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圖書館參與非物質文化遺產信息傳播的路徑及啟示?

劉 婧

（華中師范大學檔案館，湖北 武漢430079）

1 引言

我國擁有豐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資源，截至2018 年底，“世界級非遺40 項居世界第一，國家級非遺1372項，國家級非遺項目代表性傳承人3068 名”[1]。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推動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以此為指引，“新時代非遺保護傳承工作，要堅守人民立場，保護成果為人民共享”[2]。在互聯(lián)網時代，信息傳播是非遺“為人民共享”的重要渠道。如何有效傳播這些珍貴的非遺信息、滿足公眾非遺信息需求已成為各國關注的焦點。

然而，我國龐大的非遺資源體系并未取得良好的傳播效果。一項針對“土家女兒會”非遺信息傳播的調查顯示，“當地僅46%的公眾基本滿意傳播效果，整體滿意度低”[3]。基于報紙和網絡文本的調查顯示，“當前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播中存在著嚴重的冷熱不均的狀況，信息傳播的模式基本以單向的線性模式為主，信息傳播的內容和形式都比較單一，受眾的互動和參與程度都比較低”[4]。程煥文等[5]通過調查省級公共圖書館，認為當前我國圖書館非遺數字化工作很難匹配“后申遺”時代的轉型訴求。

上述研究均以國內傳播實踐為視角，并未涉及國外非遺信息傳播的系統(tǒng)梳理和圖書館參與情況。事實上，國外早在20 世紀中期便已開始非遺信息傳播探索，圖書館較早參與，且積累了有益經驗。為此，筆者在歸納國外非遺信息傳播模式和圖書館參與路徑的基礎上，結合我國現(xiàn)狀，提出改進建議，以期為我國圖書館開展非遺信息傳播提供理論依據和實踐參考。

2 國外非遺信息傳播的模式

美國社會學家?guī)炖–·Cooley）早在1909年將“傳播”一詞用于人際關系研究，“認為傳播是人類關系賴以存在和發(fā)展的一種機制”[6]。1945 年11月，聯(lián)合國科教文組織發(fā)表《聯(lián)合國科教文憲章》，首次使用“傳播”一詞，將文化的廣泛傳播列為各國的義務[7]，傳播學的發(fā)展和全球非遺保護浪潮，促使國外開始探索非遺信息傳播，并在實踐中形成了3種不同的傳播模式。

2.1 靜態(tài)的非遺信息傳播模式

靜態(tài)傳播將“非物質”的文化遺產“物質化”為靜態(tài)的信息，以非遺文字、圖片、實物、聲像等為主要傳播內容，最常見的靜態(tài)非遺傳播媒介是非遺期刊或書籍、非遺陳列館、非遺專題展覽、非遺網絡平臺等。例如2018 年10 月第24 屆法國世界非遺展，由法國文化部和國家藝術行業(yè)聯(lián)合會共同主辦，在巴黎羅浮宮展出數萬件非遺實物，來自40多個國家的參觀者觀展，是一次集中高效且受眾廣泛的靜態(tài)的非遺信息傳播過程。為了避免非遺在靜態(tài)傳播的展廳中被石化，“韓國國家民俗博物館與原居地社區(qū)聯(lián)合舉辦非遺專題展覽‘阿里郎’，充分依靠傳承人的力量，豐富非遺靜態(tài)傳播內容”[8]。信息技術的發(fā)展為靜態(tài)非遺信息傳播增加了更多直觀、生動的元素。2018年3月18日，英國皇家歌劇院高清影像系列落戶中國，利用高清影像這種新的傳播媒介，讓英國歌劇信息實時、生動地直播到世界各地。蘇格蘭則以維基百科為傳播平臺，“鼓勵社區(qū)及公眾作為傳播主體參與非遺信息傳播，并且地方政府積極嘗試開發(fā)集管理與傳播一體的靜態(tài)數字化非遺信息資源軟件”[9]。靜態(tài)的非遺信息傳播模式利用網絡平臺和信息技術，不僅提高了傳播主體組織傳播內容的效率，且使傳播范圍無限擴大。

