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夫傳統(tǒng)文化中的維列斯形象

趙婷廷

維列斯（Велес，或稱沃洛斯Волос），斯拉夫多神教中牲畜的庇護神、財神、說唱詩人的保護神、冥界的統(tǒng)治者。這位神祇常以蛇和熊的形象出現(xiàn)。公元988年羅斯受洗后，這位神祇的諸多特征被轉移到了基督教圣弗拉西、圣尼古拉等神礻氏身上。維列斯和雷神佩倫一樣，是多神教中的重要神祇，維列斯和雷神佩倫之間的對立是斯拉夫多神教神話體系的中心內(nèi)容。

在書面記載中，維列斯是以畜牧神的形象出現(xiàn)的。直到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在白俄羅斯的維捷布斯克和哥羅德諾地區(qū)還保存著一個名為“沃洛夏”的節(jié)日。這個節(jié)日通常是在謝肉節(jié)的周四或者大齋第一周的周四舉行。沃洛夏節(jié)當天，人們讓牲畜休息，并在太陽落山前訓練牛犢或馬駒。家中的女主人會在當天準備豐盛的食物，主人邀請親朋好友到家中做客。宴請之后，人們會在村中慢行。根據(jù)民間信仰，這些儀式能夠促進牲畜生長和繁殖。從沃洛夏節(jié)中可以看出維列斯的崇拜與牲畜的生長和繁殖密切相關，他是牲畜的庇護神；維列斯和佩倫一樣，和它們相關的儀式通常都在周四舉行。

隨著畜牧業(yè)向農(nóng)業(yè)的轉變，維列斯與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也產(chǎn)生了密切的關系。在俄羅斯北方地區(qū)保留著一個習俗：收割時，人們會在田間專門留下一把未收割的麥穗，獻給維列斯，將其稱為“維列斯的胡須”或“尼古拉的胡須”。人們相信，這樣可以促進土地肥力的恢復，保證來年有個好收成。

從沃洛斯（Волос）的同根詞“волосатый”（多毛發(fā)的）中可以看出，此神與毛發(fā)有很大的關系。在傳統(tǒng)文化中，植物的纖維、動物的毛發(fā)和人的頭發(fā)都寓意著財富、順遂、潛力和豐收，因為這些東西數(shù)量多且生長速度快。在俄羅斯的沃洛格達地區(qū)，人們將未經(jīng)過漂白的線和母親的頭發(fā)綁在一起，用此來包扎新生兒的肚臍，認為這樣可以保護新生兒，助其健康成長。在俄羅斯的弗拉基米爾地區(qū)，母雞產(chǎn)的第一個蛋會被三次放到家中長子的頭上，并說道：“雞啊雞，他（名字）有多少頭發(fā)，就下多少蛋吧?！痹诎锥砹_斯的維捷布斯克地區(qū)，復活節(jié)當天長者會特意梳理自己的頭發(fā)，希望自己的子孫如頭發(fā)一樣多。此外，在俄羅斯各地都有這樣一個習俗：在婚宴上，人們會將新婚夫婦放到桌旁的、毛發(fā)朝外的皮大衣上，并會在婚床下放一個毛皮墊子。通過此舉，家人希望新婚夫婦婚后過得富足，并能生育很多孩子。這些習俗都充分說明維列斯與財富和生殖力密切相關。

在俄羅斯史詩《伊戈爾遠征記》中，歌者巴揚被認為是“維列斯的孫子”，可見維列斯是歌者和講故事人的保護神。此外，維列斯是冥界的統(tǒng)治者，是鬼魂的放牧者。在立陶宛，維列斯被稱為維耶羅納或者維爾斯。在節(jié)日宴會上，人們會宰豬獻祭，并邀請維耶羅納和亡靈參加宴會。此外，立陶宛人把亡靈安息日稱作“維爾斯日”。

在民間文化傳統(tǒng)中，與維列斯相關的最常見的兩個形象是蛇和熊。在斯拉夫人的世界觀中，蛇的形象與土地和地下的世界有關系，是財富和富足的象征，這都與維列斯的形象吻合。在俄羅斯的斯摩棱斯克地區(qū)，人們通常會佩戴蛇形的護身符以求過得富足安康，這種護身符被稱作“蛇符”。熊是維列斯的另一個化身。在俄羅斯的扎沃爾日耶地區(qū)（伏爾加河中下游的左岸），人們認為，維列斯的外表與萬獸之王——熊的外貌相似。在這些地方，熊是財富和生殖力的象征。人們將用熊的頭和腳掌或者毛發(fā)做成的辟邪物掛在家圈上，相信這樣可以保護家畜，能幫助它們更好地繁殖。

