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

陳頂云

楊岳抖動長劍，時而舞出劍花密不透風，時而捋劍穗來個白鶴亮翅，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好！”

一聽那豪爽的聲音，楊岳就知道是葉娘買菜回來了。楊岳收住身形回身：“葉娘早！”

葉娘高綰發(fā)髻，半老，風韻卻極佳。“楊將軍早！”

“葉娘，今早吃什么飯?。俊?/p>

“刀削面，油辣湯?！?/p>

葉娘剛來幾天，做的刀削面薄如柳葉，好吃筋道，再佐以油辣湯，香辣開胃。

楊岳曾是鎮(zhèn)邊大將軍，駐守過龍虎關(guān)，后被奸人進讒言，革職還鄉(xiāng)。在邊關(guān)時，楊岳經(jīng)常吃刀削面，愛上了這一口。

楊岳踱到廚房看廚娘做飯。葉娘正燒開一鍋水，左手執(zhí)一面團，右手拿一菜刀，刀起處，柳葉翻飛。

葉娘蓮步款款，忽而起伏忽而狂舞，一片片厚薄均勻的柳葉面就飛到鍋里，打個旋兒，輕盈如海燕戲浪。

沒有十年八年的功夫是練不到這么嫻熟的?！昂?！”

葉娘回眸一笑：“讓將軍見笑了?！?/p>

“這幾天能有口福吃到柳葉媚……的刀削面，死而無憾了?！?/p>

葉娘怔了一下：“是呀，刀削面在鍋里翻滾是像柳葉眉。”

“柳葉媚娘，是龍虎山上的匪首，善做刀削面。她的兒子曾在我軍中臥底，被發(fā)現(xiàn)后押解至我?guī)は?。我惜媚娘雖是草莽，卻抗遼有功，就打了他四十軍棍驅(qū)逐出去了。沒想到媚娘記仇，三天兩頭去我駐地偷襲，她雖帶著面紗，但那眼睛那刀法……”

葉娘大笑：“如果我是那個讓大遼痛恨又讓邊關(guān)百姓愛戴的媚娘，該是多么光榮的事??！”

楊岳慢慢退出廚房自語：“葉娘還真和那個媚娘有些相像呢！”

楊岳之所以對龍虎山那個媚娘網(wǎng)開一面沒有去剿匪，就是敬重她對邊關(guān)百姓的保護，所以才放了她的兒子。她兒子都放回去了，她來這里干啥呢？他決定，等吃完這頓早餐，就讓葉娘離開楊府，憑他多年的征戰(zhàn)經(jīng)驗，他嗅到了危險氣息。

就在楊岳轉(zhuǎn)身的那一刻，墻頭上密密麻麻出現(xiàn)了一排蒙面人。楊岳倒抽一口冷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墻頭上為首的女人說：“楊將軍，別來無恙！”

一看那眼睛，就是經(jīng)常沖入陣營騷擾他們部隊的那個媚娘！和廚房里那個葉娘的眼睛一模一樣！

廚房里的那個葉娘又是誰呢？容不得楊岳多想，墻頭上起一聲唿哨，一群蒙面人齊刷刷進入院子，楊家家丁也緊急聚到院子里，和蒙面人打斗起來。一時間，金戈撞擊，哀號遍地。

蒙面人個個武功高強，家丁們很快哀號著沒了聲息。蒙面人呼啦將楊岳包圍住，楊岳的汗一下子上來了。

媚娘一個甩手，一枚柳葉飛鏢打來，而另兩個蒙面人的刀劍也即將落下！楊岳暗叫一聲：“我命休矣！”

忽然，一枚白亮亮的柳葉飛來，和媚娘的柳葉飛鏢相撞，“?！钡匾宦暵涞?。與此同時，另兩枚白色柳葉飛來，正中那倆蒙面人的手腕，蒙面人“啊呀”一聲，刀劍脫手，捂住手腕哇哇怪叫。

趁著媚娘四下打量暗器來源之際，楊岳趕緊躍出包圍圈。他也在搜尋白色柳葉的來源。忽然，廚房門里飛出無數(shù)個白色柳葉，鋪天蓋地如飛燕子般射向蒙面人。媚娘大叫一聲：“不好！扯呼！”登時躍上墻頭不見了。

楊岳沒有去追趕媚娘，他奔向廚房。葉娘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兀自削著面，嘴里還哼起了小曲兒。曲子是楊岳熟悉的邊疆出塞曲，詞卻被葉娘改了：

楊將軍哪聽我言，

大遼正在犯邊關(guān)。

朝廷想起用你喲，奸佞卻進讒言。

卻不知，奸佞早有反叛心，勾結(jié)遼賊把我媚娘扮哪。

截了奸佞密信才知道，大遼高手過了邊關(guān)，

他們奔著將軍來，我媚娘豈能袖手觀？

媚娘如有反叛心，哪讓我那兒郎效軍中？

媚娘如有賣國意，哪能窩在這邊關(guān)山中數(shù)十年？

楊岳靜靜聽，廚娘高亢唱。唱完，刀削面做完，撈一碗放上佐料，潑上辣子，滿屋生香。廚娘恭敬地端到楊岳跟前，垂下眼眸：“楊將軍，請用餐?！?/p>

楊岳接過。院門外有人擂門：“楊將軍快快出來接旨！”

皇上讓他招安媚娘一起抗敵。送走宣旨官，楊岳急急奔向廚房，空中傳來媚娘朗朗笑聲：“恭喜楊將軍官復原職，媚娘草莽之人自由慣了，先走一步，龍虎關(guān)見！”

選自《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