2.2 動態(tài)的非遺信息傳播模式

動態(tài)傳播以非遺現(xiàn)場表演、傳承人授藝、開班授課、技藝比賽等為主要形式，在傳播過程中更能夠體現(xiàn)非遺活態(tài)性的特征。20 世紀80 年代，日本實施了由政府組織的“民俗資料”“民俗文化分布”“民謠”3 項緊急調查，舉行全國民俗藝能大賽等，日本動態(tài)非遺信息傳播取得較好效果，“日本很多人對非遺有較為全面的認識，甚至還會一兩樣”[10]。受日本影響，韓國也在同一時期發(fā)起大規(guī)模復興民族文化的運動，遍地開辦傳統(tǒng)民族文化遺產學習班，推動了非遺信息動態(tài)傳播。為了更好地引導公眾參與的熱情，韓國政府大力提倡民俗節(jié)、文化節(jié)，一年四季都舉行各種各樣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慶典活動。例如韓國南原最悠久的地方文化慶典之一的“春香節(jié)”，構成韓國公眾精神生活的重要部分，也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游客。在傳統(tǒng)手工、民俗、民間舞蹈等類型的非遺信息的傳播中，動態(tài)傳播模式具有無可比擬的優(yōu)勢，但易受時間、空間的限制。

2.3 立體的非遺信息傳播模式

立體的非遺信息傳播是同時采用靜態(tài)和動態(tài)傳播技術，在同一類非遺信息的傳播上綜合運用更多的傳播媒介，構建起一個立體的非遺信息傳播空間。安徒生童話是丹麥最具經典的非遺代表，安徒生博物館是丹麥安徒生童話非遺信息保存最集中的場所，收藏了68個國家出版的96種文字的《安徒生童話》、安徒生童話創(chuàng)作手稿、老照片、故居實物檔案等，還有安徒生創(chuàng)作場景的復原。2005 年安徒生誕辰200 年，“丹麥政府部門聯(lián)合院校、藝術團體、私人機構策劃傳播活動，超過100 名國際當代著名藝術家、超過30 個門戶網站，用超過30種語言進行傳播”[11]。以博物館為基點，靜態(tài)傳播為發(fā)散面，構建起一個立體的安徒生童話信息傳播空間。2017年12月入選世界級非遺名錄的德國管風琴，結合靜態(tài)的信息推廣和動態(tài)的管風琴演湊，“目前共有超過5 萬架管風琴分布在德國各地教堂和音樂場館，有400家管風琴制造企業(yè)，從業(yè)人員2800人”[12]。立體的管風琴信息傳播模式，使管風琴文化深入人心。立體傳播模式是多元傳播形式的綜合，兼顧信息傳播效率和非遺活態(tài)特征，傳播的組織需要多方力量的參與。

3 國外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的路徑

基于靜態(tài)、動態(tài)、立體3種非遺信息傳播模式，國外圖書館在非遺信息傳播實踐中探索出不同的路徑。

3.1 搭建基于靜態(tài)非遺信息傳播模式的數據平臺

國外圖書館利用自身信息組織和存儲的優(yōu)勢，搭建各類非遺信息傳播平臺。一是非遺元數據管理平臺。為了在靜態(tài)非遺信息傳播模式中盡可能體現(xiàn)非遺活態(tài)特征，美國采用PBcore 元數據來描述非遺條目，“PBcore 是一種公共傳媒元數據，在都柏林元數據的基礎上，增加多媒體元素組合而成，多用于聲像檔案的描述”[13]。PBcore 元數據記錄具有易共享、易組合、易交換的特點，廣泛應用于美國表演藝術、儀式、節(jié)慶等非遺信息的傳播中。二是非遺數據庫平臺。南非中央圖書館開展“Ulwazi”（知識）項目，搭建一個直轄城市和非遺原生態(tài)地均能夠積極參與的合作平臺，基于Web2.0技術建立一個在線數據庫，允許大批量公眾參與非遺信息的上傳和分享，同時該項目收集的非遺信息也作為圖書館數字資源的一部分，由圖書館向公眾推廣和傳播[14]。搭建非遺數據庫平臺是國外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的常見路徑，美國紐貝里圖書館、紐約公共圖書館、加利福利亞大學洛杉磯分校圖書館均建立了非遺數據庫，既豐富了圖書館數字資源，也能實現(xiàn)圖書館多元文化功能。

