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合群思潮的興起與演進

戊戌維新時期康有為、梁啟超等人倡導“合群立會之說”，合群思潮興起。20世紀初年，共和知識分子登上政治舞臺，合群思潮的聲勢更為浩大。晚清政府引入西方社團制度，希冀把合群納入可控范圍之內。辛亥革命之后，北洋軍閥的統(tǒng)治沒有能夠給人們帶來預期的民族獨立和社會進步，合群仍是改造社會的一個重要思路。五四運動前后，先進的知識分子在接受馬克思主義的同時，也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關于群團的觀點。這一時期，合群的主體由社會精英轉向工農(nóng)大眾。國民黨人亦開始關注和組織工農(nóng)民眾。國共兩黨對工農(nóng)民眾力量的共同認識，成為第一次國共合作的重要思想基礎。合群思潮對中國近代社會走向有著重要影響，是實現(xiàn)獨立、統(tǒng)一、民主和富強的助推力量。

中國先秦時期就有“群”的思想，主要集中在荀子的學說中。荀子在《王制》篇中稱：人“力不若牛，走不若馬，而牛馬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并且他還認為，“群”是滿足人的生活需要的社會組織，人欲征服“窮、亂”，首先必須合群。［1］中國傳統(tǒng)政治文化對合群持肯定的態(tài)度，并使之上升為人能夠異于禽獸的一個必要條件。但是，中國傳統(tǒng)社會能夠得到政府認可的合群活動主要在經(jīng)濟和文化層面，對政治層面的合群則加以限制，直到戊戌維新時期才有政治層面的“群”的理論——群學，即康有為、梁啟超等人倡導的“合群立會”之說。①目前學界對合群思潮的研究已經(jīng)取得諸多成果②，但多集中于對清末合群思潮的研究，很少涉及民國成立后合群思潮的演進。本文擬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詳細地梳理合群思潮的興起及其演進歷程，并考察合群思潮與中國革命之間的關系。

一、戊戌維新時期合群思潮的興起

清朝初年，剛建立全國性政權的清王朝面臨極大的政治挑戰(zhàn)和社會危機，因此對合群結社活動的防禁措施比前朝更為嚴厲。順治九年（1652）、十七年曾兩度下令，“諸生不許糾黨多人，立盟結社”，否則“各該學臣即行革黜參奏”。［2］(P110)順治十八年又規(guī)定：“凡歃血盟誓，焚表結拜弟兄者，著即正法?！保?］(P184)這種情況直到清朝末年才有所改變。鴉片戰(zhàn)爭之后，外敵入侵和國家積貧積弱使合群的愿望通過救亡圖存的時代語言表達出來。一些先進之士在西方社會思想的影響之下，認為救亡圖強之法在于合群。1887年，黃遵憲在《日本國志》卷三十七《禮俗志四》中提到：“社會者，合眾人之才力，眾人之名望，眾人之技藝，眾人之聲氣，以期遂其志者也。”［4］(P911)這里的“社會”就是指由志趣相同的個人結合而成的團體。1890年，康有為吸取從西方傳來的政治觀點，開始向學生宣傳“孔子改制之意，仁道合群之原”［5］(P19)。從1891年起，他先后在粵、桂等地講學，認為“凡講學莫要于合群，蓋以得智識交換之功，而養(yǎng)團體親愛之習。自近世嚴禁結社，而士氣大衰，國之日孱，病源在此”［5］(P242)。除了近代民族危機催生合群意識外，西方傳教士在中國建立的西方式社團對中國新式社團的產(chǎn)生也起到示范作用，并引入合群的政治意識。例如，1887年由新教傳教士韋廉臣發(fā)起創(chuàng)辦的同文書會（1894年中文名稱正式改為“廣學會”），就是一個頗具影響力的團體，“廣學會出版的報刊雜志批評時弊，鼓吹變法”，有力地推動了中國的政治變革。［6］

甲午戰(zhàn)爭之后，合群之論在維新人士大力提倡下，形成頗為壯觀的社會思潮。1895年3月，嚴復在《原強》（發(fā)表于天津《直報》）一文中這樣寫道:“錫彭塞（今譯斯賓塞——引者注）者，亦英產(chǎn)也，宗其理而大闡人倫之事，幟其學曰‘群學’?！簩W’者何？荀卿子有言:‘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以其能群也。’凡民之相生相養(yǎng)，易事通功，推以至于兵刑禮樂之事，皆自能群之性以生，故錫彭塞氏取以名其學焉?！保?］(P6)嚴復借用荀子的概念把斯賓塞的社會學譯為群學，表達了中華民族面對列強瓜分應當合群保種的政治主張。同年，他翻譯赫胥黎的《天演論》（今譯《進化論與倫理學》），在案語中指出：“天演之事，將使能群者存，不群者滅；善群者存，不善群者滅?！保?］(P1347)嚴復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來喚醒民眾，強調群體之力在人類生存競爭中的作用，為當時的合群思潮提供了學理依據(jù)。

