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
黃河呼倫貝爾學院,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呼倫貝爾市 021008
對于蘇格拉底“美德即知識”的論點,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最普遍的理解是:“具備知識本身就是美德,無知就是無德”。這種理解不可謂不對,但又流于膚淺,沒有回答“具備了什么樣的知識才是美德”的問題,按照這種理解,掌握了豐富的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知識便具備了美德,那么如何解釋高智商犯罪和學術(shù)不端行為呢?行為人都是某個領(lǐng)域的高端人才,掌握了該領(lǐng)域極其豐富的知識,他們的道德敗壞似乎與掌握知識的多少沒有必然聯(lián)系。
要回答這個問題,不得不從人的本性著手展開討論,筆者的觀點是:“美德即知識”是認識美德的內(nèi)在原則,人的本性是自私的,是趨利避害的,這和生物求生的本能是一樣的。是否對自身有利,是人們選擇行為的根本尺度和最終標準。人們做出的行為,最終都要符合自身利益,才是符合人的本性的,才是“道德”的,換句話說,所謂的“美德即知識”可以解釋為人們具備了如下的知識就是具備了美德:“什么樣的行為對我最終是有利的”。
這樣的觀點似乎陷入了徹底的利己主義,從而在根本上是違反道德的,因為社會道德觀念里的美德之一便是所謂的“大公無私”,以“是否對自己有利”作為衡量美德的標準似乎與“大公無私”是根本背道而馳的。實際上,這里的“是否對自己有利”是從終極意義上說的。下面,筆者對于自己的觀點進行闡述。
首先,從道德規(guī)范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來看,利益起到了決定作用。
道德和知識一樣,不是人生來就具備的,而是通過后天不斷的學習領(lǐng)悟逐漸獲得的。比如關(guān)于什么東西可以食用的知識,就是一個摸索嘗試的過程。某人在食用了一種動物的肉以后,感覺體能增加了,他便獲得了這種動物的肉可以食用的認識(知識)。而某種植物在食用之后出現(xiàn)了身體不適,他便獲得了這種植物不能食用的認識(知識)。某人竊取或搶奪他人食物,結(jié)果受到懲罰,自身利益受到損害(因為他不僅要將食物還回去,自己的食物也可能被剝奪,甚至被羞辱和懲罰),于是他獲得了不能竊取和搶奪他人食物的認識(知識),而這種“知識”逐漸被大家共同遵守,成為一種群體行為準則,也就是最初的道德規(guī)范,這個規(guī)范表述為“不得盜竊或搶奪”??梢?,道德的形成是人們在權(quán)衡自身利益的基礎(chǔ)上,為了避免自身利益受損而形成的準則。這里所說的自身利益,不僅包括物質(zhì)利益,還包括精神利益在內(nèi)的一切利益,如自由、名譽、安全感等等。一種行為之所以是“錯的”、“不道德”的,不僅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損害了他人或社會的利益,這僅僅是判斷行為對錯或是否道德的便捷方法,衡量一種行為的對錯與是否符合道德標準,要看這種行為最終是否對行為人自身有利。比如,某人出于私怨而將他人殺死,我們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判斷這種行為是“不道德”的,但為什么是不道德的呢?我們用利益分析的方法,站在行為人的角度來看“殺人”對他是否“有利”。首先,他通過殺死對方,達到了“泄憤”的目的,獲得了心理上的滿足,這對他是“有利”的。其次,他沒有認識到,如果他殺死別人,他最終也很有可能被受害人的家屬殺死。他不具備這種認識(知識):“我殺死別人,別人也會殺死我,所以等于我自己殺死了自己,這對我來說是極端不利的”。相反,如果他提前具備了這種知識,他就不會去殺人,他也就具備了不殺人的“美德”,而具備這種美德的前提是他對自身利益的獲得與受損有一個清醒的判斷。
其次,人們做出違反道德標準的行為,是對“什么樣的行為對我最終有利”發(fā)生了錯誤認識。
比如“隨地吐痰”普遍被認為是不道德的行為,在半夜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人們很可能選擇“隨地吐痰”,而在中午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大概就不會,人們之所以對是否“隨地吐痰”做出不同的選擇,是因為不同的情景面臨的社會輿論壓力不同,而承受這種壓力本身就是一種精神利益的損害,人們出于利益考量,自然可能做出不同選擇,但是一個具備了相關(guān)的衛(wèi)生知識的人,在上述兩種環(huán)境下都不會“隨地吐痰”,因為他知道,“隨地吐痰”雖然便利,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會對環(huán)境造成污染,而最終受損的可能是他自己。當然他也可能是因為無法承受愧疚感而做出符合社會道德標準的行為。
因此,人們之所以會做出違反道德的行為,是因為只看到這些行為對自己“有利”,沒有認識到這些行為最終給自己帶來的“不利”。蘇格拉底“美德即知識”中的“知識”,指的是人們對什么行為最終對自己有利或不利,有清醒的認識,掌握了這種“知識”,人們的行為就一定是符合“美德”標準的,也一定是符合自身根本利益的。
第三,“利他”行為對行為人自身最終是“有利”的。
行為人做出一些“利他”行為,如“舍己救人”、“大義滅親”等,其后果看起來是對別人“有利”,而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甚至是有害的。那么人們?yōu)槭裁磿x擇做出這樣的行為呢?
實際上,人們做出“利他”行為,往往伴隨著社會輿論贊譽及物質(zhì)和精神獎勵、自我價值感提升等“利益”,這些“利益”有些是無形的,但這些無形的利益對于行為人的價值卻可能超過物質(zhì)利益,如在有人落水的情況下,如果選擇進行救助,時候會得到受救人及其家屬的感謝、社會輿論的好評、有關(guān)部門和所在單位的獎勵,也能會在職業(yè)發(fā)展等方面得到更好的機會,這些都是所謂的“利益”,而正是這些利益客觀上促使人們?nèi)ァ吧峒壕热恕?。另外,社會觀念長久以來對“舍己救人”予以高度評價和贊揚,而對“見死不救”給予批評和譴責,而贊揚和譴責本身就是一種精神利益的增加或損害,在物質(zhì)不再匱乏的當代,這種精神利益相對于少量的物質(zhì)利益對于行為人具有更高的價值,如果選擇“見死不救”(這雖然是當事人的自由),勢必使自身名譽受損并受到社會輿論譴責,并且自身背負愧疚,這對于當事人來說都是一種“不利”。
用“是否對自己有利”來解釋“利他”行為,似乎是否定了人的高尚情操,讓人變得庸俗和市儈,但這符合人的本性,人的生存需要基本的物質(zhì)利益,人的進一步發(fā)展更需要物質(zhì)利益和精神利益,因此我們不必諱言“利益”,追求利益并不可恥,因為這與人趨利避害的本能是直接相連的。理論上,無論是群體還是個人,其道德行為均出于當事人對收益和成本的綜合評價。
總之,“美德即知識”中的“知識”,指的不是數(shù)學、物理等單純的科學文化知識,而可以理解為:對于怎么做對自己“有利”有清醒的認識,不被眼前利益所迷惑而做出最終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掌握了這樣的“知識”,也就具備了“美德”。因此,蘇格拉底說“美德即知識”不是一個單純的判斷,而對人們提出了一種要求,那就是:獲取“美德”,而獲取“美德”的途徑就是掌握“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