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丹/平陽縣圖書館
陳盛獎/平陽縣方志研究辦公室
近代著名的文化世家瑞安孫氏與德清俞氏,關系非常密切。孫衣言與俞樾系道光三十年(1850)同科進士,孫衣言與孫鏘鳴又為同胞兄弟,按理,俞樾與孫鏘鳴應當多有交集。然而,考察俞、孫兩人的生平事跡,無論在翰林院任職,還是在各大書院講學期間,皆未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交往的記載。筆者遍查文史資料,終于在俞樾《閩行日記》及閩行雜詩中,發(fā)現(xiàn)他們曾有過兩次晤談。二人的因緣,當是因兄及弟,通過孫衣言建立起來。而自從孫鏘鳴女婿宋恕師從俞樾后,孫、俞兩人的關系也愈發(fā)密切。
俞樾(1821—1907),字蔭甫,自號曲園居士。浙江德清人。清道光三十年(1850)進士,曾任翰林院編修。清末著名學者、文學家、經(jīng)學家、古文字學家。孫鏘鳴(1817—1901),字韶甫,號蕖田,晚號止園老人、止庵退叟。浙江瑞安人。道光二十一年(1841)進士,官至翰林院侍讀學士,以重宴鹿鳴加侍郎銜。道光二十七年(1847),出任丁未會試考官,慧眼識才,舉薦了晚清“中興四大名臣”之一的李鴻章和官至船政大臣、兩江總督的沈葆楨。
俞樾和孫鏘鳴一生履歷頗有相似之處,就連字、號都有相同的地方。二人的字中都有“甫”字,號中一“曲園”,一“止園”,表面上看似巧合,從中似乎可以對其出入行藏窺知一二。一是二人仕途皆不順遂,較早地被罷官。咸豐七年(1857),三十七歲的俞樾因試題割裂經(jīng)義案, 遭到御史曹登庸的彈劾而被罷官。同治三年(1864),四十八歲的孫鏘鳴因為民請命,請劾溫州知府周開錫,遭到左宗棠的反誣,被朝廷“勒令休致”。二是罷官是二人命運的轉(zhuǎn)折點,之后他們都致力于書院教育,以培養(yǎng)人才為己任,著書立言,從“立功”轉(zhuǎn)向“立德”“立言”,實現(xiàn)了華麗的轉(zhuǎn)身。俞樾曾應江蘇巡撫李鴻章之邀,主蘇州紫陽書院講席,應浙江巡撫馬新貽之聘, 主講杭州詁經(jīng)精舍。他一面苦心經(jīng)營詁經(jīng)精舍, 還先后在菱湖龍湖、德清清溪、長興箬溪、歸安龍湖等書院講學,一面繼續(xù)研治經(jīng)史, 專心著述, 前后長達三十三年之久,江浙許多著名學者都出自他的門下。孫鏘鳴告別仕途后,在門生李鴻章、沈葆楨等幫助下,主蘇州紫陽書院、金陵鐘山書院、惜陰書院、上海龍門書院等,專力于教育和治學,桃李無數(shù)。值得一提的是,俞、孫二人都曾主講蘇州紫陽書院,而且都與李鴻章的舉薦邀請有關。三是兩人都很長壽,有機會參加重宴鹿鳴宴的盛會。自乾隆三十九年(1774)開始,有重宴鹿鳴之舉,即中舉一個甲子后,把那些還健在的舉人都集中到本地的省城,由巡撫主持,再次舉行盛大的鹿鳴宴,這是無比的榮耀。道光十五年(1835),孫鏘鳴中舉,至光緒二十一年(1895)滿六十年;道光二十四年(1844),俞樾中舉,至光緒三十年(1904)滿六十年。劉紹寬《厚莊日記》光緒十九年(1893)九月初五日載:“孫蕖田學士鏘鳴于光緒乙未重宴鹿鳴,以非鄉(xiāng)試之年,浙撫崧振帥為奏準于甲午科與宴。學士,道光乙未恩科舉人,時年十九也?!盵1]因此賞三品卿銜,提前一年重赴鹿鳴宴。光緒二十九年(1903)正科,俞樾可以重赴鹿鳴宴,按照慣例,朝廷提前一年批準他官復翰林院編修。翌年俞氏因身體不好,沒有赴宴。