俄羅斯第一部編年史《往年紀事》中最早提到了維列斯的名字。在公元907年和971年羅斯和拜占庭締結的和約中，羅斯人以維列斯的名義發(fā)誓遵守和約。公元907年，奧列格和希臘皇帝立奧和亞歷山大締結和約，奧列格及其侍從按照羅斯的習俗——以自己的武器、以雷神和畜牧神沃洛斯的名義宣誓遵守和約。公元971年，羅斯大公斯維亞托斯拉夫與希臘締結合約時發(fā)誓：“倘若食言，違反上述和約，就讓我與我的隨從和部下受到我們所信奉的神靈——佩倫和畜牧神沃洛斯的懲罰，讓我們像黃金一樣發(fā)黃，就讓我們死于自己武器之下。”公元980年，弗拉基米爾在基輔的山上修建了萬神殿，但里面并沒有維列斯的神像。維列斯像位于基輔河邊的巴多拉。在古代斯拉夫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中河與冥界有著密切的關系，可能正是因此，這位冥界的統(tǒng)治者的雕像才會位于河邊。

基督教（公元988年羅斯從拜占庭接受東正教，但東正教一詞于16世紀才出現(xiàn)于俄文文獻，故此處用基督教一詞）被定為國教后，維列斯的廟宇被摧毀。維列斯被基督教中的圣弗拉西及其它神祇所代替。11世紀時，諾夫哥羅德、基輔和雅羅斯拉夫爾的維列斯廟宇被毀壞，在其廟宇上建造起了圣弗拉西教堂。在俄羅斯弗拉基米爾地區(qū)克羅奇卡河岸邊的沃洛斯廟宇舊址上建造了沃洛斯-尼古拉修道院。弗拉西是基督教中的圣徒，根據(jù)行傳，基督教徒受到迫害的時候，弗拉西藏身于山洞之中，野獸來到他的身邊，一切都聽從于他，弗拉西祝福并醫(yī)治好了它們。在一些圣弗拉西的圣像畫中，他騎著白馬，周圍聚集了很多馬、牛、羊等帶角的牲畜。這充分說了圣弗拉西與牲畜之間的關系。在俄羅斯的傳統(tǒng)文化中，弗拉西被稱為“牛神”。紀念他的節(jié)日被稱為牛節(jié)。在諾夫哥羅德，圣弗拉西日的時候，會向他的圣像前獻祭用牛奶做成的奶油。在烏克蘭的北部地區(qū)，人們認為，圣弗拉西統(tǒng)治著帶角的牲畜。在西伯利亞，人們把圣弗拉西看作是家畜的庇護神。在塞爾維亞的東部，圣弗拉西日被看作是帶角牲畜的節(jié)日。從與圣弗拉西有關的傳統(tǒng)文化中可以看到維列斯崇拜的影子。圣弗拉西并不是維列斯的唯一替代者。維列斯的部分功能也轉移到了基督教中一些具有特定功能的神祇身上，比如豬神圣瓦西里·科薩里斯基、馬神圣弗洛爾和圣拉夫爾等。此外，在諸如樹精、水妖和家神的崇拜中也可以找到維列斯的痕跡。

1848年在烏克蘭的茲布魯奇河發(fā)現(xiàn)了一尊石像，上面清晰地勾畫了多神教的三個世界：神的世界、人的世界和冥界。在人的世界的下方，有一個跪著、留著胡須、面貌像人的人物，他的神情中帶有不滿。雖然在這尊古代的石像上面沒有碑文，但是學者們認為，這個跪著的人物就是維列斯，他是冥界的掌管者。1862年為了慶祝瓦良格人入駐羅斯一千年，在諾夫哥羅德修建了“俄羅斯千年紀念碑”。在這個雕像的中層有17個人物的雕像，在留里克和一個倒下的韃靼人的背后，有一個胸前畫有牛頭、半人半獸的雕像，它面朝南面的基輔，這個人物就是家畜的庇護神維列斯。他和雷神佩倫作為俄羅斯多神教中兩個最重要的神祇出現(xiàn)在了這座千年紀念碑上。并且這位神祇的形象出現(xiàn)在俄羅斯沃洛索沃城的市徽上。20世紀50年代，在蘇聯(lián)出版了《維列斯之書》，絕大數(shù)的研究人員認為這是一部偽作，但不論如何，它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維列斯這位多神教神礻氏在斯拉夫民族生活中有著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