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細(xì)語

馬昱辰

2019年的夏終究還是過去了，帶著炙熱狂放帶著惆悵也好惋惜也罷的悲傷。昨晚聽過安靜得不得了的鋼琴曲，驀然地想起了放在床頭邊被我冷落頹廢了一整年的木吉他，拿起的時候突然有種久違了的陌生。想起曾經(jīng)左右手不斷交替的和弦和指尖觸碰時的溫度，可是此刻，它只有沉重而冷清呢喃與我做伴。窗外是北方十一月被風(fēng)雨打落一地的蕭瑟，蕭瑟得讓這個季節(jié)在霧氣迷蒙之中卻又顯得那么的蒼白。雖然陽光還是那樣的暖，不過伴著即將從西伯利亞吹過的寒風(fēng)，卻分明顯得有些涼了。于是我想，冬天又要來了。

——寫在前面

一

很多時候，我都會喜歡坐在教學(xué)樓第二層最右側(cè)教室里靠窗的最后一排，透過不很刺眼的光線看著那片我再熟悉不過的那一整片天。我快樂的時候它在，累的時候它在，白天在，長夜也是。我喜歡一種悄然無聲的陪伴。它不比愛人，不比朋友，它是永遠(yuǎn)的。永遠(yuǎn)到每當(dāng)我迫切的需要看到它的時候，它總是會及時地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它讓我想起每次抬頭仰望時的喜悅或者迷茫或者不知所措的憂傷。想起每一度春秋，想起每度春秋里的每一個日子，每一個日子里裝著的滿滿的故事。然后我會不停地講不停地講，直到我累了倦了疲憊了睡著了。

日子是充滿著回憶的城。有一次看到沈從文的文章，他說，“現(xiàn)在還有很多人生活在小城里，而我，卻只能生活在小城留給我的印象里”?？墒俏蚁?，比起城來，回憶更像是后視鏡里的公路。而青春，會載著我們駛過坎坷駛過泥濘駛過深谷駛過巔峰，駛過越來越遠(yuǎn)直到模糊不清的城市。

駛過每一個風(fēng)雪飄搖也好陽光爛漫也罷的日子。

我喜歡夏。我喜歡它的炙熱，喜歡它的躁動，喜歡它狂風(fēng)大雨與艷陽高照時常交替的捉摸不定。我曾經(jīng)跟隨它的腳步去看海，去在海灘上一個一個地踩下我的腳印，然后看著翻滾著的巨大的浪沖過我的腳，直到那些腳印慢慢的覆沒。我忘不了在海上大聲地呼喊，那種興奮，像個孩子樣肆無忌憚的笑。而現(xiàn)在，只是很想念那種遠(yuǎn)去了的暢快淋漓。

我跟隨著它的腳步去旅行，卻永遠(yuǎn)也忘不掉第一次見到天安門的那種興奮，忘不了對于敦煌對于大漠的無限憧憬。跟隨它去完成一個一個的夢想，去踩下每一片我期待已久的土地。

可是我又是那么的恨它。我恨那一年郁郁蔥蔥的夏，我恨我還沒有來得及看的櫻花，散落一地的美好隨著風(fēng)只能愈來愈遠(yuǎn)，直到模糊了看向記憶里的視線?？墒俏矣滞涣宋覀兊碾p層大蛋糕，忘不了你們認(rèn)真的表情還有一個個濕紅的眼眶，忘不了我唱那句的不舍。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可是現(xiàn)在呢。走在寒風(fēng)凜冽里，你們都還好吧。

二

終于，我開始欣賞冬天，這個靜謐得讓人害怕的季節(jié)。

傍晚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大大的夕陽映紅著整片天空，地上是撒了一地的暖。我看著路旁櫥窗深色玻璃上的自己，只是覺得如此模糊。看不清背后的街道，看不清風(fēng)中舞動的頭發(fā)，看不清看自己的眼睛?？粗约旱挠白硬粩嗟淖兌汤L又拉長變短，終于在第十三次后轉(zhuǎn)身進(jìn)入一片黑暗。十字路口車水馬龍燈紅酒綠人群來來往往，我會想，有沒有哪一輛車子被重復(fù)過兩次三次四次甚至更多次。最后我明白，就像五月天唱的“青春是手牽手坐上了永不回頭的火車”，它們開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不會了。