由于學術性的集會比政治性的集會享有更多的自由，維新人士將廣設學會作為實現(xiàn)合群的重要步驟。1895年8月，康有為等人倡辦強學會。11月，北京強學會和上海強學會先后成立?？涤袨樽珜懙摹毒煆妼W會序》《上海強學會序》和《上海強學會后序》等文章集中表達了他的合群主張?？涤袨樘岢觥拔飭蝿t弱，兼則強”，認為：“一人獨學，不如群人共學；群人共學，不如合什百億兆人共學?！嶂袊睾蠚W洲，民眾倍之，可謂龐大魁巨矣，而吞割于日本，蓋散而不群、愚而不學之過也。今者思自保，在學之、群之?！保?］(P97)但維新人士公開結社集會，議論國事，對封建統(tǒng)治是一個有力的沖擊，因而遭到頑固勢力強烈反對。1896年1月，御史楊崇伊奏參強學會植黨營私，北京、上海強學會相繼被封閉。強學會雖然遭到封禁，但是“風氣漸開，已有不可抑壓之勢。至丙申（1896）二月，御史胡孚宸奏請解禁，于是將北京之強學會改為官書局……黃遵憲、梁啟超、汪康年等謀將上海強學會改為時務報，時務報既出后，聞風興起者益多，各省志士爭（相）醵資，合群以講新學”［10］(P395)。

維新人士在嚴復、康有為闡述合群思想的基礎上，進一步論證了合群的必要性和迫切性。他們用嚴復翻譯西方社會學所用的“群學”一詞，將合群立會之說稱之為“群學”［11］(P34)，并認為中國在先秦時期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群學”。強學會會刊《強學報》第1號登載的《論會即荀子群學之義》一文，認為：“樂群之名，會友之義，先圣所許。后世鑒于小人之黨而諱之，是因噎廢食、因稗棄禾耳。中國之有會，蓋亦古矣?！碧┪髦愿粡姡且驗椤巴鈬梦夜湃藰啡褐x，安有不強。中國諱言先秦會友之名，安能不弱”。最后，文章提出：“救國之道，莫如敬業(yè)樂群、以文會友，能會則大、能會則通、能會則強?！保?2］譚嗣同、唐才常等人創(chuàng)立群萌學會，在章程第一條稱：“本會以群萌為名，蓋因群學可由此而萌也，他日合群既廣，即竟稱為群學會?！保?3］(P431)譚嗣同還在《壯飛樓治事十篇》中以“群學”為名大談合群立會之說，“儒而入會，于是無變書院之名而有變書院之實；釋老而入會，于是無變寺院之名而有變寺院之實；農(nóng)而入會，于是無農(nóng)部之名而有農(nóng)部之實；商而入會，于是無商部之名而有商部之實；工而入會，于是無勸工之名而有勸工之實；礦而入會，于是無辦礦之名而有辦礦之實”，認為“大哉學會乎！所謂無變法之名而有變法之實者”［13］(P443-444)，他希望以合群立會實現(xiàn)維新變法的主張。

梁啟超對合群的闡述最有代表性，表達了這一時期大部分維新人士的主張和訴求。1896年，他根據(jù)康有為“以群為體，以變?yōu)橛谩钡乃枷耄鳌蹲兎ㄍㄗh》。在其中的《論學會》一文中，他認為：“道莫善于群，莫不善于獨。獨故塞，塞故愚，愚故弱；群故通，通故智，智故強?！彼岢觯骸敖裼裰袊?，在廣人才；欲廣人才，在興學會。”［14］(P26-28)這篇文章試圖回答如何實現(xiàn)政治整合的問題。隨后，他又內演康有為的學說，外依嚴復的《天演論》和譚嗣同的《仁學》，作《說群》篇。他提出“群者，天下之公理也”，“生而不滅、存而不毀者，則咸恃合群為第一義”。他說：“何謂造物？合群是已。何謂化物？離群是已?！麥缛酥畤?，滅其國之群可矣。使之上下不相通，彼此不相恤，雖天府之壤，可立亡矣?！睆娬{了合群對于國家存亡的重要性。他還通過比較“群術”和“獨術”來比較泰西強、中國弱的原因，認為群術是一種有效的治國之術，“以群術治群，群乃成；以獨術治群，群乃敗”。［14］(P93-94)

