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勛陽
“金吉,讓我踢一次嘛,求求你了?”善哉乞求說。
“不行,你還是守門吧?!苯薪鸺尿鹫f。
其他幾個小蝙蝠簇擁上去把善哉捆綁起來,吊在球門上,金吉也是一只蝙蝠,他們都在九歲左右——當然這是以他們的鼠齡來計,如果用我們?nèi)祟惖哪挲g來計,他們頂多也只有三四個月大——他們現(xiàn)在正要踢一場足球,這是蝙蝠小伙伴們最喜歡玩的游戲,空中足球。
每天傍晚,天剛黑下來,月光森林里的樹木就會發(fā)出光來。小伙伴們從各自的家里跑來,來到空中球場。等月亮升起來,他們就要踢比賽,善哉是金吉他們這邊的守門員,他除了當守門員根本沒機會踢球,伙伴們不讓,而他自己也不可能,因為……因為……他是一個殘疾。
是的,很遺憾,我們的善哉是一個殘疾,作為一個蝙蝠,他只有一個半翅膀,所以他有一個最大的問題,不會飛,飛不起來。
所以他的伙伴從不讓他踢球,空中球員第一要義就是,要飛得快飛得巧。所以善哉只能當個守門員,別的守門員都是飛懸在球門前守門,而他還需要伙伴把他吊起來綁在球門前才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伙伴對他行刑呢。
月亮升起來,剛才樹木發(fā)出的銀光已變成了一片藍光,球賽開始。金吉善哉他們這邊是風林隊,對方是火山隊。風林隊里有兩個小明星,除了金吉,另一個就是桔傘,桔傘善于倒掛金鐘頭球破門。火山隊也有兩個小明星,一個叫阿謙,一個叫且介。女孩子也都跑來看球,主要就是來看他們四個的。
現(xiàn)在足球場已經(jīng)擠了不少美少女,可惜沒有一個會看善哉一眼,包括他的姐姐善兮。
一聲哨響,比賽開始了。先是火山隊的5號開球,將球傳給自家的8 號,8 號將球傳給13 號,13 號剛想將球……卻被風林隊的桔傘截住了,圍觀的女孩子們?yōu)榻蹅銡g呼。桔傘信腳將球傳給離自己不遠的9 號星野,星野又傳給金吉,但是火山隊的兩個主力阿謙和且介聯(lián)合飛了過去……就這樣雙方開始了激烈的角逐。
足球是用火烈鳥的嗉子和羽毛做成的,遠遠看去,就像小火球,他們把它親切地稱為,火烈球。
關(guān)于這個足球,還有一個小故事,那是在一百多年前,有一群火烈鳥被一只狐貍攻擊,恰巧有三只蝙蝠經(jīng)過,救了它們。這群火烈鳥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就做了這個足球送給了這三只蝙蝠?,F(xiàn)在,那三只蝙蝠早已故世,只有英雄傳說和這個足球流傳了下來。
現(xiàn)在這些后代就踢著這個足球感受著祖先的恩澤。
……且介瞅準機會,一個鷂子翻身,用左翅狠狠將球一頂,足球帶著火焰向善哉飛來……
“善哉——!”桔傘喊。
“善哉——!”金吉也大喊。
“善哉——!”風林隊其他伙伴也著急向他喊。
善哉扇動了一下那只完好的左翅,自己就像秋千一樣擺動起來,圍觀的少女們緊張地尖叫起來。
雖然善哉姿勢狼狽動作難看,但說時遲那時快,球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被他捕在手里,人們都松了一口氣,但卻沒人為他歡呼。
又一次是這樣,總是這樣。守門員就是這樣被人輕視,更何況善哉還是個殘疾守門員,要不是他殘疾,也輪不到他做守門員,伙伴對他就是,“廢物利用”。
善哉將球發(fā)出去……就在此時他看到自己的同桌月織也在人群里面,他不禁心神蕩漾……只見自己穿著18 號球衣——18 這個數(shù)字是他最喜歡的——飛奔在球場上,火山隊的且介帶著火烈球,一路勇猛直前,眼看著就要突破風林隊的禁區(qū),他自己沖了上去,和星野夾擊且介,終于從且介腳下把球搶了回來,他回身傳給身后的桔傘,桔傘和金吉二過一,一路過關(guān)斬將,突然金吉將球傳給自己,他直接一個鷂子翻身,射門,將球射進了火山隊的球門,場上所有的少男少女都為他歡呼起來……
“善哉!”
全場的人都在呼喚他,原來是火山隊的7號山力帶球破門而來,只見一道火箭向自己射來,火箭穿過善哉那半只翅膀直接進球,球場上一片惋惜,其中還有幾句謾罵……比賽結(jié)束了,圍觀的蝙蝠一哄而散,善哉看到月織沖他同情一笑,便跟她的伙伴一起飛走了。他一下子覺得很難受,倒掛在那里一動也不動,此時星野撲了過來,踢了他一腳,“要不是你,今晚我們就不會輸。”
桔傘和金吉趕緊沖上來攔住星野,“你干什么?!?/p>
“都怪他,都怪他?!毙且皰暝?。
“輸一場球怎么就急成這樣?!?金吉說。
“你們幾個幫忙先把善哉放下來?!苯蹅阏f。風林隊其他幾個伙伴上前把善哉從球門上解開,緩緩的放到一棵樹的樹丫上。
“好啦,你們都先走吧?!苯鸺f。
球場只剩下桔傘金吉和善哉三個人,桔傘坐在樹梢上,圓月要將他融化了一般,金吉坐得離善哉很近。金吉撲閃了一下翅膀,明知故問:“哎,善哉,我剛才看見你姐姐善兮也在球場邊看咱們,現(xiàn)在她人呢?”
善哉還沉侵在憤懣之中,他忘不了剛才月織那一瞥,說是同情,還不如說是輕蔑,雖然自己和人家是同桌,但兩人幾乎還沒說過話……但自己還有點暗暗喜歡人家……唉!
“怎么,還在為星野生氣?”金吉說。
“沒有,不過……”善哉說。
桔傘吹了一聲口哨,說:“你剛才是不是走神了?”善哉不好意思回答,金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們送你回去吧,半夜三點我們還要上課呢。”
可能有些小朋友看到這里會奇怪,怎么善哉他們半夜還要上課?大家不要忘了,我們的善哉是蝙蝠,蝙蝠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是晝伏夜出,白天休息夜間工作。
現(xiàn)在桔傘和金吉一人一邊,牽著善哉的手帶他飛翔。他們?nèi)齻€是鐵哥們。桔傘和金吉是兩個飛行高手,帶著善哉飛行的時候還故意弄一些危險的動作,比如突然將善哉拋出去,任由善哉翻著跟斗自由落體掉下去,眼看著快要撞上地面時,兩人再一把將他撈起來。又或者他們倆將善哉當成球,一個傳一個向前飛。
善哉當然不會覺得危險和被人戲耍,反而覺得刺激和高興。只是偶爾會想,要是自己能飛就好了,心里有一點點失落,但很快他又高興起來,只要和朋友在一起,自己不會飛又有何妨。
他們很快就飛到了善哉家,善哉的爸爸媽媽看到他們很高興。桔傘和金吉將善哉放下來,向善哉的爸爸媽媽一鞠躬,“叔叔阿姨晚上早!”
“小傘小吉晚上早!”
他們見面一般都說“晚上早”“半夜好”, 到了早上,卻說“早上晚安”,和我們相反。
“叔叔阿姨再見?!?/p>
金吉向善哉家門里望了望,沒見到善兮,有些失望,拽著桔傘離開了。
“善哉,今天撲住了幾個球?” 媽媽問善哉。
此時善兮才從自己的房間溜出來——實際上她剛才躲在自己的房間里,透過門縫看到金吉和桔傘送弟弟回來,現(xiàn)在看到金吉桔傘兩個人離開了,才又出來,嘲笑說:“今天你們善哉把最后一個球給撲空了,導致風林隊輸了?!?/p>
善哉不說話,爸爸看了看他,“總該撲住了幾個球吧,不可能每個球都撲空了吧?”
“前面他撲住了3 個球?!鄙瀑庹f。
“3 個球,”爸爸轉(zhuǎn)身將墻上的數(shù)字“1587”改為“1590”,這是自從善哉開始踢球,不,開始當守門員來所有的戰(zhàn)績,他每撲一個球爸爸都給他記下來,“善哉,我們很快就要突破1600 大關(guān)了?!钡圃找廊徊徽f話,媽媽給爸爸使眼色說:“善哉你累了的話,先去休息,等會我們叫你吃飯?!?/p>
“爸爸,我不想踢球了?!?善哉突然說。
“什么?”爸爸大吃一驚,但善哉已經(jīng)走進自己的房間將門重重地關(guān)上。他聽到爸爸質(zhì)問姐姐,“善兮,踢完球為什么你不把弟弟帶回來,而是叫金吉和桔傘將他送回來,你看他現(xiàn)在……本來就輸了球……”
“爸爸,踢完球大多時候都是他倆送回來的,今天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能怪到我頭上呢。” 善兮說,媽媽在旁邊幫姐姐說:“是啊,你怎么能怪罪善兮呢,你沒看出來善哉有心事嗎?”
