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大學 400715)
漢娜·霍赫于1912年在夏洛騰堡的藝術學院有過短暫的藝術學習經歷。而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到來結束了她的學習生涯。戰(zhàn)爭爆發(fā)后,她于1915年進入了柏林的裝飾藝術博物館學校繼續(xù)學習,隨后她一邊進行著藝術實踐,一邊給出版商烏爾斯坦的女性雜志做兼職插畫家和版面設計師的工作,這為她后來開始以蒙太奇手法進行創(chuàng)作埋下了伏筆。在1915年他遇到了捷克的流亡藝術家豪斯曼,他將她帶入柏林的先鋒藝術圈子。
1920年,她與多名藝術家參與了激進的達達運動,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場運動中,她是唯一一位女性藝術家。盡管如此,除了哈特菲爾德以外,她比任何達達藝術家都更大程度的發(fā)展了照相蒙太奇。這一時期的作品她經常用“半機械人”這一形象來探索改變周圍世界的現代化科學對人身份的影響。20世紀20年代她正式奠定了自己的藝術地位,開始參加眾多展覽,她更多的從對政治的關切轉向了對女性主義與種族問題的關注。縱觀其藝術生涯,她持續(xù)不斷的創(chuàng)造了各種生動有力的圖像,為身份主題建構了一個完整的體系。
隱喻本身是語言學中的修辭概念,是人類認知思維的一種方式。視覺形象存在于看與被看之間,形象與對形象的闡釋之間。因此觀看與各種閱讀形式(解碼、闡釋)就成為了同樣重要的問題。
在當時,大眾文化的興起以及照相術的普及使得柏林達達主義者立刻轉向他們所稱的新材料,即任何一種他們能直接從現實中提取出來的殘片、印刷品以及碎片化的報紙、雜志、海報等能反映當時社會現實的元素進行創(chuàng)作,這些元素比起傳統(tǒng)的繪畫更具有話題性、真實性以及碎片化的功能,代替文字從而成為了隱喻中的多義文本,因此媒介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隱喻。同時新的媒介極大的推動了蒙太奇手法的出現,蒙太奇本身的含義是將某些東西放在一起,有構成、配置的意思,可理解為有意識的進行人為剪切、拼貼的手法。這種手法最大限度的發(fā)揮了不同隱喻鏈接的自由組合,也可以說蒙太奇的本質就是隱喻,因此這使得作品中的圖像相互發(fā)生對話的同時,在運動中產生斷裂和跳躍使得整體的意義發(fā)生連續(xù)性的流動。達達主義者將蒙太奇作為主要表達策略,運用各種視覺材料的混合,重新組合形象來暗喻社會現實,鮮明的表達他們的極具政治化的立場。
拼貼作品《用達達餐刀切開魏瑪德國最后的啤酒肚文化時代》Cut with Knife Dada through the Last Weimar Beer-Belly Cultural Epoch of Germany)是霍赫最為著名的作品,在畫面中(圖1)她將威廉二世的形象加以解構,用一些碎片以及金屬零件重組他的身體,但是他的眼神以及姿態(tài)依舊象征著權利與控制。同時在畫面中她將豪斯曼的身體和一個笨重的機器結合起來,可以看到一個笨重的金屬狀的東西蓋住了豪斯曼的頭部,他身上穿著笨重的潛水服,呈現出奮力向前沖的姿態(tài),但是過長的手臂以及安有假肢的雙手,看起來沒有任何戰(zhàn)斗力。假肢代表了對身份差異的思考。這種殘缺不全的形象再現了戰(zhàn)爭中德國的傷殘士兵,一方面,實際上身體上的脆弱,已無力抵抗,另一方面,表面上又極其自信,這種內心與外表的不一致同時體現在一個形象中。這一時期人與機器結合的“半機械人”形象所呈現出的雙重矛盾意義隱喻著她對于德國戰(zhàn)后的動蕩時期的批判態(tài)度。她通過這些重構的元素像我們敘述一個新的圖景,是對政治尖酸刻薄的嘲諷,是對個人身份的迷茫的思考。這些被霍赫創(chuàng)造的新形象可以說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現代化進程中社會環(huán)境的一系列正面或負面的變化。
圖1 《用達達餐刀切開魏瑪德國最后的啤酒肚文化時代》
圖2 《馴獸師—姿勢統(tǒng)治》
在魏瑪時期之后,漢娜·霍赫就更加深入的探索了關于女性主義與種族的問題,從功能上來這兩個主題是相互獨立的,但是也有相互交叉的地方。如作品(圖2)《馴獸師—姿勢統(tǒng)治》(Dompteuse)是漢娜·霍赫對女性主義最模糊和復雜的描述,中心人物是一個身穿無袖背心的男子雙臂交叉的坐在畫面中心,露出具有肌肉線條的手臂,象征著男性氣質,而造成巨大差異的是模特的面部卻一張細膩的女人的臉,穿著紅色的上衣與裙子,坐姿顯得十分嫵媚,這個符號隱喻了一種女性氣質,主體人物凝視著右下角的海獅,海獅也在往后偷看,這就說明了與馴養(yǎng)員之間的防備、抵抗的關系。這些碎片巧妙的拼在一起,她用蒙太奇手法去刻意營造性別差異的混亂,試圖消解傳統(tǒng)的以白人男性為主導的世界,有意將男人女性化,以此顛覆、統(tǒng)治這個舊有的社會、階級等,從而尋求女性身份的話語。
在這一階段她也創(chuàng)作“人種志博物館”系列。她經常將不同背景、種族和民族的女性的面部或身體作為主要元素重構在一起組成新的混血人種。她用簡化的藝術手法對人物進行了處理。作品(圖3)《半純種》(Mischling -Half Breed)中,作品展示了由白人和黑人拼貼的肖像,她的臉頰上流著眼淚,下巴下方的一個切口勾勒出了她的下頜輪廓,霍赫將她的黑色長發(fā)和肩膀被剪掉了,這些碎片被粘貼在矩形棕褐色背景上。她的前額和頭頸兩側有一條波浪狀的淺色帶子,從形式上充當了頭發(fā)的補充物。從人類學的角度來講,長發(fā)這個物象本身就是一個具有多義性和隱喻性的符號,來源于宗教。弗洛伊德認為頭發(fā)是紡織的起源,是從社會分工以來留給女人東西,因此剪掉辮子是一種閹割行為。在作品中霍赫將圖片中的女人剪掉辮子,模糊性別,又疊加了一條帶狀物,其和臉部的邊緣似乎就像是帶了頭巾的修女,隱喻了一種對父權制等級的社會秩序提出挑戰(zhàn),以及對宗教問題的批判。作品站在當時社會人們對待不同種族之間的態(tài)度,向我們呈現了那一時期有關身份問題的諸多思考。
圖3 半純種
漢娜霍赫是一個極具先鋒性的人物,在近幾年中成為西方學術界熱烈討論的對象,且身份問題也是當代藝術中所關注的主要問題。模棱兩可的隱喻成為了她作品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所創(chuàng)造的各種身體形象已然不再是普通意義上的身體,而是一系列完整的符號,不僅是對自身的再現,更是對政治、階級、社會的折射,并且她試圖去破壞了所有二元對立之間的界線,從而追尋身份的建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