3.2 開展基于動態(tài)非遺信息傳播模式的特色項目

國外圖書館開展動態(tài)非遺信息傳播，傾向于以本國的特色非遺資源為傳播內容。棕櫚葉手稿這種古老的書寫方式，流行于南亞和東南亞一帶，印度、老撾、斯里蘭卡等國家等均有棕櫚葉抄寫的傳統(tǒng)，斯里蘭卡科倫坡博物館圖書館開展棕櫚葉手稿收集計劃（PLMC），“包括走訪、調查、收集、保存、傳播幾個不同階段，將棕櫚葉手稿實物和抄寫者傳授結合，全面展示這種師徒相傳的技藝，該博物館圖書館還根據用戶獲取棕櫚葉手稿信息的數據，觀察用戶的參與性和非參與性特征，以提升傳播效果”[15]?！俺闪⒂?957年的老撾國家圖書館盡管一直經費緊張，但也設立專門的棕櫚葉手稿室，參與國家特色非遺信息的傳播”[16]。加拿大布雷頓角公共圖書館是加拿大第一個參與聯(lián)合國非遺保護和傳播的公共機構，“聯(lián)合13個圖書館分支機構和兩個流動圖書館，針對非遺傳承人開展‘本地故事講述者’項目”[17]，旨在保存民族記憶和傳播非遺。

3.3 尋求基于立體非遺信息傳播模式的部門合作

基于立體的傳播模式，國外圖書館更多的是尋求部門合作。一方面，由圖書館主動發(fā)起合作，例如澳大利亞公共圖書館極力拓展文化發(fā)展功能，使圖書館資源多樣化和服務多元化，“昆士蘭圖書館開始挖掘館藏非遺資源，除了編輯資料或圖書的靜態(tài)傳播模式，還定期深入非遺社區(qū)合作舉辦展演”[18]。紐約公共圖書館演出藝術中心“與致力于舞蹈教育研究的英國拉班中心合作，保存了關于表演派舞蹈創(chuàng)始人魯道夫·拉班的所有檔案及專署藏品”[19]。舞蹈類非遺的瑰寶，在紐約公共圖書館和英國拉班中心的傳播合作中，既有拉班舞及舞譜圖文、實物展覽等靜態(tài)傳播，也包括表演演出等動態(tài)傳播，充分體現(xiàn)拉班舞的內涵。另一方面，由政府牽頭組織或鼓勵包括圖書館在內的部門間合作，例如斯里蘭卡政府“鼓勵保存非遺資源的圖書館聯(lián)合其他的信息科學專業(yè)機構，以展覽、現(xiàn)場表演、實踐教育等多種形式促進非遺傳播”[20]。印度政府為了保護和傳播非遺，“鼓勵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均參與其中，建立非遺數字資源中心，并向全世界開放訪問”[21]，將印度非遺傳播到世界范圍。

4 國外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路徑的啟示

通過多種傳播路徑，國外一些圖書館在非遺信息傳播中取得了顯著成效，可為我國推進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實踐提供參考和借鑒。

4.1 我國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的現(xiàn)狀

我國非遺信息傳播伴隨著幾大工程的建設在全國范圍內鋪開，從2002 年文化部和財政部聯(lián)合實施的“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到2006 年開通“中國非遺網·中國非遺數字博物館”，再到2011 年文化部啟動“非遺數字化保護工程”，我國非遺數字資源采集工作在圖書館的參與下進展迅速。但是，圖書館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過程中仍存在以下問題。

4.1.1 我國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模式相對單一。2006年成都圖書館率先在全國建立了地方非遺數字博物館“成都非遺數字博物館”，網站采用圖文、聲像等多種載體類型，是靜態(tài)傳播成都非遺信息的窗口。近幾年，包括10大藝術門類450冊5億多字的《中國民族民間文藝集成志書》、錄制355部的《中國京劇音像集萃》《浙江省民族民間造型藝術集成》《浙江省民族民間表演藝術集成補輯》等大型非遺編纂成果，在各級各類圖書館的參與下均已完成，均是間接的信息傳播模式。

4.1.2 我國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整體程度不夠。在實踐中，圖書館主動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程度并不理想，以公共圖書館為例，“調研78 家市級以上公共圖書館，真正能夠訪問到非遺相關數字資源的僅19 家，且服務和傳播現(xiàn)狀不容樂觀”[22]。另一項調研顯示，“31個省級公共圖書館專門建有非遺資源庫的有14 個，開放性和重視度均有待提升”[23]。亢琦調查發(fā)現(xiàn)，“僅有40所圖書館（其中包括國家圖書館、公共圖書館35 所，高校圖書館3所，專業(yè)圖書館1 所）在‘遺產日’期間以主題展覽、講座、現(xiàn)場展示、古籍修復體驗、專題圖書展等不同形式進行宣傳，占我國圖書館總數不足1%”[24]。整體參與傳播程度不足，導致對傳播模式及參與路徑的探索也較為滯后。