“心事?他才多大的孩子,還會有心事?!?爸爸笑了起來。
“你啊,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9 歲了,你還當他是3 歲小孩啊,你給他編的那10000 個進球的故事也哄不了他了?!眿寢屨f。
“10000 個進球的故事”,是爸爸告訴善哉的一個神奇的故事。原來很久以前,有一個蝙蝠和善哉一樣,是個殘疾,不過那個蝙蝠是腳不好,是個瘸子,有人告訴這個蝙蝠,等他踢球踢進10000 個球的時候,他的腳就好了,后來他果然踢進了10000 個球,腳也好了。爸爸告訴善哉,只要他能撲住10000個球,他的翅膀也會好,所以爸爸和他約定,為“10000 個進球”努力,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大相信了。
善哉嘆了口氣,閉上眼睛睡著了,在夢中飛了起來。
他不知在夢中飛了多久,突然一個倒栽蔥跌了下去,他一聲尖叫,從夢中醒來。只聽媽媽正在敲門,“善哉,快起來吃午飯了。”
“媽媽,我不想吃?!?/p>
“不想吃也得起來,下夜你們還要上課呢?!?/p>
善哉不情不愿地爬起床,走出房間,發(fā)現(xiàn)媽媽已經(jīng)擺好了盤子和碗,爸爸坐在餐桌旁,姐姐還在拿著小鏡子在描眉畫眼。善哉洗漱了一下,坐到餐桌旁,看了看盤中的東西,無非是螞蟻蝗蟲,其中還有幾個毛毛蟲,他嚷了起來,“怎么又吃毛毛蟲,毛毛蟲不是可以變成蝴蝶嗎,我不吃!”
爸爸從自己正在看的一本書——《屁游記》上抬起頭來,“善哉!”
“我就是不吃毛毛蟲不吃蝴蝶?!?/p>
“你在一歲多的時候,吃了多少毛毛蟲和蝴蝶,現(xiàn)在說不吃——笑話!”姐姐善兮收拾起自己的“小寶鏡”,坐下來。
“是啊,毛毛蟲最有營養(yǎng)啦,媽媽好不容易才弄到這幾只?!?/p>
“我不吃?!?/p>
“好吧,他不吃就算了?!眿寢屨f,將善哉盤里的毛毛蟲勻給爸爸和姐姐,爸爸看媽媽沒給自己添,便將自己盤中的毛毛蟲分給媽媽,“你一天到晚在家操勞,也需要多補充一點營養(yǎng)?!笨粗职謰寢尯徒憬闳齻€人吃著毛毛蟲,善哉忍不住閉上眼睛來,他似乎看到爸爸媽媽和姐姐,嘴邊有蝴蝶不斷飛出來。
就在此時善兮的閨蜜落云叫她一起去上學,善兮三口兩口吃完東西,抬頭問善哉,“你吃好了沒?”
善哉點了點頭。
“那我們出發(fā)了?”
善哉又點了點頭,每次上學他都得讓姐姐帶著他飛,他更小的時候,姐姐很愿意帶他飛,但是最近善兮卻有點不愿意帶他飛了,甚至開始覺得他在拖她的“后腿”。
“午夜好,善哉,今天的球踢得怎么樣?”落云沒有看球賽,她可不像善兮她們那些女孩子,喜歡看男孩體育運動,她是個淑女,在她眼里,什么摔跤踢足球啊這些,都是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玩意,沒什么意思。
她見善哉不做聲,善兮又在旁邊聳了聳肩,知道自己問得造次了,趕緊岔開話說:“我們走吧,”又向善哉善兮的爸爸媽媽說,“叔叔阿姨,再見。”
落云把手伸向善哉,這讓善哉有點不好意思,雖然他和她也很熟,但是在此之前,除了姐姐,他還沒拉過女孩子的手。見善哉愣在那里,落云笑了笑,“怎么只有你姐姐可以帶你飛,我不可以嗎?”善哉這才將手伸了過去,姐姐對爸爸媽媽說了聲再見,她們?nèi)齻€人就向?qū)W校飛去。
她們到了學校,已經(jīng)有不少小蝙蝠也到了,三五成群地說話聊天,善兮和落云放下善哉向她們自己的教室走去。
善哉走進教室,立馬感到教室里有點躁動,原來同學都在議論一年一度的少先隊納新的事。善哉老早就想加入蝙蝠少先隊了,每次看到姐姐脖子上戴著紅領(lǐng)巾,別提有多威風和漂亮了。但是加入少先隊,必須要有個已經(jīng)是少先隊的同學做介紹人,善哉心里最想請同桌當介紹人——她在去年就已經(jīng)是少先隊員了,但自己還從沒和她說過話呢,這怎么辦?
善哉向那幾個正在議論的同學走去,想問問具體情況,這時一個身影向他飄來,一把踩住他的肩膀,喊到:“要是明天你還踢球,老子就退出足球隊?!?/p>
這一聲可把大家嚇了一跳,大家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星野,原來他還在為早上輸了球而氣忿不過。金吉和桔傘趕緊上前,攔住他,“星野,你又干什么?”
“別攔我,告訴你們,咱們球隊有我沒他,有他沒我?!?/p>
“不就是輸了一場球,至于嘛?!苯鸺f。
“反正有我沒他,有他沒我?!?/p>
善哉看到其他同學全都看了過來,眼光就像一把把利箭向自己射來,又羞又怒,大聲喊:“好,我退出,從此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們踢球了?!苯鸺蹅銉蓚€一聽,連忙說:“善哉,你也別生氣,星野也只是一時氣忿不過才說的,等過幾天他就好了?!?/p>
“過幾天我也不好?!毙且叭轮f。
“我真的不想再踢球了,再說你們是讓我踢球嗎?每次都是把我綁在球門上給你們擋球而已。”善哉說,這一下讓金吉桔傘兩人面面相覷,半天才囁嚅到,“那好吧,你要退出的話……也好?!?/p>
善哉悻悻地返回自己的座位,同桌脖子上的紅領(lǐng)巾很顯眼。一看到同桌,他的氣竟然已消下了一半,其實每次看到同桌,他的心里都暗暗高興。
同桌在背誦一篇課文,善哉鼓了好幾次勇氣,終于開口說:“月織。”
同桌從課本上抬起頭來,吃驚地望著他。月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呆呆地看著他,只聽善哉羞怯地說:“你……能當……我的入……隊介紹……人嗎?”
原來他真的在同自己說話,月織有點錯愕,半天說不出話,最后說:“對不起,我,桔傘已經(jīng)……請我……當他的介紹人……了。”
要是別人聽到這話,一定有些失望。可是我們的小蝙蝠善哉,卻反而高興起來,他終于和同桌講話了。整個下夜,他都沉浸在其中,連老師講了什么都不知道,終于捱到放學,沒想到同桌又向自己道別,“那么,明天見,關(guān)于入隊介紹人的事,真不好意思,我……”
善哉再次激動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回答道:“沒事,其實……我還可以找我姐姐?!?/p>
當姐姐善兮帶著他飛回家的時候,他一臉憧憬和微笑。
爸爸媽媽還擔心善哉今天情緒低落,看他這樣,心里還有些奇怪。
“善哉,今天有什么好事能給我們說說嗎?”爸爸問。
善哉搖搖頭,“沒什么事?!?/p>
媽媽忍不住笑道:“沒什么事,你高興成這樣?”
善哉一邊幫媽媽擺盤子一邊搖頭否認,爸爸媽媽兩個人相視一笑。等全家坐在餐桌旁,善兮吃著毛毛蟲說:“善哉,少先隊又要招新了,你有沒有寫申請?”爸爸媽媽聽到這個消息,立馬也提起了心,去年善哉就沒有入成少先隊,在家哭鬧了好幾天。善哉放下正在吃的一只蟑螂,“今天下午寫了,我也交了,但是……”
“但是什么?”爸爸媽媽急忙問。
“但是我沒有介紹人?!?/p>
媽媽吁了一口氣,“這還不簡單,讓你姐姐做你的介紹人不就可以了嗎?”媽媽話音未落,善兮卻有些為難起來,說:“可是媽媽,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給別人做介紹人了。”
“給誰?”媽媽問。
“反正就是給別人……”
“你怎么這樣,弟弟還沒介紹人,你卻先給別人當介紹人,你退了,就說你要給你弟弟當介紹人。”媽媽說,不容姐姐分辨。善兮著急得都快要哭了,爸爸連忙阻止媽媽說:“你這說的什么話,善兮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人家,就要說到做到,怎么能反悔,哪有你這樣當媽媽的,”爸爸哄著姐姐,將自己盤中的一只毛毛蟲夾給姐姐,“你也別哭,媽媽沒讓你給人家反悔,好好吃東西,吃完東西我們再想辦法?!?/p>
“善兮……”善哉叫道。
善兮看著他,猶豫了一下問:“不知落云有沒有當別人的介紹人?”
