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程派名劇《鎖麟囊》文本唱詞英譯研究

王希寶 王琢玨

【摘 要】京劇程派名劇《鎖麟囊》是程硯秋大師的代表性劇目之一，在文本、主題、唱腔表演等方面具有很高價值，限于篇幅，本文重點以“朱樓”“盤問”和“團圓”三個重點唱段唱詞為例來研究這部經典的英譯，目的在于傳播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發(fā)揚京劇程派藝術，使之盡早與世界接軌。

【關鍵詞】京劇《鎖麟囊》;文本唱詞英譯價值;唱詞漢英對照分析

中圖分類號：H159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30-0014-04

一、京劇《鎖麟囊》劇情簡介

程硯秋是一位以演悲劇著稱的京劇大師，如《青霜劍》《竇娥冤》《荒山淚》《鴛鴦塚》等。《鎖麟囊》為翁偶虹1939年根據清朝焦循《劇說》所引《只塵談》繡麟囊故事所編。故事說的是山東登州富豪大家閨秀薛湘靈，按照當地的習俗，女兒出嫁前，母親送給她一個裝有金銀財寶的口袋“囊”，上面繡有一個麒麟，意為“早降麒麟，早生貴子”。薛湘靈挑選嫁奩，百般任性、傲嬌，母親多加了幾顆夜明珠她才滿意。出嫁之日，在春秋亭避雨，另一載有貧女趙守貞的花轎也在此避雨，趙深感凄涼，發(fā)出哀叫，薛湘靈憐憫之，慷慨解囊，以鎖麟囊贈之，雨過天晴，各自散去。六年后，登州發(fā)大水，薛湘靈歸寧，途中與家人失散，流落到萊州府給盧員外一家當女傭。一日陪著小少爺盧天麟（麟兒）在朱樓玩耍，麟兒淘氣把皮球拋在樓上，命薛湘靈去找球，薛湘靈在樓上意外發(fā)現自己當年所贈的鎖麟囊，麟兒下樓告知母親，薛湘靈闖了大禍，盧夫人（即當年的趙守貞）盤問薛湘靈，薛湘靈娓娓道來當年出嫁情形，盧夫人漸漸查明薛湘靈就是當年的贈囊人，救命恩人，兩人結為金蘭之好，助薛湘靈一家人團聚。

1940年5月該戲首演于上海黃金大戲院，同年10月7日回北京首演于長安戲院，程硯秋飾薛湘靈，吳富琴飾趙守貞，張春彥飾薛良，曹二庚飾碧玉，顧鈺蓀飾周庭訓。該劇歌頌了主人公薛湘靈“慷慨解囊、助人為樂”的好品質，突出了“善有善報”的哲學思想，主題鮮明，對當今社會的倫理道德有深刻影響，是一部傳遞正能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京劇作品。

二、京劇《鎖麟囊》文本唱詞英譯價值

《鎖麟囊》文本唱詞英譯價值主要體現在文本、主題和唱腔三個方面。

（一）文本

京劇《鎖麟囊》在程派藝術中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是程硯秋的代表作的“重中之重”，是他成熟時期的又一個高峰，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和作用。首先劇本結構精致、完整，框架清晰，情節(jié)發(fā)展順暢，人物性格突出，內心世界細膩豐富;其次，唱詞文雅、考究，內涵豐富，富有哲理;再次，曲調悠揚、動聽，幾乎囊括了程派所有的聲腔板式，是集程派唱腔之大成的名劇。該劇不僅在程派藝術中獨占鰲頭，就是在京劇藝術中也是濃重的一筆，屬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的精品。

（二）主題

《鎖麟囊》的主題很鮮明，符合當代社會核心價值觀，贊揚助人為樂的好品質，諷刺了袖手旁觀的勢利小人，薛湘靈在“春秋亭”避雨時，“慷慨解囊”的這一舉動是善良和美好品德的一種體現，在“朱樓”中，感悟人生，休戀逝水、早悟蘭因，當意外發(fā)現了當年所贈之囊，又感慨萬分，好人好報，積德才生玉樹苗，大團圓結尾。和諧社會的構建是需要以互相幫助、互相友愛來支撐的。