4.1.3 我國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形式創(chuàng)新不足。非遺具有一方水土一方人的獨特個性，體現(xiàn)出鮮明的民族性和地域性特征，這需要圖書館注重參與非遺信息傳播形式創(chuàng)新，以打破民族和地域邊界。例如，黑龍江省的世居少數民族多為游牧民族，少數民族語言只在本族聚集地和周邊區(qū)域使用，齊齊哈爾大學圖書館依托自身地域優(yōu)勢，“對黑龍江西部地區(qū)的非遺進行深入研究，以印刷型文獻資源的形式，向本校師生傳播非遺信息”[25]。鮮明的地域特征加上傳統(tǒng)的文本傳播形式，讓該類非遺信息很難傳播到黑龍江以外的其他地區(qū)。此外，受困于傳播形式的單一，“浙江省衢州地區(qū)的公共圖書館開展的有關非遺傳承的講座、展覽活動，目的性與主動性不強，效果差強人意”[26]?？梢?，圖書館參與傳播的形式創(chuàng)新，直接影響到傳播效果。

4.2 我國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的改進建議

根據國外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的先進經驗，結合我國圖書館參與現(xiàn)狀，提出我國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的改進建議。

4.2.1 豐富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的模式，拓展多種參與模式。國外非遺檔案信息傳播包括靜態(tài)、動態(tài)和立體3 種模式，3 種模式均有優(yōu)勢和適用范圍。靜態(tài)的非遺信息傳播模式雖不受時間空間限制，但非遺活態(tài)性在傳播中體現(xiàn)不足。長期以來圖書館以保存文獻資源為己任，盡管動態(tài)和立體傳播模式不是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的專長，但仍可以結合自身優(yōu)勢，找到較多的傳播機會。圖書館在非遺信息傳播中具有保存文獻資源、專業(yè)信息人才、場館功能完善、受眾人群龐大等優(yōu)勢，在世界讀書日、傳統(tǒng)節(jié)日、慶典時，邀請非遺傳承人到圖書館表演或傳授技藝，結合專題展覽，更能生動、全面地傳播非遺信息。

4.2.2 融入國家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提高整體參與程度。國外圖書館在基于3 種傳播模式路徑的探析中，均不同程度依靠政府的組織和鼓勵，部分國家由政府搭建傳播平臺。在我國大力推進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的背景下，圖書館提高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程度具有良好基礎。2017年底開通的“國家公共文化云”包含共享直播、視聽空間、數圖資源、活動預約、場館導航、在線培訓等8 個欄目，整合31個省市自治區(qū)的各級圖書館、文化館、美術館、博物館等公共文化機構的資源，且支持手機APP 下載和微信公眾平臺推送，是圖書館探索立體非遺信息傳播、提高參與程度的高端平臺。

4.2.3 立足特色非遺信息資源傳播，創(chuàng)新跨文化傳播形式。南亞和東南亞一帶的老撾、斯里蘭卡等國家立足本國特色的非遺信息資源，通過長期傳播讓特色非遺成為民族和國家的文化象征。我國非遺種類繁多，圖書館在傳播非遺信息時，既要立足特色深挖資源，又要創(chuàng)新跨文化傳播形式，做到“資源特色足、內容根基深、形式變化多”。上海長寧區(qū)新涇鎮(zhèn)圖書館把收藏和保存有關西郊農民畫的非遺資源作為館藏特色，“已經收藏了培訓教材、畫冊、研討論文和政策規(guī)劃以及民間藝人的口述歷史等文獻資料。利用資源優(yōu)勢，在傳播形式上多次創(chuàng)新，協(xié)調組織創(chuàng)建西郊農民畫展示廳，建立西郊農民畫院等”[27]。新涇鎮(zhèn)圖書館搭建起了西郊農民畫的立體傳播空間。

5 結語

國外非遺信息傳播的模式以及圖書館參與的實踐，拓寬了我國非遺信息傳播工作的視野，啟迪了圖書館參與非遺信息傳播的思路。伴隨著文化強國戰(zhàn)略的實施，非遺信息傳播重要性日益凸顯。2018年6月，文化部民族民間文藝發(fā)展中心和國家圖書館首次聯(lián)合主辦“文化和自然遺產日非遺影像展”，以“記憶、生活、傳播”為主題，2019 年非遺影像展則以“非遺影像中國實踐”為主題，旨在通過影像形式向公眾傳播非遺，增強公眾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覺。我國各級各類圖書館可借鑒國外經驗，積極探索非遺信息傳播的有效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