合群之說引起強烈的社會反響。1897年9月，《知新報》報道：“邇來時局日艱，識時務者，罔不爭相淬厲，痛深國恥，以合群之力挽將倒之瀾?！保?0］(P380)1898年2月，《知新報》報道：湖南龍南致用學會興辦，“集思廣益，一視同仁，眾志成群”［10］(P465)。據(jù)學者研究，戊戌維新時期有案可稽的學會達72個。［15］這一時期的合群思潮表達了具有維新思想的士紳團結在有為君主周圍，以增強社會動員能力的愿望。但是，當時中國社會內部還沒有足以支持變法取得成功的社會力量，舊社會勢力仍占著絕對優(yōu)勢。1898年9月22日，以慈禧太后為首的頑固派發(fā)動政變，囚禁光緒，緝拿維新志士。譚嗣同、楊銳等六君子喋血街頭，康有為、梁啟超等人東渡日本，合群思潮也進入一個新的時期。

二、20世紀初的合群思潮與西方社團制度的引入

戊戌政變后，維新人士仍是合群思潮的有力推動者。梁啟超對戊戌維新時期的合群思潮進行了反思，強調“合群之德”的重要性。1901年6月，梁啟超在《清議報》發(fā)表了《十種德性相反相成義》，認為，中國“四民中所含小群無數(shù)也，然終不免一盤散沙之誚者，則以無合群之德故也”，“國民未有合群之德，欲集無數(shù)之不能群者強命為群，有其形質無其精神也，故今日吾輩所最當講求者，在養(yǎng)群德之一事”。文章還闡述了獨立與合群之間的關系，“獨立之反面依賴也，非合群也；合群之反面營私也，非獨立也”，中國需要“合群之獨立”。［14］(P429)換言之，中華民族只有“善群”“能群”“合群”，才能走上民族的獨立富強之路。梁啟超還對傳統(tǒng)中國的“合群之法”作了理性的梳理并分析中國人不能做到合群的原因。1902年9月16日，梁啟超在《新民叢報》上發(fā)表《新民說》第十三節(jié)《論合群》，認為“優(yōu)劣之道不一端，而能群與不能群，實為其總源”，合群之義“今舉國中稍有知識者，皆能言之”，然僅有合群之表象，而無合群之實舉，不但全體國民之“大群”不能合，即使一部分之“小群”也未能合。中國人不能做到合群的原因有四，即“公共觀念之缺乏”、“對外之界說不分明”、“無規(guī)則”以及“忌嫉”。［16］(P693-694)1902年12月，黃遵憲在給梁啟超的信中對《新民說》給予很高的評價，并且對合群也發(fā)表了自己的觀點，認為社會變革的關鍵在于“合群之道”，而真正的合群之道，“當用族制相維相系之情，會黨相友相助之法，再參以西人群學以及倫理學之公理，生計學之兩利，政治學之自治，使群治明而民智開、民氣昌，然后可進以民權之說”［17］(P506-507)。

與戊戌維新時期的合群思潮相比，20世紀初的合群思潮聲勢更為浩大，原因是共和知識分子開始登上政治舞臺。1902年11月，留日湖南籍學生創(chuàng)辦刊物《游學譯編》。該刊物逐步從改良主義思想的束縛下解放出來而走向革命。1903年5月，《游學譯編》第7期刊登《與同志書》稱：“亡國滅種之禍迫于旦夕……吾國之人無合群自治之習慣，自私自利，喜獨惡群，勝不相讓，敗不相救，雖有公利而不能舉也，雖有公害而不能除也?！袢站韧鲋?，舍合群自治，別無下手之處?！保?8］(P395、P398)由日本東京浙江同鄉(xiāng)會創(chuàng)辦的《浙江潮》，是一個革命傾向較為顯著的刊物。1903年2月17日，《浙江潮》發(fā)表的《國魂篇》稱，“新學之士常以合群公德之義提倡奔走而卒無效”，“就不能合群之種種方面觀之，則無公德也，無法律也，忌克也，皆是也。而就其歸結之總綱言之，則無統(tǒng)一之原質已耳”。所謂“原質”，該作者認為就是“國魂”，即“祖國主義”。［19］“祖國主義何？根于既往之感情，發(fā)于將來的希望，而昭于民族之自覺心。”［20］1905年8月，中國同盟會在東京成立。中國同盟會在國內國外發(fā)展組織的同時，開始注意工人團體的創(chuàng)建和領導。1906年，孫中山先后派革命黨人在香港和廣州的機器工人中開展秘密工作。1909年4月22日，以香港機器工人為主體成立中國研機書塾。5月13日，廣東機器工人成立廣東機器研究公會。中國研機書塾和廣東機器研究公會，是革命黨人領導的以工人為主體并聯(lián)合有革命傾向的民族資本家的進步團體。［21］(P45-46)