（三）京劇《鎖麟囊》唱腔藝術成就和特色

京劇《鎖麟囊》是程硯秋大師的代表劇目，也是集程派唱腔大成的名劇之一，當年程硯秋想拍這部電影，因為階級調和論，受到了限制，只能忍痛割愛。在這部戲里，幾乎囊括了程派藝術所有精華，載歌載舞，很好地詮釋了中國戲曲以歌舞演故事的特征。這個戲的唱腔由“嗔奩”“贈囊”“災變”“認囊”“述舊”和“重圓”組成?！都t樓夢》第一回“今之人，貧者日為衣食所累，富者又懷不足之心?！苯庾x人性如果能像解讀文學作品那樣就好了。其實更難，文學作品是死的，人卻是活的，這是《鎖麟囊》“我正不足她正少”的出處告誡。

《鎖麟囊》的唱腔藝術可以說是滿臺生輝，都很出彩，“春秋亭”（西皮二六轉流水）和“朱樓”（二黃慢板轉快三眼）是全劇重點兩個核心唱段，前者喜慶、敘事多于抒情，刻畫人物層次感強，從疑問到慷慨解囊，似剝栗子;后者悲傷，感慨人生遭遇，一揚三嘆、婉轉哀怨中感悟人生哲理，抒情多于敘事，程派聲腔內斂含蓄、若斷若續(xù)的特點顯著，這兩段唱腔是程派唱腔的著名唱段。限于篇幅，本文重點談下“朱樓”的唱腔。

“朱樓”唱腔整個板式為（二黃慢板）轉（快三眼再轉二黃散板），前兩句為二黃慢板（一霎時把七情俱已昧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濕透衣襟），兩句合二為一，只在下句淚濕衣“襟”的“襟”使用一個拖腔（落音為5），簡約明了，突破了以前頭兩句，各自都要拖腔的傳統(tǒng)（落音分別為6、5），也是一個創(chuàng)新，這個拖腔用了18拍，∣7- - -∣7 70 675656 775∣6 66? 464323? 5 55 23123523∣1106 i6i232 i232i.65 353565i∣5 5 0 0∣……顯然是從人物情感的變化出發(fā)，此時的薛湘靈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衣襟”的“襟”出口用了半音7，與陰平字“襟”音韻正好符合，拖腔吸足氣息，聲音變弱，在第6拍用了一個休止，稍事停頓，過渡到第三小節(jié)頭眼464323 ，4643是程派唱腔的主音，固有的旋律，也是標志性的，然后再過渡到第四小節(jié)頭板1106，1106 中 11后面的休止是個明氣口，換足氣，i6i232 節(jié)奏變緩，i232i.65 出口高揚，尤其在第二個高音2前用了一個小裝飾音高音3，很好地表現了薛湘靈想控制自己的悲傷情緒，可是到了傷心極點，還是無法控制，落淚了，這里采用的方法是欲抑先揚、欲前先后的藝術表現手法?！拔抑坏黎F富貴一生鑄定”，轉入（快三眼），速度加快，薛湘靈開始反思自己以前的行為，隱約感受到了數劫難逃、蘭因絮果的大徹大悟，遭此貧困，我的兒啊用了一個長拖腔，在這個長拖腔中很好地運用了吞吐收放演唱技巧，在彈撥樂的襯托下，用口腔音樂哼鳴凸顯了程派唱腔若斷若續(xù)、頓挫有力、音隨腔行、渾然一體的藝術風格，很好地烘托了薛湘靈誤把別人的孩子當作了自己的孩子的復雜心理活動，使她感悟到了人生厄運突變、反復無常。整個唱段的基調是悲傷的、凄涼的，屬于人物有感而發(fā)的抒情唱段，即以抒情為主，敘事為輔，以此揭示薛湘靈的感慨的內心世界。

三、京劇《鎖麟囊》唱詞漢英對照分析

（一）朱樓 Loft

薛湘靈唱：【二黃慢板】 Xue Xiangling：【Er huang slow type 4/4 rhythm】

一霎時把七情俱已昧盡，體會、體味、感悟，

In a moment I tasted the human emotions，? ?直譯

In a moment I realized the importance of life philosophy， 意譯

（人生哲理，experience， realize， taste， 體會、體味、感悟;inspirate the 7 human emotions（joy， anger， sorrow， fear， love， hate and desire…七情六欲 the seven emotions and six sensory pleasures， flesh and blood）

