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馬桑樹

■ 萬光華

時 間

九十年代

地 點

桑植縣洪家關光榮院

人 物

向曉英——女，30多歲，光榮院院長。

戴媽媽——女，80多歲，紅軍遺屬。

鐘大明——男，40多歲，光榮院護理員。

【舞臺背景為桑植縣洪家關光榮院。舞臺右側實景為光榮院一角。舞臺左側光榮院外設一棵馬桑樹，樹下設石凳。

【光起。傍晚。光榮院內(nèi)，戴媽媽步履蹣跚，杵著拐杖緩步上場。

【桑植民歌《馬桑樹兒搭燈臺》

幕后伴唱 馬桑樹兒搭燈臺（喲嗬），

寫封的書信與（耶）姐帶（喲），

郎去當兵姐（耶）在家（喲），

我三五兩年（呀）不得來（喲），

你個兒移花（耶）別處栽（喲）。

【戴媽媽在音樂聲慢步行至馬桑樹旁。

戴媽媽 （唱）深秋夜皓月當空似明鏡，

當年情浮現(xiàn)眼前心難平。

幾十年睹物思人淚不盡，

唯有這馬桑樹兒是知音。

【戴媽媽深情地望著馬桑樹，緩緩坐下。

【鑼鼓，急促...場內(nèi)聲：“戴媽媽，戴媽媽！”

【鐘大明手拿大衣匆匆上場，焦急地四處尋找。

鐘大明 戴媽媽，戴媽媽！

【鐘大明一路尋找，來到馬桑樹邊?？吹酱鲖寢屪跇湎隆ｉL舒一口氣，慢慢地走近。

鐘大明 戴媽媽！

戴媽媽 唉！

鐘大明 我的好媽媽！您怎么自己來了，讓我好找啊！

戴媽媽 這不是曉英家中有事不能陪我，我就先來了！我怕錦齋一個人寂寞??！

【鐘大明將大衣披在媽媽身上。

鐘大明 媽媽，今天我陪您唱山歌，好不好？

戴媽媽 你陪我唱山歌??？好哇！

鐘大明 那我先練下嗓?。●R桑樹兒，搭燈臺……

戴媽媽 好了，好了！別唱了！你那個破沙罐喉嚨啊，莫把狼招來了！

鐘大明 您老人家又拿我開玩笑！我曉得您只喜歡聽曉英妹子唱山歌！

戴媽媽 哎，你莫講，曉英的山歌確實是唱得比你好聽！

鐘大明 人家是院長，我是護理員！水平肯定不一樣?。?/p>

戴媽媽 哪里不一樣?。磕銈兌际俏业暮脙号?！你唱得雖然有點難聽！但是我啊，一樣喜歡聽！

鐘大明 真的??？

戴媽媽 煮的！哈哈！

鐘大明 我看這個山歌還是您來唱吧！我這個喉嚨哇，確實是對不起您的耳朵！哈哈！

戴媽媽 那好！我唱山歌，你折花環(huán)！

鐘大明 好！

戴媽媽 大明?。?/p>

鐘大明 唉！

戴媽媽 曉英回家有幾天了？

鐘大明 曉英昨天回去的，今天是第二天！

戴媽媽 也不知道曉英的丈夫，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鐘大明 聽曉英講，剛子是因為常年癱瘓，導致舊病復發(fā)，應該問題不大，您老就放心吧！