俞樾、孫鏘鳴二人著書立言,著作等身,于經(jīng)史子集皆有創(chuàng)獲。例如:俞樾《群經(jīng)平議》《小浮梅閑話》《諸子平議》《春在堂詩編》等,孫鏘鳴《周易釋義》《東甌大事記》《〈呂氏春秋〉高注補正》《海日樓詩文集》等。然而,他們所從事的學術研究呈現(xiàn)出不同的風格,孫鏘鳴與其兄孫衣言主要從事永嘉學派的研究和復興,注重事功,重點在浙東學派的史學方面,對詩詞、小說等著力不多。俞樾私淑高郵王念孫、王引之父子,注重訓詁,是經(jīng)、子兩方面的權威,特別是《群經(jīng)平議》《諸子平議》在清代學術界引起巨大反響。此外,孫鏘鳴《止庵讀書記》和俞樾《茶香室叢鈔》《九九銷夏錄》等著作,都是效仿顧炎武《日知錄》、錢大昕《十駕齋養(yǎng)新錄》等學術筆記,考訂精審,頗有乾嘉學派的遺風。俞樾、孫鏘鳴二人都不愿“空談心性”,“通經(jīng)致用”是他們共同的理念。因此他們指導宋恕成才,使他成為一個通古知今的啟蒙思想家,而不是一個拘墟的饾饤小儒。
同治十一年(1872),杭州詁經(jīng)精舍山長俞樾第二次赴閩探親。是年春,正月二十七日壬子(3月6日)動身,至三月壬子(5月4日)回到杭州,歷時兩個月。與上次同治九年從海上乘輪船到福建不同,俞樾這次溯錢塘江而上,經(jīng)桐廬、蘭溪、永康、縉云、青田、溫州等地,到福建省福寧府(即今寧德地區(qū))探望母親和兄長俞林。俞氏往返兩地都有日記和詩作,有一卷《閩行日記》和六十多首詩。往返經(jīng)過瑞安,都拜訪了他的翰林“前輩”孫鏘鳴學士。孫鏘鳴只比俞樾大四歲,是兄弟輩。孫鏘鳴早俞樾九年中進士,兩人都經(jīng)朝考欽點為庶吉士,進入翰林院,后來都任過翰林院編修,所以俞樾謙抑,在《閩行日記》和閩行雜詩的注中都尊稱孫鏘鳴為“前輩”。
二月十三日丁卯(3月21日),俞樾到達瑞安,《閩行日記》說:“丁卯,遲明至瑞安,見孫蕖田前輩。乘籃輿出城,渡飛云江?!盵2]“遲明”,即天快亮的時候。俞樾乘著夜航船到了瑞安,入城匆匆拜訪了孫鏘鳴,連地方長官也沒見,就乘籃輿(一種用藤、竹或柳條編成的坐兜,類似轎子)出城。在飛云江過渡,賦詩道:“飛云渡口水茫茫,歷歷風帆海外檣。江面亂流行十里,依稀風景似錢唐。”[3]飛云渡是經(jīng)過瑞安、南來北往客人的必經(jīng)之處,渡口帆檣林立,江面浩淼,如同置身汪洋大海。水流湍急,渡船過江,逢潮漲時,必須逆水下行到江中間,再轉(zhuǎn)向順水向上,才能到達對岸。逢潮落時,相反,先逆水上行,再下行到對岸。忽上忽下,“江面亂流”,俞樾乘坐的船竟然行了十里,顯然這是詩人夸張的說法。望著眼前滔滔而去的飛云江,仿佛如錢塘江一樣。