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

I sobbed so bitterly that my garments were wetted/? ?直譯

My tears like a string or a waterfall dropped down on my garments/my clothes. 意譯

（sob， cry， weep， sniffle區(qū)別，sob是嗚咽，cry，叫喊，weep是哭泣，sniffle是抽鼻涕乙方鼻涕流出來而不得不頻繁換氣。這里用了夸張和明喻，眼淚像一串東西或瀑布一樣流出來，形容她的悲傷，也體現了薛湘靈此刻五味雜陳的心靈感悟。）

轉【快三眼】transfer 【Er huang fast type 4/4 rhythm】

我只道鐵富貴一生鑄定，

I knew how life should be destined， 意譯

又誰知人生數頃刻分明;

but nobody could expect what happened; 意譯 增詞，（but，表示連接）

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

Whatever I wanted to do， I took for granted，? 意譯

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塵;

Till now I have to believe it， looking back on the past;

Looking back on the past and I have to believe it till now; 意譯

（狀語后置，till now，為了押韻）

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

It was God that gave me a good lesson，

（強調句型It was… that）

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It taught how to do in my life， such as no hating others， no willful， reflecting myself， controlling my temper， no tearing myself away from lost time， forgetting troubles， realizing cause and effect;

（Such as，增詞，Tear oneself away 表示戀戀不舍;understanding/seeing/realizing cause and effect，表示蘭因絮果，凡事都有因果報應;）

可憐我平地里早此貧困，遭此貧困，我的兒啊，

What a pity！ I suffered from poverty， poverty， oh， my baby！

把麟兒誤作了自己的寧馨。

Taking him for my own baby.

（Take …for…誤以為，taking him for…，分詞作伴隨情況狀語，修飾謂語suffer from，him指麟兒，寧馨指孩子）

憶當年出嫁時娘把囊贈，

My mother gifted me a bag embroidered with Kylin，

宜男夢在囊上繡個麒麟;

Due to having a baby boy;

（早降麒麟，早生貴子，登州一帶的風俗，即女子出嫁母親把裝有珍珠翡翠瑪瑙等值錢的貴重珠寶等放入一個袋子里，外面繡有一個麒麟圖案，意欲，早日生個男孩，早生貴子，是一種吉祥的象征）

到如今囊贈人娘又喪命，

But my mum passed away， gifting the bag to others， today，

親娘喪命兒的娘啊，

Oh， my own mum passed away，

（Pass away， 委婉語，表示死亡）

公子醒我侍奉切莫高聲，

（增詞suddenly， 公子指麟兒，）

Suddenly Lin Er has woken up， so I have to wait on him in a whisper./

Suddenly Lin Er has woken up， so in a whisper I have to wait on him. 直譯 反說正譯

（為了保持韻腳盡量一致，加了一個with 復合結構，即with +noun+過去分詞，這個復合結構作狀語修飾前面的表語gloomy）

她淚自彈、聲續(xù)斷、似杜鵑、啼別怨、巴峽哀怨、動人心弦，好不慘然;

She was so sad that she dropped tears， her voices cut short now and then， like a cuckoos sound， being deeply moved;

于歸日理應當喜形于面，

The girl who will be married off should be happy on face on that day，

（于歸日，女子出嫁的日子）

為什么悲切切哭得可憐。

Why cry all the time！ What a pity！

那時節(jié)奴妝奩不下百萬，

At that time I had millions of trousseaus，

怎奈我在轎中赤手空拳;

But I didnt know what to do due to being empty in hand;

急切里想起了鎖麟囊一件，

I thought of the Kylin bag in a hurry，

囊雖小卻能夠續(xù)命源泉。

The bag was so small that it could save her all her life.

【轉西皮流水】【Xipi Liushui type 1/4 rhythm】

有金珠和珍寶光華燦爛，

There were jewels and treasures， shining，

紅珊瑚碧翡翠樣樣俱全;

Red coral and green jade， too.

還有那夜明珠粒粒成串，

Also， a string of luminous pearls，

還有赤金鏈、紫英簪、白玉環(huán)、雙鳳鏨、八寶釵釧，一個個寶孕光含;

Also red， purple， white pearls， a pair of hairpin， and all different kinds of jewelry， brilliant.