戴媽媽 唉！你要我怎么能放心喲！

（唱）曉英伴我十年整，

相濡以沫情誼深。

她待我如同親生母，

我視她如同己親生。

現(xiàn)如今女兒丈夫患疾癥，

不由我牽腸掛肚神難寧。

只愿那女婿病情得穩(wěn)定，

一家人幸福平安日月新。

鐘大明 媽媽，曉英為人善良，剛子老實厚道，這么好的一家人，菩薩一定會保佑她們的！

戴媽媽 對！對！菩薩一定會保佑她們的！大明，快點我折花環(huán)?。?/p>

鐘大明 好！

【鐘大明坐在戴媽媽身邊，幫戴媽媽折花環(huán)。

【幕后伴唱：不是親人勝親人，

相伴相依不離分。

哪怕深秋夜風冷，

自有真情暖人心。

【向曉英幕后唱：深秋夜涼蒼山靜，

明月繁星伴我行。

【向曉英匆匆上場。

向曉英 （唱）急匆匆翻山又越嶺，

心忡忡腳步忙不停。

只盼著早日回到光榮院，

照顧那可敬可愛的老母親。

【向曉英來到光榮院前準備進院，發(fā)現(xiàn)大明與戴媽媽坐在馬桑樹下。悄悄拾起一枚石子扔向鐘大明。鐘大明回頭看見向曉英，大吃一驚后跟媽媽耳語幾句，起身來到向曉英身邊，急切地詢問。