二月十六日辛未(3月24日),俞樾到達福寧府,與母親、兄長相聚。在福州盤桓了不到一個月即回杭,三月十六日辛丑(4月23日)過瑞安,再訪孫鏘鳴,兩人杯酒清談,興味盎然,未留宿,又乘夜航船而去?!堕}行日記》說:“辛丑,過蕭家渡,自錢倉舟行,至平陽飯焉。又舟行至飛云渡,渡飛云,至于瑞安,見孫蕖田前輩。羅雨樵明府飯于蕖田所。遂登夜航船,羅明府來送,遂發(fā)?!盵4]這次相見,有瑞安知縣羅子森陪同?!蹲愿庍€杭州雜詩》一首曰:“瑞安學士最依依,夜雨留賓靜掩扉。杯酒清談偏有味,黃花魚小墨魚肥?!贝嗽姾笮∽⒃唬骸斑^瑞安,訪孫蕖田前輩,留余小酌,清談甚樂。二魚皆席間所饌也。”[5]孫鏘鳴曾任翰林院侍讀學士。“最依依”,惺惺相惜,可見兩人交情。當夜春雨綿綿,兩位素心人閉門喝酒,交談甚歡,互相傾訴著宦海浮沉的風波險惡及今后的出處行藏。因為在沿海地區(qū),他們下酒菜就離不開海鮮,其中有兩種海鮮給詩人寫詩增添了“詩料”,即不大的黃花魚和鮮肥的墨魚。此二魚以美味著稱,前者瑞安當?shù)厮追Q“珠梅魚”,屬飛云江下游特產(chǎn),系僅二三兩重的小魚,形似小黃魚。后者即烏賊。三四月,正是飛云江下游盛產(chǎn)墨魚和珠梅魚的時令,美味佳肴,清談愉快,詩作也清新雋永。后來他在《程步庭明府安陽輿頌序》中還回憶道:“余從前因至福寧郡齋省視先太夫人起居,道出瑞安者再,樂其山水之勝,登眺忘疲。其時孫琴西同年尚開藩江左,而蕖田前輩則優(yōu)游家衖,曾兩見之。余詩云‘瑞安學士最依依’……爾時光景,思之猶宛在目前。”[6]這次會面,孫衣言因曾國藩保薦,升任安徽按察使,并不在瑞安,無緣得見,實為一件憾事。
三月十七日壬寅(4月24日),至溫州留宿一宿。十八日癸卯(25日),在溫州就要乘船過渡到北岸時,孫鏘鳴派人送來了他落在孫家的扇子和扇囊,并請他寫了一副楹聯(lián)。俞樾書法在當時已頗負盛名,他隨即就在船上寫好,交給來人?!堕}行日記》說:“既登舟,孫蕖田前輩使人以書來,并歸所遺扇囊及扇,又以楹帖屬書,乃即舟中書付之。”[7]孫鏘鳴這封給俞樾的信還在,其信全文如下:“高軒枉顧,判袂匆匆,深以未得飽聆教言為悵。到郡后能小住數(shù)日否?雁山之游果乎?所遺扇袋一個并扇,專人送納。詩草數(shù)紙,恐無副本,呈繳上。外附小素箋,乞制聯(lián)語見詒,以志此段翦燈共話之緣,何如?此請蔭甫仁兄年大人著安。弟孫鏘鳴頓首。十八日?!盵8]日記與信兩相對照,時間、事跡相符。信中“翦燈共話”,即出自晚唐著名詩人李商隱的《夜雨寄北》詩:“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孫鏘鳴這個典故非常貼切,表達了自己留滯家鄉(xiāng)瑞安,對遠方友人俞樾的深切思念。
在浙南,俞樾來去匆匆,似乎都在趕路。在溫州城區(qū),只游了怡園、且園,連江心嶼都沒去,更不用說南、北兩雁蕩山。其實俞氏還來過一次浙南,就是他回去后的翌年三月,暮春時節(jié),其兄俞林去世。他去福寧奔喪,接母親回來,取道臺州,走浙東“唐詩之路”,更沒心思游山玩水、會友吟詩。他在《春在堂隨筆》卷六中感嘆道:“癸酉之春,家兄壬甫太守捐館于福寧郡齋,余聞信馳赴,取道于臺,天臺、雁蕩皆過門而不入室,亦自嘆山水之緣慳也?!盵9]
