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瞌睡喬＂還能挑戰(zhàn)特朗普嗎？

陳勁松

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

美國前副總統(tǒng)拜登

在俄亥俄州哥倫布市奧特本大學，美國前副總統(tǒng)拜登失態(tài)了。

10月15晚上，2020美國總統(tǒng)大選民主黨初選第四輪辯論在這所大學舉行。臺中間從左至右，依次站著民主黨領先的三員大將：桑德斯、拜登和沃倫。拜登身穿黑色西服，打著紅色領帶，與右邊的沃倫就全民醫(yī)保以及富人稅方案展開激烈辯論。拜登認為，沃倫的全民醫(yī)保方案不具可行性。

沃倫辯解說，自己有詳細的方案，她還提到，在奧巴馬政府期間，自己幫助創(chuàng)建了消費者金融保護局，并與當時的副總統(tǒng)拜登有過交流。這個時候，拜登突然發(fā)作，他轉過頭來，用手掌指著沃倫，提高嗓門向她喊道，“那是我的成績，我相信大家會為此投我一票?！比缓?，他又狠狠補了一刀，“你的工作一塌糊涂（You did a hell of a job at your job）?！?/p>

這一幕震驚了電視機前成千上萬的美國選民?！癏ell”在正式辯論中可以算是臟話了，尤其是他針對的還是一位女士。

拜登對外形象一直是完美的紳士，穿著得體，言辭克制，這讓他廣受歡迎?！?1歲的他，額頭閃耀著光芒，就像從體育館歸來的祖父一樣?！?014年，《紐約客》一篇文章是如此贊揚他的風度。在之前的三輪辯論中，他一直彬彬有禮，但10月15日晚上，他像個欺負女性的惡棍。

拜登之所以如此失態(tài)，是因為民主黨內一直呼聲最高的他第一次民調落后了。他顯然承擔著巨大壓力，這些壓力，與特朗普彈劾案息息相關。

被佩洛西架到了火堆上

這已經是拜登經歷的第三次總統(tǒng)彈劾了。

“在彈劾總統(tǒng)的過程中，美國民眾的情緒會像吉他那樣被彈來彈去，隨著報紙和電視跳動?！?974年4月，對尼克松總統(tǒng)的彈劾呼聲到達高潮。在參議院會議上，31歲的拜登作為民主黨國會新人出乎意料地為陷入困境的共和黨總統(tǒng)辯護。他說，如果當天投票，他會選擇尼克松無罪。“我必須從程序上證明總統(tǒng)的失職?！?/p>

對于程序正義，拜登有種發(fā)自內心的崇敬，他的口頭禪之一就是“讓機構自己運作”。直到當年8月，共和黨眾議院查爾斯·威金斯反水，提供證據顯示尼克松一直隱瞞水門事件，拜登才確信總統(tǒng)應該辭職。

四分之一世紀后，參議院對克林頓的彈劾案開始審判。作為民主黨主力，拜登經常援引尼克松案件中他的謹慎呼吁，證明自己在思路上是一貫的。1998年11月，在國家新聞俱樂部一次采訪中，拜登以非常奇特的角度為克林頓辯護，他表示如果萊溫斯基是自己女兒，他會喜歡克林頓?！叭绻俏业呐畠?，那么（克林頓）就是她要找的男人，”拜登說，“熟悉我的人就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這個男人很出色。我在1974年就說大家要謹慎，現(xiàn)在依然如此?！?/p>

在1974年和1998年彈劾案中，雖然與兩位總統(tǒng)都有交集，但拜登是在漩渦邊上，這一次，他被特朗普卷入了漩渦。

9月24日，當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宣布對特朗普總統(tǒng)開始進行彈劾調查，這意味著，特朗普“電話門”涉及到的拜登也被放在了火堆上反復煎熬。

奧巴馬任期時，烏克蘭方面事務是副總統(tǒng)拜登主要工作之一。2014年，拜登小兒子Hunter Biden進入烏克蘭最大私營天然氣公司董事會，期間有小拜登涉嫌貪腐的流言傳出。特朗普與烏克蘭總統(tǒng)的電話中，就是要對方調查拜登父子在烏克蘭的作為。