先進女性也認識到“合群”的必要性。民主革命志士秋瑾認為女子受壓迫的原因是一生只曉得依傍男子，主張女子通過“學藝”與“合群”取得自立。1905年，她在致湖南第一女學堂的信中說：“欲脫男子之范圍，非自立不可；欲自立，非學藝不可，非合群不可。”［22］(P53-54)1906年，秋瑾在《創(chuàng)辦中國女報的草章及意旨廣告》中說：“本報之設，以開通風氣，提倡女學，聯(lián)感情，結團體，并為他日創(chuàng)設中國婦人協(xié)會之基礎為宗旨。”［22］(P31)1907年1月14日，《中國女報》在上海創(chuàng)刊。秋瑾在為該報撰寫的發(fā)刊詞中稱：“吾今欲結二萬萬大團體于一致，通全國女界聲息于朝夕，為女界之總機關?！保?2］(P34)秋瑾的好友呂碧城在《中國女報》第2期發(fā)表《女子宜急結團體論》，強調：“自歐美自由之風潮掠太平洋而東也，于是我女同胞如夢方覺，知前此之種種壓制束縛無以副個人之原理，乃群起而競言自立，競言合群，或騰諸筆墨，或宣之演說，或遠出游歷，無不以自立合群為宗旨?！比粼谀信g論之，“則不結團體，女權必不能興，女權不興，終必復受家庭壓制”，因此女子應“急結成一完備堅固之大團體”。［23］(P450)

晚清政府在這一時期進行新政改革，也希望把合群結社納入其可以控制的范圍。1904年，清廷頒布《奏定商會簡明章程》，商會獲得合法地位。1906年9月1日，清廷在上諭中稱：“著各省將軍、督撫曉諭士庶人等發(fā)憤為學，各明忠君愛國之義，合群進化之理，勿以私見害公益，勿以小忿敗大謀，尊崇秩序，保守平和，以預儲立憲國民之資格。”［24］(P128-129)1907年12月24日，慈禧太后懿旨：“著憲政編查館會同民政部將關于政事結社條規(guī)，斟酌中外，妥擬限制，迅速奏請頒行?！?908年3月11日，憲政編查館會同民政部上奏擬訂結社集會律折，請求清廷除了禁止秘密結社外，對其他結社集會應提倡，“其討論政學，研究事理，聯(lián)合群策以成一體者，雖用意不同，所務各異，而但令宗旨無悖于治安，即法令可不加以禁遏”。奏折中擬訂的結社集會律三十五條，獲得清廷的批準。［25］同年8月27日，清廷頒布《欽定憲法大綱》，規(guī)定：“臣民于法律范圍以內，所有言論、著作、出版及集會、結社等事，均準其自由?！保?6］(P59)由此，民間結社獲得了法律的認可。有學者統(tǒng)計，辛亥革命前僅商會、教育會、農(nóng)學會就有2000多個。［27］(P231)這些組織多是在清政府的倡導或許可之下由紳士辦理或是以紳士為主體。

辛亥革命之后，合群思想有了一個利于廣泛傳播和實踐的政治環(huán)境。1912年3月11日，中華民國南京臨時政府公布的《中華民國臨時約法》，明確地規(guī)定：“人民有言論、著作、刊行及集會、結社之自由?！保?8］(P12)一時間，“集會結社，猶如瘋狂”［29］(P17)。隨后，北洋政府亦努力把合群結社納入政府管理的軌道，頒布了《中央學會法》《商會法》《教育會規(guī)程》《農(nóng)會規(guī)程》《林業(yè)公會規(guī)程》《工商同業(yè)公會規(guī)則》等法規(guī)。民國初年，各類團體呈現(xiàn)出全方位發(fā)展的態(tài)勢。政治社團除了原有的革命、立憲等團體（有的開始向黨派轉變）外，還出現(xiàn)了反對專制和軍閥統(tǒng)治的民主政治社團；經(jīng)濟社團除了原有的行會、商會進一步發(fā)展之外，還出現(xiàn)了農(nóng)、工、商、礦、交通、外貿(mào)等業(yè)的協(xié)會性社團；教育社團從清末的教育會向實踐性社團發(fā)展。［3］(P425)一些資產(chǎn)階級和小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受歐美諸國政治和工運的影響及啟發(fā)，掀起“工會熱”。羅法言等組建了四川省總工會，并得到當時四川都督尹昌衡、張培爵的熱情支持。李達壽、常治發(fā)起組建湖南省總工會，得到長沙企業(yè)界和工人們的積極響應。［21］(P46)

概言之，20世紀初合群思潮的推動者包括前維新人士、共和知識分子和順應時變的政府統(tǒng)治者。救亡圖存的時代背景和民主政治的試行，使合群思潮在這一時期進一步發(fā)展。清末新政時期的晚清政府和民國初年的北洋政府積極引入西方社團制度，希望合群結社規(guī)范化、制度化。但是，辛亥革命后的北洋軍閥統(tǒng)治并沒有能夠給人們帶來預期的民族獨立和社會進步。一批先進的知識分子在遍布荊棘的道路上開始了新的探索，其中合群思想仍為新的歷史時期改造社會的一個重要思路。

