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玉米

張瑋

李軍是個糧販子，每到農(nóng)閑時候，李軍就開著一輛農(nóng)用三輪車到鄉(xiāng)下去收購糧食，然后把它們販運到附近的飼養(yǎng)場里，從中賺取差價。這天，他開車來到了一個叫陳莊的小山村，在一個叫張翰的村民家里，他收購了當天最后一份糧食。裝完袋子，正準備稱秤過磅時，張翰突然接到了妻子的一個電話，說是小舅子出了車禍，讓張翰趕快趕過去，張翰給老娘說一句，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家。

張翰的老娘眼神不好，耳朵也背。張翰一走，家里就只剩下了張翰的老娘和李軍二人。李軍收的糧食都是一百斤一袋子，過完秤，李軍裝完車，付錢時，突然耍起了心眼兒。明明是29個袋子，他硬是說成了27個袋子，張翰的老娘也沒發(fā)現(xiàn)。這樣，不費吹灰之力，他便白白多收了兩袋子玉米。

李軍偷偷賺了兩袋子糧食，自然是歡欣不已?？墒堑人氐郊視r卻發(fā)現(xiàn)，自己裝了千把塊錢的一個塑料袋子找不到了。這個塑料袋子是單獨放在一個地方的，原本是給一個賣糧食的農(nóng)戶送去的，因為農(nóng)戶家里沒人，就只好又帶在了車上。究竟放在哪里怎么丟的，他一點印象也沒有。有心到收糧食的人家去問問，又覺得即使掉在收糧食的人家里，人家也不會承認的。更何況，他還耍了心眼兒，多昧了一戶人家兩袋子玉米呢。這么一想，他只能自認倒霉了。

這天，他在收購糧食的路上，碰上了一個陳莊的人，他告訴李軍，陳莊一個叫張翰的人，叫他去一趟，說他有重要的東西落在他那里了。李軍一聽大喜過望，隨即又緊張地問：“他還有沒有說別的？”那人搖搖頭。這下李軍放心了。

當天李軍就趕了過去。一見面，張翰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要來的?！崩钴娳s緊問：“我裝了一千塊錢的袋子還有一個賬本是不是落在了你這里？”張翰點點頭：“對呀，我叫你來就是商量這事的?！?/p>

李軍驚叫道：“什么，還商量？你把我的東西還我就是了，還有什么可商量的？”張翰冷冷一笑道：“你的東西我是該還你，可是我的東西你是不是也應(yīng)該退還給我呢？”

李軍裝作不明白的樣子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張翰笑一笑說：“別裝聾賣傻了，那多帶走的兩袋糧食是不是該把錢給我了？”李軍一聽臉紅了，他知道紙里包不住火了，只好承認道：“你臨走又沒數(shù)數(shù)，怎么就知道少給了兩袋玉米錢？”張翰嘿嘿一笑道：“因為裝糧食前你曾嘟囔過，只剩下29個袋子了，不知道袋子夠不夠，結(jié)果裝完糧食，袋子正好夠用，這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你給我老娘的錢，卻是少了兩袋子的。”

李軍一聽，無話可說，只好尷尬地從張翰給的錢袋子里，拿出兩袋子玉米錢又給了張翰。正要走時，張翰卻又把他叫住了，說道：“是不是還有樣?xùn)|西該給我呀？”李軍大吃一驚道：“你還有什么東西在我這里？我可告訴你，我什么都沒拿！”

看著李軍慌張的樣子，張翰嘿嘿一笑道：“我可沒說你拿東西，這可是你自己承認的?！崩钴娧b作惱怒的樣子，回擊道：“你這是詭辯！”張翰笑一笑：“好了，閑話也不多說了，兄弟，還是把那個香爐還給我吧？”李軍瞪眼叫道：“誰拿你香爐了，你可別誣賴人！”

張翰不急不惱道：“自從你進了我家東廂房裝糧食，我藏在房子里的香爐就找不到了，別人可是誰也沒進過這屋喲！”

李軍還想爭辯，張翰馬上打斷他的話說：“兄弟別急，我給你說，那香爐不值錢，只不過是我和媳婦結(jié)婚旅游時買的，有點紀念意義，對你沒有用。不要逼著我報警喲！”

這句話一出，李軍就有些害怕了。那天，他見大甕角落里用塑料袋子一層層包裹著一個東西，偷偷破開一看，是個香爐，就順手牽羊拿走了。原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沒想到還是被張翰發(fā)現(xiàn)了。聽說張翰要報警，他只好無奈地承認了，心想，反正一個破香爐也不值什么錢。

來給張翰送香爐的時候，李軍做夢也沒想到，張翰竟對他說：“知道嘛，這香爐可能是承德年間的，我從鄉(xiāng)下淘來的，估計應(yīng)該價值不菲，幸虧你不識貨，否則，你來個死不承認，我也沒法……”

李軍一聽后悔不已，不過細一想又覺得，不是自己的東西，理應(yīng)還給人家，人家不報警什么的，也給自己面子了。這么一想，剛剛還有些糾結(jié)的李軍，就有些釋然了。

不料，出門的時候，張翰突然又攆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裝有玉墜的小塑料袋對張翰說：“兄弟，看看這東西是不是你的？”李軍一看，大吃一驚道：“哎呀，這是我媳婦的玉墜，怎么落在了你這里？”張翰嘿嘿一笑道：“這要問你了。”李軍摸著腦袋，突然回憶起來說：“喲，我想起來了，這東西是我媳婦從娘家拿來的，原本叫我到城里的玉器店里看值不值錢，后來一忙起來，把這事給忘了?，F(xiàn)在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張翰不好意思地說道：“說起來慚愧，它原本就裝在你那個錢袋子里，夾在你那個爛乎乎的本子里，我本想一塊兒還你的，見你對這個玉墜根本沒問，我就想，你一定不知道這個玉墜就在這個錢袋子里。我想像你一樣也占為己有，就在你要出門的時候，又忽然覺得，這東西不是我的，就該給你，不管它值不值錢，做人還是厚道些好，否則，我吃飯睡覺都不會安生?！?/p>

說到這里，張翰直直地盯著李軍問道：“你說呢兄弟？是不是也有同感？”李軍深有感觸地當即點頭說：“那是，那是……”

兩個人彼此都會心地笑了笑，兩雙手終于緊緊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