社2011 年版。綜上， 隨州義地崗M2 出土陶器基本為西漢晚期流行器物， 結合其墓葬形制為東漢流行的磚室墓， 推斷年代為東漢早期。

三、 文化與傳統(tǒng)的演變

社會歷史的發(fā)展伴隨著文化交流， 文明因交融而精彩。 在進行文化因素分析時， 往往很難判斷某種器物一定屬于哪種文化， 在文化交融發(fā)展的過程中， 吸收多種文化特點是常見的。 對于湖北地區(qū)秦漢時期的銅鼎而言， 展現(xiàn)出不同的文化淵源和屬性， 其往往呈交融之勢。我們以器物呈現(xiàn)的主要文化特征為依據(jù)進行歸類， 藉此淺析不同文化傳統(tǒng)的銅鼎在秦漢的演變過程。

(一)主要文化因素

甲類鼎有耳內(nèi)扣、 垂腹、 條狀足外撇等特征， 根據(jù)俞偉超、 彭浩等人的研究， 其屬于越式鼎的范圍， 早期研究注重范圍界定， 未進行明確分類， 后面向桃初把這類鼎稱為D 類斂口鼎， 周冰歸類為乙類附耳帶蓋鼎， 都屬于越式鼎。①俞偉超: ?關于楚文化發(fā)展的新探索?， ?江漢考古?1980 年第 1 期， 第17~30 頁； 彭浩: ?我國兩周時期的越式鼎?， ?湖南考古學輯刊?(第二輯)， 岳麓書社 1984 年版， 第 136~141 頁； 向桃初: ?“越式鼎”研究初步?， ?古代文明?(第 4 卷)， 文物出版社 2005 年版， 第 65~101 頁； 周冰: ?越式鼎研究?，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2007 年。乙類鼎整體上看具有子母口、 高蹄(獸)足的特征， 俞偉超認為， 應屬于楚式鼎， 高崇文將此類鼎稱為“平底升鼎”和“子母口鼎”。②高崇文: ?東周楚式鼎形態(tài)分析?， ?江漢考古?1981 年第1 期， 第1~17 頁。盡管具體分類學界尚有分歧， 但把此類鼎當做楚文化器物是比較明確的。 丙類鼎為子母口、 雙附耳、 圜(平)底、 矮蹄(獸)足， 此類鼎在中原地區(qū)戰(zhàn)國至秦漢墓中多見， 通常認為來源于三晉兩周地區(qū)， 可以稱為中原式鼎。③這類鼎在山西和河南大部， 河北南部等中原地區(qū)多有發(fā)現(xiàn)。 如洛陽中州路(西工段)、 新鄉(xiāng)李大召、 陜西東周秦漢墓等。

(二)文化與傳統(tǒng)的演變

從持續(xù)時間來看。 以甲類鼎為代表的越文化因素延續(xù)到東漢早期； 以乙類鼎為代表的楚文化因素延續(xù)到西漢中期； 以丙類鼎為代表的中原文化持續(xù)到東漢早期。 作為本地文化的乙類楚式鼎在西漢走向消亡， 而以甲類鼎、 丙類鼎為代表的外來文化持續(xù)到東漢早期， 這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文化生命力的不同。

從出土數(shù)量來看。 甲類鼎9 件， 數(shù)量最少； 乙類鼎21 件， 數(shù)量居中； 丙類鼎66 件， 數(shù)量最多。 西漢中期(包含)以前有 85 件， 西漢中期以后有11 件。 無論是楚文化、 越文化還是中原文化， 都可稱為東周文化因素， 其在西漢中期以前數(shù)量龐大， 后急劇減少， 這反映東周文化因素在西漢中期走向衰弱， 折射的是以周禮為代表的傳統(tǒng)禮制的解體， 作為其載體的禮器也不再能承載人們的精神追求， 走向沒落。 而丙類鼎在三類中數(shù)量較多， 反映湖北在西漢中期以前居主導地位的是中原文化， 占有絕對優(yōu)勢。

中原文化因素的丙類鼎延續(xù)到東漢早期。 丙類鼎從戰(zhàn)國晚期到西漢晚期大量存在， 數(shù)量是所有類型鼎中最多的， 雖然西漢中期以后數(shù)量急劇減少， 但依然數(shù)量可觀， 持續(xù)較長時間。 這種現(xiàn)象在全國范圍看， 亦是如此。 中原文化作為周文化在漢代受到巨大沖擊， 已經(jīng)式微， 不屬于統(tǒng)治性文化， 但兩漢統(tǒng)治中心在北方中原地區(qū)， 受到周文化影響依然較大， 帶有“正統(tǒng)”光環(huán)。 兩漢時期銅器制造多為官營，制造銅器的工匠由于慣性， 依然保留著先前中原文化的傳統(tǒng)， 這或許可以從銅器制造方面解釋在全國范圍內(nèi)丙類鼎流行的原因。

