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揚揚
(佛山科學技術(shù)學院,廣東佛山 528000)
《紅樓夢》是為文人學者歷來所熱衷于研究的文學作品,并在學術(shù)界形成了“紅學”這一專門研究該書的學問。 而這部作品中最能引起廣大讀者慨嘆與思考的莫過于寶黛之間精神契合的愛情,他們的愛情何以令無數(shù)學者和讀者扼腕嘆息? 該文將從寶黛愛情發(fā)展的過程入手,探討他們前世的情緣、志趣相投的知己之愛和愛情結(jié)局,揭示寶黛愛情的魅力。
寶玉和黛玉的愛情并非空穴來風,倒是斑斑可考。寶玉本是一塊通靈性的頑石,后因機緣巧合被攜到凡間歷經(jīng)紅塵。而在此之前,因這塊頑石未被女媧用于補天,后來便當上了神瑛侍者。他偶然看到位于三生石畔的一株絳珠仙草之后,就每天澆以甘露,使得這棵絳珠草最后修成一女體。 此絳珠草因報神瑛侍者雨露之恩而跟從他下凡做人,成為了林黛玉。 一個“木”,一個“石”,“他倆前世的木石之緣很本真也很樸素。 這個緣是命定的,非理性的,是天地人間的奇緣。 ”[1]因此寶黛在人間初次相見便碰撞出了愛情的火花: 林黛玉初次與寶玉碰面時“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2]的吃驚,賈寶玉初識黛玉時“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直白,都巧妙地詮釋了似曾相識的美好,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奠定了他們二人生死相戀的赤誠情感基礎(chǔ)。這種戲碼看起來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了的,為何于寶黛之間卻毫無做作之感呢?只因他們的緣分是命定的,使得尋常的邂逅變得特別了。
絳珠仙草好巧不巧就位于“三生石畔”,而流傳的“三生石”故事中的故交相逢則暗示了寶黛“不是冤家不聚頭”的今世緣分。正是因為“木”“石”相識于三生石畔,才發(fā)生了前世今生的種種,闡明了他們的緣分自前生就已開始了。這種得天獨厚的木石之緣,讓他們的愛情更加矢志不移,這種“決不改變”尤其明顯地表現(xiàn)在寶玉身上。 如小說在第36 回寫道:“寶玉在夢中喊罵說:‘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 什么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 ’”如此可見,寶玉連在睡夢中都執(zhí)意于“木石前盟”。 又如小說中第57 回所寫的,紫娟對寶玉說黛玉很快就回蘇州了,寶玉聽后整個人就癡呆了,迷了心智。他一聽到“林”字就鬧起來:“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他們來了,快打出去罷”“除了林妹妹,都不許姓林的”;又指著擺設(shè)的自行船亂叫“那不是接他們來的船來了,灣在那里呢”,趕緊伸手要過來藏在被子里笑道“可去不成了”。 寶玉種種言行在世人看來都覺得他瘋癲,但這其實是他對“木石前盟”接近執(zhí)拗的守護。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jié)論:寶玉對“木石之緣”的固守是嵌入骨髓之中的,是無意識的意念,他的這種守護已然是“魚離不開水”。
“木石前盟”對于寶黛可以說只是一個引子。 黛玉來到賈府后的日子都是跟寶玉朝夕相處,“日則同行同坐,夜則同息同止。 ”這對于促進愛情進展有重要的作用。 但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得以確定的決定因素是志趣相投的性格,心照不宣的默契使他倆成為了人生知己。自古知音難尋,在那個時代覓到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實屬不易,更何況是有緣人,但是寶玉和黛玉找到了對方,相惜相知。他明白黛玉獨身一人來到這個大家族后的謹小慎微,她明白寶玉志不在功名的自由觀,他們的心意是旁人永遠無法參透的,即使是后來薛寶釵的到來,也并不能動搖林妹妹在寶哥哥心里的位置。
首先,寶玉否定仕途經(jīng)濟,聲稱其為“混賬話”,對封建倫理綱常不以為然,但無人明白他,只認為他性情乖僻、無法無天、毫無上進心,在這種情況下,只有黛玉了解寶玉的心性,未曾與他說過讓他考取功名諸如此類的話,還把寶玉當作精神上的寄托。 如小說第32 回寫到史湘云勸告賈寶玉重視仕途,寶玉覺得非常刺耳便回嘴了一句“姑娘請別的姊妹屋里坐坐,我這里仔細污了你知經(jīng)濟學問的?!背浞址从沉藢氂駥τ谑送窘?jīng)濟的憎惡;緊接著襲人說寶釵也勸說過寶玉,沒等寶釵說完寶玉抬腳就走,寶釵雖然很氣惱但過后并沒有耿耿于懷,如果是黛玉的話還不知道怎么哭怎么鬧,因說寶釵有涵養(yǎng),寶玉當下就回道“林姑娘從來說過這些混賬話不曾?若他也說過這些混賬話,我早和他生分了?!边@話傳到黛玉耳中,她想道:“果然自己眼力不錯,素日認他是個知己,果然是個知己。 ”這巧妙地說明了寶黛有共同的語言,心意相通,互為知己。
