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對人性的全面釋放

張偉東

我基本上是在生活的閑暇之余以沉靜的姿態(tài)寫了一些小說，產(chǎn)量不高，卻得到了同仁們的一些呼應和認可。這并非因為我有異于其他小說家奇異的天賦或特長，而是源于我在寫作上耗費的精力可能比他們更多一些。如果你想知道一個人在哪些方面有所擅長，你就觀察他平時在哪方面耗費的時間多就行了。實際上我的社會活動圈子非常之小，我這人活得簡單，沒有那么多的應酬，又沒有其他的愛好，所以我在小說創(chuàng)作上的時間肯定是更加充裕一些，這大概是應了“創(chuàng)作就是要相對孤獨”那句話。

除了在創(chuàng)作上耗費的時間多一些，我自認為，寫小說還需要有那么一點匠人精神。我說的“匠”一語雙關：一是我本人的性格“犟”，二是工匠的“匠”。我對文字苛刻到不可想象的程度，總想著精益求精。我的創(chuàng)作時間多半是在晚間，在安靜的夜里，守著電腦，如打磨一件藝術品一樣打磨著那些文字，最后讓那些文字閃閃爍爍，通了靈一般。讓那些文字像嵌在夜空上的小星星一樣發(fā)出灼灼的光來。我寫小說，不急于發(fā)表，習慣在手里放一放，沒事兒的時候就翻出

來打磨，這個過程有點像我們手掌心里平時握著的那兩個核桃或是念珠之類的東西，搗騰久了，就有了手感，物件兒自然會放光。這個辦法大概不適宜詩歌寫作，詩歌可能更趨向于靈感的一時迸發(fā)或噴涌。而在小說創(chuàng)作當中，沉淀、打磨、修改，尤為重要。我的創(chuàng)作心得就是，好小說是“盤”出來的。當然，世界一流小說家可能更趨向于創(chuàng)作上的渾然天成，問題是一流的小說家畢竟是少數(shù)。

關于小說的語言描寫，竊以為“盡意莫若象”。寫小說，其實就是用語言和文字“筑象”的一個過程?！耙匝灾蟆保缓蟮健耙韵蟊M意”?！爸蟆?，我個人把它理解成是運用文字來塑造形象?？梢赃@樣講，所有的文學創(chuàng)作樣式概莫能外，無論是詩歌也好，散文也好，小說也罷，其實都離不開“筑象”?！爸蟆币ㄟ^描寫來完成?！爸蟆蓖ǔＳ袃煞N方式：一種是原創(chuàng)式的（獨創(chuàng)），另一種是模仿式的。原創(chuàng)式的，就是別人還從來沒有這樣寫過的，而只有你這樣寫了，會讓人覺得很新鮮、很奇特。

優(yōu)秀的小說家，他（她）的作品里應該呈現(xiàn)出一種精神氣象，擁有精神氣象的小說，必定是有一定維度和深度的。小說家不能只沉溺于一己的悲歡，要對他所處的這個時代有所承擔，至少是在精神上要有所承擔。同時，小說家需要反思生活，反思時代的病變。就我個人的寫作經(jīng)驗和體驗而言，寫作是什么呢？其實就是對人性的一種全面釋放的過程。真善美是人性，假丑惡也是人性。缺少寫作的誠意，就很難把人性的復雜面寫出來。

如果有人問我，寫作帶給了你什么？我會坦誠地說，其實它什么都沒有給我?guī)?，況且，文學創(chuàng)作其實是一件勞心費神的事兒。寫作是一種長征，艱苦卓絕，你得有爬雪山過草地的勁頭兒，但是最后，你也未必能迎來什么曙光。就我個人而言，寫作，是我與世俗生活的一種對壘和博弈;寫作，不是對生活的描摹，而是對生活的發(fā)現(xiàn);寫作，不是對生活的妥協(xié)，而是對生活的抗爭;寫作，是我暗夜里看到的唯一的那么一點星光，僅此而已。至于未來，寫作這條路于我而言，前方依然是大霧彌漫。我從未指望文學創(chuàng)作會給我?guī)矶嗝簇S富的物質回報，如果借著文學的外衣?lián)粕钌系暮锰?，那不是我的悲哀，那是文學的悲哀！專家學者經(jīng)常談什么經(jīng)濟泡沫兒，其實文學，何嘗不是泡沫兒。好多看似熱鬧的文學圈子，就是一場假面的狂歡。今天，連我都抑制不住要粉墨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