善兮一下子晴轉(zhuǎn)多云,叫道:“是啊,落云還沒有給別人當介紹人,她可以給善哉當介紹人啊?!?/p>
“你看,這不就解決了么,”爸爸看著媽媽嘲笑道,“還要教孩子不守信用,進行反悔?!?/p>
“好的好的,我錯了,趕快吃飯,吃完飯你們就去落云家問?!眿寢屌e手投降笑道。
吃過飯,媽媽就催善兮帶著善哉去落云家找她。但善哉卻不愿意善兮和自己一塊去,他多少還是有點生姐姐的氣。他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和姐姐不知不覺有了一點隔閡,尤其是最近,姐姐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古怪,實際上他自己也是一樣,只是他沒有覺察到而已。爸爸媽媽兩人看在眼里,心里卻既安慰又失落——兩個孩子也長大了,有心事了……
爸爸媽媽見執(zhí)拗不過,就讓善哉一個人向落云家走去,善兮也樂得落個清靜。
雖然翅膀有礙,但走路又用不著,所以也沒什么不便,只是慢一點。半個小時后,善哉終于走到了落云家。落云的爸爸媽媽驚訝地看著他,“原來是善哉呀,你——?”
“嬸嬸伯伯好,我——我找落云姐姐?!鄙圃照f。
落云看到善哉,首先問:“你姐姐呢?”
善哉回答說:“我一個人來的?!?/p>
“那你走了好久吧?”
“半個小時?!?/p>
落云將善哉請到自己房間里。但一到落云房間,善哉就變得拘謹起來,原來同桌月織也在房間里。月織家和落云家很近,月織經(jīng)常有事沒事就往落云家跑。月織也很喜歡讀書,在同齡人里面,她最喜歡的就是落云姐姐,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很聰明。她剛吃完飯就跑來和落云聊天,兩個人談得正歡,善哉就來了。
月織看見善哉也有點不自在。
“你們不是同桌嗎?怎么還這么緊張?!甭湓瓶此麄冞@樣,笑道。
落云招呼善哉坐下,“你要不要喝水?”
善哉搖了搖頭,“我來找落云姐姐,是要請求幫個忙?!?/p>
“什么忙?”落云驚訝地看著善哉。
善哉看了看月織,不知該不該開口,他沒想到她在這里,要是現(xiàn)在當著她的面說了,會不會讓她有些難堪。月織看到他為難的樣子,心里已經(jīng)猜到七八分,替他說:“善哉,你來找落云姐姐是不是為了請她當你的介紹人?”
落云見月織如此說,問:“怎么回事?”
“落云姐姐,善哉今年要加入少先隊,下夜在學校時他就要我當他的介紹人,但是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桔傘了,他現(xiàn)在找你就是想請你給他當介紹人?!?/p>
善哉紅著臉感激地看著月織。落云聽完,笑道:“原來是這,你叫你姐姐和我說一聲不就可以了么?你姐姐怎么不帶你來呢?”
“她,她有事?!鄙圃杖鲋e道。
“再有事也就兩三分鐘就把你帶過來了,能忙成這樣?”
月織在這里,善哉有些不自在,事情已經(jīng)解決,他就連忙告別。落云對月織叮嚀道:“你自己先坐一會兒,我送一下善哉,很快就回來?!?/p>
善哉連忙推辭,“落云姐姐,我自己走回去,不用你送,你就和她、她說話吧,不用管我?!甭湓菩α诵?,“不行,眼看著天就要亮了,我們也該早點休息了,我送你?!?/p>
“不不不,真的不用,我也想多走走?!?/p>
“要不,落云姐姐我送他吧?!痹驴椡蝗徽f。
落云想了想,點了點頭,道:“那好,你們是同桌,讓她送你也可以?!?/p>
善哉發(fā)懵似的跟著月織,走出落云家。到了門外,月織抓住善哉的手,善哉只聽呼地一聲,月織已經(jīng)帶著自己飛了起來。在半空中他聽見月織問自己:“你以前怎么不理我呢?”
善哉心想這話怎么會輪到她來問,在學校每次看見她,不都是她一臉高傲和冷漠嗎?善哉笑道:“不是你不理我嗎?”
“我還以為你不愿意我理你呢?!?/p>
聽月織這么說,甭提善哉有多高興了,“我也是,我還以為你覺得我是個殘疾,不愿意和我說話?!?/p>
月織哼了一下,說:“那你真的打算不再踢球了嗎?”
善哉想起下夜在教室發(fā)生的事,惱羞地說:“我只是不想和他們踢?!?/p>
“你不和他們踢,那你和誰踢?”
“我自己踢。”善哉賭氣說。
“我從落云姐姐那里借的一本書里說,原來也有一個蝙蝠,和你一樣,翅膀也有殘疾,甚至比你還嚴重,他還有一只腳不好,最后他勤學苦練,靠一只翅膀也能飛起來,能工作能踢球,甚至還當過兵打過仗,最后還成為了英雄,最后人們把他叫獨翅騎士。等會兒我把書借給你,你也看看?!闭f著他們已經(jīng)到了善哉家門口,月織從兜里掏出她說的那本書借給善哉就飛走了。
爸爸媽媽聽到動靜,打開門,看到善哉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門口,好笑地問:“到自己家門口了,怎么還舍不得進來?”
善兮也從房間急忙跑出來,她以為是落云送弟弟回來的,跑出來要和落云說話,但看見只有弟弟一個人,有點納悶,問:“怎么只有你一個,落云呢?”
“什么落云?”善哉不解地反問。
“不是她送你回來的嗎?怎么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p>
“不是她送我回來的?!?/p>
“那是誰送你回來的?”爸爸和媽媽也有些驚奇。
善哉看了看手中的書,說:“是我的同桌。”
“你的同桌——就是那個月織嗎?”爸爸媽媽問。善哉點了點頭,爸爸媽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善兮還要問什么,被爸爸媽媽拉走了。
善哉走進自己的房間,也不洗漱一下,直接躺在床上,看起那本書來。這是一本很小很小的書,只有巴掌大,挺厚,封面上有一只蝙蝠,只有一只翅膀,在空中翱翔,背景還有些刀光劍影,善哉摩挲著封面怔怔地望了好一會兒,讀了起來。
日上三竿時,善哉就將書看完了,他張嘴流眼淚,打了個哈欠,準備入睡。睡著前,他心里已經(jīng)有個決定:我今晚一定要早起——從今天開始我也要勤學苦練,就像獨翅騎士一樣,最后成為一個超級蝙蝠。
“善哉,善哉,起床啦,早點已經(jīng)做好了?!秉S昏時,媽媽起了個大早,做好了早點,挨個叫爸爸姐姐和善哉起來吃東西。但是媽媽一推開他的門,看到他的房間空空如也,早不見他的蹤影了。
媽媽向爸爸嘟囔道:“善哉不知跑到哪里去了?!?/p>
爸爸睡眼惺忪地坐到餐桌旁,往嘴里塞了一塊東西,“我也是才起來,怎么知道你寶貝兒子跑到哪里去了,先不管了,我們吃東西,小伙子那么大了,自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不怕他再次離家出走???”媽媽擔心地說。
“一大早就瞎擔心,”爸爸有點不耐煩地說,“昨天晚上他高興成那個樣子你又不是沒看到?”
的確,我們的善哉離家出走過兩次。那是他四五歲的時候,第一次知道自己翅膀殘疾而和別人不一樣的時候,他離家出走了一次;還有前年他想?yún)⒓语L林隊,被小伙伴拒絕的時候,他又離家出走了一次。但是他又不會飛,每次離家出走又能走多遠呢,結(jié)果他自己離家出走一整天,爸爸媽媽只需要一頓飯功夫就將他找到了。不過在第二次離家出走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地方,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那是他一個人的后花園。
這天傍晚他跑出來,可不是離家出走或逃避什么,而是開始他的魔鬼訓練計劃。在月織給他的書里提到,當初獨翅騎士,為了訓練自己一只翅膀飛翔的本領(lǐng),先在地上練習地蹚球——蝙蝠踢球當然是在空中踢,叫空中足球,但是很多時候,他們也需要在地上練習,他們把這叫地蹚球——從瀑布上往下跳,練習了不知有多少萬次……
這個秘密地方正好可以滿足魔鬼訓練的條件,北邊面臨深淵,有一道瀑布飛泉,高達幾十米,南邊有一塊空地,長滿了各種野草及各種野花,每到黃昏,這些野草和野花發(fā)出五顏六色的光,比月光森林其他所有的地方都要漂亮,周圍的樹木非常高大,這些樹木和月光森林其他的樹木又完全不一樣,到了晚上,它們不會發(fā)光,反而變成一個個黑色的影子,像是一道鬼影黑墻,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所以對善哉來說,這么一個世外桃源,竟然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也太幸運了,簡直就是他自己的一個私人領(lǐng)地。
天色越來越黑,草地發(fā)出越來越晶瑩的光來,和周圍的鬼影樹木形成強烈的對比,就像一個黑色口袋里裝滿了各色水晶。善哉先在草地上練起一種操來,這也是從書中看到的,書中還有詳細的插圖,書里說這是獨翅騎士練習的最基本的基本功。下一步才是練習打滾和地蹚球,最后是在瀑布上練習縱身跳躍和飛翔。
這天傍晚善哉在鬼影花園——這是他給自己這個私人領(lǐng)地取的名字——刻苦訓練了兩個小時,而其他伙伴在月光森林的足球場上也快樂地踢了兩個小時球。雖然他沒有在風林隊出現(xiàn),但是沒有人在意。只有去看球的月織沒看到他出現(xiàn)而有點失望。
當小伙伴們踢完球的時候,善哉也在鬼影花園結(jié)束了練習。他回到家,爸爸正在研究他自己發(fā)明的一個游戲,媽媽在廚房忙碌,姐姐哼著調(diào)兒照著鏡子,看見他,說:“善哉,你跑到哪兒去了?”