越文化因素的甲類鼎延續(xù)到東漢早期。 甲類鼎數(shù)量比乙類鼎和丙類鼎都少， 僅有 9 件， 其中戰(zhàn)國晚期 4 件， 宜城、 荊州、 當陽、 荊門各出土 1 件； 西漢早期 2 件， 襄樊出土 2 件； 西漢中期 2 件， 荊門、黃岡各出土1 件； 東漢早期1 件， 黃岡出土1 件。 早期墓葬出土越式鼎可能有多種原因， 而西漢中期到東漢早期越式鼎主要見于黃岡地區(qū)， 這或與墓主人族屬和文化發(fā)展有較大關系。 特定民族往往擁有較為固定的文化傳統(tǒng)， 某一種族的人群保留種族習慣是較為常見的。 在漢文化影響力極為強大的東漢早期， 蘄春陳家大地M9 中出土了甲Ⅳ式鼎， 可以推測該墓主人或為越人后裔， 這類器物作為傳統(tǒng)文化保留了下來。 該墓出土的隨葬品中， 不僅有甲Ⅳ式鼎， 還出現(xiàn)了鍋、 碗等漢文化器物。 這種現(xiàn)象體現(xiàn)了越文化在保留自身文化傳統(tǒng)的同時吸收了漢文化。 文化發(fā)展也有區(qū)域上的不同， 很大程度受到地理環(huán)境的影響。 統(tǒng)治中心或交通要塞由于文化交流頻繁， 受到外來文化沖擊較大， 甚至被同化。 而在偏遠地區(qū)， 由于交流較少， 當?shù)匚幕l(fā)展緩慢。 黃岡地理位置較為偏僻， 這或許是東漢早期越式器物在此存在原因之一。

楚文化因素的楚式鼎在西漢很快走向消亡。 這里原因可能很復雜， 下面推測兩點: 第一， 受到中原文化強烈沖擊。 楚文化作為東周列國文化， 大約在春秋晚期， 其銅器特有的風格開始明朗起來， 在此期間， 楚文化在湖北占主導地位， 楚式鼎是主流。 秦漢之際， 楚式鼎受到中原式鼎的沖擊， 在襄陽王坡M73、 襄樊峴山M3、 荊州謝家橋M1 等墓葬中， 楚式鼎和中原式鼎同時出現(xiàn)， 單出中原式鼎也較單出楚式鼎多， 中原式鼎在此時， 已經(jīng)占據(jù)主流位置。 西漢中期， 未見楚式鼎和中原式鼎同出， 亦未單獨出楚式鼎， 中原式鼎卻大量存在， 楚式鼎更加式微。 第二， 缺乏族群支撐。 越式鼎在東周秦漢時期也受到較大沖擊， 其先受到楚式鼎沖擊， 后受到中原式鼎沖擊。 在襄樊鄭家山M17 中， 越式鼎和楚式鼎同出； 在襄陽王坡M134 中， 越式鼎和中原式鼎同出。 但越式鼎始終沒有消亡， 持續(xù)到東漢早期， 這可能是越式鼎依靠越人族群而存在。 相反， 楚式鼎沒有這種優(yōu)勢， 楚族在漢代逐步融入漢族， 不存在代表性的族群， 因此在漢代楚式鼎的維系就成了無本之木。①徐祖祥: ?楚族的興衰與漢族的形成?， ?華夏文化?2006 年第1 期， 第16~18 頁。

綜上， 不同文化因素的走向不盡相同。 越式鼎數(shù)量少， 影響弱，但憑借族群因素和地理環(huán)境持續(xù)到東漢早期； 楚式鼎雖然作為湖北土著文化， 在東周時期占據(jù)主導地位， 但其受到中原式鼎和漢式器物沖擊， 加上其缺乏族群支撐， 迅速走向消亡； 數(shù)量最多， 影響最大的中原式鼎在西漢中期前占據(jù)重要地位， 雖然依靠統(tǒng)治中心的區(qū)域位置和工匠因素持續(xù)到東漢， 但不免在西漢中期數(shù)量急劇減少。 這些都反映了在西漢中晚期， 東周文化的衰敗和漢文化的興起。

四、 結 語

銅鼎作為傳統(tǒng)禮器的代表， 在商周禮制中曾扮演重要角色， 秦漢以后發(fā)生重大轉折。 秦至西漢早期， 傳統(tǒng)禮器仍占據(jù)一定地位， 墓葬中所見銅鼎的數(shù)量雖不如前代， 但依然可觀， 隨葬鼎作為一種文化傳統(tǒng)保留了下來。 到了西漢中期以后， 代表傳統(tǒng)禮器的銅鼎數(shù)量急劇減少， 代表漢文化的日用器和模型明器逐漸增多。 這反映了在西漢中晚期， 傳統(tǒng)禮器在精神層面的重要性降低， 不再承載人們的精神追求，走向衰落； 與此同時， 漢式器物的大量出現(xiàn)， 表明新的喪葬觀念形成， 漢文化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