如果佩洛西顧及當前民主黨第一人的選情，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冷處理。但她還是宣布開始了彈劾程序，將拜登與烏克蘭的關系，以及特朗普的電話，放到媒體聚光燈下。作為黨領袖，她實際上拋棄了一路領先的拜登。

彈劾進程開始后，特朗普向拜登發(fā)動了全面攻擊，拜登一路領先的選情也受到沖擊。

“瞌睡喬”的危機

11月20日，拜登將年滿77歲，年齡始終是他最大的問題，特朗普也一直抓住這點不放，在任何場合都稱呼他為“瞌睡喬（Sleepy Joe）”，將老邁無能的標簽死死地貼在他身上。

美國歷史上只有3位70歲以上的在任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里根和特朗普，而且從來沒有候選人在78歲時競選成功。拜登本人有時候會采用一些尷尬的方式回應大家的疑慮。在一次聚會中，他邀請支持者和他賽跑;另一次，他要和記者搞一場摔跤比賽。不過都沒什么用，連95歲的前民主黨總統(tǒng)吉米·卡特都直言不諱，說不認為80歲以上的人還能履行總統(tǒng)職責。

民主黨另外兩位對手也好不到哪里去。沃倫年滿70，桑德斯比拜登還要大一歲，而且植入了兩個心臟支架。他們中間一個將會站出來，挑戰(zhàn)共和黨74歲的老頭特朗普。2020選舉的本質是美國嬰兒潮一代挑選他們的父輩，老人家之間的廝殺成了美國政治史上的奇觀。

年齡問題已經讓拜登異常尷尬，特朗普對他父子政商關系的攻擊，更令他雪上加霜。

10月3日，特朗普在白宮草坪上對記者說，“中國應該對拜登父子展開調查，因為發(fā)生在中國的事和烏克蘭一樣糟糕?！碧乩势詹粩嘀貜驼f，民主黨前副總統(tǒng)拜登和他的兒子亨特在中國和烏克蘭“謀取了私利”。

對于拜登父子而言，這次危機與其說突如其來，倒不如說積重難返。早在2018年，美國右翼保守派記者施懷澤（Peter Schweizer）在其《秘密帝國：美國政治階層是如何隱藏腐敗并使家人和朋友中飽私囊的》（Secret Empires： How the American Political Class Hides Corruption and Enriches Family and Friends）一書中描述了拜登家族在美國政商圈中的強大號召力和影響力，亨特也利用其父在外交方面的影響力將自身商業(yè)版圖擴張到遠東和西伯利亞地區(qū)。

拜登對此并不重視，宣布參選前也沒著手拆除這顆定時炸彈，在特朗普攻擊下，只能見招拆招，陷入被動。

10月4日，拜登競選團隊發(fā)言人指責特朗普“在全國電視中胡作非為，拼命發(fā)表陰謀論，其實早已被獨立可信新聞機構拆穿”。10月6日晚，拜登在《華盛頓郵報》發(fā)表專欄文章，聲稱特朗普“無法摧毀我，也摧毀不了我的家庭”;“每一天都有更多證據顯示特朗普在濫用總統(tǒng)權力”。10月13日，拜登承諾，若當選進入白宮，他的家庭成員不會與外國公司或政府建立任何業(yè)務關系，也不會允許家人在白宮設辦公室或參加內閣會議。

這些言論都未能阻止他的選情下滑。

根據Business Insider在俄亥俄辯論前的調查，民主黨內部對拜登支持率從今年二月份71%降到10月份的56%。相反，拜登主要對手沃倫的支持率從去年12月份的42%上升到了10月份的57%，完成反超。

6月11日，美國艾奧瓦州，拜登支持者等待他出席競選活動（@視覺中國 圖）

如果說美國不同民調數據情況會有偏差，另一個更重要指標——籌款能力——也顯示拜登的競選之路前景不明。在今年第三季度，桑德斯和沃倫處于領先，拜登則遠遠落后。截至俄亥俄州辯論前，桑德斯手頭的競選資金高達3370萬美元，沃倫則是2570萬美元，而拜登不到沃倫的一半，僅有890萬美元。