瑞安市博物館藏有俞樾《杭州至福寧雜詩》稿本,書法隸楷,古雅樸拙,薄薄的十多頁,后面有孫鏘鳴題跋,蓋有“止庵”印章。孫氏跋曰:“壬申三月十八夜,讀一過,大賢屐跡為寒鄉(xiāng)山水光華多矣?!盵10]壬申即同治十一年(1872),是年三月十六日夜,俞樾離開瑞安回杭州,與孫鏘鳴讀詩稿的三月十八夜只差兩天,可見此詩稿是俞樾經(jīng)過瑞安時留給孫鏘鳴,以作留念,并非回杭州后寄到瑞安,俞氏自己或有詩稿副本。此稿只收杭州至福寧的雜詩,共三十二首,未收《自福寧還杭州雜詩》及逗留福寧的詩作,可能是還來不及收入(瑞安至杭州的詩未作)。前文所錄孫鏘鳴給俞樾的信中說:“詩草數(shù)紙,恐無副本,呈繳上?!边@幾張詩稿很可能是俞氏從福寧到瑞安這段旅途中所寫的詩,孫鏘鳴體貼入微,恐俞樾未留復本,便寄還給他。
國學大師俞樾到福建探親,屐痕處處,經(jīng)過瑞安,兩訪孫學士前輩,留下了兩首清詩和一冊詩稿,正如蘇東坡詩曰“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他曾在寫給自己座師曾國藩的一封信中說:“然窮愁筆墨,倘有一字流傳,或亦可言春在乎?”“花落春仍在”,俞樾之春也留在了瑞安。
宋恕是俞樾和孫鏘鳴交往中一個重要的紐帶性人物。宋?。?862—1910),存禮,字燕生,后改名恕,字平子,號六齋。浙江平陽人。晚清著名啟蒙思想家。他既是孫鏘鳴的學生,也是其女婿,后又師從俞樾。這位俞、孫共同的學生,在二人交往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宋恕少年時過目成誦,擅長屬對(即“對對子”),有神童之譽。同治八年(1869),孫鏘鳴把自己第四個女兒思訓定親給他,從而成為他成才路上的第一位導師。孫鏘鳴經(jīng)常寄信過江,“耳提面命”,要宋恕多讀書,“深感隔江頻寄語,先教縱目古今書”[11],勉勵他不要以詩人自限,要有“治國平天下”的志向。宋恕二十五歲時,家難爆發(fā),從此移居瑞安孫家,繼續(xù)接受其岳父孫鏘鳴的指導,同時還在孫衣言創(chuàng)辦的詒善祠塾讀書,也是孫衣言的弟子。在瑞安孫家濃厚學術氛圍的熏陶下,有良師益友相伴,宋恕學問精進,脫穎而出。光緒十三年(1887),宋恕隨孫鏘鳴到上海龍門書院,一邊協(xié)助其岳父閱卷,一邊游學,廣交朋友。光緒十六年(1890),宋恕在杭州,因為有孫衣言、孫鏘鳴的關系,他便有機會從俞樾游,拜俞樾為師,從此有了第三位導師。宋恕《庚寅日記摘要》:“三月初八日,始見蔭甫師于孤山。廿三日,又見于右臺仙館,呈所作文。四月初一,又見于俞樓,即日作鄂信。初五日,又見,呈帖拜門。”[12]如此,他就與章太炎有同門之誼,與章氏有“浙江兩奇才”的美譽。
孫鏘鳴七十歲時,俞樾曾寫了《賀止園學士七十壽聯(lián)》,聯(lián)曰:“天下翰林皆后輩;一朝將相兩門生。”[13]而坊間流傳的壽聯(lián)曰“天下翰林皆后輩;朝中宰相兩門生”,一“將相”,一“宰相”,一字之差。按,當以“將相”為是,出將入相,“相”指李鴻章,“將”指沈葆楨,“一朝”,即同朝的意思。胡珠生在《孫鏘鳴集》說此聯(lián)據(jù)“孫宣《朱廬筆記》”[14]。孫宣,孫鏘鳴之孫,詒揆次子。此聯(lián)出自孫宣筆記,系孫宣親身所聞所見,真實性很強??梢姰斈攴婚g流傳的“朝中宰相兩門生”,當系以訛傳訛。