“不告訴你?!鄙圃沼淇斓卣f。
“媽媽還以為你又離家出走了?!鄙瀑庹f。
“我,我離家出走,我為什么要離家出走?”
爸爸在旁邊插嘴說:“那是你媽媽胡亂擔心?!?/p>
“我才不會離家出走呢?!?/p>
吃過午飯,善兮和落云帶著他飛到學校。他一進教室就看到月織也已到了教室。他走過去,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月織冷冷地說:“那本書看完了沒,看完了的話還給我,我還要還給落云姐姐呢?!鄙圃諏统鰜磉f給她。
善哉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啦?女孩子就是怪,忽兒冷忽兒熱,比善兮還神經(jīng),也賭氣不理月織了。就這樣過了十來天。
這些天里,善哉每天天剛麻麻黑,所有的蝙蝠還在睡大覺的時候,他就起來,一個人跑到鬼影花園,練習獨翅操,練習地蹚球。每天練習他幾乎都要受傷,因為那半截翅膀太影響平衡了,每次都害得自己狠狠摔跤。
這天傍晚,善哉正在鬼影花園練習地蹚球,又摔了個狗吃屎,此時有一個黑影翻過那道鬼影樹林,飛了進來,善哉趕緊藏進一叢雜草里,被一團紫黑色的光包裹了起來。
只見這個黑影落在地上,左右看了一下,便向一塊小石頭走去,一屁股坐下來,然后掏出一本書看起來。躲在草叢和紫色光中的善哉仔細一看,這個黑影不是別人,原來正是月織,心里奇怪她怎么會跑到這里來。而月織打開書正想讀,總覺得有人在偷窺自己,于是用余光警惕地掃視著兩邊。突然兩人都站了起來,相互把對方嚇了一跳。
“善哉,你怎么在這里?”
“我……那你呢?”
“我……”
原來這個地方不光是善哉的私人領(lǐng)地,也是月織的私人領(lǐng)地。
別看月織的爸爸媽媽現(xiàn)在相敬如賓,但在兩三年前,爸爸媽媽還鬧過一場家庭危機,兩人在鬧離婚,因此那時的月織很害怕呆在家里,經(jīng)常一個人跑出來,找地方躲避,沒想到就找到了這么個地方。今天傍晚她想好好地讀一本書,便跑到這里來,沒想到會遇到善哉。
“你在這兒干什么?”
說了自己的事情后月織問善哉。
“我……”猶豫了一下善哉才將自己的魔鬼訓練計劃告訴了月織,“你暫時替我保密好嗎,要是有一天,我也像獨翅騎士一樣能飛起來的話,我要給爸爸媽媽一個驚喜?!?/p>
“好的,我替你保密?!?/p>
從此善哉的魔鬼訓練計劃就成了他倆的秘密,善哉每天天一黑就到這里訓練,而月織有時也來看看他的訓練情況。
幾個月過去了,善哉的地蹚球練得越來越熟練,也越來越能掌握平衡,他感覺再練上幾個月就可以練習縱躍和飛翔了。
在此期間,善哉也順利地加入了少先隊,他每天都帶著紅領(lǐng)巾,神采奕奕地出現(xiàn)在教室里。他還在暢想,等到自己能飛起來的時候,自己一定會讓所有的老師和同學大吃一驚。
然而,這一天,按照往常,這個時間善哉應(yīng)該已返回到家吃午飯了,但是他卻沒有回來。爸爸媽媽心想他偶爾在外面野一下,回家晚一次也沒關(guān)系,就先自己吃飯,但是吃完飯,善哉還是沒回來。
“善兮,你傍晚在球場沒有看見你弟弟嗎?”
“善哉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在球場出現(xiàn)了,他這幾個月神神秘秘的,我還以為爸爸媽媽你們都知道呢?”善兮正在想心事,心不在焉地回答。
聽善兮這么說,爸爸媽媽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善哉再次失蹤了,街坊鄰里都出動幫忙尋找,但這次不像前幾次那樣,很快就能找到。
下夜時間,學生們照常到校上學,到了教室月織才知道自己的同桌失蹤了,大人們找遍了月光森林也沒找見。她趕緊扯了個謊向老師請假,走出校門趁人不注意向鬼影花園飛去。十來分鐘后,月織來到鬼影花園,找了三四遍也沒見善哉的影子。
突然彩虹瀑布的流水聲似乎在告訴她一些什么。
彩虹瀑布也是她和善哉給這條瀑布共同取的名字,因為這條瀑布的水就像一道彩虹,由七種顏色組成。月織走到瀑布邊,向下看去,只見瀑布下面的七色水潭上有個黑點在起伏,她趕緊俯沖飛下,飛到跟前認出果然就是善哉,善哉在水上暈了過去。
月織泊進水里,游著泳將善哉向岸上推,大家都知道,蝙蝠很不擅長游泳,所以月織進行得很艱難,自己也嗆了幾口水。折騰了半個小時,月織才將善哉拉到岸上,看到昏死過去的善哉肚子仍在微微起伏,月織松了一口氣。月織抖了抖身上的水,飛到鬼影樹林里,又飛回來,嘴里銜了一個東西,她將它放在善哉身上,原來是一個銀橡果,發(fā)著乳白色的光。然后她又飛進鬼影樹林,摘了一枚銀橡果回來,來來回回幾十次之后,善哉就像被壓在一個橡果做成的五指山下。過了一會兒,善哉就被橡果五指山壓得吐出水來,慢慢醒了過來,“我這是怎么啦?”
“你在七彩水潭上暈了過去?!痹驴椪f。
“哦……”善哉自己回想了起來。
“發(fā)生了什么事?”
原來這幾個月,進展得很順利,善哉覺得該訓練縱躍和飛行了,因此這天傍晚,他就跑到瀑布上試驗縱躍和飛翔,沒想一跳下去,就人事不醒了。
月織這才明白,自己原來借給他書,只是想激勵他,沒想到他走火入魔——盡信書不如無書,她說:“你上當了!”
“上什么當?”善哉不解地問。
“就是我借你的書——《獨翅騎士》里面說的那些。”
“你是說獨翅騎士不存在嗎?”
“不是,他可能存在,但是里面說的事情并不一定全是真的。”月織說。
“但是之前你怎么不說啊?!鄙圃沼行┥鷼?。月織哭笑不得,慢慢解釋說,“就是小說這種書,當然有不少是在虛構(gòu)的?!?/p>
“那我不是白練了?”善哉沮喪地說。
“那也沒有白練,你看你自己這幾個月,身體越來越強壯,意志力也越來越強,不過……要說清楚這些,回頭還是請落云姐姐給你解釋吧,我知道的都是她教我的?!痹驴椪f。
善哉渾身疼痛,月織一個人不太容易將他帶回去,但是善哉又不想別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秘密。他祈求月織將要保密。月織跌跌撞撞地帶著善哉飛出鬼影森林,飛到一個叫迷藏峽谷的地方,(這個地方因為更小的小孩喜歡在這里捉迷藏而得名),將善哉放在這里,這才去找人幫忙。她飛到學校,找到金吉和桔傘,撒謊說:“我剛才幫媽媽送東西路過迷藏峽谷時發(fā)現(xiàn)了善哉,他受了傷,我一個人沒辦法帶他,你們能去把他抬回來嗎?”