另,寶玉和黛玉思想志趣一致最有力的例證就是兩人“共讀西廂”。第23 回中,寶玉偷偷看《西廂記》被黛玉撞見,最后卻與黛玉分享。寶玉私下里讀《西廂記》是不想讓他人知道,可他唯獨不怕黛玉知道,還推薦給黛玉說“真真這是好書! 你要看了,連飯也不想吃呢。 ”這是因為他把黛玉當作知己,覺得黛玉也會喜歡這本書。事實上黛玉確實如此,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一口氣讀完,邊讀邊記誦,認為它“辭藻警人,余香滿口”。當時《西廂記》屬于禁書,是不準讀的,而寶黛二人卻如此鐘情于這本書,實際上是思想相投,都被它的思想和內(nèi)容打動了。接下來寶玉開玩笑地對黛玉說:“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黛玉就明白寶玉是把書里的張生自比,拿她比作鶯鶯。過后林黛玉也以書中的話來回他“呸! 原來是苗而不秀,是個銀樣镴槍頭。 ”可見,兩人對這本書里張生和崔鶯鶯的“至情至性”都十分認同,把感情完全融入其中。 “共讀西廂”的一幕,兩人是如此融洽、默契,正是心靈相通的表現(xiàn)。這種相通是自然而然的,絲毫也沒有勉強。 這對旁人來說,就絕對不會產(chǎn)生這樣的相通,唯有黛玉一人。 以至于在《紅樓夢》第49 回中兩人還以《西廂記》的文句來對話,寶玉問黛玉“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 ”,若是換了別人,聽了必定覺得無頭無尾,但黛玉可是懂得的!這句話原本是“梁鴻接了孟光案”,指丈夫梁鴻每次都接過妻子孟光端過來的食案,《西廂記》中改成“更做道孟光接了梁鴻案” 是暗指崔鶯鶯竟接納了張生,帶有“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意思。 寶玉此問是因為他詫異寶釵和黛玉二人忽然和好無間,便借用《西廂記》中這句話對黛玉發(fā)問,黛玉一下子就明白寶玉所指,并把緣由告訴了他。從中可看出寶黛二人心心相通、親密融洽的感情。
寶黛在相惜相知之后本以為如此知己之愛最后能修成正果,沒想到正當賈寶玉與薛寶釵成親的時候,黛玉焚詩稿斷癡情,瘞玉埋香。他們彼此都背離了封建禮教,必然會在現(xiàn)實面前被擊倒。寶黛的叛逆思想與當時的社會背景水火不容,這樣的思想也埋下了他們愛情結(jié)局的種子,這也提示我們寶黛的愛情將是一個必然的悲劇,形成此悲劇主要有兩個原因。
首先,“木石前盟”抗衡不過“金玉良緣”。 既有“木石前盟”,那絳珠仙草是要來凡間以一生的眼淚來報恩,既是還淚,也就意味著黛玉要為寶玉流盡眼淚而逝,這就注定了這場愛情的悲劇結(jié)局。“金玉良緣”是指合乎封建社會的賈寶玉和薛寶釵的姻緣,之所以稱“金玉”是因為寶釵有一“金鎖”,寶玉有一“通靈寶玉”。 一癩頭和尚曾說寶釵要與有玉的人才可匹配婚姻,而那金鎖上的八字寄語與寶玉的通靈寶玉上所刻的八字剛好能配成一對,這對寶黛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 “木石前盟”是神話,是虛空中的緣,而金玉良緣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就橫在寶黛愛情之間。 自從有了“金玉”之說,賈府上下都在傳言寶玉和寶釵的姻緣,這也成了黛玉心中的結(jié)“既你我為知己,則又何必有金玉之論哉;既有金玉之論,亦該你我有之,則又何必來一寶釵哉!”可見,“金玉”之論是擺在寶黛面前的一道跨越不去的坎,同時是她深陷痛楚而不能自拔的源頭。
其次,即使寶黛試圖沖出時代和家庭觀念的牢籠,但他們都受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羈絆,有情人終成不了眷屬。黛玉心中明白要篤定心意,不可一拖再拖,但卻暗自流淚:“父母早逝,雖有銘心刻骨之言,無人為我主張。 ”因此,她只能渴望得到賈府家長們的成全,但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雖然是賈母親手促成的愛情,又說過“不是冤家不聚頭”之語,連賈府的下人起初都認為:“將來準是林姑娘定了的”,然而這都無法改變寶黛愛情的結(jié)局。因為在那個社會,婚姻不是寶玉和黛玉兩個人的事,而是與整個家族的枯榮息息相關(guān)的大事,所以寶玉的婚事不可能由著他的心意來做主。而黛玉的孤標傲世使得大觀園里的人對她頗為不滿,說她“目無下塵”“愛挑人的不是”,覺得她是“小性兒”的女子,還體弱多病,這就導(dǎo)致了當賈母等人在挑選寶二奶奶時選擇了薛寶釵,因為賈母擔心林黛玉不長壽,而且認為她的性格不能管理好這個大家族,于是在整個家族的長遠利益驅(qū)使下,讓寶玉娶了寶釵。黛玉終是肝腸寸斷、“焚稿斷情”,寶黛的愛情以悲劇收場。
《紅樓夢》具有十分超卓的藝術(shù)形象和相當深邃的思想內(nèi)涵,是中國古典小說之中的頂峰之作?!都t樓夢》中可以作為研究對象的內(nèi)容還有許多,也可以從多角度來進行解讀。寶黛的愛情即使最后以悲劇結(jié)尾,但我們不得不承認他們已經(jīng)具有初步的民主思想,寶黛追求愛情自由,敢于違背封建禮教,這是值得肯定的。 他們的愛情散發(fā)出無窮的魅力,是不朽的經(jīng)典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