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創(chuàng)
1914年,有“漂泊的抒情畫家”之稱的竹久夢二的畫室港屋在東京開業(yè),里面擺放的多是精美的書簽畫冊,也有裝幀剔透的詩集,均署名:竹久夢二。
夢二在當時還沒什么名氣,他雖然給日本發(fā)行量最大的雜志和書刊畫了很多插畫,也寫了醉過無數(shù)少女心的詩,但一個沒有背景的小小畫師顯然不會引起多大的關注。不過,夢二倒也樂于享受平淡的生活。而像他的生活一樣平淡的構圖又無疑招至眾多少女的青睞,在東京女大專攻日本畫的笠井彥乃是其中之一。
彥乃的家在港屋北面,她放學后總要經(jīng)過這里,從櫥窗偷偷瞟一眼那個讓她驚詫的畫家。這樣觀望了一個多月,彥乃終于鼓足勇氣推開了那扇門。夢二停下筆,微微一笑,打開了二人交往的序幕。這年,剛離婚的夢二怡好30歲,彥乃18歲。但彥乃的父母并不打算把女兒交給這個無名的小藝人,甚至派人看著彥乃,不準她與夢二交往。
帶著失望和落寞,夢二遠去京都,寄居在當?shù)匾婚g出租房里繼續(xù)創(chuàng)作。但他每周都會給彥乃寄去一封信,信里滿是相思之苦。彥乃依舊時刻被傭人監(jiān)視著。幸好她幼時便被這個傭人照顧,傭人反倒成了二人的通信員。為了避免彥乃父母懷疑,夢二的每封信都落款“山”字,彥乃則落款“川”。
次年,當他得知彥乃已經(jīng)畢業(yè),在某著名畫家那里學習繪畫的消息,立即要彥乃拜托該畫家推薦她到京都藝術中心進修。彥乃的家人并不知道夢二也在京都,于是在畫家的建議下同意彥乃去京都深造。那是個足夠銘記一生的日子,彥乃寫道:“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我想,把自由而有責任的每一天,經(jīng)營得更好更幸福才是最重要的?!?/p>
此后,他們形影不離,一路旅行一路創(chuàng)作。一次,他們計劃在長崎舉辦畫展,并提前銷售完了展覽門票??傻竭_神戶時,彥乃突然病倒了。為了不讓觀眾失望,夢二決定獨自去長崎。等長崎的展覽結束,夢二急忙趕回神戶,可彥乃已病到無法獨自行走的地步了。夢二內(nèi)心很是懊悔,決定以后寸步不離地陪著她。
可是,彥乃的父母終究還是得知了消息,把女兒接回了京都的醫(yī)院。夢二再次與彥乃分開。每天,他早早地來到病房門外,面對著彥乃冢家人拒人千里的冷漠,日落時分再垂頭離開。不久,夢二在彥乃家人的逼迫下離開京都。臨行時,夢二給彥乃留下一封信:“真的很抱歉,請原諒如此無能的我。
1920年1月,24歲的彥乃還是沒撐到與夢二再相見的那天,帶著遺憾離世了。她在最后一封信中依然呼喊著“山”?!皬┠怂廊サ臅r候,我也跟著去了。以后只是一個空軀殼在活動。”得知彥乃去世,夢二的心似乎被掏空了。兩個月后,他的新詩集《寄山集》出版,里面是120首陰陽相隔的生死戀詩歌。
1934年春,夢二被診斷出嚴重的肺結核,這種病在當時是絕癥。從住進醫(yī)院的那天起,他開始以散文筆法寫日記。9月1日早上,夢二虛弱地合上了他的日記本,這本日記像一幅剛剛完成、墨跡未干的水彩畫,安詳而精致。即將陷入昏迷的夢二嘴里不停地呢喃著:“川,等我,你的山可以徹底睡了?!蔽迨烀乃湎铝巳松尼∧?。
這本日記出版的時候,被命名為《病床遺錄》,里面記載了他和彥乃分開后直到“今天”的全部記憶。也許,在夢二的心中,永遠有一段愛情,像忘了上緊發(fā)條的鐘停在那一刻。
編輯/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