金吉和桔傘也在為他們的好友擔心,一聽這消息,連忙給老師報告,然后跟著月織一起向迷藏峽谷飛去。不一會兒他們就飛到了迷藏峽谷,金吉和桔傘見善哉受傷還不輕,問他怎么回事,善哉就半真半假說:“我一個人跑到這里練地趟球,一不小心跌到一塊石頭上,等我醒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連路都走不動了……”
金吉桔傘一聽,善哉是為了練習地趟球才受的傷,心里還有點過意不去——原來善哉根本沒有把足球放下,但是他們倆這好朋友,卻任由星野將他給擠走了,自己這不是背叛朋友么。所以他們倆也根本不曾察覺這個謊言本身有多大的漏洞。
他們?nèi)齻€將善哉護送到家的時候,善哉家里已經(jīng)擠滿了老師和同學,老師當場給他放假讓他在家養(yǎng)傷。等家里只剩下家里人時,爸爸媽媽問他,“迷藏峽谷我們也來回找了好幾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
“你們肯定沒找仔細。”善哉連忙狡辯。
“你不是不想踢球了么,怎么還去練地趟球?”善兮在旁邊冷笑著說。
“誰說我不踢球了,我什么時候說過的。”善哉抵賴道。
“反正我記得哪頭豬說過。”善兮冷哼道。
“好了,讓他好好休息吧?!眿寢屨f,把善兮和爸爸從房間趕了出去,再給善哉掖好被子也退了出去。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善哉立馬忘記了身上的疼痛而陷于迷茫之中,照這么說,獨翅騎士這一套行不通,那怎么辦,難道只能甘心淪為一只“老鼠”?他惱怒地想,蝙蝠最瞧不起的就是老鼠了,不但不會飛,還經(jīng)常偷人的東西吃,他們翅翼一族再怎么淪落,也不會做這種事情。
就這樣,他悶悶不樂地在床上呆了一天,第二天,沒想到有一個人來看望他。當媽媽帶這人進來的時候,他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來看望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星野,只見星野不好意思地低著頭。等媽媽剛一退出房間,星野就立馬向他道起歉來,“對不起善哉,金吉桔傘都告訴我了,我沒想到你這么愛球,但我自己卻很自私,就因為輸了一個球就把你從球隊擠出去,要不是這樣,你也不會自己一個去練球,更不會受傷?!?/p>
“沒事……”善哉說,但他心里挺受用星野的道歉。
“等你好了,你重新當我們守門員好嗎?”
“不,我暫時還不想回風林隊,等我練習得更好我再回去吧。”
就連落云和月織都來看望過他一次,他心里還有疑問要問落云,但在家里不方便。在家養(yǎng)了一個星期,基本上能下地了,他告訴爸爸媽媽出去走走,一出門就直接向落云家方向走去。走到半路上卻碰見了月織,月織也正要去落云家玩,在半空中看見他就落下來陪他走,“善哉,幾天沒見,你的傷已經(jīng)好了啊,你現(xiàn)在要上哪兒去?”
“我要去落云姐姐家?!鄙圃照f。
“我也正要到落云姐姐家去呢,我?guī)惆??!痹驴椄吲d地說。善哉將手伸給她,月織便帶他飛起來。一眨眼他們就到了落云家,落云看見他們倆一起,笑道:“你們是約好的,還是在路上碰見的?”他們倆紅著臉說:“還真是在路上遇見的?!?/p>
落云看了看善哉又看了看月織笑著說:“善哉,你身上傷剛好,肯定又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p>
“落云姐姐,怪不得我同桌說她最佩服你,我就是有事想問你。”善哉說。
“問什么?”落云問。
善哉看了一眼月織,“就是前一段時間,月織借了我一本書,說是你借給她的,就是獨翅騎士那本?!甭湓坡犓峒?,立馬從自己書架上翻出來,“這本?”
“對對?!?/p>
“怎么啦?”
“月織說里面全是假的,不是真的,我就想問問你……”善哉說,然后將月織怎么將小說借給他,他如何從中得到啟示,自己又如何列了一項魔鬼訓練計劃,前前后后都講了一遍。只有鬼影花園他只字未提,(他不想讓任何人打破自己和同桌的秘密)。落云聽到最后忍不住嘲笑起來,“善哉啊善哉,平時不是看你挺聰明的嘛,怎么連小說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月織說得對,這個書上說的都是假的。”
“我看著書里面太像真的了,很多細節(jié)都很真??!”善哉說。
“哈哈,小說細節(jié)越真實越可能是假的,它就是要讓你覺得是真的,這樣你才會看啊,”落云說,“你看它上面,連獨翅騎士吃什么喝什么怎么休息怎么走路,都寫得很詳細,但都是虛構(gòu)的,這樣你才會以為這個世界上真有獨翅騎士這個人啊?!?/p>
“那我現(xiàn)在怎么辦?”善哉苦惱地說。
“是啊,落云姐姐,按照這書上講的行不通,那善哉接下來怎么辦?”月織在旁邊說。落云看著善哉,心里也有點內(nèi)疚,畢竟這些事情歸根到底是由自己這本書引起的。她吞吞吐吐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想有一個人,他或許知道……”
講到這里,她突然又打住不說了。
“誰?”善哉和月織兩個人異口同聲。
落云搖了搖頭,說:“太危險了?!?/p>
“求求你了,落云姐姐,你告訴我嘛,你也不會想讓我一輩子飛不起來吧?!鄙圃照埱笳f。落云將手中的書放回書架,問月織:“你知道這本書誰寫的嗎?”
月織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誰把作者名字摳掉了,我一直想問落云姐姐你來著,但每次都忘了問?!甭湓菩α诵?,“他是一個危險人物,我爸爸當初收集到這本書時,為了不讓我知道連他署名都給摳了?!?/p>
“到底是誰?”月織和善哉再次異口同聲。
“貓頭鷹博士?!甭湓普f。
月織一聽,害怕得打了一個冷顫。但是善哉卻愣懵無知,問,“他是誰?”
說起貓頭鷹博士,鎮(zhèn)上的人無不談及色變。
貓頭鷹是蝙蝠的天敵,它們一般出沒在泥沼森林,那里到處都是毒蛇猛獸,還有蝙蝠最討厭最瞧不起的老鼠。
一般情況下,貓頭鷹和蝙蝠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也都知道,在整個動物界,不論是飛禽還是走獸,反而是蝙蝠最不受歡迎,你說它是飛禽吧,它卻像野獸一樣有牙齒,你說它是野獸吧,它卻有翅膀,會飛,所以飛禽和走獸兩邊都不喜歡他們。所以他們才躲到月光森林里居住,關(guān)于這,還有一個古老的傳說,以后有機會再講。
在其他動物眼里,月光森林就是一個華而不實的地方,漂亮歸漂亮,卻沒有什么物產(chǎn)和食物,所以他們才不愿到這個在他們看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地方,卻正好讓它成為了蝙蝠的天堂。
泥沼森林距離月光森林雖然也不遠,也就一二百里,貓頭鷹一般也不會光顧月光森林,但是幾十年前,貓頭鷹博士卻突然闖進月光森林,殺死了十幾只蝙蝠,關(guān)于這有很多傳說,但每一個傳說都撲朔迷離,總之鎮(zhèn)上的蝙蝠一提貓頭鷹博士這五個字無不驚懼!前幾年還有傳說他已經(jīng)死了,但是很快又有人傳說,貓頭鷹博士學會了煉金術(shù),整天在搞研究或者做實驗,然后就是寫書。他寫了很多書,雖然動物們不喜歡他,但又不得不流傳他的書,因為沒有誰比他更為淵博和掌握真知了。有一次他做實驗差點將整個泥沼森林都給燒著,其他貓頭鷹把他趕到泥沼森林邊緣住著。
“那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老很老了吧?”月織好奇地問。
“按輩分說,他殺死的那十幾只蝙蝠,我們還要叫爺爺?shù)臓敔數(shù)臓敔數(shù)臓敔數(shù)臓敔數(shù)臓敔數(shù)臓敔斈?。”落云說。
“難道我們蝙蝠沒有人找他報仇嗎?”善哉說。
“這個就說不清了。”落云說。
善哉想了一會兒,突然說,“我要去找貓頭鷹博士?!?/p>
“什么?”月織和落云都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你去那里會送命的,別說貓頭鷹博士,就是隨便一個貓頭鷹,馬上都可以將你撕碎吃掉?!?/p>
善哉嘴上不說話,心里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月織和落云見他不吭聲,還以為他放棄了這個瘋狂的想法,也松了一口氣。善哉笑著說:“落云姐姐,多謝你解答了我的困惑,我要回家了?!痹驴椧娞焐辉缌恕獤|方已經(jīng)魚肚白,也向落云告辭,和善哉一起走出來。月織看著一直沉默的善哉,心里有些狐疑,說,“你不會還在想貓頭鷹博士吧?”
“沒有,我也只是頭腦一熱隨便說說?!?/p>
“主要是太危險了,貓頭鷹本來就是我們的天敵……”
“沒事……我沒再想?!?/p>
“那就好,我送你回去吧?”說著月織帶著善哉就飛了起來。
爸爸媽媽已經(jīng)洗漱好了,就等著善哉回來關(guān)門睡覺,善兮早已回自己房間睡著了。善哉和月織道聲再見,走進屋和爸爸媽媽道聲晚安,便直接進到自己房間佯裝躺了下來。等了沒多久,他聽到爸爸媽媽也回房間休息去了,便從床上爬起來,躡手躡腳地來到姐姐門前,“善兮——,善兮——?!?/p>
“善哉,你干什么啊?”善兮揉著睡眼不情愿地開門。
“噓,別讓爸爸媽媽聽見?!?/p>
善兮不知道善哉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只好將善哉讓進房間。善哉將房門掩上,說:“善兮,我想去找貓頭鷹博士?!鄙瀑饴犃肆ⅠR叫道, “大白天的你在說什么胡話,你找貓頭鷹博士干嘛,去找死???”