鐘大明 你怎么回來了？剛子他……

【大明上前急切地詢問。

向曉英 老毛病了，一換季就肺部感染，已經(jīng)沒問題了！

鐘大明 沒問題就好！那你怎么不多陪陪他??？

向曉英 有親戚在醫(yī)院幫襯，不差我這一個！

鐘大明 你......是不差你這一個，可孩子們怎么辦啊？

向曉英 孩子我已經(jīng)送到娘家去了！有人照顧！

鐘大明 你……你的心那真就大！我該講你什么好啊！

（唱）臨行媽媽囑咐你，

丈夫安危是第一。

為人母就應該有情有意，

為人妻就應當?shù)湼Ｏ嘁馈?/p>

且安心回家照顧病夫婿，

切不可擅自做主把家離。

你……你忘了戴媽媽是怎么跟你講的了？

向曉英 我沒忘記！可是今天……

鐘大明 今天怎么了？你這樣不聽話，冒失的跑回來，就不怕她老人家……

向曉英 我……鐘大哥，我這不是擔心戴媽媽啊！

鐘大明 戴媽媽不要你擔心，這里有我，你趕快回去！

向曉英 你要我回去？

鐘大明 對！快些走！

向曉英 不行！鐘大哥，我既然已經(jīng)回到了光榮院，你就讓我陪戴媽媽祭奠完賀錦齋師長再回去！好不好？

鐘大明 不好！我看你是成心要惹戴媽媽生氣！

向曉英 鐘大哥！

（唱）我與那桂香媽媽有約定，

今夜里馬桑樹下祭英靈。

十年來相依相伴未失信，

怎能夠為了家事忘母親。

鐘大明 （唱）老人家耄耋之年體多病，

受不得半點風霜擾心神。

若是她見你返回光榮院，

必定會心生怒氣傷了身。

—曉英??！戴媽媽的脾氣你是了解的，再說老人家大病初愈，要是讓你再氣出病來，我們……該怎么辦??！

向曉英 這……

【戴媽媽久久不見鐘大明回來，起身尋找鐘大明。

戴媽媽 大明??！唉？這個大明呀，講好去去就來，怎么還不見人??？大明，大明吶！

【聞聽戴媽媽尋來，向、鐘二人不知所措，鐘大明靈機一動，示意向曉英躲藏。向曉英無奈之下躲在光榮院墻后。戴媽媽走近，鐘大明連忙迎上前。

鐘大明 唉！戴媽媽，我來了！

戴媽媽 哎喲！你上個茅廁怎么去這么久?。?/p>

鐘大明 我……肚子不舒服，拉稀！

戴媽媽 拉??？哎喲！你呀，真是懶人懶馬屎尿多！我還以為你掉到茅廁里了喲！哈哈……

【向曉英在墻后也笑出了聲。

向曉英 哈哈！

鐘大明 媽媽，你又開我的玩笑！

戴媽媽 哎？剛才是哪個在笑啊？

鐘大明 沒哪個笑啊？

戴媽媽 不對！我剛才明明聽見有人笑啊？而且好像是曉英的聲音啊！

【戴媽媽踱步找尋。鐘大明上前阻攔。

鐘大明 媽媽，曉英正在家里照顧丈夫，怎么可能回來??？您一定是想她了，產(chǎn)生幻聽了喲！

戴媽媽 也是?。∷F(xiàn)在應該在醫(yī)院照顧丈夫，不可能回來！是媽媽聽錯了！這人老了耳朵也不行了喲！

鐘大明 媽媽，我們繼續(xù)唱山歌折花環(huán)，好不好！

戴媽媽 好好！

【鐘大明扶著戴媽媽，二人轉身準備離去。向曉英探出半個頭觀察情況，鐘大明回頭示意向曉英離去。向曉英悄悄從墻后走出，準備離去。戴媽媽思索著突然轉身，向曉英立刻躲進墻內(nèi)。

戴媽媽 唉？

鐘大明 媽媽，怎么了？

戴媽媽 講起曉英?。∥疫€是不放心，你陪我去辦公室，幫我打個電話去醫(yī)院，問問曉英，看看情況怎么樣了，好不好哇？

鐘大明 這個……

戴媽媽 怎么了？有困難?。?/p>

鐘大明 有?。c頭）

戴媽媽 嗯？

鐘大明 沒有?。〒u頭）

戴媽媽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鐘大明 我......我也不曉得有還是沒有噠！

戴媽媽 你這個孩子呀，怎么講話吞吞吐吐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啊？

鐘大明 媽媽，曉英她……

戴媽媽 曉英怎么了？

鐘大明 她……她……

戴媽媽 曉英到底怎么了？我的丫頭到底怎么了？你快講啊！大明！

【向曉英欲從墻內(nèi)走出，剛出一步，卻又停住。

鐘大明 哎喲！我的個天吶！

（唱）話到嘴邊往回咽，

不知如何開口言。

戴媽媽 （唱）難道是曉英家中有危難，

大明他怕我憂心來隱瞞。

向曉英 （唱）只聽得媽媽聲聲將我喚，

不由我心中激動淚漣漣。

鐘大明 （唱）我必須直言相告當立斷，

萬不可再讓媽媽把心擔。

戴媽媽 （唱）本指望女婿脫險離病患，

不曾想還是難逃生死關。

向曉英 （唱）似這般唯唯諾諾不露面，

倒不如現(xiàn)身讓媽媽把心寬。

【向曉英打定主意，準備現(xiàn)身面對戴媽媽。戴媽媽一把抓住鐘大明的手，拉著鐘大明要走。

戴媽媽 大明，你趕快帶我去醫(yī)院，我要去找曉英，我要去找曉英！

鐘大明 媽媽，您大病初愈，身體還沒康復，不能去啊！

戴媽媽 我不管，我現(xiàn)在就要去找曉英！我要去看我的女兒，我要去看我的女婿！

鐘大明 媽媽！

【向曉英沖出，扶住媽媽。

向曉英 媽媽！

【戴媽媽聞聽曉英呼喚，緩緩轉過身。

戴媽媽 曉英！是曉英在叫我？

向曉英 媽媽，是我！我是曉英！

戴媽媽 丫頭！丫頭！

向曉英 媽媽！

【母女二人擁抱在一起。鐘大明背場拭去淚水。

戴媽媽 曉英！快讓媽媽看看！

向曉英 嗯嗯！

戴媽媽 我的丫頭好好的！好好的??！剛才大明講話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你快告訴我，剛子他怎么樣了?。?/p>