三、馬克思主義的傳播與合群思潮的轉向

戊戌維新時期和20世紀初年的合群思潮，探討了群與變、群與強、群與治以及群與會的關系。民國初年，在由探尋改造社會之路的先進分子所推動的新的合群思潮中，“群與強”的話語被放到更突出的位置。而且，合群思潮的影響范圍也在擴大。1915年，年僅11歲的任弼時在老師的命題作文《合群說》中寫道：“國人由人民而成，必賴人民以強。欲強之道，莫如合群。士農(nóng)工商皆能合群則必能富。富者強之?！袊兴娜f萬同胞，而不能勝少數(shù)人之小國者，咎在不能合群也?！保?0］(P10)這說明合群思想已通過教育向青少年普及，以合群求富強。五四運動前夕，一批先進的知識分子大力提倡民主與科學，反對封建專制，掀起新文化運動。新舊文化思潮的激戰(zhàn)，要求先進的知識分子特別是青年學生首先組織起來。1919年，《清華周刊》發(fā)表王乃慰的《合群》一文中稱：“合群，美德也。眾擎易舉，眾志成城，先哲有言，良不誣矣。然而，合群之范圍則不可不察。同為中國人，則凡中華民國國民應合群矣，然后可以御外侮，躋富強。若一國之中，而一省有一省之合群，一校有一校之合群，南北有畛域，秦楚有徑庭，則小團體愈堅固，大團體愈支離矣?！袊匀跽?，皆未收群策群力之效也。正本清源，當自吾輩始?！保?1］作者王乃慰對當時的合群思潮進行反思，思考怎樣的合群結社才能使中國能夠抵御外侮，真正能夠實現(xiàn)國家富強，并且提出要正本清源，由他們這一代新青年擔負起歷史使命。

五四運動前后，新民學會、少年中國學會、覺悟社等社團在新的合群思潮中出現(xiàn)。這些進步社團介紹、宣傳各種新思想和新學說，一些團體還將自己的主張付諸行動。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給中國提供了一個新的民族復興典范，也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主義。隨著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馬克思主義的“群眾”概念和群團思想也進入中國。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認為，哪里有千百萬計的群眾，“哪里才是真正的政治的起點”［32］(P446)。群眾團體是連接黨和群眾的“傳動裝置”。在革命階段，群眾團體廣泛聯(lián)系群眾，政黨由此擁有革命的群眾基礎。革命勝利之后，群眾團體“站在黨與人民群眾之間”，協(xié)助黨和政府實現(xiàn)無產(chǎn)階級專政。工會、農(nóng)民組織、共青團及女工農(nóng)婦代表會等群眾團體各自組織動員、教育引導和聯(lián)系服務一定的群眾。［33］(P368-370)“群眾”是中國古已有之的概念，但不是一個政治概念。隨著馬克思主義“群眾”概念的傳入，“群眾”的內涵開始指向“被壓迫階級”，指向“勞動界”。1919年7月，毛澤東提出，農(nóng)夫“結成一個聯(lián)合，以謀我們種田人的種種利益”，工人“結成一個聯(lián)合，以謀我們工人的種種利益”，其他如學生、女子、小學教師、警察、車夫等都要聯(lián)合起來尋求“共同利益”。［34］(P373-377)1919年10月，李達在《婦女解放論》中提出：“全勞動界，有合組團體的必要，所以男男女女互相結合起來，對抗那資本家?！保?5］(P18)1920年7月，惲代英在《怎樣創(chuàng)造少年中國？》中把“活動的修養(yǎng)”和“合群的修養(yǎng)”合稱為“群眾生活的修養(yǎng)”。他說：“我們讀書人，多少有些書癡氣，總不感覺合群的必要。這一則因為他原從不想做什么社會事業(yè)，所以他無需乎群眾；再則因為他看不來這些群眾種種色色的怪相，所以他不屑與他們相周旋?！钡牵笆聦嵉淖C據(jù)，應該可以信平民的能力”，“人家笑我們是一盤散沙十幾年了，我們到頭仍是一盤散沙，沒有一個群眾事業(yè)，曾經(jīng)維持得長久”，因此應該注意群眾生活的修養(yǎng)。［36］(P178-179)這里所說的“群眾”是指勞苦平民大眾，并提出要相信平民的能力。