“我就是去找死?!鄙圃丈鷼獾?。
善兮自知失言,緩和下來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和貓頭鷹互為死敵,再說你去找貓頭鷹博士干什么?”善哉便將自己的魔鬼訓練計劃及其失?。ㄟ€是除了鬼影花園只字未提)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善兮,“聽落云說,貓頭鷹博士可能知道怎么讓我飛?!?/p>
“你會被他一口吃掉的?!?/p>
“像我現(xiàn)在這樣,還不如不活呢?!鄙圃諑缀蹩蘖顺鰜怼?/p>
善兮看他這樣,也不再說什么,她想起他們倆小時候,雖然善哉不會飛,但是他們兩個玩得很快樂,但是最近,連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對爸爸媽媽也沒那么親近了,對弟弟也不耐煩起來。(其實爸爸媽媽旁觀者清,只是沒有說破而已。)想到這里,她心一軟,說:“那你想叫我?guī)湍阕鍪裁???/p>
“送我到泥沼森林?!?/p>
“那來回得幾個小時呢!”
“所以才要你送我。”
“什么時候?”
“就今天傍晚,你現(xiàn)在先睡,到時候我來叫你?!?/p>
善兮無奈地答應(yīng)了。善哉回到自己房間,躺在被窩里久久不能入睡,他心里也很忐忑,不知進入泥沼森林都會發(fā)生什么事。但是自己已經(jīng)受夠了別人的同情和異樣的眼光,自己堂堂一個蝙蝠,卻和一個偷油吃的老鼠沒什么區(qū)別……想著想著終于他睡著了,睡夢中他又夢見自己在飛翔,在球場上當前鋒,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驚醒了,他向窗外一看,太陽西沉,他立馬爬起來。
“善兮,起來我們出發(fā)了?!?/p>
兩個人悄悄溜出家門,鎮(zhèn)子上的人們還在沉睡中做夢,善兮帶著善哉出發(fā)了。
“我怎么也這么糊涂,要帶你去見什么貓頭鷹?!?/p>
“因為你是我姐姐?!鄙圃招Φ馈?/p>
“這會兒別嘴甜,你只要不惹麻煩就成了?!鄙瀑馍攘艘幌鲁岚颍麄冿w出鎮(zhèn)子,向泥沼森林飛去。
天越來越黑,但是對于善哉和善兮來說,眼前卻越來越亮,他們幾乎還從未出過月光森林。他們看到其他夜行動物也慢慢出洞了,有一只野貓看見他們從頭上飛過,嘴里還奇怪道:“咦,這討厭的過天老鼠怎么從月光森林里跑出來了,難道他們又要搗什么亂?”但他很快就不再注意善哉他們,因為有一只老鼠在不遠處響動,便向那只老鼠撲了過去。
月上東山,善哉善兮的爸爸媽媽也從宿睡中醒來。媽媽做好東西擺盤子擺碗叫他們倆,沒見他們倆答應(yīng),到她們臥室一看,空空如也,好生奇怪。她飛到足球場去找他們,也沒找見,詢問他們的伙伴,也沒人碰見。媽媽心急火燎地責怪爸爸,“你那兩個寶貝不見了,你還不著急?”
“急什么,他們現(xiàn)在都大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p>
“那也該回來吃飯嘛?!?/p>
爸爸把媽媽按在椅子上,給她端茶倒水,“他們都大了,一頓不吃也餓不著,倒是你,也該讓他們獨立了?!?/p>
媽媽冷笑道:“我怎么讓他們獨立?你這個當爸爸的說得倒輕松?!?/p>
在爸爸媽媽擔心他們的時候,善哉善兮他們也快到了泥沼森林。只見這片森林陰沉沉,濃煙滾滾一般,里面充滿鬼哭狼嚎,泥沼森林,果然名不虛傳,就看這么一眼,都讓人不寒而栗,善兮將善哉放下,善哉對善兮說:“你先找個地方藏好,要是我兩個小時還不回來,你就先回去?!?/p>
“快去快回,爸爸媽媽說不定還在家等著咱們吃飯呢?!鄙瀑庹f。
“好?!鄙圃照f著,向泥沼森林走去。
善兮看著他消失在泥沼森林里,向周圍看了看,飛起來藏在附近一個山石的臼窩里,正好居高臨下,森林一舉一動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同時也很安全。
善哉向泥沼森林里走了一里地,有些蚯蚓、蟑螂、馬陸、地虱早已發(fā)現(xiàn)了他,都很吃驚,蝙蝠怎么會出現(xiàn)這里。
善哉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將隨身帶的包打開,找出一截透明膠帶,將自己那一只半翅膀粘起來,這樣別人不注意看,還以為他是一只老鼠。善哉喬裝打扮妥善之后,繼續(xù)向前走,從落云告訴他的故事里可以得知,貓頭鷹博士就在泥沼森林邊三里不到的地方,雪白的房子,和泥沼森林形成鮮明對比,很容易找到。
善哉躡手躡腳向前行走,突然有個聲音問:“誰?”
只見在前面,一處草叢下面有個黑影,善哉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只老鼠,他將自己的聲音掩蓋了起來,“我?!?/p>
“哦,”那只老鼠放松警惕,“是大王派你來的嗎?”
善哉剛想搭話,突然從草叢中逃竄出來另一只老鼠,大叫“被發(fā)現(xiàn)了,快走?!?/p>
緊接著有幾十只老鼠跑出來,他們輪流拋送著幾顆蛇蛋。原來這天晚上這伙老鼠要偷一條赤鏈蛇的蛇蛋,拿回去給他們大王吃。實際上他們和這條赤鏈蛇江湖結(jié)怨已經(jīng)很久了,最近聽說這條蛇產(chǎn)了一窩蛋,于是這天傍晚,這條赤鏈蛇剛一出洞,他們就展開了行動,沒想到赤鏈蛇半途而歸,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善哉想趁亂逃掉,卻被其中一個老鼠抓住,往懷里塞了一顆蛇蛋,“你們幾個運送蛇蛋先走,我們斷后?!?/p>
只聽唰唰唰,一條赤鏈蛇吐著蛇信子,從草叢里沖了出來,善哉回頭看了一眼,就嚇得直打冷顫。那幾十只老鼠迅即散開,擺開陣勢,將赤鏈蛇圍了起來。赤鏈蛇火冒三丈,不由分說,向老鼠亂攻一氣,但這些老鼠非常靈敏,她攻擊了十幾次,才咬著一個老鼠,但那個老鼠雖然受了傷,卻還在繼續(xù)挑釁她。這可讓善哉大開眼界,鎮(zhèn)上的人都傳說老鼠如何丑惡如何卑鄙,卻沒想到他們做起戰(zhàn)來還這么軍紀嚴明。不過他來不及多看,就被其他幾只老鼠拉著向前跑去。
突然一個老鼠看著善哉,叫道:“停下,他是怎么回事!”
原來在奔跑中,粘翅膀的膠帶松了,翅膀暴露了出來。一個老鼠走上前,從還在驚呆中的善哉手上拿過蛇蛋,遞給旁邊的老鼠,把善哉的翅膀拉在手里看了看,又盯著善哉的臉看了看,突然露出一絲冷笑,“哦,原來他是一只二尾子——蝙蝠?!?/p>
這個老鼠突然出腳將善哉一腳踹到地上,善哉的翅膀暴露得更清楚了,其他老鼠圍上去,都嚷起來:“果然是個二尾子?!?/p>
二尾子是罵人話,說一個人不男不女,在老鼠眼里,蝙蝠說是獸不是獸,說是鳥更不是鳥,所以他們才罵蝙蝠是二尾子。
有一個老鼠還拉起善哉那只殘廢的翅膀,嘲笑起來,“啊哈,還是一個殘疾,怪不得冒充我們,原來他不會飛?!?/p>
“咦,讓他飛一個給我們看看?!庇袃芍焕鲜髮⑸圃仗饋?,狠狠地扔了出去,善哉就這樣“飛”了起來——啪,重重地砸在地上。
“哈哈哈,飛得真好,我們讓他多飛幾次。”
其他老鼠也走上來將善哉扔來扔去,善哉心里叫道:“完了完了,今天我要死在這些臭耗子手上了……?!?/p>
突然那只為首的老鼠喊道:“大家先別把他弄死了,押回去,讓大王親自處置他,大王最討厭這些長著翅膀的二尾子了,要是大王看到我們還逮了個蝙蝠,說不定會更高興的?!逼渲幸粋€老鼠上前巴結(jié)道,“還是隊長英明,說不定大王還會因此重重有賞!”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巨大的影子從天而降,一口將這個老鼠吃了下去,其他的老鼠都嚇壞了,只聽老鼠隊長打著冷顫哆哆嗦嗦說:“貓頭鷹博士!”