于是，我開始現(xiàn)實。

開始很拼命的吃飯，安靜的坐下來認(rèn)真地學(xué)習(xí)或者翻看不斷積累的筆記。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圈圈點點的文字伴著這個寒冷的夜里煞白的燈光隨著泛黃的紙頁和時光一起慢慢老去。我告訴自己，你離自己的夢想很近了，近到只有咫尺之隔。你不再是個小孩子了。不會有兩只老虎耳朵的小傘，不會有三面夾心草莓冰淇淋，不會有我曾經(jīng)夜夜相伴不棄不離的小熊了。

我終于還是和19歲說了再見。19歲生日的那天，爸回來了，告別了我期盼已久卻又言語不出的想念。我們一起暢快地喝酒，只是看著眼前的這個身形略微有些佝僂臉上寫滿滄桑的男人，頓時一陣心痛。雖然我曾以為他是那么的強(qiáng)悍，雖然我曾經(jīng)一度的認(rèn)為他可以永遠(yuǎn)的保護(hù)我，他是我永遠(yuǎn)的依靠。但我想，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背著爸牽著孩子的手一起去曬太陽，那一刻該有多美好?？墒?，我又不想那一天過早的到來，因為那就意味著父親他真的老了。我看著他，看著這19年走過的路，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但終于還是忍住了。我對爸說，你已經(jīng)連續(xù)四年沒在家里過一個中秋了，想我了就打電話。爸沉默的點頭。

請原諒我。請原諒我那三個字一直說不出口。有很多次，我去車站送你，心里卻隱約的有一種痛。其實我懂，我懂它究竟代表著什么。

三

有很多很多個這樣夜晚，靜默流動著的無盡黑暗，肆虐著每一個四散游離在光線明滅交匯處的塵埃。伴著四周的萬籟俱靜，我看向過去與明天的交點，心里卻有一種無名的失落，我一邊戀戀的回首過去又一邊惺惺的憧憬明天，心里面總會有一種空蕩的茫然。打開書，看到安東尼寫：

我想? 將來如果? 有天? 嘗試寫小說? 會寫一個男生? 他總是和? 開滿花的樹? 合照 他不笑? 也不悲傷? 他只是筆挺地站在那里

很多時候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實在想不起他是誰在哪里見過他為什么和某個少年好像。很多次晚上做夢夢到一個少年，他總是冒著大雨逆著人群前行，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得到他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里透著孤獨，孤獨里又露著決絕與剛毅。然后我打著傘，只是看著眼前漫漫黑暗里的前方。醒來發(fā)現(xiàn)，天已大亮。

所以，我堅定信念勇往直前地向前走但有朝一日驀然回首時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它們已經(jīng)漸漸的漸漸的與我背道而馳且漸行漸遠(yuǎn)，無論我怎么呼喊吵鬧發(fā)瘋卻也無動于衷?？墒?，我終還是義無反顧的向前。無論是所有我曾經(jīng)畏懼的一切。

我寫到這里的時候，天上朦朧的月已經(jīng)越發(fā)的明朗了，四周是飄蕩氤氳著的云?？床缓芮?，但真的很美。它讓我想起了曾經(jīng)一個又一個不眠不醒的夜有著怎樣的孤獨。想起了徹夜未眠的燈光在寒冷之中散發(fā)著怎樣的暖，還有每次在遠(yuǎn)離和觸摸到光的中間所有的黑暗背后映襯著的北斗七星，它們安靜地陪我度過的所有哭過笑過的日夜。

而這些，你都不會知道。

就像你不知道我的孤獨一樣，藏匿于每個安靜寧謐喧囂過后的夜。它們都像那些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藏落在我心底里最隱私的位置。無處安放。還有那些所謂的可以讓我奮不顧身的夢，即使最后粉身碎骨也無怨無悔，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薄得一觸即破。可是，我正青春，走過我垂垂老去的19年，走向?qū)儆谖业?0歲的站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