1920年4月，俄共（布）遠東局海參崴分局外國處取得共產(chǎn)國際的同意，派遣維經(jīng)斯基率領俄共（布）黨員小組一行來華，幫助和指導創(chuàng)建中國共產(chǎn)黨。1920年7月19日，維經(jīng)斯基委托陳獨秀在上海召開社會主義者和無政府主義者聯(lián)合大會，成立“社會主義者同盟”，并成立包括維經(jīng)斯基在內的五人領導核心，定名“革命局”，即中共上海發(fā)起組。［37］革命局下設出版部、宣傳報道部和組織部，組織部“在學生中間開展工作，想法設法引導學生去同工人和士兵建立聯(lián)系并把他們組織起來”。為使革命學生聯(lián)合起來，組織部做了大量的組織工作，在各個城市召集一系列的學生會議。1920年8月17日，在北京舉行北京、天津、漢口、南京等幾個城市的學生代表會議，成立了社會主義青年團。［38］(P50-53)隨后，上海、北京、天津、武漢、長沙、廣州等地先后建立社會主義青年團的早期組織。

上海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建立后，北京、湖南、廣州等地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也相繼建立。各地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把發(fā)動和組織工人群眾作為自己的一項重要任務。針對五四運動后打著“工界”招牌的形形色色的工會在上海乘勢而起，陳獨秀提出建立“真的工人團體”。他在《勞動界》上撰文指出：“工人要想改進自己的境遇，不結團體固然是不行。但是像上海的工人團體，就再結一萬個也都是不行的。新的工會一大半是下流政客在那里出風頭，舊的公會公所一大半是店東工頭在那里包辦。覺悟的工人呵！趕快另外自己聯(lián)合起來，組織真的工人團體?！保?9］(P245)在上海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指導下，1920年10月3日，上海機器工會籌備會在霞飛路漁陽里六號召開。會議提出，目前有五種工會都是妨礙工人的組織，即資本家利用的工會、同鄉(xiāng)觀念的工會、政客和流氓把持的工會、不純粹的工會以及只掛招牌的工會。［40］(P116)1920年11月21日，上海機器工會正式成立。它是上海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直接領導的第一個革命工會。其他地方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也開始創(chuàng)建革命工會的活動。北京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辦的《勞動音》第5期向全國工人提出了四個斗爭目標：一，組織工會，專辦和工人有利的事；二，提高工資，縮短工時；三，增加工人的組織；四，舉行游行示威。［21］(P80)1921年7月，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作出決議，提出黨的基本任務是成立工會，“凡有一個以上產(chǎn)業(yè)部門的地方，均應組織工會；在沒有大工業(yè)而只有一兩個工廠的地方，可以成立比較適于當?shù)貤l件的工廠工會”。黨在工會里灌輸階級斗爭的精神，并且成立工會組織的研究機構。［41］(P4-6)

各地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還組織開展農(nóng)民工作?！豆伯a(chǎn)黨》月刊第3號發(fā)表《告中國農(nóng)民》一文，號召共產(chǎn)主義者及一切革命者“要設法向田間去”，宣傳農(nóng)民，組織農(nóng)民，啟發(fā)農(nóng)民的階級覺悟，幫助農(nóng)民“搶回土地”。［42］如何幫助農(nóng)民呢？《共產(chǎn)黨》月刊第2號至第5號陸續(xù)發(fā)表有關農(nóng)民問題的文章，批判否認農(nóng)村存在階級分野和階級斗爭的觀點，號召農(nóng)民在一個村組織一個“農(nóng)人會”，在全國組織一個“農(nóng)人總會”。［43］(P159)1921年4月，上海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成員沈玄廬回到家鄉(xiāng)浙江蕭山縣衙前村。經(jīng)過半年的積極籌備，9月27日，衙前農(nóng)民協(xié)會召開了成立大會。大會通過的《衙前農(nóng)民協(xié)會宣言》提出土地“歸農(nóng)民所組織的團體保管分配”［44］(P430)。衙前農(nóng)民協(xié)會是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之后組織起來的第一個新型農(nóng)民團體。衙前附近有80多個村莊也相繼成立了農(nóng)民協(xié)會。［45］廣東海陸豐在彭湃的領導下成立了海豐總農(nóng)會，隨后海豐、陸豐、惠陽三縣的農(nóng)會會員“達到20余萬人”。［46］(P125)湖南衡山岳北成立了岳北農(nóng)工會，“會員限于雇農(nóng)、佃農(nóng)、自耕農(nóng)三種”，其他“確可為農(nóng)民謀利益者”，由農(nóng)民多人介紹酌量準其入會，加入者達“10余萬人之多”。［47］(P245)