桑德斯和沃倫的資金來源主要是一百美元以下小額捐助者，拜登的策略完全不同。拜登經常舉辦小規(guī)模私人籌款活動，勸說富豪們慷慨解囊。10月份彈劾進程開始后，一些富豪有意識地和他拉開了距離。

民調和競選資金雙雙落后，這位前副總統(tǒng)還有希望嗎？

最具影響力的副總統(tǒng)

任副總統(tǒng)期間，拜登的辦公室距離奧巴馬只有17步。這間辦公室裝修得像酒店一樣，深色的木材，沉重的窗簾和深藍色的地毯。墻壁上掛著美國兩位最著名副總統(tǒng)的畫像：約翰·亞當斯和托馬斯·杰斐遜。亞當斯曾經抱怨副總統(tǒng)這個工作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微不足道的職位。不過拜登做得有聲有色，他曾經告訴媒體，自己希望成為像林登·約翰遜那樣的副總統(tǒng)。和拜登一樣，約翰遜也長年在國會任職，擔任副總統(tǒng)后成為肯尼迪得力助手。后來，肯尼迪遇刺，他接任美國總統(tǒng)一職。

奧巴馬期間，拜登是華盛頓政治文化的獨特一景。他一直在白宮享有特權，有著最好的車位，可以隨便進出西翼任意角落。除了奧巴馬，再沒有人能像拜登這樣吸引媒體注意。2015年拜登卸任之際，大西洋月刊為他寫了一篇文章——《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副總統(tǒng)》。

45年參議員生涯，八年副總統(tǒng)任期，有如此豐富的經驗，所以無論怎么起伏，拜登始終被大部分民主黨人認可，認為他是戰(zhàn)勝特朗普的最大希望。

對于美國來說，總統(tǒng)這個職位至關重要。開國元勛歷山大·漢密爾頓就曾經說過，“這個國家所有至關重要的問題都能合并成一個問題：誰能成為下一任總統(tǒng)？”

對共和黨人來說，漢密爾頓的提問有著特殊意義。如果沃倫和桑德斯成為民主黨候選人，共和黨選民將迅速凝聚，全力保衛(wèi)特朗普。在特朗普不斷強調下，桑德斯強硬的社會主義路線已經廣為人知，而沃倫的富人稅計劃也讓華爾街心驚膽戰(zhàn)，他倆注定無法得到美國統(tǒng)治階層的支持。

相較而言，拜登是最大公約數。根據CNBC最近民調顯示，無論是民主黨中的極左派，還是共和黨中的極右派，都不會對拜登當總統(tǒng)特別抗拒。所以，對民主黨人來說，雖然拜登早遇到烏克蘭危機，民調也出現(xiàn)波動，但他仍然可能是最不壞的選擇，民主黨人還是得含淚支持他們的前副總統(tǒng)。

本文開頭，拜登在俄亥俄的發(fā)火，雖然不體面，卻似乎成了一個轉折點。民主黨人被他一聲怒喊震醒了，知道他們無法與這位前副總統(tǒng)切割。

10月23日，CNN的一項調查顯示，沃倫在保持短暫領先后，又被拜登反超。拜登在民主黨支持率達到了34%，沃倫和桑德斯分別以19%和16%居于二三位。拜登獲得了民主黨中間派的大力支持，支持度從9月29%上升到43%，他在少數族裔中也是遙遙領先，從9月份的28%上升到42%。

CNN的評論說，拜登之所以打不死，是因為他代表著民主黨的主流意見，所以無論怎樣，民主黨的選票最終還會回到他身上。

“這就是大選，我將與特朗普對決。”10月26日，拜登在南卡羅來納州佛羅倫薩的市政廳前向美聯(lián)社發(fā)表講話，“南卡”將是第一個投票的南部州，“特朗普最不想的就是面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