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忠
又一次踏上回家的旅程。這是初秋,我有些日子沒有回老家了,總是忙于一些采訪和到各地采風(fēng),連電話也差不多忘了給父母打。
其實,愈是不打電話,心里愈是不安,愈是感覺虧欠父母許多。
趁著放假,趕緊做完了手頭的事情,讓孩子買上往返票,心里才有點踏實,畢竟馬上要回家了。然后給父母打電話,起初的第一次電話沒人接,心里又揪著。等十來分鐘后再一次撥電話,感覺到母親慢慢挪動到床邊接電話的急切。母親說,好久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了。我心里還是顫了一下,為自己的推脫和懶惰自責(zé)。我最后還是善意卻又心虛地說出差等等,但這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心里不免愧疚,現(xiàn)在手機(jī)隨身帶,連一聲問候也這么難嗎?還是自我的不細(xì)心,不體諒父母的自我思想作祟。
想想二三十年前,我當(dāng)兵后的思念家鄉(xiāng)、想念親人之情,只能用寫信來寄托,幾乎每天都給父母寫一封信。識不了多少字的父母不論遇到什么樣的事情也是每封信必回的。父親當(dāng)過兵,體悟過在外的思念之苦;母親心細(xì),牽掛著每一個在外的孩子,不會讓我們的信有一天空等。
歲月一晃過去了三十年,我也由一個懵懂的青年到如今鬢生華發(fā)。歲月就是這樣野馬無韁,那些日子去了哪里?所有在外的行旅累積成萬般無奈,積成了心頭的雪,沉甸甸地越積越深,難以融化。再想回到從前一天,也只能成為妄想。
只等有了一點空閑,回家去,那片刻的寧靜與安詳,是世間最美的時光。
與父母親坐在堂屋的墻根里,曬著暖融融的冬陽,喝著一壺剛沏上的熱茶,獵獵的北風(fēng),也被我們忘在了九霄云外。說著往事,一點點成績或者進(jìn)步,對父母來說,都是那樣讓他們心里洋溢著自豪。
小麻雀在香椿樹上嘰嘰喳喳,白墻青瓦的四合院,隔絕了世間所有的紛擾與爭名逐利。心如此舒暢,空氣里彌漫著久違的親和與溫暖。在世間,只有父母對我們沒有任何要求,不會給我們丁點壓力,不會抱怨我們寫信少了,計較錢物給得多給得少。只有在父母身邊,我們可以喝得酩酊大醉,心沉沉地貼著故鄉(xiāng)的土地安眠。
可是這樣的日子少之又少,每一次回家的照片,都按時間來排列,二三十年也就是幾十個場景的一閃,似乎“蒙太奇”,一個畫面與一個畫面間,人已經(jīng)改變了容顏。
他們在大門石臺邊上一次次翹首期盼我們回家的急切,他們在大門石臺邊送我們離去時的不舍,永遠(yuǎn)定格在那里,最后將會成為人生的絕唱。
每次都是這樣,我們的行程匆匆,仿佛還沒有說夠話,仿佛還沒有坐暖那個小板凳、小馬扎,仿佛還沒有好好看看四合院里的每一個角落,仿佛還沒有給父母親做完你想著做的事情,就又開始踏上離家的路。
離開家,心又開始在回家的路上,看著日漸衰老的父母親,走得越遠(yuǎn),心越在夢馳神往地回家,回家……(資料來源:《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