善哉聽聞,愣了一下,早已忘記了身上的疼痛,躺在那里好好打量了一番。貓頭鷹博士不像傳說中那么兇惡,竟然渾身似雪,潔白如光,倒像一個白衣天使。
只聽博士一咳一吐,“呸”,貓頭鷹博士將方才吞下去的那只老鼠吐到地上,“斯巴里,你知道我貓頭鷹博士就是餓得沒什么吃,也不會吃你這們這些臭耗子的,我可不像別的貓頭鷹,覺得你們臭耗子的肉是美味佳肴,所以我也才允許你們大王在我這一帶活動,但我警告過你們大王,讓他不要打攪到我,怎么,今天吃了豹子膽了?!”
“博士,不是,”老鼠隊長哆嗦著說,他的名字就叫斯巴里,“我們不是要故意打攪博士的,我們只是路過,本來只想靜悄悄走過就完了,不過,是他……”說著他指著善哉。
不過貓頭鷹博士不等他說完,狠狠地一跺腳,“我才不管你們這些臭耗子的事,我數(shù)三下,你們要是還不離開,小心博士我對你們大開殺戒,一……”
老鼠隊長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帶頭就跑。貓頭鷹博士看到所有的老鼠都走了,才喃喃自語:“這些討厭的地賊,下次還敢打擾我的清凈,我就把他們掃蕩個干凈?!蓖蝗换仡^看到,地上怎么還有一只老鼠,立馬火冒三丈,“你們隊長都滾了,你還留在這里等死嗎?”
突然,他將眼睛上的眼鏡摘下來,瞇著眼睛仔細看了看善哉,“我還當是個老鼠呢,原來是一只飛耗子,”貓頭鷹博士嘲笑道:“什么時候你們蝙蝠也和老鼠打成一氣了?”
“我們才不和那些爬蟲來往呢,”善哉氣呼呼地說,“我是來找你的?!?/p>
“找我?”貓頭鷹博士冷笑著說,“我討厭耗子,也討厭你們飛耗子,你找我干什么,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否則我對你也不客氣?!闭f著他轉(zhuǎn)身要走,卻發(fā)現(xiàn)善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轉(zhuǎn)回身,威脅道:“你還不走,難道要挑戰(zhàn)我的耐性?”
說著用腳踩住善哉,這才發(fā)現(xiàn)善哉是一個殘疾,而且遍體鱗傷。
貓頭鷹博士瞪著善哉,“即便是你這樣的可憐蟲我也不會同情的,你走吧,我給你留的時間多一點,要是20 分鐘后你還在我家附近我就把你吃了?!?/p>
善哉卻一動不動,說:“反正我已經(jīng)這樣了,還不如讓你吃了……”
一直在泥沼森林外山崖上的臼窩里躲著的善兮,早就聽見森林里的動靜。她擔心善哉,不顧危險巡聲飛進森林,看到一只雪白的貓頭鷹正在地上恐嚇一群老鼠,甚至還直接殺死了一只老鼠,她便躲了起來。緊接著,她看到所有老鼠都逃走了,包括那只死老鼠也被同伴抬走了,但還有一只老鼠躺在地上卻不逃,她仔細一看,那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弟弟。
只見這個貓頭鷹一步一步向善哉走去,善兮著急了,向他們飛去,突然她又停了下來,只聽這個貓頭鷹說:“等你的傷養(yǎng)好了就趕緊滾,我貓頭鷹博士現(xiàn)在一見你們這些會飛的耗子就想發(fā)怒……”說著他將善哉銜在嘴里向自己的房子飛去。
“原來他就是貓頭鷹博士,竟然是個一身雪白的白胡子老頭,”善兮在心里直犯嘀咕,“看上去也不像傳說中那么兇神惡煞嘛!”
善兮心想自己該回家把這一切告訴爸爸媽媽,想著便扇了扇翅膀,從泥沼森林飛出來,向月光森林飛去。
貓頭鷹博士將善哉帶到自己的房子,墻上全是動物標本,蝴蝶、蟋蟀、狐貍、蛇、蟬、蜻蜓、青蛙、蜥蜴……甚至還有一個貓頭鷹標本——這讓善哉大吃一驚,貓頭鷹博士怎么可以把同類做成標本呢,怪不得關(guān)于他的傳說是那么陰森可怖!
貓頭鷹博士看了看善哉,輕蔑地笑了笑,“算你運氣好,我剛剛在研制一種換骨散,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現(xiàn)在正好可以拿你做實驗?!?/p>
“拿我做實驗?”善哉囁嚅著問。
“是啊,拿你做實驗?!辈┦亢敛豢蜌庹f,善哉害怕地問:“要是失敗了,會怎么樣?”
“那你就變成標本嘍。”博士依然不動聲色地說,善哉回想剛才看到的墻上的那些標本,打個冷顫說,“你的意思是墻上的那些標本……”
“是的,他們都是這樣變成標本的,”貓頭鷹博士冷笑著,“你可以不接受,如果你現(xiàn)在走,我也不攔你!”
善哉爬起來,向室外爬去。貓頭鷹博士也不理睬他,走到桌子前,繼續(xù)做自己的實驗。拿起一個燒瓶,看了看里面的液體,又拿起一個瓶子,晃了晃,將兩個瓶子的液體倒在一起,燒瓶里面像火山熔巖一樣在翻騰滾動,讓人看一眼都害怕,但是貓頭鷹博士卻一口將它喝了下去,只聽博士自己一聲慘叫,就沒動靜了。
貓頭鷹博士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突然感覺有人搖自己。他搖了搖還在隱隱作痛的腦袋,說:“咦,你不是已經(jīng)走了,怎么又回來了?”
“我不走?!鄙圃照f。
“你不走?”貓頭鷹博士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到桌子前,摸了一瓶酒咕咚咕咚灌了兩口,“你想要我?guī)湍闶裁???/p>
“拿我做實驗?!鄙圃照f。
“你不怕了?”博士笑道。善哉也笑道:“沒什么怕的了?!?/p>
博士聳了聳肩,將善哉放在實驗床上,想了想,回身抓起一個大缽,從一個瓶子里倒出黑色的粉末在里面,又從另外一個瓶子里倒了點紫色粉末在里面,然后又抓過三個燒瓶,分別有紫色、藍色和紅色液體,他又拿來一個試管,用滴管吸了些藍色液體往里面滴了5 滴,搖了搖,換個滴管從紫色液體里吸一點往里面滴了20 滴,搖晃試管,試管像個被燒紅的烙鐵,他又把試管里的液體一股腦倒進紅色液體的燒瓶里面。只見燒瓶里面像兩簇火焰在打架,突然兩簇火焰相愛相殺,擁抱在一起一跳熄滅了,變成鼻涕一樣的東西,看著就讓人惡心,貓頭鷹博士自己都忍不住咳了一聲,“好臭啊,太難聞了!”
緊接著他又把這一瓶“鼻涕”倒進大缽,用一個棍子慢慢攪合,攪合了半天,他用手沾了一點,捻了捻,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高興地叫:“成了?!?/p>
善哉躺在那里,看博士鼓搗了半天,也不知那是什么玩意,只見貓頭鷹博士端著大缽走過來。博士讓他躺好,拿一個薄片挑出一些他鼓搗的東西,善哉看了一眼就差點暈過去,這博士鼓搗了半天,難道就鼓搗出一坨“屎”來?
博士去毫不客氣,第一下就將“屎”先向善哉的臉上涂去。善哉趕緊閉上眼睛。善哉突然聞到一陣兒清香,他睜開眼睛,再吸了吸鼻子,原來這香味不是別的東西發(fā)出來的,正是博士給他身上涂的“屎”所發(fā)出來的。
貓頭鷹博士把這東西在善哉的全身涂抹遍了,善哉感覺自己身上就像涂滿了水泥,渾身都固化了,同時還有一陣困意襲來,睡眠就將他淹沒了。
善兮回到家時,一個晚上都過去了,媽媽正在家哭哭啼啼,“他們兩個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辦呀!”
爸爸媽媽早已發(fā)動過鎮(zhèn)子上的人滿世界找,但是沒人知道他們倆去了哪里。爸爸垂頭喪氣的,突然看見善兮出現(xiàn)在前面,還以為是幻覺,再看了一眼,確定無疑,一把抱在懷里,“你們跑到哪里去了?害爸爸媽媽擔心了一夜。”
媽媽聽到爸爸這么說,抬頭看見善兮,也跑過來抱在一起,“你們兩個現(xiàn)在怎么這么淘氣,說不見就不見了,善哉呢?”
善兮吞吞吐吐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講到最后媽媽又哭了起來,“哎呦我的傻兒子,怎么跑到大魔頭跟前去了?”爸爸聽完也大驚失色,連忙追問:“你是說,你最后看到貓頭鷹博士將善哉叼了起來,沒有吃他?”
善兮點了點頭。
善哉睡了整整二十個小時,他看了看窗外,天還亮著,博士還在宿睡中沒有醒來。天黑了,貓頭鷹博士終于走了進來,看了看他說:“看來我的研制成功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身上不疼了。”善哉說。
貓頭鷹博士將善哉渾身凝結(jié)的藥糊剝掉, “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p>
“走?”善哉很吃驚,“我現(xiàn)在還不想走?!?/p>
“你的傷已經(jīng)好了,還留在這里干什么?”