先進的知識分子還開始用馬克思主義指導中國婦女問題。上海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成員陳望道認為：“‘女人運動’共有兩大類：一是第三階級女人運動；一是第四階級女人運動。第三階級女人運動，就是中流階級的女人運動；第四階級女人運動，就是勞動階級的女人運動……第三階級女人運動，目標是在恢復‘因為伊是女人’因而失掉的種種自由和特權；第四階級女人運動，目標是在消除‘因為伊是窮人’因而吃受的種種不平等和不合理。所以第三階級女人運動，是女人對男人的人權運動；第四階級的女人運動，是勞動者對資本家的經(jīng)濟運動。”因此，為了徹底實現(xiàn)婦女解放就要把勞動婦女組織起來。［48］(P78)1921年8月，中共機關刊物《新青年》第9卷第5號刊登了中華女界聯(lián)合會的改造宣言及章程，肯定了婦女解放是近代“解放歷史中的重要部分”，提出中華女界聯(lián)合會的任務是擴大組織及開展宣傳，并規(guī)定了具體奮斗綱領。［49］(P11-12)改造宣言及章程體現(xiàn)了剛剛創(chuàng)建的中國共產(chǎn)黨對婦女運動的基本主張。1921年12月，王劍虹在《婦女聲》第1期上撰文，明確提出“女權運動的中心應移到第四階級”，有覺悟的女子組織團體，“加入無產(chǎn)階級革命軍的前線，努力反抗一切掠奪和壓迫，從根本上去改造社會，建設自由平等的、男女協(xié)同的社會”。［48］(P94)

與此同時，喚起民眾和開展反帝反軍閥的斗爭，是孫中山晚年的重要革命活動。五四運動前后，國民黨人也開始關注和組織工農(nóng)民眾。1918年3月，吳稚暉主編的《勞動》在上海創(chuàng)刊，這是全國第一個專門報道勞工運動的雜志。1918年11月16日，蔡元培在慶祝協(xié)約國勝利的講演會中喊出“勞工神圣”的口號。［50］(P219)護法運動失敗后，孫中山離粵赴滬，另圖根本救國之計。在五四運動中，孫中山指示由國民黨人主辦的《星期評論》，著重對世界與中國的勞工運動歷史和現(xiàn)狀進行研究和介紹。1921年，孫中山返粵組織正式政府后，設立專司勞工的部門，并發(fā)表了由戴季陶擬定的《廣東省工會法草案》。孫中山支持工人運動的發(fā)展，造成廣州市空前的“工會熱”，這一時期他甚至贏得“工人總統(tǒng)”的稱譽。［51］(P372-373)廖仲愷追隨孫中山革命22年，是孫中山晚年最得力的助手。1922年3月6日，廖仲愷在廣東第二次農(nóng)品展覽會上發(fā)表《農(nóng)政與農(nóng)業(yè)團體之相互作用》的演說，指出，“茍人民猶是一盤散沙，政府與人民無相互之作用，則民治不能實現(xiàn)，而民國亦徒有其名”，因此實現(xiàn)真正民治“必先使人民自結各種團體”。由于當時中國仍處在宜注重農(nóng)政的時代，“則農(nóng)會及其他農(nóng)業(yè)團體，亦應由各地農(nóng)民自動結合組織，以為介于政府與農(nóng)民之傳導機關”。［52］(P158)換言之，在農(nóng)民個人與國家政府之間應當有農(nóng)會組織，這樣農(nóng)民才能不再處于分散的孤立的原子狀態(tài)，才能夠有效地制衡政府，保障農(nóng)民的利益。［53］其他由國民黨人主辦的《建設》《閩星》《覺悟》等報刊也都刊出文章，參與討論勞工組織及勞動問題。

從合群思想的群眾基礎而言，五四運動前后的合群思潮有了一個新的轉向，合群主體由社會精英轉變?yōu)楣まr(nóng)大眾。在這一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和中國國民黨都是扮演中國政治發(fā)展主導角色的革命黨。致力于建立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共產(chǎn)黨人積極組織工會、農(nóng)會、青年團和婦女組織等團體，同時尋求建設中國新方案的國民黨人也重視民眾力量。國共兩黨對工農(nóng)民眾力量的共同認識以及都重視組建工農(nóng)團體，成為實現(xiàn)第一次國共合作的重要思想基礎。

四、結 語

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合群持肯定的態(tài)度，因此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的社團也達到相當?shù)臄?shù)量規(guī)模。春秋戰(zhàn)國時期出現(xiàn)了以儒家、道家為代表的學術社團，東漢后期出現(xiàn)了太平道、五斗米道等民間宗教會社。佛教傳入中土后，兩晉時期出現(xiàn)了道安僧團、慧遠蓮社等佛教社團。隋唐時期工商業(yè)發(fā)達，工商行會組織開始出現(xiàn)。明清時期，隨著工商業(yè)的進一步發(fā)展，工商會館、公所等行會組織相當普及。明清兩代數(shù)百年間有大規(guī)模的人口流動，各地大量涌現(xiàn)具有同鄉(xiāng)會性質的會館。明清作為中國封建專制主義高度發(fā)展的時期，對民眾的言論和行動均嚴加控制，因此又出現(xiàn)了一些試圖通過抗爭改變地位與處境的秘密教門和秘密會黨。［3］(P23)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民眾在社會生活中需要合群而組織起來時，只要不對統(tǒng)治構成威脅，封建王朝統(tǒng)治者并不嚴加禁止。中國傳統(tǒng)社會里已有的合群意識和潛在傾向，成為清末民初合群思潮興起的內發(fā)性資源。［54］(P40)一旦遇到合適的環(huán)境，它就會猛烈地釋放出來。

