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耿 文
愛人從早市上買回一把香椿,但見用一根紅色的塑料繩縛著,葉厚芽嫩,綠葉紅邊,猶如瑪瑙翡翠,很是養(yǎng)眼。我捧過來聞了又聞,那股特有的芳香撲鼻而來。
對于香椿,我一般都是拿來炒蛋或煎蛋。前者是將香椿下到沸水鍋稍焯一下,再撈出來投涼切碎。把雞蛋打散入油鍋,炒成塊再投入香椿末,最后加鹽一起炒勻成菜。后者則是將投涼后的香椿切得細(xì)碎,與蛋液、鹽、料酒等拌成蛋糊,然后倒入平底油鍋,攤煎至兩面焦黃便好。雖然成菜異曲同工,但我覺得后者吃起來比前者還要鮮嫩。
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嘗過香椿煎蛋的味道了。前些年,我愛人在小區(qū)門口開了間便利店,并且在店門口支了個(gè)鍋臺,三餐都在鍋臺煮。小店的對面是一戶小院落,長著一些綠樹,其中有一株是香椿,枝葉伸出墻外來。我們南方春來早,每當(dāng)雨水才過去幾天,香椿樹便開始綻出嫩芽。有一天清晨,我還去偷偷采了一把回來,然而欲蓋彌彰,大清早就在店門口炒香椿,那味道估計(jì)整個(gè)小區(qū)都聞到了。
在把香椿炒蛋配早餐吃下去后,我心里又忽然忐忑不安起來。
聽說香椿樹的主人是個(gè)獨(dú)居的脾氣怪戾的老頭,左右鄰居背地里都叫他老孫頭,我真的擔(dān)心起這老孫頭會沖過來斥責(zé)我偷采他的香椿。讓我沒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傍晚,老孫頭竟然采了一大把香椿送過來,他笑著對我說:“想吃,就不要偷偷地采,盡管從大門進(jìn)去采,我這幾天大門都沒關(guān)呢?!?/p>
聽他這么一說,我反倒不好意思了,忙著讓座遞水,隨后便與他攀談起來。知道老孫頭的老伴前幾年去世,唯一的兒子又長年在上海工作。他舍不得這幢老房子,才沒隨兒子去上海。
老孫頭告訴我,他兒子特別喜歡吃香椿,喜歡拌豆腐吃。就是把豆腐切塊,放鍋中加清水煮沸了濾水。另把香椿下鍋焯水后,切成碎末,加鹽、醬油和麻油,調(diào)勻便澆在豆腐上,用湯匙拌勻即可舀著吃。我后來按他說的做了一回,果然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
老孫頭還說,谷雨過后椿芽就老了,因此得趁嫩采回來吃。
那以后,每隔幾天老孫頭就會采一把香椿給我送過來。那個(gè)春天,我們家一直都吃著免費(fèi)的香椿。
前不久,老孫頭病重了,他兒子要將他接去上海。那天,他兒子來我們店里買東西時(shí)還和我聊了幾句。當(dāng)聊到他們家門前的那株香椿樹時(shí),他有些激動了:“那是我十幾歲時(shí),父親得知我愛吃香椿拌豆腐,硬是花高價(jià)從別人那里移植過來的。記得剛種下時(shí),這棵樹還沒我人高呢!”
在古代,椿是父親的象征。“堂上椿萱雪滿頭”,我心里像是忽然就明白了這句詩的深層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