善哉便把自己天生殘疾,從小到大受人同情和異樣的眼光,自己又是如何自卑,又是如何聽到貓頭鷹博士的傳聞,然后自己又是如何冒死前來尋找,前前后后都講了一遍,但貓頭鷹博士卻不為所動,“可惜,我?guī)筒涣四悖愕某岚蛱焐鷼埣?,我沒辦法讓它長出來?!钡圃諈s不依不饒,指著扔在地上的一本書(貓頭鷹博士在家里到處扔滿了書)說:“那這本書是不是你寫的?”
善哉指的書正是描寫?yīng)毘狎T士的那本小說。貓頭鷹博士點了點頭,“是我寫的。”
“里面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說真的就是真的,你說假的就是假的?!?/p>
“我感覺是真的?!?/p>
“為什么?”
“反正我覺得就是真的?!鄙圃照f,貓頭鷹博士卻暗暗吃驚,可以說這還是個秘密,除了將其寫到小說里之外,他誰也不曾告訴過,這些事情都與自己有關(guān),包括幾十年前自己突然闖進月光森林,殺死十幾只蝙蝠的事,也與這件事情有關(guān),不過他自己并不愿提及——以后有機會的話,還是讓我來講給大家。貓頭鷹博士冷笑說:“你到底想讓我?guī)湍闶裁???/p>
“我也想像獨翅騎士一樣,會飛?!?/p>
“這倒不是難事,可我為什么要幫你?”
“你答應(yīng)的話要我做什么都可以?!?/p>
“我可不需要你做什么,”貓頭鷹博士搖搖頭說,突然他眼睛一脧,“你說,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是嗎?”
“是?!鄙圃諗蒯斀罔F說。
“那好,”博士從桌子上拿來一個試管,說,“正好我需要收集蛇的一些眼淚,你要是能收集到,我就幫你,要是辦不到,那就別怪我不幫你。”
善哉知道貓頭鷹博士脾氣古怪,不會輕易答應(yīng),這明顯是讓自己知難而退嘛。要知道,除了貓頭鷹,蛇也是蝙蝠的天敵。善哉突然靈光一現(xiàn),接過試管,“好,我去收集,但是我做到的話你會答應(yīng)我嗎?”
“廢話,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貓頭鷹博士怎么會食言?”
貓頭鷹博士說著,心里卻直犯嘀咕,這個飛耗子瘋了吧,難道不知道我故意為難他嗎,自尋死路。但善哉卻像是胸有成竹,指著博士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那博士,你這些東西可以借我用嗎?”
“可以,盡管用。”
善哉在貓頭鷹博士的實驗室搜尋了一番,找出一塊牛皮紙,將博士昨天配的治傷的藥——全部倒在牛皮紙里包好。貓頭鷹博士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說:“蛇可不是好惹的,他們可是你們的天敵,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钡圃諈s毅然決然地說:“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你,就絕不后悔,我肯定能把你需要的蛇的眼淚收集回來的?!?/p>
善哉從博士的房子走出來,月亮又大又圓。他回憶著昨天的路線,用鼻子嗅著向前走,慢慢地他就走到昨天那伙老鼠出現(xiàn)的地方。他接著向前搜索,走到昨天赤鏈蛇追擊老鼠的地方,善哉繼續(xù)向前走。
走了沒多大一會兒,果然聽到有人在草叢中呻吟,那人聽到他的聲音,警惕地叫道:“誰?”
“我誰也不是?!鄙圃照f著,向呻吟聲走去。
我們可以看到,發(fā)出呻吟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追擊那伙老鼠的那條赤鏈蛇。那赤鏈蛇看到善哉,還想攻擊善哉,可惜她昨天已經(jīng)被那伙老鼠折磨得奄奄一息,只好冷笑道:“又是你們老鼠,昨天你們將我的蛇蛋搶走了,現(xiàn)在還來干什么?”
赤練蛇受的傷如此之重,爬到自己的洞穴邊,也沒力氣爬進去了,只好在洞穴邊的草叢中靜臥等死。
“你仔細看我是什么?”善哉說著將自己的翅膀扇了扇。
“哦——,原來是一只蝙蝠,”赤鏈蛇說,“那就更奇怪了,雖然我是你們的天敵,但我還從來沒傷害過你們蝙蝠,你找我做什么?”
“我找你是要幫助你,同時也要你幫助我?!鄙圃照f。
“你能幫我什么,不會不安什么好心吧?”
“我要是不安好心就不會來了,并且只需靜等你的傷勢繼續(xù)發(fā)作就可以了——我來是幫你治傷的?!鄙圃照f。
但赤鏈蛇聽了卻不禁冷笑,“你能給我治傷,我憑什么相信你?”
善哉晃了晃手中的牛皮紙包,“憑貓頭鷹博士所研制的創(chuàng)傷藥,你要是不相信就算了?!鄙圃照f完,聳了聳肩,轉(zhuǎn)身就走。赤鏈蛇聽到貓頭鷹博士五個字,眼睛不禁一亮,“動物里沒人不知道貓頭鷹博士的大名,既然是他的藥,肯定能救我,但是你這么救我,要讓我回報什么?”
“很簡單?!鄙圃照f。
“什么?”
“讓你哭?!?/p>
“為什么要我哭?”
“因為我需要你的眼淚?!?/p>
善哉將自己如何求助于貓頭鷹博士以及博士要他收集眼淚的事情說了一遍,“怎么樣,我治好你,你答應(yīng)給我你的眼淚。”
赤鏈蛇也別無選擇,任由善哉給她渾身涂藥,她立馬感覺渾身像被水泥澆灌了一般,她吐著蛇信子說:“你不會害我吧?”
善哉繼續(xù)涂藥,“你們蛇果然是冷血動物,總不相信人,我要害你,是這樣害的嗎?”
善哉很快將藥涂完了,他拿出試管,對赤鏈蛇說:“現(xiàn)在你該信守諾言了?!?/p>
“什么?”赤鏈蛇問。
“眼淚,你的眼淚。”善哉說。
但赤鏈蛇卻搖了搖頭,“不行,誰知道你給我涂的是什么,等我的傷好了,我才能給你眼淚?!背噫溕哒f著就睡著了,原來這藥的催眠作用已經(jīng)開始發(fā)作了。等善哉回到貓頭鷹博士的房子,看到博士又在那里忙碌。
貓頭鷹博士看到善哉,問:“收集到了?”
“還沒有。”善哉說,博士笑了笑,“你隨時都可以放棄?!?/p>
善哉固執(zhí)地搖了搖頭。
他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博士給他了他一點“OK 砂”,他吃了一粒就飽了。這“OK 砂”也是博士自己的發(fā)明,隨便吃一點就飽,博士已經(jīng)有二三十年不吃食物了,所以他對捕殺老鼠啊蛇啊根本不感興趣,除非你惹到他,或者他要拿你做實驗,他才會捕捉。
第二天晚上,月亮雖然沒有頭一天大和圓,善哉拿著試管又出發(fā)了。
善哉來到赤鏈蛇的洞邊,赤鏈蛇早就恢復了,眼睛冒著瘆人的紅光,要不是那藥糊像水泥一樣固定著她的身子,她早就跑了。
“現(xiàn)在你自己感覺怎么樣?”善哉問。
“你趕緊將我放出來,否則我要你好看?!背噫溕哒f。
“你還沒有給我眼淚呢,”說著善哉將試管搭在赤鏈蛇的眼睛下,“你要是給我你的眼淚,我才能將你放出來。”
赤鏈蛇想要發(fā)作,但是渾身被箍得像個棍兒,只好答應(yīng),但她努了半天,卻流不出一點眼淚來,赤練蛇從來不相信眼淚,所以她幾乎沒哭過。
這可是一個問題,善哉在旁邊看著,也很著急,突然想起那伙老鼠,靈機一動,對赤練蛇說:“你還記得前天那些老鼠嗎?”赤鏈蛇默不作聲點了點頭,他繼續(xù)說:“那些老鼠把你的蛋,全部拿走了嗎?”赤鏈蛇又點了點頭,雖然她是冷血動物,但她也是一個母親啊,自己的孩子——那些蛋被那伙老鼠……想到這里,赤練蛇眼睛開始變得悲傷,瘆人的紅光也消失不見了。
善哉卻不為所動,繼續(xù)殘忍地說,“這些蛋可是你的兒女啊,弄不好那些老鼠已經(jīng)將你的兒女全部吃掉了。”
赤鏈蛇終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善哉趕緊拿著試管接在她眼睛下面,很快便接滿了。但是赤鏈蛇還在繼續(xù)哭,善哉也懶得理她,幫她將身上的藥糊撕開就走了。赤鏈蛇哭了個夠,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能動了,卻不見了善哉,咬牙切齒地說:“這個二尾子,敢看我的笑話,以后有機會,我一定要報仇?!闭f著鉆進了自己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