向曉英 媽媽，剛子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正在恢復治療！

戴媽媽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真是虛驚一場哦！都怪這個大明，真就討嫌！

向曉英 是的！真就討嫌！

鐘大明 媽媽，曉英回來了，我想給您一個驚喜！

戴媽媽 驚喜，我看是驚嚇吧！哎？曉英啊！你不在醫(yī)院照顧剛子，跑回來干什么?。?/p>

鐘大明 拐噠！想明白了！

向曉英 我……我想你了啊！

戴媽媽 想我了？你把我講的話，當耳旁風了？

鐘大明 曉英，不能惹老人家生氣?。?/p>

向曉英 額……媽媽，我沒忘記！但今天是賀錦齋師長的祭日，每年都是我陪您來這馬桑樹下祭奠，所以……

戴媽媽 所以你就拋下病重的丈夫？丟下無人照顧的孩子？跑回來陪我這個黃土埋起半截腰的孤老婆子？

向曉英 媽媽！我……

戴媽媽 你莫喊我媽媽，我沒有你這樣的無情無義的丫頭！大明！

鐘大明 唉！媽媽，我在這里！

戴媽媽 扶我進屋！

鐘大明 媽媽，您不唱山歌，不折花環(huán)，不祭奠賀師長了？

戴媽媽 不祭奠了！就是為了祭奠他，才讓有些人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妻子，是一位母親，為了陪伴我，有些人放棄了責任，丟失了人性吶！

向曉英 媽媽，我錯了！

戴媽媽 你沒錯！錯的是我！錦齋?。Σ黄鸢。〗裉煳揖筒慌隳懔?！你會理解我的，對吧！大明，走！

向曉英 媽媽！請留步！

（唱）當年您新婚燕爾別情郎，

送丈夫投身革命征四方。

不曾想十年等待翹首望，

卻換來生死相隔兩茫茫。

洪家關鐵骨兒女豪氣壯，

拋頭顱槍林彈雨斗志昂。

只為那人民翻身得解放，

縱然是血灑疆場又何妨？

六十年孤身一人守信仰，

六十年強忍淚水肚里藏。

六十年斗轉星移情不忘，

六十年紅心照亮美山鄉(xiāng)。

——好媽媽！

您的品格為我指方向，

您的思想讓我敢擔當。，

您的精神給我正能量，

您的毅力助我意氣揚。

我要像您那般無私奉獻紅心永向黨，

堅守信仰譜寫人生新篇章。

【向曉英默默走到賀錦齋紀念碑前，拿起花環(huán)放在紀念碑上。

——媽媽，當年賀錦齋師長跟隨賀龍元帥鬧革命，您送他離開家鄉(xiāng)的時候，他是怎么對您講的？

【戴媽媽心中一震。

戴媽媽 當時啊，錦齋跟我講，他跟著堂哥去鬧革命，干大事！是為了勞苦大眾能過上好日子，他要我在這馬桑樹下，等他革命成功凱旋歸來，一起翻身當家做主人！

向曉英 那您心中又是怎樣想的？

戴媽媽 我就覺得他講得對呀！我要支持他！我要等他回來！只可惜啊，錦齋他......他再也回不來咯！

向曉英 媽媽！既然您和賀師長能夠舍棄小家成全大家，為什么我就不能舍小家照顧大家，照顧您，照顧光榮院的老人？

戴媽媽 年代不同了，你和我們不一樣了，不一樣喲！

向曉英 媽媽，您能夠在馬桑樹下等待親人幾十年，我也能在這光榮院守護親人幾十年，我要像這棵青青的馬桑樹一樣永遠陪伴著您，陪伴著老人們，做你們的親閨女，好丫頭！

戴媽媽 丫頭！

向曉英 媽媽！

【曉英握住戴媽媽的手，二人深情相擁。

女聲伴 （唱）馬桑樹下訴情意，

親人相攜不離分。

【音樂起。三人坐在馬桑樹下樹下，唱起《馬桑樹兒搭燈臺》

女 聲 （唱）馬桑樹兒搭燈臺（喲嗬）

寫封的書信與（耶）郎帶（喲）

你一年不來我一（呀）年等（啦）

你兩年不來我兩年挨（喲）

鑰匙的不到鎖（耶）不開（喲）

【三人造型。切光。

劇終】