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進城找父親

嵇淑梅,許夕之

1 山東省濰坊市坊子區(qū)崇文中學,山東濰坊 261200

2 山東省濰坊市坊子區(qū)行政審批服務局，山東濰坊 261200

我的老家在濰坊市坊子區(qū)東嵇家村。

濰縣戰(zhàn)役期間，我的父親嵇建文和鄰居何鳳林在濰縣城內(nèi)的“國立濰縣師范”讀書，沒有及時逃出來。整個濰縣戰(zhàn)役期間，兩個家庭憂心如焚，生怕兩個孩子在戰(zhàn)斗中被誤傷，父親又是家里的長子，我奶奶更是每天早晚燒香禱告，還去外村占卜問卦，上筷子（抽簽），期盼孩子平安。

濰縣戰(zhàn)役戰(zhàn)況慘烈。那時老家雖然遠離戰(zhàn)場30里，但也能聽見槍炮聲，能看見國民黨的五頭飛機（應為b-29 轟炸機，機翼兩側(cè)各帶有2個發(fā)動機）扔炸彈，飛機很大，在天空中飛得很慢，慢的就像不動一樣；也看見小飛機向地面掃射，飛機向地面掃射前先升高，然后向下俯沖，就聽見“噠噠噠”的掃射聲，飛機接著又向上升高。夜里，濰縣城方向火光一片，濰縣正經(jīng)歷著血與火的考驗。膽大的大人就爬到屋頂去看，小孩子們被大人們攔在家里，怕被流彈傷害，但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千方百計也要出去看熱鬧，就跟著大人們到村北的高地上看戰(zhàn)火。

當時解放軍缺少攻城的大炮，就采用挖地道的方式，在距離城墻很遠的地方，就開始挖地道，挖到城墻下，放上炸藥，炸塌城墻，然后沖進城內(nèi)。第一次挖地道，計算錯誤，挖錯了位置，地道挖到城內(nèi)荷花灣（現(xiàn)濰坊人民醫(yī)院北）下，灣水灌進地道，地道內(nèi)的解放軍將近一個排全部犧牲。第二次又重新挖地道，沒有出現(xiàn)失誤，地道直接挖到城墻下面，放上了一棺材炸藥，一聲巨響，城墻坍塌了，當時的那一聲巨響，30里外的嵇家村也感受到了震動，“十三棱窗戶（舊社會房子上那種木質(zhì)窗戶）”上的窗戶紙，全被震碎。解放軍沖進城內(nèi)，西城被解放了。

1948年4月24日（農(nóng)歷3月16日）夜間傳來消息，濰縣城被打下來了（其實是西城打下來了，東城還沒有攻破，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解放了！我奶奶和何鳳林母親兩個小腳女人不顧天黑路遠，立即從家里出發(fā)，步行進濰縣城去找兒子。

奶奶身高156厘米，是舊社會纏過足的小腳女人，身體強健。奶奶年輕時，因為娘家里沒有男孩，所以經(jīng)常出頭露面，辦理通常要男人辦的事。由此奶奶養(yǎng)成了男人的性格，嫁到我家后，在家里是家長，主持家務，處事果決。何鳳林母親身高和我奶奶差不多。

從嵇家村到濰縣城大約30里路，兩個小腳女人天明時到了縣城（西城）。

城墻有些地方已經(jīng)被炸塌。兩個小腳女人從城墻被炸塌的地方爬進了濰縣城里。從城墻下到地面時，我奶奶還跌了一跤，恰好一個解放軍戰(zhàn)士在站崗，把我奶奶扶起來了。

這個戰(zhàn)士說：“城里不準亂走，你們兩個女人，要去哪里？”奶奶說：“我們兩個是進城來找兒子的?！?/p>

“你們的兒子在哪里當兵？”

“我們的兒子不當兵，在城里讀書，是學生?！?/p>

戰(zhàn)士指著一棟大房子說：“學生都在這院里邊，聽解放軍講課。”

“我們進去看看吧？”

“可以啊，你們進去吧，兩個女人就往里走。”

“你們多大年齡了？”

一邊說話，奶奶一邊就走進了院子大門洞。當時我父親就坐在正房門口，聽解放軍講話，奶奶和戰(zhàn)士在外邊的說話聲，被我父親聽見了，父親就出來了，說：“娘，你怎么來了？”

我奶奶一看見兒子，就連忙喊：“建文，我來找你，找不到，正巧碰上你了?！啊?/p>

“建文，我過城墻時傷著了，你快來扶著我?！?/p>

父親趕緊跑上前，攙著奶奶胳膊，向大門外胡同里走去。

進了胡同，奶奶立刻不用父親攙扶了，已經(jīng)行走如常。

原來奶奶說爬城墻受傷了是假話，是為了讓父親及早回家。就這樣，也不讓父親聽解放軍講話了，奶奶帶著父親。當時就往回走，中午吃飯前，回到了嵇家村。

奶奶和父親回村時，村口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翹首以盼，希望母親能領(lǐng)著兒子回來。現(xiàn)在終于回來了，大家對奶奶敬佩不已，因為戰(zhàn)斗仍在進行，母親已經(jīng)把孩子領(lǐng)回來了。

后來知道，濰縣戰(zhàn)役期間，我父親就躲在學校的地下室里。學校里多處地點被炸，但地下室沒有挨炸，父親得以幸免。家里人說，是奶奶早晚禱告起了作用，這當然是迷信。

而鄰居的何鳳林母子，一直聽解放軍講課，講課到了下午才結(jié)束，天黑才回到家。

何鳳林母親到家以后，就趕緊來我家，她以為，奶奶和我父親還沒回家。

到了我家，我奶奶恰好在門口。何鳳林母親因為跟解放軍多待了大半天時間，就不停地講聽到解放軍進城后的一些事情：解放軍模范執(zhí)行城市紀律，“光榮地進去，干干凈凈地出來”的紀律意識。對老百姓秋毫無犯。當時大人小孩都很感激解放軍。濰縣的老百姓也全力以赴支援部隊作戰(zhàn)。送物資直接就用背背,用小車推,也有的用大車拉，保障了戰(zhàn)斗的最后勝利。真是軍愛民，民擁軍，軍民團結(jié)一條心。還說到了解放軍不停地給她娘倆倒水喝，還管她娘倆吃了飯。深深的感受到了：解放軍是為人民服務的，是保護老百姓的，絕不欺負人民群眾。

我的父親，1950年參加了工作，后來又到濟南公安學校讀書，畢業(yè)以后做了一名人民警察。和父親同在縣城讀書的何鳳林，后來又考取了“高工學?！?，這個學校后來遷到濟南，何鳳林也隨之到濟南讀書。1953年，何鳳林畢業(yè)后，由政府分配到了吉林省吉林市江北機械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