這囊兒雖非是千古罕見，

Though， it was not rare，

換衣食也夠她生活幾年。

Without it could she live a long life. 意譯

（虛擬語氣，without…，倒裝，could she live…，live a life， 同源賓語，

正句相當于She could live a long life with it. With it：換衣食。

翁偶虹用了長短句唱詞，三次斷句，以垛板形式演唱。

1.耳聽得風聲斷、雨聲喧、雷聲亂、月色闌珊、人聲吶喊，

2.她淚自彈、聲續(xù)斷、似杜鵑、啼別怨、巴峽哀怨、動人心弦，好不慘然;

3.還有赤金鏈、紫英簪、白玉環(huán)、雙鳳鏨、八寶釵釧，一個個寶孕光含。所以翻譯的時候盡量要有節(jié)奏感。）

（三）團圓 Reunion

薛湘靈唱：【西皮二六】【Xipi Erliu 2/4 rhythm】

換珠衫依舊是富貴容樣，

In a new red robe again， Im still pretty and young，

莫不是心頭幻我身在夢鄉(xiāng);

Wasnt I in a dream， and in a haunt;

猛抬頭見老娘笑臉相向，

Abruptly I looked up， smiling at my Mum，

兒的娘！

My mum！

問一聲老娘親來自何方？

I asked where you were from.

這才是脫危難吉人天相，

I escaped from danger， and all is well that ends well， as you know，

我的兒啊！

Oh， my baby！

見我兒不由我喜笑非常;

Im very happy to see my son;

老天爺他還我珠歸掌上，

Thanks to God， it gave him to me，

莽官人羞得我臉似海棠;

My rude husband made me shy like a crabapple;

到此時倒叫我有話難講，

Im too shy to have a word now，

啊，兒的娘啊！

Ah， my Mum！

兒不知因何故換了衣裳;

I dont know why I changed my clothes;

望母親與孩兒作個保障，

Wish you to help me，

問一問盧夫人便知端詳。

Youd better ask Ms Lu， for she knew the reason.

西皮流水

這才是人生難預料，

We cant expect whatll happen，? ? 意譯

不想團圓在今朝;

Fortunately， now we live together again;

回首繁華如夢渺，

If you look back on the past， life seems a dream， 明喻

殘生一線付驚濤;

Life is up and down; 暗喻，意譯

聊暗花明休啼笑，

No laughing or crying， a way out， 意譯

善果心花可自豪;

I take pride in my ending;

（善果心花：美好的結局，愉快的心情。）

種福得福如此報，

Alls well that ends all， （原意，結果好，一切都好，引喻意，圓滿的結果;引喻，allusion“引經據典”）

愧我當初贈木桃。

Owing to my giving the bag to her.

借喻metonymy

（木桃：桃?！对娊洝贰巴段乙阅咎?，報之以瓊瑤”，木桃喻指鎖麟囊。）

另外一種唱法

休將往事存心上，

Forgetting all the past，

為人心地須善良！

Being kind-hearted！/Being honest and kind！

得知己，齊歡唱，

Cheering up together with your confidant，

結金蘭，訴衷腸;

Talking to each other， being sisterly;

待等來年禾場上，

Waiting for the next year， on the threshing ground，

把酒共謝鎖麟囊②。

Thanks to the Kylin Bag together with wine.

四、結語

京劇《鎖麟囊》是最負盛名的傳統(tǒng)劇目之一，不僅是優(yōu)秀的程派經典劇目，也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代表符號之一，它的藝術性、文學性和思想性，已然達到高度統(tǒng)一，從上演那天起，就受到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歡迎和好評，為了把京劇乃至整個傳統(tǒng)文化推向世界，與世界各種文化交融，京劇劇目外譯工作具有傳播作用，同時也有重大意義。筆者僅僅是嘗試性地做了一點點，旨在拋磚引玉。

注釋：

①徐世英.京劇唱詞選編[M].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1992，146.

②中國戲曲研究院.程硯秋演出劇本選集[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58，437.

參考文獻：

[1]翁偶虹編劇，王吟秋整理，顧永湘記譜.京劇曲譜《鎖麟囊》[M].上海： 上海文藝出版社，1984.

[2]陶君起.京劇劇目初探[M].北京：中華書局，2008.

[3]王宏印.中國文化典籍英譯[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

[4]司顯柱.漢譯英教程[M].上海：華東大學出版社，2009.

[5]張震久，孫建民.英漢互譯簡明教程[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