鴉片戰(zhàn)爭之后，民族危機催生了民族意識的覺醒，民族意識又催生了合群思潮。隨著西方社會思想、社團觀的傳入，康有為、梁啟超等人在戊戌維新時期倡導“合群立會之說”，合群思潮興起。在合群思潮的推動下，清末的合群結社有兩種發(fā)展趨向，一種是近代志士將西方社團組織上升為西方富強之源，迫切希望在民族危亡關頭通過合群來改變民心渙散、一盤散沙的社會現(xiàn)狀，并開始建立同志團體，把合群當作改造社會、追求自治、挽救危亡的一種方式；另一種發(fā)展趨向是自20世紀初年開始，政府開始引入西方社團制度，并頒布新規(guī)制，來改造傳統(tǒng)已有的結社，使之獲得新生，或者按照西方社團制度建立政府所需要的社團組織。辛亥革命之后，北洋軍閥統(tǒng)治沒有讓人們得到預期的民族獨立和社會進步，因此合群仍是先進分子改造社會、尋求富強之路的一個重要思路，而且共和政體使民眾對自己在國家中所處的地位從觀念上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因此合群思想的影響范圍也在擴大。

五四運動前后，隨著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群眾”成為被壓迫階級的代名詞。先進的知識分子在接受馬克思主義的同時，也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的群眾概念和關于群團的觀點。而且，越來越多的中國人認識到，中國的新出路就是把勞工組織起來。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后，大力宣傳馬克思主義群團觀并付諸實施。五四運動前后的國民黨人也很重視民眾力量，所重視的合群主體，除了精英分子之外，也主要是工農(nóng)勞動者。國共兩黨在合群思想上的共同認識，是實現(xiàn)第一次國共合作的重要思想基礎。但是，國共兩黨由于階級基礎不同，對群眾的認識也是不同的，國民黨使用“群眾”概念時沒有階級性，強調全民性，因此國共兩黨在合群的實踐效果上就存在很大的不同。而且國民黨作為以城市精英為主體的政黨，也缺乏合適的人才真正深入工農(nóng)大眾之中去。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期間，國民黨在名義上享有對群眾運動的主導權，但除了在商民協(xié)會、婦女協(xié)會之中尚能保持相對強勢外，在工會、農(nóng)民協(xié)會之中的影響遠遜于共產(chǎn)黨。共產(chǎn)黨希望在國民革命中以工會、農(nóng)民協(xié)會為主體召開國民會議建立平民民主政權，然后向蘇維埃政權過渡。而國民黨只是想利用群眾運動打倒軍閥，并不想徹底消滅地主階級，因此掌握軍隊并且力量強大的國民黨在1927年實施“清黨”反共就成為一個必然的結果。

清末民初的合群思潮對中國近代社會走向有著重要影響。由于合群思潮的興起源于近代民族危機，因此清末民初的合群思潮更突出地表現(xiàn)為仁人志士如何建立改造社會、挽救危亡的社會組織，迫切希望改變一盤散沙的社會現(xiàn)實，聚集民氣，形成合力，爭取中華民族自強于世界民族之林。此外，其他社會組織，如作為利益群體聚合的商會、作為地緣紐帶的同鄉(xiāng)會以及作為災荒救濟組織的華洋義賑會等，也是清末民初合群思潮的產(chǎn)物，它們或由政府所主導或是政府社會治理的補充，同樣是中國近代社會向前發(fā)展的推動力量。

注釋：

①需要指出的是，康有為、梁啟超等人所倡導的群學與以群學為名所介紹的西方社會學，名同而實異，“清末群學同名之下，有合群立會之說、社會學和廣義社會科學之別”。參見姚純安：《清末群學辨證——以康有為、梁啟超、嚴復為中心》（《歷史研究》2003年第5期）。

②王宏斌：《戊戌維新時期的 “群學”》（《近代史研究》1985年第2期），《二十世紀初年的 “群學”》（《史學月刊》1985年第5期）；虞和平：《西學東漸與中國現(xiàn)代社團的興起——以戊戌學會為中心》（《社會學研究》1997年第3期）；蔡勤禹：《民間組織與災荒救治——民國華洋義賑會研究》（商務印書館200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