光緒二十六年(1900),孫鏘鳴八十四歲,奉旨賞加侍郎銜,因為翌年就是他中進士后的六十年,朝廷將為他舉行瓊林宴,“重逢賜宴瓊林院,二百年來第六人”[15],是清朝兩百多年來浙江省的第六人。宋恕替其岳父大人向俞樾乞求祝賀瓊林宴的詩,他在《上曲園師書》中說:“敝外舅止庵師八十三矣,八十前燈下猶能作字,八十后目始迷,鎮(zhèn)日持佛號而已。明歲重宴瓊林,長者可贈一詩以光他年甌乘乎?”[16]俞樾沒有馬上寫賀詩寄來,宋恕又寫信去,《又上俞師書》說:“外舅止庵師瓊林一節(jié),已辦,聞獲侍郎銜,但照會未到,官報亦阻。承念,敬先代謝。倘蒙賜詩以光尤感!”[17]
是年十二月初八日,俞樾寄來了兩首七律賀詩,其中有“青云千輩皆居后,黃閣三公孰與齊”詩句,原注:“近科翰林認啟單一千余人,而公為之冠?!薄俺写髮W士皆公后輩矣。”[18]七十歲賀聯(lián)在前,八十三歲瓊林宴賀詩在后,是詩對聯(lián)進一步的“詮釋”。此賀詩落款曰:“年侍俞樾呈稿。”“年侍”即年侍生,系同科考中者的自稱。同治十一年(1872),孫鏘鳴在給俞樾送扇囊及扇的那封信問候說:“此請蔭甫仁兄年大人著安?!狈Q“年大人”,為書信客套語,也有同年的“年”字。俞樾與孫衣言有三“同年”關系,非同尋常,俞氏在《春在堂隨筆》曾說:“余與孫琴西衣言三為同年:道光十七年丁酉科,君得拔貢,余中副榜;廿四年甲辰科同舉于鄉(xiāng);三十年庚戌科同成進士?!盵19]稱“年侍”“年大人”,當與孫衣言有關系。
收到俞樾賀詩后的第五天,孫鏘鳴逝世,距翌年的瓊林宴還有一段時間。俞樾寫了挽聯(lián),上聯(lián)曰“桂宮兩列,杏苑重來,將相羅一門,無人不拜文中子”[20],其中“將相羅一門”與“一朝將相兩門生”異曲同工,更證明當年流傳的“朝中宰相兩門生”不準確。俞樾愛孫俞陛云寫了一首《敬題蕖田年伯大人遺像》詩,詩題中稱孫鏘鳴曰“年伯”,詩注中稱孫衣言曰“年祖”,此“年”就是“年侍”之“年”,即同年的意思。
俞樾、孫鏘鳴前半生羈身宦途,為民請命,為國盡忠。后半生致力于教育事業(yè),培養(yǎng)人才無數(shù);著書立言,傳承學術,薪盡火傳。他們并沒有埋頭故紙堆里,而是時刻關注時局,關心國家命運和百姓疾苦。“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俞、孫二人始終踐行著“花落春仍在”的精神。難怪乎劉紹寬在《厚莊日記》光緒二十年(1898)四月初十日記載道:
友人某屢言學古無用,余曰非也。人材足膺經(jīng)濟者,能有幾人?得膺經(jīng)濟之任者,亦能有幾人?計今天下郡縣讀書者不下數(shù)百萬,設非令學古,習訓詁,通詞章,有以自見,將各令奔競侯門,妄談經(jīng)濟,將復成何世界?……當今天下郡縣之士,賴有數(shù)大書院為之收召人眾,羈縻之,使勿潰爛……余嘗謂俞曲園、王弢甫之流有功于名教,有裨于國是者,正謂此也[21]。
近代孫鏘鳴與俞樾兩家的交往,前輩后輩,世交高誼。淹貫文史,代代傳承,反映出德清俞氏、瑞安孫氏這兩個文化世家共同的美好理想與淑世情懷,值得后人繼承與發(fā)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